石小星
[摘 要]慈禧太后掌握清政府大權后,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而在幾派勢力中游刃,對西方文化科技既順迎又抵制。又在中西文化碰撞的時代,鐵路作為“長技”在近代中國掀起很大的爭端,而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的慈禧,她的順迎、抵制或喜或厭則深刻的影響著鐵路在近代中國的建設。
[關鍵詞]慈禧;鐵路;洋務;近代化
慈禧,自1861年辛酉政變后開始垂簾聽政到1908年離世,一直居于舉足輕重的地位,掌握著清帝國的最高權力。慈禧并非像諸多野史雜談中所描繪的那樣昏庸無能,相反,慈禧作為一名女性經(jīng)過各種權力斗爭逐步走上最高位,說明她是有相當程度上的執(zhí)政能力的。慈禧在咸豐帝時被冊封為懿貴妃后開始參與朝政,并在咸豐帝每每亂心于英法列強侵略而無心于朝政時挑起大梁,“時時批閱各省章奏”[1]并在英法軍隊進攻大沽口之際力阻咸豐帝棄京北狩,否則會重蹈“周室東遷,天子蒙塵,永為后世之羞”之覆轍[2]66-67,但咸豐帝依舊離京去熱河,之后在熱河離世。之后她與恭親王奕 密謀辛酉政變,奪得大權進而把持朝政幾達半個世紀,可見慈禧并非昏庸不堪而是有一定頭腦的。
其實,世人眼中慈禧的昏庸多源自于她支持頑固派而打壓洋務派以及后來的維新派。怎樣在男尊女卑的權力世界中牢牢地樹立自己的根基是慈禧首先考慮的問題。既要扶植自己的勢力,保證自己在權力較量中保持優(yōu)勢,又要防止自己勢力中某些人物權勢過大而威脅自己的地位,所以慈禧一邊重用恭親王等人制衡托孤重臣,又利用清流派壓制洋務派,同時扶植頑固派限制維新帝黨。這些做法只能說是一種權力手段而非慈禧本人固步自封,蛙眼看天,相反,作為權力的中心,像洋務派在全國各地掀起的龐大的近代化運動如果沒有慈禧的首肯是很難進行的,所以,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的慈禧一方面要注重遵守千百年來皇家禮儀,又要在西方的強烈沖擊下尋求自救的道路,對于一位女性來說實為不易。面對危機而進行改革,說的容易,可對于統(tǒng)治者來說成則生敗則亡,慈禧不得不考慮這一點,摸著石頭過河,改革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所以,讀史要站在當時歷史條件下來點評時人。
近代中國的交通事業(yè)發(fā)展于洋務運動,汽輪航海、鐵路、電報均從無到有,而這其中鐵路的發(fā)展最為曲折。修筑鐵路作為發(fā)展民生的事業(yè)多半被時人所不認可。近代中國境內(nèi)的第一條鐵路吳淞鐵路很典型的表現(xiàn)出時人對鐵路的反應。時任上海道臺的馮竣光認為:“現(xiàn)在所筑鐵路,已堵塞損壞許多公路、小路,以及水道,業(yè)有大損,又于鄰近居民多有不便……現(xiàn)已在港道上架造橋梁,往來載貨,船只均受阻礙……又吳淞口一段,盡屬海塘,關系民生,農(nóng)田保障為中國最緊要之事?!盵3]士紳潘鐘瑞在談到吳淞鐵路的拆除時說道:“聞西人之開始鐵路也,必平必直,致壞田舍、夷填墓無數(shù),又將漸入腹地,故大吏人而論止之。”[4]外國人當時有記述:“附近的各個村子的人民中間,(對鐵路)存在嚴重的反感,甚至于有準備用自殺的方式來進行這種反對活動的……種種攻擊鐵路的方式都被采用著?!毖赝纠习傩丈踔敛幌а成砘疖囈允痉磳π拗卿凌F路的決心。他們還準備拆毀鐵路,顛覆火車,據(jù)洋人回憶:“他們掘去軌間路基,把砂礫堆置鐵路線上,預期顛覆列車?!盵5]三口通商大臣崇厚更是強調指出:“銅線鐵路二事,于中國毫無所益,而徒貽害于無窮?!盵6]18唐胥鐵路建成伊始,因近東陵,機車行駛時威震數(shù)里,很多人便要求拆卸鐵路,理由是“失我險阻、害我田廬、妨礙我風水……占我民間生計”。[7]32-33硬是將機車拆毀,換成馬拉。自1874年海防之議起,李鴻章力陳“電線鐵路必應仿設”而遭大理寺少卿王家璧、通政使于凌辰、工科給事中陳彝亦等痛詆。王家璧奏稱:“事事法西人,以逐彼奇技淫巧之小慧,而失我尊君親上之民心也?!盵8]134王家璧上折的同日,于凌辰亦奏稱:“是古圣先賢所謂用夏變夷者,李鴻章、丁日昌直欲不用夷變夏不止!洋人之所長在機器,中國之所貴在人心。復不可購買洋器、洋船,為敵人所餌取。又不可仿照制造,暗銷我中國有數(shù)之帑項,擲之汪洋也?!盵8]P121-122陳彝奏稱:“銅線鐵路一事可以用于外洋,不可用于中國?!盵9]329光緒帝師翁同 以及駐英副使劉錫鴻也堅決抵制。劉錫鴻稱:“電報鐵路雖于不慊于心之夷鬼有用,于漢人全不相宜。”[10]84-85翁的意見可以代表整個頑固派,在其日記中寫道:“適郭筠仙來,遂論洋務,其云滇事將來必至大費大辱者,是也;其以電信、鐵路為必行,及洋稅加倍、厘金盡撤者,謬也。至援引古書,伸其妄辯,直是喪心狂徒矣。”地方大員也多有持此類意見者。浙江巡撫馬新貽認為富民強國只能靠發(fā)展農(nóng)桑,“一切求之在己之本務,電報之類末務,于中國之大計難有裨益”。直隸總督官文亦指出“電報鐵路,不過是為往來迅速起見,只便于貿(mào)易,仍是奇技淫巧,因而不是中國所尚”。奕 則進一步指出,銅線鐵路等物“盡可一概不用,無損于國計民生,有裨于人心世道”。
盡管如此,還是有很多先進中國人痛陳修筑鐵路的重要性。時任駐英公使的郭嵩燾稱國人“一聞修造鐵路、電報,痛心疾首,群起阻難,至有以見洋人機器為公憤者”。[10]P135此外,郭還有力批駁與抨擊國人的反對態(tài)度以及一些錯誤認知,指出國人抵制,“是甘心承人之害,以使 吾之脂膏而挾全力自塞其利源”同時針對時論有“失我險阻、害我田廬、妨礙我風水”之說,郭細致剖析后指出“其說大謬”。福州船政大臣沈葆楨更是指出中國應建鐵路:“秦筑長城,當時以為殃,后世賴之。銅線鐵路,如其有成,亦中國將來之利也。且為工甚巨,目前亦頗便于窮民。”
而此時的最高決策者慈禧卻游刃于“頑固”和“洋務”兩派間。1864年清軍攻破天京,太平天國運動失敗,隨后,北方的捻軍、西北的回民起義軍和西南的苗、回起義軍相繼被鎮(zhèn)壓下去,清政府在內(nèi)憂外患中終于解決了“心腹大患”,甚至出現(xiàn)了“同光中興”,慈禧的座位也穩(wěn)固了,她知道這是從洋務中得到的利益,但同時他也看到漢族地主的興起,使她感到些許不安,于是,清流派、頑固派又被豎立起來,與洋務相對抗。在這中間,盡管斗爭不斷,但近代中國的鐵路事業(yè)開始走上從無到有再到快速發(fā)展的階段。慈禧真正在實際上放開對鐵路的建設是在1902年。早在19世紀末,清政府便從李鴻章北洋集團下的關內(nèi)外鐵路中得到大量的收益,加上甲午戰(zhàn)后清政府對民間設廠放開限制,鐵路運輸需求大增。這讓久于財政困難的慈禧對放開鐵路建設有了松動。此外,庚子之變后,慈禧攜光緒從保定坐火車回京,“西狩”歸來的慈禧等人一路飽受顛簸之苦,坐上火車后發(fā)現(xiàn)“頗為平穩(wěn)”,于是在1902年祭西陵時提出乘坐火車,同時也變相展示出自己努力接受西方事物的一種姿態(tài)。光緒二十八年九月十八日(1902年10月19日)慈禧“諭軍機大臣等,明春擇吉 謁西陵,若由新城縣之高碑店接造鐵路直達易州之黃新莊,往來簡便,省地方供應之煩。著袁世凱速即派員核實勘估,克日趕辦,限六個月內(nèi)報竣,毋誤要工”。袁世凱是建設鐵路的積極分子,早在山東巡撫任上就曾上奏鐵路為“生財之道……各國財政,途徑紛繁,大要在采礦產(chǎn)、造鐵路、興商務、通貨幣”。由于是慈禧第一次主動修建的鐵路,袁世凱頗為重視,重用詹天佑主持修建,僅四個月就全線貫通,令慈禧非常滿意。從此,袁世凱下轄的關內(nèi)外鐵路總局開始大規(guī)模修建鐵路,而阻止聲絕跡眾口。
慈禧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其某個具體的意見或指示對善于察言觀色的中國官員來說十分重要。近代中國鐵路的建造一直磕磕絆絆,但到了西陵鐵路建造之后,國人自主大規(guī)模修建鐵路才算完全走上正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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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吳可讀:《罔極編》,《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叢刊》第2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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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吉爾:《金沙江》,《鐵路史料叢刊》,第1冊第41頁,中華書局.
[6]《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奏》,同治6年11月26日,寶 等修,《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54,文海出版社,1971
[7]《總理各國事務恭親王等奏》,同治6年9月9日,寶 等修,《同治朝籌辦夷務始末》卷50,文海出版社,1971年版,
[8]中國史學會編:《洋務運動》,第1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
[9]中國史學會編:《洋務運動》,第6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
[10]郭嵩燾:《使西紀程》,遼寧人民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