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達

父親·母親·酒

◎洪英達

黃昏時吃完晚飯，我一個人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明顯感覺寒意襲來。這時，我的腦海不由得想起昔日家里此時溫暖的情景：透明的玻璃窗關(guān)閉著。餐桌上有幾道小菜，正泛著熱氣。父親盛了一小壺酒放在煤氣爐灶上，溫好放到餐桌上，剛好斟滿一個酒杯。坐在父親旁邊，母親也拿出自己珍藏的補酒，只倒了一小茶杯的量，神態(tài)安詳。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則安靜地捧著碗，歡快地品嘗著美味的菜肴。這是一種讓人感到溫暖的安逸。

父親喜歡喝酒，每天晚飯時都要喝上二三兩的酒，一般是酒精度比較高的白酒。一番慢酌細品后，從他的脖子上漸漸升起一股赤紅色，一如他的性格：正直剛烈。然而，父親的意識是清醒的，他并沒有醉，也就不會因酒失態(tài)。飯后，他便開始借著酒興，向我們講述他年輕時那些敢做敢為的奮斗經(jīng)歷，或者他讀過的一些歷史故事。生動有趣的情節(jié)總會引起我們的興趣，使我們聽得入神，也樂意去傾聽他過去的事跡，再領(lǐng)悟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母親大多數(shù)時候是安靜地聽著，面露欣喜。過后，我背地里悄悄地和她評論父親時，她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他說這些對你們有用，你們就聽在耳朵里，記在心里?！焙髞砦衣匾庾R到，那是母親對父親心存欽佩，因此她常常教導我們要學習父親身上的優(yōu)點。

母親不喜歡喝酒，但她始終阻止不了父親對酒的喜好。她有時會不解地問父親：“酒真有那么好喝？”母親試呷了一小口，皺下眉頭，實在辣得不行。有時候父親貪杯，非要把杯倒?jié)M，母親看不順眼了，就嗔怪他：“這么貪，還不如把杯子壘上去呢。”而“醉翁之意你不曉”快活似神仙的父親很少理會這些。我看得出母親的心思，其實她是關(guān)心父親，要他別喝那么多。于是，我就時不時地拿過父親的酒杯，分擔喝掉一小部分量，開始喝一小口，慢慢地學會從容地喝半杯，然后脖子一揚，總是從喉嚨瞬間暖到心坎里去了。

再后來，隨著歲月的增長，體質(zhì)虛弱的母親小病纏身。長期吃藥調(diào)理還是效果不明顯，后來醫(yī)生建議母親不如喝點補酒，強健身體。不久，父親特意從朋友那里討來一張藥方，配制了一壇由四十多種藥材浸泡成的補酒。于是，父親開始帶母親喝酒。補酒不宜喝多，母親就每天晚飯時喝一小茶杯——這對父親來說不痛不癢的用量。后來我沒有想到的是，母親竟也學會了慢酌細品，一邊品酒一邊嘗著桌上的幾道家常小菜。有一天，我竟然看到母親像哥們一樣，一只手搭在父親的肩膀上，坐在沙發(fā)上安靜地看電視，臉上是醉醺醺的紅暈，神態(tài)看上去十分安詳。

我終于明白，父親和母親平凡而又珍貴的愛情，是他們彼此寬容，關(guān)心著對方。兩個人完全不同的生活習慣在歲月中磨合，最終變成了牢不可破的親情，建立在這堅實的親情上的，是一個完整美好的家。

看著父親母親，我想起了那句話：“愛情走到最后，就是親情，就是平平淡淡。”

責任編輯/劉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