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信惟
老馬迎著夕陽走去,如血的晚霞傾瀉在大地上。此時此刻,他的心也如這殷紅的大地,他的眼睛茫然地望著遠方,無法分辨是霞光還是血色。走在他如此熟悉的田野上,往日的情景在他的眼前涌動……
田野上,綠草如茵,野花盛開。
一頭小牛,一匹小馬,在這無邊的曠野上時而奔跑,時而低聲私語,好像一對兄弟。小馬望著遠處的田野,疑惑地問:“為什么你的爸爸總是那么繁忙疲憊,而我的爸爸總是那么悠閑安逸?”小牛望著遠處勞累的爸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搖了搖頭說:“是啊,為什么爸爸會這么繁忙?”小牛小馬都陷入了深思。
大地上,一頭老黃牛正在汗流浹背地耕地。它有條不紊,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努力地犁地,大半天過去了,他一刻也不停歇。了解它的主人,看到老牛不知疲憊任勞任怨地勞作,不由得嘆道:“哎,雖然你已經(jīng)老了,但依然保有骨子里的倔強,總是竭盡全力,做好自己的事?!?/p>
多年的相伴,主人深諳老牛的品性,所以伴著融融的暖日,放心地斜倚著一棵樹根,走進了夢鄉(xiāng)。一會兒,打鼾的聲音由小而大,一會兒,聲音又由大到小。此時的老牛,已經(jīng)筋疲力盡。“要是休息一會,哪怕是一小會,那該多好??!”老牛只是像往常一樣想了想,并沒有停下腳步。
因為每次想休息的時候,他總是想:多年來主人對它很好,盡管他沒有老馬那么悠閑自在,但主人從沒用鞭子抽它,也沒有大聲呵斥過它,這讓他感到生活是多么幸福啊!每每想到這里,幸福的老??偸怯旨涌炝四_步……
主人的鼾聲,像海浪一樣,時而低沉,時而高亢。熟悉這聲音的老牛,更加努力地犁完了一壟又一壟……
就在不遠處的田野,小牛小馬也許有點玩倦了,他們佇立在田埂上,看著正在辛勤勞作的老牛。小馬說:“你的爸爸好辛苦??!每天都做很多事。我的爸爸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做!主人好偏愛我爸爸??!”小牛沉默了,哎!它莫名地嘆了一口氣。
“對了,我爸總是說,小牛爸爸真實在,使勁地干沒完沒了的活,早晚得累死”。小馬又補充一句。
“是嗎?我爸爸總說,今天做很多事情,雖然很累,但很幸福?!毙∨:鋈幌肫鹄吓5脑挘湴恋卣f。
“你爸爸說做事很幸福?”小馬好奇地問。
“是的。”小牛斬釘截鐵地回答。
小馬突發(fā)奇想,不如讓我爸爸來幫忙做事吧!好好感受一下牛爸爸的幸福。小牛小馬飛快來到馬圈,此時老馬正在悠閑地漫步,聽到讓他去幫忙,老馬不耐煩地呵斥小馬:做事忙碌是老牛的幸福!而悠閑自在是我的幸福!……幫不了,幫不了,那哪是我該做的事……說完,用眼睛斜瞟了一眼小牛,然后踱著步離開了。
被老馬訓斥一番的小牛小馬手足無措,嘴里嘀咕著:究竟幸福是什么?為什么截然不同的生活都被認為是幸福的?這個疑惑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再次用目光眺望廣袤的田野。
忽然,小馬想到去問問老牛,辛苦勞累的生活真的會有幸福感么?小馬小牛飛快來到老牛身邊,迫不及待地問:您每天不辭辛苦地勞作,感到生活是幸福的嗎?
老牛慈祥地看著兩個孩子,又深情地看看腳下的大地。說:“孩子們,春天來了,我能感受泥土生命的氣息。夏天到了,我能看到麥苗的成長。秋天如約而至,我看到大地一片金黃。冬天,潔白的田野上,有我對春天期待的足跡。所以,播種,耕耘,收獲,一年又一年,一日復一日,走在田野上,我總是覺得有一份特別的感情,你們猜猜是什么?”老牛從容而愉悅的神情,讓他們知道老牛是幸福的。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灑滿了廣袤的田野,田野上金燦燦的,這豐收的景象,似乎沒有牽動老馬更多的情思,老馬如往日一樣,漫步在田野上,愜意地欣賞著晚霞,此時遠處的柳枝正垂落水面,似乎正等待秋風給予的飄落,那也許是一種凋零之美吧。此時正幸福著的老馬,還不忘感慨:這樣的人生才是幸福的美好的!老牛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天空多么美,晚霞多么紅,生活中真正的幸福是什么。老馬很是真心的為老牛惋惜,與此同時,他的幸福感似乎更強烈了。
忽然,有幾個陌生人出現(xiàn)在田野上。這幾個人東張西望,貪婪的眼睛似乎在尋覓什么。一種異樣的感覺在老馬心中涌動。佇立了一會,他默默地轉身回家。雖然還沒到家,身材高大的老馬,一眼看到了那幾個陌生人正在和主人談論什么,主人看到他,和那幾個人又嘀咕了幾句,那幾個人急匆匆走過來,一會兒拍拍他,一會兒捏捏他,一會兒又和主人低語。
原來他們在估量著老馬的重量,計算馬肉的價錢,幾經(jīng)商討,終于,一個人牽著老馬走在了如血的夕陽里。
此時,勞累了一天的老牛和老馬在熟悉的小路上相遇,一去一歸,老馬似乎頓悟,淚默默流下來。
忽然,他大聲呼喚在夕陽中嬉戲的小馬。小馬飛奔而來。一陣涼風吹過,小馬似乎感到了風的蒼涼,默默地盯著老馬。
老馬大聲對小馬說:你一定要過像牛伯伯那樣幸福的生活!從明天開始!
(作者單位:吉林實驗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