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菲
食尚 東方廚情
TVB劇集里永遠有一間茶餐廳,標配是凍鴛鴦加云吞面。多年以后我方才明白那是什么道理。吃過無數高檔飯店,猛然發(fā)現(xiàn)那種其貌不揚的小飯店自有一種不凡魅力,它有故事,有情節(jié),有缺陷,俯拾皆是。它所展現(xiàn)的溫暖、深情和淡然讓每個都市夜歸人都覺得自己的確需要一間有著濃濃煙火氣的食堂。
下期話題:潤養(yǎng)一人食
偏執(zhí)喜歡的料理,通常都是因為某個人
S是我青春時代的密友,我們初見面便一拍即合。我們在草地上喝利樂磚冰紅茶,吃全赤豆棒冰,秋老虎的天冒著35℃的高溫去吃蘭州拉面。在那間足以洗桑拿的簡陋空間里我們大汗淋漓地吃著三塊錢的拉面,高聲談笑,然后去宿舍樓道里那間只有冷水供應的浴室沖涼。身上久久飄著舒膚佳香皂的香味。那是上海1990年代中期大學校園里獨有的夏天氣息,如此年輕與落拓。
那是一段盡情揮霍青春和愛情的歲月。那時候的愛情,無非是一陣抽象的激動過后,攪得內心翻騰回旋的淺水而已。在陣陣余波中,原本干燥的天氣沒來由地飄起毛毛細雨,聆聽已然錯亂的心跳,身懷某種倦意在無限的心海里做深呼吸,混雜著青草和廣玉蘭被揉碎的情緒。那是怎樣澎湃的荷爾蒙啊,能讓所有現(xiàn)實的困惑和心靈的際遇經歷一次次膨脹縮小的輪回,最終在無邊的彤云中逍逍遙遙。
S在我的畢業(yè)紀念冊上寫:“上帝給了你精致的底子,也給了你過于能體會的心,這曾經而且繼續(xù)會讓你的幸福和痛苦變得絕
對與極端。而要是讓你拋棄華麗的思維去做個心思簡單的女人,我想你情愿會迎接隨時而來的希望和隨時而來的絕望。”
畢業(yè)后我們見面頻率慢慢減少直至消失,可約會最多的地方仍是拉面館——日式的。緬懷青春是青春盛年時的開場白,每次回憶都讓人感慨,后來便只談當下。7年前的早春,深夜,S約我去“櫻”,請我吃北海道味噌拉面。她問我味道如何,我仔細品味那寒溫帶食物特有的粗獷的順滑,給出評價。
S幽幽嘆了口氣,說她喜歡這款拉面基于和她常年深夜來此消磨的男人……如我所料,偏執(zhí)喜歡的料理,通常都是因為某個人。
可她只是他的拉面情人,吃完這頓等下頓,沒有長期打算。這樣沒有預期的關系一天天隨慣性運轉,沒有停歇的跡象,卻比預想中熱烈纏綿。
一起吃拉面成為他們之間唯一沾地氣的幸福儀式。每當兩碗熱騰騰的面端上,他們就會被一種無以名狀的踏實熱度包圍,可同時某種幻滅感也乘機升騰而上,在享受與對抗中,不可言說的拉面情愫將他們緊緊捆綁。
走出深夜的面館,S屢屢重新審視一道難題:除了吃拉面和極速歡愉外,他們之間還擁有什么?
直到有一天,北海道味噌拉面師傅告老還鄉(xiāng),新來的廚師只做冷蕎麥面。吃冷面時,S得出比面條本身更平凡的答案:某些事,只是青春的大膽假設。
從那天起,S的青春結束了。
趙薇的《致青春》我沒去看,買了張碟兩年都未拆封,我想S也不會去看。憑吊青春是后青春文藝人最青澀的話題。所有的挫折和失落,所有的不堪與神經病發(fā)作,只要貼上青春這塊膏藥,就有了釋然的理由。當不再賴在青春的原地不肯挪步,才能將失去活成一種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