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葉栩喬

《木蘭無長兄》：論女英雄的存在方式

北京葉栩喬

“穿越文”《木蘭無長兄》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網(wǎng)文言情的成分，把寫作的重心放在賀穆蘭/花木蘭的軍旅生活上，是一篇獨具特色的“女性向”網(wǎng)文。

《木蘭無長兄》 女英雄 軍旅生活

若問整個2014年最喜愛的網(wǎng)文，筆者一定會說是2014年8月30日開始連載的《木蘭無長兄》（“絞刑架下的祈禱”的作品）。這是篇相當奇妙的穿越文——現(xiàn)代女法醫(yī)賀穆蘭，偶然穿越成了北魏初年的女英雄花木蘭。隨著賀穆蘭不斷遇到花木蘭的故人，拾起花木蘭的記憶，賀穆蘭慢慢地接受了花木蘭的社會關系，并代替自己心中的偶像慢慢走向權力中心，經(jīng)歷不可知的命運。這篇文秉承作者“絞刑架下的祈禱”的一貫作風，近乎無CP。然而就是這樣一篇言情色彩淡到可以忽略不計，顯得不那么“晉江”的作品，卻在“晉江”的原創(chuàng)榜單上始終占據(jù)前五名的位置。究其原因，《木蘭無長兄》是一篇結(jié)結(jié)實實的劇情流作品。

從古典戲曲開始，講述花木蘭故事的作品，描寫木蘭軍營生活的部分都不甚多，作者和讀者更大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為女英雄尋找歸宿上。然而《木蘭無長兄》并非如此。甫穿越時，賀穆蘭經(jīng)歷的是英雄傳奇落幕之后的黑色幽默：年過三十，解甲歸田的花木蘭不僅無事可做，還要為了出嫁而四處相看合適的丈夫，因為中性的相貌、過于出色的個人能力以及相親的男性普遍質(zhì)量不高，花木蘭，也使賀穆蘭的尋找良人之旅充滿尷尬。

但是這段時期對于剛剛穿越的賀穆蘭尚且算是輕松的。后來，她為了尋找失落的記憶，尋訪從前的戰(zhàn)友遺孤，開始走遍北魏大地的時候，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悲劇就開始震蕩賀穆蘭的心靈，促使她來到權力中心平城，希望借由見到太武帝拓跋燾，改變殘酷的現(xiàn)實。不料，她卻進入幻境，真正體驗了花木蘭當年“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的生活。那時她才明白，英雄傳奇唱響時，下面卻還有累累白骨。賀穆蘭也像當年的花木蘭一樣，默默從一名小兵做起——到了寫這篇作業(yè)的現(xiàn)在，賀穆蘭已經(jīng)憑借自己的勇武、寬仁以及兩世為人的經(jīng)驗，成功升為將軍，肩頭開始負擔一大批屬下的生死存亡。凡此種種，“絞刑架下的祈禱”已經(jīng)寫了一百二十萬字有余，然而這些劇情跌宕起伏，險象環(huán)生，令讀者全然不覺得冗長厭煩，反而期待更多更瘋狂的劇情開展。

《木蘭無長兄》的劇情幾乎摒棄了言情，而且大篇幅地描寫在“女性向”的作品中少見的軍旅生活，感情熱烈激昂，振奮人心。如統(tǒng)萬城一戰(zhàn)，賀穆蘭在千軍陣上勇救拓跋燾的情節(jié)，是那樣扣人心弦；在“燃”的閑暇，又總是不忘補上一點屬于女性的溫柔和細膩，就像賀穆蘭在軍中為戰(zhàn)死的同袍縫合傷口的針線一樣，不經(jīng)意間就會戳中讀者的內(nèi)心。筆者印象非常深刻的一個橋段，是一位普通兵士為救書中男主角之一狄葉飛而死，死前留下遺言，請求相貌艷麗猶如女子的狄葉飛親吻他。平常狄葉飛很討厭同袍將他視為女子，但為了滿足這位兵士的愿望，狄葉飛含著淚水，輕輕地親吻了同袍的前額，送了他最后一程。

毫無疑問，《木蘭無長兄》的第一主角，也是最受讀者喜愛的人物，是賀穆蘭/花木蘭。盡管賀穆蘭并非原身的花木蘭，但承襲了花木蘭一身武藝的她，為了不辜負花木蘭的名聲，格外努力地生存。最初，賀穆蘭崇拜花木蘭，為了不違背花木蘭此前的愿望，她在初期格外小心地行事，唯恐自以為是，有負偶像的人生。她的表現(xiàn)的確贏得了身邊人的敬重和愛戴，但是，這時賀穆蘭還沒有真的把自己當成花木蘭，當成傳說中的英雄。在幻境中，賀穆蘭因為希望快點通關，急功近利，曾經(jīng)身死一次；然后才是這一次，她在幻境中從小兵做起，真切地體驗了花木蘭當年的喜怒哀樂。鮮卑士兵一向悍不畏死，在一片熱血的聲音中，一心想要活下去的花木蘭/賀穆蘭顯得有些另類。但是，為了守住與家中老父活著回家的約定，花木蘭必須生存；而不只如此，花木蘭/賀穆蘭做了主將之后，都盡可能地減少自己手下將領的不必要傷亡，希望他們活著回到家鄉(xiāng)，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為了這個目標，花木蘭/賀穆蘭上陣時英勇異常，而英雄的傳說，因為她活了下來，才得以繼續(xù)書寫?；咎m/賀穆蘭作為戰(zhàn)功卓著的女英雄，既剛毅勇武，又溫柔寬厚，這兩種特質(zhì)糅合在花木蘭/賀穆蘭身上，顯得真實可感，令人信服而且喜愛。男性英雄能夠具有的特質(zhì)，花木蘭/賀穆蘭已經(jīng)具備；但是女性的那些溫柔的側(cè)面，卻是以往的英雄傳奇中不太容易看到的。雖是兩世一身，但花木蘭和賀穆蘭已經(jīng)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女英雄應當這樣存在。

此外，《木蘭無長兄》描寫其他人物，哪怕只是一個出場短短數(shù)章的小人物，其喜怒哀樂也刻畫得格外真實，有令人捧腹之處，也有催人淚下的段落。筆者曾經(jīng)看到過一位網(wǎng)絡寫手關于寫作的攻略，其中一條便是詰問作者們，是否了解他筆下人物最深刻的欲望和恐懼。找出來，然后將這些表現(xiàn)在文里，“要甜有甜，要虐有虐”?！赌咎m無長兄》塑造人物，編織劇情，應是深得其中三味吧。

作 者： 葉栩喬，北京大學中文系2014級當代文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網(wǎng)絡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