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鑫 王 功 暴學偉(齊齊哈爾大學 161006)
書法教育是書法傳承的重要方式之一,各歷史時期的文化背景、社會制度、教育政策、審美風尚等都對書法教育有深刻的影響。清代是中國歷史上少見的幾個少數民族統(tǒng)治時期,是中國封建社會發(fā)展的晚期。晚清以前是書法史上的重要轉型期,對當代書法發(fā)展有深刻的影響。研究晚清以前書法教育的基本途徑和主要形式,對研究當代書法傳承具有重要意義。
我國早在漢代就出現了官方第一所專門的藝術教育機構—鴻都門學。清代建立之初政局不穩(wěn),統(tǒng)治者基本延用了明代舊有的文化制度,順治元年(公元1644年)清朝定都于北京,重新修繕了北京的國子監(jiān)為太學之用。太學成立之后收徒授課,教學嚴謹。歷史文獻中曾記載:“康熙十年,令學臣于考取一、二名生員內,遴選文行兼優(yōu)者貢太學……三十七八年間,祭酒特默德、孫岳頒面試山西選拔張漢翀等六名,陜西呂爾恒等四名,廣東陳其瑋等三名,均文理不堪,字畫舛謬,原卷駁回,學臣參處,遂停選拔”。1可見當時太學對生源的書法水平考核十分重視。太學主要授課內容為《四書》《五經》,除此之外每日需臨摹《黃庭經》《樂毅論》等名帖六百字,助教每十天批閱一次,每逢朔日和望日要呈堂檢查。后來太學用積分來考核學生,及格(八分)的學生可補官職“孟月試本經義一道,仲月試論一道,詔、誥、表、內、科一道,判語兩條。每試文理俱優(yōu)者予一分,理優(yōu)文弱者予半分,紕繆者無分。歲內積八分者及格,予出身。如若文不及格但是臨摹名帖優(yōu)秀者也可以得一分”。2由此可見太學中書法教育的嚴格程度。
滿族建立政權后不僅承襲明制重用漢族官員,同時對于滿族自己子民的教育也十分重視,除了太學之外還設立了宗師左、右翼學,咸安宮官學,八旗官學和景山官學。鑒于滿族統(tǒng)治的特殊性,統(tǒng)治者必須解決滿漢之間的語言及文字不通問題,所以在官辦的教育機構中出現了一種特殊的官員——筆帖式,其職能除了翻譯之外還負責上述諸學的書法教育。他們都精通漢文,有一定的書法修養(yǎng),且要求“端楷有體”。筆帖式對清代書法教育具有特殊貢獻。
為鞏固統(tǒng)治,清政府不僅在中央設立官學,還在在全國甚至邊疆地區(qū)也建立地方官學,促進各地在文化上的一體性。《臺灣縣志》載“不崇學校無以敦弦誦,不行考試無以立功名,則學宮與學官不可不設也”。3可見當地對學校教育也極為重視。另外社學、義學具備為科舉輸送人才的功能,是清代書法教育的輔助形式,成績優(yōu)秀者可以升入府、州、縣學,所以社學和義學也設置書法課。
私學是官學教育的重要補充,書院是私立的教育機構。清代朝廷重視私學教育,把其納入文治的軌道,為科舉服務,從教學管理到教學內容,都與官學一致。
書院在清代的發(fā)展極為曲折,經過一系列的變革,到了清代中期已教為普及。清代書院有四種類型:即以講求理學為主的書院、以博習經史詞章為主的書院、以考課為主的書院、以學習西洋近代科學為主的書院。其中以考課為主的書院比較普遍,教學內容在顏元為漳南書院創(chuàng)立的制度中就有所體現,他在講學計劃中把全院學生分編為四課兩齋,其中“書”則是其中之一。還有的書院教學專門為科舉考試服務,所有課程都圍繞科舉考試內容制定,八股文和試帖詩自然是其中的主要內容,除此之外“館閣體”書法也是要重點學習的,不僅每日都有專門的課程,平時練習的作業(yè)也要以正楷工整寫在正規(guī)科舉考試規(guī)格的折子上,甚至“每日飯后,仿字半紙,改正俗偽,教演筆法,有訛落忘記者責”。4可見當時書院已經把練習書法作為學生每日必做功課。清代教育家陸耀還把書法作為提高書院學生修養(yǎng)德行的重要教學內容。其所撰《切問齋集》卷十四《任城書院訓約》共十條,其中第四條為:“字畫如人之眉目,出門相交,此必先見。不必二王、顏、柳,動號專家,一橫一直,須要端正。多士讀書之暇,或臨摹碑板,或鈔寫經書,最為不可缺之功”。5可見書院中的書法教育與官學書法教育一致,都以當朝書法審美為標準。
書院中的書法教學要求極為嚴格,書法的優(yōu)差直接影響學生的考核成績,寫一手“端楷有體”的字成為了學子們的必須。文獻記載:“書者,小技也,然為六藝之一,古之小學教焉,乃有用之技,人生不可缺之也。上而制、誥、諭、敕,中而表、奏、箋、啟、試卷、碑版,下而牒移、文案、契券、帳籍,皆所必須。精于八法者固佳,否則亦宜走筆順利,清晰整齊”。6這實際上反映了書法在當時社會生活中的存在價值。清代書院教育發(fā)達,很大一部分是以學術研究和德行修養(yǎng)教育為主要內容的。這類學院紛紛聘請著名學者擔任主講,其中不乏當朝著名書法家,如錢大昕曾主講于蘇州紫陽書院、王文治曾主講于杭州崇文書院、何紹基曾先后主講于濟南濼源書院和長沙城南書院、張裕釗曾主講于保定蓮池書院等,他們在對學生的言傳身教過程中自然不會忽略書法教育。
家學庭訓在整個清代書法教育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清代家學庭訓對于書法的教育受科舉影響,其觀念與官學書法教育一致。家學庭訓中的書法教育分為師法和家法兩個方面。其中師法指的是書法師承關系的源頭,而家法是指后學者具有自己的書法風貌,獨自成體傳授給弟子,也是清代書法繼承與發(fā)展的基本形式和主要途徑之一。在清代出現了很多書法世家,如張氏家族書學傳承有法,書家輩出,張英、張廷玉、張廷瓚、張廷璐、張若靄、張若澄祖孫同入南書房?!痘是鍟贰分杏涊d“馮班,常熟人,書法四體皆能,尤工小楷,有晉唐風致……馮行賢,班子,康熙十八年舉鴻博,工書法,尤精篆刻……又如童氏家族的童順祺、童志鈜父子童順祺,字壽臣,江寧諸生工古篆”。7又如浙江的名門陳氏,在南宋就有傳人,至清初陳家更為興旺,康熙和乾隆南巡時曾住在陳家的“安瀾園”,陳家因此得名,陳氏家族對子弟的書法教育十分重視,陳奕禧和陳邦彥二人先后都被皇帝封賞。另外,馮氏、翁氏、鄧氏、洪氏等書法世家的出現,說明了清代家族書法教育的風尚。除了家族的書法教育傳承,清代的很多書法家也非常重視收徒教學,清代初期的何焯和王澍均以書法著稱,二人晚年都選擇了居家授徒。何焯培養(yǎng)出了著名書法家金農,金氏對金石碑刻的研究即受其師的影響。王澍所著《翰墨指南》就是他授課的講稿,該書堪稱是一部簡明實用的書法教材。書學與科舉、進仕緊密聯系是官學教育思想在家庭教育中的延伸,也體現了當時社會的普遍觀念。
晚清以前的書法教育主要由包括國子監(jiān),太學、宗室左、右翼學、咸安官學、景山官學、八旗官學以及地方的官學、義學、社學、蒙學等官辦教育機構承擔;書院教學和家學庭訓等民間的書法教育形式是重要的補充。無論官辦學校、私立書院、家學庭訓的書法教育中都講究實用,要求端楷有體,符合科舉的“館閣體”書法,都是一項必須的內容。
注釋:
1.(清)李放,皇清書史·卷一,金毓紱主編,遼海叢書,遼沈出版社,1985,1409.
2.(清)張廷玉,明史,中華書局,1976:1678.
3.(清)王禮主修,陳文達等編纂,臺灣縣志,康熙五十九年序刊本,臺北成文出版社,1983:713-714.
4.(清)顏元顏習齋教條,李國鈞主編,清代前期教育論著選·中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111.
5.(清)陸耀,切問齋集·卷十四,四庫未收書輯刊·十輯,北京出版社,2000:459.
6.(清)蘇惇元,論書淺語,催爾平主編,明清書法論文選,上海書店出版社,1994:859.
7.(清)李放,皇清書史·卷一,金毓紱主編.遼海叢書.遼寧出版社,1985:1407.
[1]何鑫.書法研究與創(chuàng)作[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10.
[2]劉恒.中國書法史·清代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9.
[3]催爾平.明清書法論文選[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4.
[4]張德澤.明清史學術文庫:清代國家機關考略[M].北京.故宮出版社,2012.
[5]張萬興.從起居注看康熙帝頒賜御書的政治功用[J].歷史檔案.2012,(5).
[6]李麗娟.清代江南藝文家族研究[D].蘇州大學,2010,(3)
[7]徐文霞.清代科舉制度對士子學風的影響研究[D].東北師范大學,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