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讀蕭紅的《生死場》,筆者注意到在文中有大篇幅的文字是在寫動物,究其深意,對動物的描寫其實是對人似動物一樣無意識茍活的討伐,尤其是《生死場》中沒有地位,沒有尊嚴(yán),被蹂躪被踐踏的女性。故本文就動物角度淺論女性世界低矮的天空,以此揭示女性的生存困境。
【關(guān)鍵詞】:動物意象;女性;《生死場》;蕭紅
前言
蕭紅在《生死場》寫道:“在鄉(xiāng)村,人和動物一起忙著生,忙著死”。蕭紅的動物意象直指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對動物的描寫折射出女性的悲慘命運。在作品中,出現(xiàn)了眾多充滿諷刺意味的動物意象,包括蝴蝶、牛、馬、貓、狗等鄉(xiāng)村常見的動物。這些動物與女性緊密相連,使動物本身更具有現(xiàn)實意義。
一、女性受折磨的身體
讀《生死場》,首先是被蕭紅筆下描寫女性身體蝕骨的痛苦所吸引。來到“荒山”,曾經(jīng)是“打魚村里最美麗的女人”的月英,自從患了癱病之后,曾經(jīng)“生就一對多情的眼睛”變成了“白眼珠完全變綠,整齊的一排前齒也完全變綠,她的頭發(fā)燒焦了似的,緊貼住頭皮。她象一只患病的貓兒,孤獨而無望”。[1]將死的月英,不僅自己如動物般低賤地茍活,且還受著動物的腐蝕,“貓兒”本就是逆來順受的動物,將“患病的貓兒”喻指病態(tài)的,遭受著非人待遇的月英?!敖柚鹋柽叺幕鸸馊ゼ毧矗滥鞘且恍┬∏x,她知道月英的臀下是腐了,小蟲在那里活躍。月英的身體將變成小蟲們的洞穴!”[2]這樣冷靜乃至冷酷的女性身體寫作[3]令筆者不寒而栗?!盎疾〉呢垉骸币约啊膀?qū)蟲”的意象都殘忍地揭示兩性關(guān)系由人退化到動物的過程,且女性的身體不僅僅是像動物,更與動物合為一體。蕭紅以蟲子的這一特點來象征生存在東北大地上的眾多受身體折磨的諸多女性們。這些是女性動物化的蝕骨之痛,也更直面赤裸地揭示了社會的弊病,鞭撻著社會的現(xiàn)實。
除此之外,蕭紅將女性受折磨的身體描寫角度重點放在了“非人化的生育”。人類歷來有著強烈的家族意識,將家族的繁衍生息看作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認(rèn)為它是家族的延續(xù)、生命的傳遞。而在《生死場》中,蕭紅將大篇幅描寫女性生育的章節(jié)稱作“刑罰的日子”,這里女性的生產(chǎn)就是一場生死博弈。小說中的五姑姑的姐姐、金枝、李二嬸子都經(jīng)歷著這樣的“刑罰”,且女人的生產(chǎn)模式與動物的生產(chǎn)交替出現(xiàn),一一對應(yīng)。女人從生命的孕育到生產(chǎn)都是以動物化的方式進行。
二、女性被摧殘的愛情
在《生死場》中,蕭紅用大量的筆墨重點描寫了女性的悲劇式愛情,《生死場》其實是一個無愛的世界,這里沒有愛情的甜蜜,有的只有愛情的悲哀。小說中在刻畫女性被摧殘的愛情時,出現(xiàn)最多的動物意象是蝴蝶。蝴蝶在中國文化中大多被當(dāng)做是愛情忠貞不屈的象征,這是由梁山伯與祝英臺殉情化蝶的故事延伸的美好寓意。然而在蕭紅的筆下,靈動的蝴蝶卻發(fā)生了寓意上的畸變,變成美好愛情的幻滅與消虛無。
文中曾這樣描寫:“兩只蝴蝶飛戲著閃過麻面婆,她用濕的手把飛著的蝴蝶打下來,一個落到盆中溺死?!盵1]這是對當(dāng)麻面婆看見蝴蝶后的動作描寫。對于兩只蝴蝶的出現(xiàn),她并不感到驚喜,無辜的兩只蝴蝶也沒有招惹麻面婆,她就自然地將其打死,毫不留情。而蝴蝶其實是美好愛情的象征,男權(quán)世界的壓抑致使她對愛情失去了原有美好的幻想,這打落的蝴蝶實也是她心中打破的美夢,也折射出女性在被摧殘愛情幻想后的冷漠,沒有半點生氣。
再看《生死場》中的重要女性人物金枝。她的命運十分悲慘,她在河邊卻由于肉欲的誘惑與成業(yè)結(jié)合還致使懷孕。婚后的金枝不僅僅接二連三受到男人無窮無盡的性折磨,還有流言蜚語的精神折磨等等,諸多因素讓金枝對過早偷食禁果懊悔不已,對自己越來越隆起的肚子也充滿著恐懼。奇怪的是,當(dāng)“兩只蝴蝶疊落著貼落在她的膝頭”,“金枝看著這邪惡的一對蟲子而不拂去它?!?[2]—方面,“疊落的兩只蝴蝶”就是充滿性欲卻不浪漫的愛情的象征,用“邪惡”來形容更能暗示金枝內(nèi)心世界的痛苦掙扎。另一方面,她不忍拂去蝴蝶又說明她對那沒有愛情基礎(chǔ),盲目機械的結(jié)合還是抱有一絲的幻想。蝴蝶作為本體物象,象征了金枝愛情欲望的破滅。
三、女性被曲化的精神
人與動物的區(qū)別就在于動物的生存是無意識的活動,人類反之,而在蕭紅的作品中,她卻將人還原到動物化的狀態(tài),以動物的生存狀態(tài)去描寫和釋放以“本能”狀態(tài)存在的個體,使人物從外形到內(nèi)心、精神世界都呈現(xiàn)出可悲的動物相。《生死場》中二里半的妻子麻面婆,她一出場我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個形象“茅草在手中,一半拖在地面,另一半在圍裙下,她是擁著走。頭發(fā)飄了滿臉,那樣,麻面婆是一只母熊了!母熊帶著草類進洞?!盵1]“母熊”般的麻面婆的聲音就像“豬”一樣,甚至在她經(jīng)過麥地時,她的行走像“微點的爬蟲在那里”。在蕭紅的塑造下,麻面婆從外形,聲音到行動都像動物一樣,她的思想意識更是動物化了??梢哉f麻面婆在男權(quán)中心話語世界中,根本談不上有女性的獨立人格與尊嚴(yán)?!澳感堋毙蜗蟮穆槊嫫乓税l(fā)笑的同時也讓筆者深思蕭紅可謂是另辟蹊徑,以獨特的視角借動物的意象來揭示女性在壓迫下精神的曲化與萎縮。
“老馬走進屠場”這一章中,文章中寫道“老馬走上進城的大道,私宰場就在城門的東邊,那里的屠刀正張著,在等待這個殘老的動物”,[2]王婆想著老馬已經(jīng)衰老,留著不如到屠宰場換幾個錢,于是一路上縱是不舍還是一路用短枝驅(qū)趕??杀氖沁@老馬換到錢僅僅只有三張票子,而這票子還被地主的使人們?nèi)×巳?,他們“從不舍棄在貧農(nóng)身上”。文中結(jié)尾處道出了王婆的辛酸“王婆半日的痛苦沒有代價了!王婆一聲的痛苦也都是沒有代價?!盵3]其實馬的一生也正是卑微的女性的一生,老馬身上的“奴隸性”不也屬于這一代代苦苦掙扎的女性么?勞動沒有價值,以死的生存方式異化地活著,作為生命本體的她們卻并沒有真意義上的人性,悲劇性地處于完全自然的狀態(tài)之中。這是一群沒有靈魂、沒有存在感的物化的死人,有的只是一具軀殼和--個“女人”的名字。
結(jié)語
蕭紅在《生死場》中以她冷峻的筆墨對女性的悲慘世界進行入木三分的敘述,她們以動物的狀態(tài)被存活,又是以死的狀態(tài)茍活著。蕭紅幾乎將能用的到的動物意象都隱喻女性,這絕非輕蔑,也并非居高臨下的悲憫,而是讓人人真切從這份歷史的凝重中得以感知這里暗含著蕭紅絕望中的希望,不是對革命,而是對女性這種美學(xué)的體驗更讓人沉思與震撼。
注釋:
①蕭紅.生死場.[M],桂林:桂林河山出版社,1941:40
②同上
③林樹明曾在《身/心二元對立的詩意超越》指出 "身體寫作的本意“并非直接用一種身體語言或姿態(tài)去表達或詮釋意義,而是只用一種關(guān)于‘身體的語言’去表達女性的整體的,對抗邏各斯中心主義的全部體驗。
④蕭紅.生死場.[M],桂林:桂林河山出版社,1941:48
⑤同上
⑥同上
⑦同上
⑧同上
⑨同上、
⑩同上
參考文獻:
[1]劉乃翹.蕭紅印象[M].哈爾濱工業(yè)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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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蕭紅.蕭紅經(jīng)典[M].大眾文藝出版社,2005年.
[4]蕭紅.生死場[M].桂林河山出版社,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