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卜先去花店買了一束那種開起來很像是大個兒海星的粉百合。買百合的時候，羅小卜看著花店里的那個女孩兒把百合花蕊上褐色大米粒樣的東西一個一個摘了下去，“這么一來花就不會被它弄臟了?！蹦莻€女孩兒對羅小卜說。然后給羅小卜把花包了起來。羅小卜又去了理發(fā)店。那個理發(fā)店是羅小卜經(jīng)常去的地方，一般人都喜歡有自己固定的理發(fā)師，女人和男人都一樣，羅小卜也不例外。羅小卜的愛人住了一陣子醫(yī)院，接受了一個不算小的手術(shù)，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完全好了，她要羅小卜一個人去送這束百合，他們已經(jīng)打過電話了，那個年輕大夫今天正好在家，“要是可以，到了中午你們兩個可以出去喝點酒?！绷_小卜的愛人還這么安頓羅小卜。羅小卜的百合就是買給大夫的，那是個年輕男大夫，歲數(shù)和羅小卜差不多，面且他們很談得來?！八阅阕约喝グ桑以趫瞿銈冋f話不方便，這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绷_小卜的愛人對羅小卜說，“你也該理理發(fā)了?！绷_小卜的愛人又對羅小卜說，“你先把自己弄得干干凈凈?！?/p>

從花店出來，羅小卜就去了理發(fā)店，那是家很小的理發(fā)店，在公園對面的一條巷子里。那條巷子有很多賣各種商品的攤點，還有飯店，還有賣各種花卉和魚蟲的小販，總之那是個熱鬧的地方，但現(xiàn)在不太熱鬧了，因為冬天來了，這幾天很冷。羅小卜常去的那家理發(fā)店不太大，一進門，左右首的墻上各有三面鏡子，所以也就有六把可以旋轉(zhuǎn)的理發(fā)椅子，還有幾把讓等待理發(fā)的客人們可以坐一坐的塑料凳子。再靠里邊，是一個很高的玻璃柜子，柜子里放著洗發(fā)液和護發(fā)素之類的東西。柜子里邊是洗頭發(fā)的地方，墻上安著一個很小的熱水器，熱水器下邊是一個白瓷的洗臉池，還有一個凳子，也是塑料的，客人們就在這里洗頭發(fā)。沒人洗頭發(fā)的時候，那個塑料圍裙就在墻上掛著，總是濕淋淋的。

理發(fā)店里有幾個人坐著，他們都在等著理發(fā)。羅小卜認識其中的那兩個人，一個正在看報紙，另一個在吸煙;還有一個，也在吸煙。羅小卜有時候想，他們喜歡這個理發(fā)店，也許就因為這里可以讓他們隨便吸煙。還有一個人，在看他自己的手機，一直在看，連頭都不抬，好像已經(jīng)在手機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財寶。但他們馬上都聞到了什么，其中一個抬頭看著羅小卜說：“好香?！?/p>

羅小卜已經(jīng)把那束百合放在柜子上邊了，這樣人們就碰不到它。但人們還是可以看出那是一束花，一束顏色很好看的粉百合?！昂孟??！崩戆l(fā)的黃桂花也說，還朝那上邊看了一下，她最喜歡百合的味道了。

“真香?！秉S桂花又說，“給誰買的？”

羅小卜坐下來，靠門那地方正好有一個凳子。

羅小卜說：“你肯定猜不出我是給誰買的?！?/p>

黃桂花笑著說：“滿世界都是美女，那當然不好猜?！?/p>

黃桂花說要是送病人，一般是康乃馨，送女朋友就應該是玫瑰。

看報紙的那個人把報紙放下來，看著羅小卜，“要是兩口子吵過架又和好了，丈夫最好送妻子百合，好事百合?！?/p>

羅小卜認識這個人，但總是記不清他叫什么名字，但羅小卜知道這個人姓米，是一個和糧食有關(guān)系的姓，所以羅小卜一下子就記住了。

羅小卜對這個姓米的笑了一下，“我可不是送我愛人的，我愛人剛剛做過手術(shù)，我可不敢惹她生氣。”

羅小卜停了停，但他還是講了出來，說他這束百合是送給醫(yī)院那個主刀大夫的，“那個大夫人很好?！?/p>

“問題是，太讓人感動了?！绷_小卜又說。

羅小卜這么一說，坐在那里的人就都看著羅小卜。

“你愛人動了個手術(shù)，你難道為這個感動？”姓米的要笑起來了。

另外幾個人好像也準備要笑了，他們都看著羅小卜。

還沒等羅小卜說，姓米的真的就笑了起來，他覺得這事真是很好笑，一個人病了，住院了，還動了手術(shù)，這有什么好感動的？他想不出這種事會有什么好感動的。這么一想呢，他就又笑了起來。

羅小卜可沒覺得有什么好笑，他想先說說自己愛人的病。

“你別笑了好不好？”羅小卜對姓米的說。

姓米的笑得更厲害了。

“你這人真沒勁?！绷_小卜說，“問題是你還沒聽我說呢?！?/p>

“你上次都說過了?！毙彰椎恼f，“你說過你愛人住院的事?！?/p>

羅小卜想了想，上次來理發(fā)，他是說過愛人住院的事，那幾天，他心里害怕極了，真是害怕極了，覺得做什么都沒意思。

“但你知道我現(xiàn)在要說什么？”羅小卜說。

“醫(yī)院？”姓米的說，“這個世界上肯定沒有一個人能被醫(yī)院感動，只要一住進去就有交不完的錢！只能生氣，弄不好會給氣死！”

“問題是那些錢有的該交有的不該交?！迸赃叺牧硪粋€人跟上說。

黃桂花停了一下，這些人都是她的老顧客，她知道說這話的人在綠化處工作，每年一到春天就會到處忙著種樹，但許多樹種下去就死了，這樣一來，他們的事就好像是年年都把死的樹挖出來，再種上活的樹，然后再等著種下去的樹死掉。黃桂花也笑了一下，她想醫(yī)院對待病人會不會也像他們種樹一樣，讓病人時好時壞，或者不讓他們好，讓他們一直在醫(yī)院住著，把他們變成一棵搖錢樹。黃桂花笑了一下，關(guān)于這種事她聽了不少，但她還年輕，還沒有住過醫(yī)院，當然她也不希望自己住院。

“病人就是醫(yī)院的搖錢樹。”這句話已經(jīng)從黃桂花的嘴里說了出來。

“醫(yī)院也有很好的人?！绷_小卜說，他看看那幾個人。

“這么說，你遇到好人了?！秉S桂花說，看著羅小卜。

“真的，太讓人感動了。”羅小卜說。

羅小卜這么一說那個姓米的馬上又笑了起來，但他馬上就不笑了，他發(fā)現(xiàn)羅小卜已經(jīng)不高興了，他發(fā)現(xiàn)羅小卜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他覺得自己沒必要讓別人因為自己說什么而不高興，再說他和羅小卜還很合得來，有時候他們會在理發(fā)的時候談談話，他覺得自己和羅小卜很合得來。

“我不是笑你?！毙彰椎膶α_小卜說，說成群的天鵝已經(jīng)從北邊飛過來了，它們要飛到更南邊的地方去，他今天和明天要去拍天鵝的照片。“我已經(jīng)和拍友們約好了。”

羅小卜知道這個姓米的是個業(yè)余攝影愛好者，也知道他們總是一大幫子人，幾乎人人都有最好的攝影器材，他們會相約一起去什么地方拍照。他們總是出去拍照，但羅小卜卻認為那是一件花錢的事，干脆說吧，是件浪費錢的事。

“天鵝不會待多久，它們很快就會飛走的，也就是四五天。”姓米的說他們也要在湖邊待四五天，每個人都帶好了帳篷，還有做飯的炊具，還有照明設備，還有防水的墊子。戶外活動該有的他們都有，“就差一把槍了?！?/p>

羅小卜看著姓米的，聽他說他們的事，羅小卜知道那種帳篷，戶外運動商店里有得賣，有一次羅小卜和愛人還去看了看，羅小卜那天其實是去看鞋的，羅小卜需要一雙新鞋，他們不知怎么就走到戶外運動商店里了，里邊就有支起來的帳篷，羅小卜把帳篷看來看去，覺得自己也應該買那么一頂，什么時候也和愛人出去玩玩兒，把帳篷搭在某個湖邊。其實當時羅小卜想到了做愛，他想，在那樣的小帳篷里和愛人做愛肯定是一件挺刺激的事。羅小卜覺得自己是應該買一頂那樣的帳篷了，羅小卜喜歡橙黃色的那種，他想象自己脫光了的樣子，想象帳篷里邊把拉鏈拉住和愛人做愛的樣子。但羅小卜嘆了一口氣，那個年輕大夫?qū)λf，手術(shù)后最好不要急著做愛，要做愛也最好在半年之后。

羅小卜又嘆了口氣，他擔心以后自己愛人還能不能生孩子。

“我不是那個意思?！毙彰椎目粗_小卜。

羅小卜看著姓米的，不知說什么了。

“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毙彰椎挠终f。

“沒關(guān)系?！绷_小卜說。

“我真沒那意思。”姓米的又說，說現(xiàn)在都這樣，誰說起醫(yī)院都一肚子氣。姓米的覺得自己真是不該再說醫(yī)院的事了，他就接著說天鵝的事，說這幾天天氣真好，天色真藍，藍色的天，湖水也是藍的，天鵝是白的，“這樣的片子誰拍出來都會很好看?！?/p>

“你們要在外邊??？”黃桂花說，“晚上這么冷?！?/p>

“比這更冷的天氣我們都在外邊住過?！毙彰椎恼f，又說起他們?nèi)ツ昱暮偟氖聛砹?，他這事已經(jīng)說過有一百多次了，每次說都讓人發(fā)笑。誰都知道狐貍是疑心最大的動物，黃桂花已經(jīng)笑了起來，說你們把花花綠綠的帳篷搭在那里，它們當然不會過來。

“所以說我們只是拍友而不是獵手。”姓米的自己也笑了起來。他對羅小卜說，“你要是有工夫也跟我們出去玩玩兒？”

“我沒有照相機，只有手機?！绷_小卜說，“我也沒有帳篷?！?/p>

“好的手機拍出來也不錯，只要圖片不放太大就行?！毙彰椎恼f，好多精彩的新聞片都是手機拍的，但是拍靜物就不行。姓米的看了一眼羅小卜放在柜子上邊的那束百合，“靜物比拍外景難多了?！?/p>

黃桂花也朝那邊看了一眼，“百合花很好看。”

“其實天鵝有時候和靜物一模一樣，它們會浮在水上一動不動?！毙彰椎恼f。

“一動不動？”羅小卜說。

“一動不動?！毙彰椎恼f。

“會不會是睡著了？”羅小卜說它們肯定有這個本事。

“可能吧。”姓米的說。

“不會是病了吧？”一直看手機的說話了，他看完手機了，沒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因為黃桂花說輪到他了。他站起來，已經(jīng)坐到可以旋轉(zhuǎn)的理發(fā)椅子上了，但他又說了一句：“它們就是病了也不會住院，所以它們也不會生氣，不會被醫(yī)院氣個半死?！笨词謾C的忽然笑了起來，其實他一直都想笑，終于笑出來了。他轉(zhuǎn)過臉對羅小卜說，“這誰都知道，醫(yī)院不是什么好地方，被醫(yī)院感動的也許你是第一個?！?/p>

羅小卜突然憤怒了。羅小卜站起來，說他要出去一趟，也許要買點兒什么再回來。外邊很冷，其實羅小卜出去也沒有任何事，他出去了，但羅小卜馬上又回來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說說，說說醫(yī)院的事。一般人都認為不可能發(fā)生的事，但畢竟發(fā)生了，那個年輕大夫跟別人完全不一樣。這件事不說不行。羅小卜又坐下了，坐在剛才看手機的那個人坐過的椅子上。

羅小卜說：“醫(yī)院。”

羅小卜一開口那幾個人就馬上看定了他，這讓羅小卜有點緊張。羅小卜忽然覺得這事真是沒什么意思，自己是來理發(fā)的，不是來生氣的，但羅小卜總覺得自己要說點什么才好。

羅小卜又說：“外邊有許多鳥兒。”

“咱們這地方這會兒會有什么鳥？”姓米的說，他覺得應該把羅小卜的話接過來，這樣羅小卜的情緒會緩和一些，他也看出來了，羅小卜是有點兒生氣了。

“這些鳥比天鵝好看多了?！绷_小卜簡直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咱們這兒到了冬天只有麻雀！”姓米的受了刺激。

“麻雀有時候也挺好看?！绷_小卜轉(zhuǎn)不過彎來了，臉紅紅的。

“那也不能跟天鵝比吧？”姓米的說。

羅小卜臉更紅了，羅小卜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了，但他又把這話說了出來，“我就喜歡麻雀?！?/p>

“比天鵝都更喜歡一些嗎？”姓米的看著羅小卜。

羅小卜的臉很紅，但他完全不能轉(zhuǎn)過這個彎來了。

“是?！绷_小卜說。

理發(fā)店里誰也不再說話，連黃桂花也不說話，她看了一眼羅小卜，她不明白羅小卜今天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拿天鵝和麻雀比？”姓米的看著羅小卜，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其實你應該拍拍麻雀了?！绷_小卜覺得自己應該把這個彎子轉(zhuǎn)過來。

“你讓我拍麻雀？”姓米的說，他有點兒火了。

“還不用跑那么遠的路，還不用搭帳篷?！绷_小卜說。

“真是奇怪！”姓米的說，“麻雀天天都在那里，天鵝一年只來一次?！毙彰椎恼玖似饋?，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弄成這樣？

黃桂花覺得是自己該說話的時候了，黃桂花說：“百合真香?！?/p>

“百合趕不上玫瑰！”姓米的馬上就把話接了過去，他明白自己今天要碰上掃興的事了。

“各是各的香?！秉S桂花說，她手里的梳子和剪子停了一下。

“那要看你喜歡什么?！毙彰椎恼f他就是不喜歡百合，最不喜歡百合。

“百合。“黃桂花說。

“太不好聞了?！毙彰椎恼f花里邊最不好聞的就是百合。

這時候羅小卜已經(jīng)坐了下去，羅小卜覺得自己應該把話說明白，說一下，就說一下，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我其實也不喜歡百合，是那個大夫喜歡百合。”羅小卜看著黃桂花。

“哪個大夫？”黃桂花說。

“就是給我愛人做手術(shù)的那個大夫?！?/p>

“你怎么知道他喜歡？”黃桂花說，她覺得事情快過去了，羅小卜的情緒又過來了。

羅小卜說自己愛人住院的時候，有人送花過來，“是那種花籃，里邊什么花都有點?！蹦菢右粋€花籃不便宜，羅小卜說那天年輕大夫來看小喬的病，順便把花聞了聞，說他最喜歡的就是百合，因為那種香味他從小習慣了。

“所以你今天送他百合？”黃桂花說。

羅小卜點了點頭，他一直看著黃桂花。

“其實跟大夫搞好關(guān)系也不錯，誰都會生病?！秉S桂花說。

“就是，誰也會生病，不過那個大夫真的很好?！绷_小卜說。

“碰到個好大夫不容易?！秉S桂花說。

“我以后還會送他百合，不光是這一次。”羅小卜說，聲音很小，說完這句話他不再說話。他用自己的這只手攥著自己的另一只手，羅小卜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會這樣對別人說話。羅小卜覺得自己的手在出汗，羅小卜握著自己的手，坐在椅子上，身子朝前，哈著腰，這樣一來，他的頭也低著。羅小卜看著地面，地面上有不少碎頭發(fā)。羅小卜一直沒有把頭抬起來，耳邊是理發(fā)剪子剪頭發(fā)的聲音。他知道姓米的已經(jīng)坐到最里邊的那個椅子上開始理發(fā)了。很快，他理完了，他又去洗頭發(fā)了。水的聲音不大，停一下，又響起來，停一下，又響起來。有洗發(fā)水的味道飄過來，羅小卜喜歡這種味道，有點像杜松子酒的味兒。羅小卜最喜歡這種味道了，羅小卜認為這是男人的味道。羅小卜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把煙一口一口吐給地上的碎頭發(fā)渣兒。理發(fā)店里沒人再說話，所以理發(fā)剪子的聲音就顯得很響，還有吹風機的聲音，居然會有這么大。羅小卜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羅小卜覺得有點羞愧，自己居然說麻雀比天鵝都好看。

這時候，那個姓米的已經(jīng)理完了，他穿好了衣服，穿得很慢，他在想事，因為天冷，他穿得也比較厚，甚至還圍上了圍巾。他把錢給了黃桂花，又把找的零錢放進了口袋。他出去的時候，路過羅小卜，羅小卜還哈著腰看著地面。

姓米的突然停了下來，他輕輕拍了一下羅小卜。

“沒關(guān)系，誰都有不高興的時候?！?/p>

羅小卜抬起了頭，看著他，姓米的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理過發(fā)的人都這樣。

“你愛人好了比什么都好?！毙彰椎挠终f，“沒關(guān)系，誰都有不高興的時候?！?/p>

姓米的看著羅小卜。

讓理發(fā)店里的人吃驚的是，羅小卜一下子站了起來，面對姓米的開始說話，開始他語無倫次，羅小卜把話說得那么快，好像有誰根本就不想讓他說話一樣。但人們還是聽清了。羅小卜說：“你們不知道那個大夫有多好，我給了他五千塊錢的紅包。你們不知道他有多好。我給了他五千塊錢的紅包。”人們聽著，當然不可能聽不清羅小卜在說什么，羅小卜說他在他愛人做手術(shù)之前給了那個年輕大夫一個紅包，那個年輕大夫接了下來，但事情發(fā)生了，過了一天，又過了一天，又過了一天，醫(yī)院住院部沒再像往常那樣一天一交地催他續(xù)交錢。

“你們說怎么回事，你們說怎么回事？”羅小卜說。

姓米的看著羅小卜，黃桂花也看著羅小卜，理發(fā)店里的其他人也都看著羅小卜。

羅小卜說，“問題是有人把五千塊錢打到我愛人的住院卡上了?！?/p>

黃桂花“啊”了一聲，明白了，這事是讓人有些感動。

“問題是有人把五千塊錢打到我愛人的住院卡上了。”羅小卜又說。

其實不用羅小卜再說，人們都已經(jīng)明白了。

“他說他喜歡百合?！绷_小卜說著，把目光投向了柜子上邊的那束花。

“他說他喜歡百合?！绷_小卜又說。

“我其實也覺得百合挺好！”姓米的看著那邊，大聲說。

“謝謝！”羅小卜說。

“謝謝！”羅小卜又說。

黃桂花笑了一下，開始給下一個客人理發(fā)。

“你的頭發(fā)這次長得真是太長了。”黃桂花對這個客人說。

“謝謝！”這個客人說。

“謝謝！”這個客人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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