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風車空間站

2122年。

駕駛艙里一片黑暗，半月形的操探臺上只有三四盞指示燈閃動著，顯示著飛船處于電腦操控狀態(tài)。這是一艘“阿姆斯特朗B級”貨運飛船，簡稱AB，承擔十億千米以上距離的太空貨運運輸，人類已經(jīng)在火星、土衛(wèi)六泰坦以及天王星的軌道上建立了移民基地和空間站，向外太陽系運送物資，一向都是AB的工作。

操控臺上的坐標是位于天王星上空的喬治空間站，這是人類在太陽系里最遠一座空間站，AB的飛船船頭，“美國海軍”的圓形藍徽取代了NASA的標志，早在三十年前，航空總署就已經(jīng)解散，海軍接管了一切。

一輛帶軌的機械人緩緩地出現(xiàn)在操控臺左側(cè)，它圓桶般的身下有兩條軌帶，桶狀的上身有八肢可伸縮，頭部五只紅眼在黑暗閃爍著；淡淡的白色粉沫，于駕駛臺后方的黑暗中騰起，粉沫像雪花一樣在黑暗中飄散著，那機械人的頭部發(fā)出了難聽至極的卡的一聲，像仆人般低下頭，一只銀灰色的手，在散開的雪花中出現(xiàn)了。

這是只黑色的金屬手臂，極纖細，帶有一股哥特式的詭異感，這手仿佛是個領(lǐng)袖，寂靜的黑暗中傳來了卡卡的聲音，一個長著四足的蟲型機械人從操控臺右側(cè)的黑暗中走出，也對著那只手微微地鞠了一躬。

那手慢慢靠近了操控臺，在微弱燈光的照射下，它變得清晰起來。這是只仿生手，圓柱形的手臂，略顯纖細的手掌和手指，看起來更像某個古墓里為失去了手臂的主人而雕刻出的假肢，手臂周圍仍圍繞著雪粒，無人駕駛艙的溫度為—220℃，但手臂有溫度，它的溫度讓它周圍的濕氣，化為白色的雪粒。

手的中指在瞬間突然延展伸長，變?yōu)橐桓L約兩米的尖刺，那尖刺試圖敲擊操控臺的控鈕：操控臺的按鈕，連續(xù)嘗試三次失敗后，中指放棄了，它變回原樣縮到手中；接著，那手掌在黑暗中微微一晃，中指已經(jīng)從手掌中分離出來，如同離弦之箭，快速地在操控臺的右側(cè)按鈕上彈擊數(shù)下，接著又跳回到手掌上。

飛船發(fā)出轟的一聲巨響搖動下，但立刻變?yōu)檩p微的晃動，轟鳴聲變?yōu)檩p輕的嗡鳴震動著，船頭就在震鳴聲中，慢慢向九點鐘方向轉(zhuǎn)動了45°；五分鐘后，嗡鳴聲消失。操控臺后的地板上突然冒出了一張白色的椅子，那手掌落到椅子的左側(cè)扶手支架上，白色的頂燈亮起，兩個機械人回歸到操控臺的左右兩側(cè)，操控臺上的溫控計顯示溫度已升到23℃，駕駛艙左墻的門突然打開，領(lǐng)頭的是一位亞洲面孔的男人，他的左袖是空的，身后跟著一男一女，三人看起來都是三四十歲的模樣，兩個男人臉上滿是傷痕，那亞洲男人坐到白椅上了，機工手臂鉆入他的空袖中。

“佩姬，給我聯(lián)系海軍總署，”他對那女人說道，接著又對另一個男人說道，“博倫，你接管飛船，人工操控?！?/p>

“是的，上尉。”佩姬答道.

那博倫與他的關(guān)系更親切些：“沒問題，鄭軍?！贝藭r佩姬已經(jīng)接通了與地球的通訊。

“簡單點，”傳音筒傳出的聲音道，“你們是海軍陸戰(zhàn)隊員，海軍總署不會給你們?nèi)魏螌嵸|(zhì)性的指導(dǎo)?，F(xiàn)在把你們的飛船帶到飛車空間站，那里有三艘飛船等著你們。裝有三個連隊的機械人，全部是用你們的DNA克隆出的，帶著他們?nèi)ト履龋鉀Q塞德娜上的鼠人，在塞德娜上建立軍事基地，此外不需要聯(lián)系，上尉，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p>

聽筒里的聲音戛然而止，博倫和佩姬對視了一眼，看著鄭軍。

鄭軍聳了聳肩，飛船的速度正在減慢，他們正處于外太陽系的無限黑暗中，就在這時，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綠點。

“風車空間站？”佩姬有些疑惑地看著博倫，“不是喬治空間站嗎？”

“威廉赫歇爾在1781年發(fā)現(xiàn)了天王星，他本來想把天王星命名為喬治三世星，用來紀念這位給他資助的英皇和選帝侯，但按照行星命名原則，最終命名為‘烏拉諾斯’，即古希臘的天空之神。NASA在2048年向天王星的軌道上發(fā)射了一個空間站，為彌補了赫歇爾的遺憾，取名為‘喬治空間站’，空間站的外層有八格，八個格子環(huán)繞著空間站，每個格都能塞入一架長約兩百米的飛船，”博倫嚼著一塊口香糖，“至于為什么叫風車，你馬上就知道?！?/p>

屏幕上，綠色的天王星一點點變大起來，最終變成了一個太空中綠色的獨眼，在它那近乎裝飾、仿佛可能隨時被撕裂的薄冰環(huán)上，飄浮著一個銀色的圓點；接著，圓點一點點變大，終于漸漸地露出了崢嶸：點在屏幕上越變越大，它在不斷旋轉(zhuǎn)著，金屬的格柵慢慢在旋轉(zhuǎn)中出現(xiàn)了，接著，八個下窄上寬的格柵欄如同電扇葉片一樣轉(zhuǎn)動著，再接著，每個格柵欄的下端都有一根粗柱，粗柱連接著一個八角形的盒蓋般的物體，那八角盒蓋物就是軸心，就是風車空間站，八個格柵欄則是空間站的空港，在一百余公里外看，空間站就像一個飄浮在天王星冰環(huán)上的風車。

變?yōu)橐粋€帶著八格柵的風車狀的金屬物。

“七十多年前的設(shè)計?！编嵻姷?，“直到今天看來都是最完美的，奇怪，博倫，我們只往風車站送過三艘飛船，對吧？”

“三艘裝滿了用我們的DNA制造的機械人，”博倫說道，“你的那隊人用你的左手就能指揮?！辈﹤惪戳艘谎燮聊?，喬治站九點、十一點與一點鐘方向的格柵空港上，裝了三艘黑色的運輸飛船，藍色的海軍標志在艙體外蓋上異常顯眼，對應(yīng)的五點鐘格柵里，還裝著第四艘飛船。

“第四艘飛船？”博倫叫道。

第二章：海倫號

“博倫減速！”鄭軍叫道，“我們不要進入空港，佩姬，不要與喬治站聯(lián)系，保持緘默！”

“我可以把飛船停到距離喬治站五公里遠處，與它平行。”博倫吐出口香糖，“鄭軍，你要明白，我們執(zhí)行偷襲任務(wù)，但如果敵人已在喬治站上布下埋伏，偷襲沒有意義?！?/p>

鄭軍看著風車站上的第四艘飛船，是鼠人放在那里的？就在這時他聽到佩姬叫聲，“我看到了NASA的徽章了！”

一個藍色的、上面銘刻著“NASA”的徽章出現(xiàn)在屏幕上，“HELEN”五個藍色的字母出現(xiàn)在飛船微微晃動的尾翼部，佩姬倒吸了一口涼氣：“是海倫號，它不是已經(jīng)失蹤了九十余年了?！?/p>

“它失蹤時，喬治空間站還沒有建！”博倫道，“鄭軍，海倫號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鄭軍沒有回答，關(guān)于海倫號的一切都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那是人類第一艘向柯伊伯帶發(fā)射的多人飛船，名字來自于荷馬史詩《伊利亞特》，當時NASA和海軍認為，塞德娜衛(wèi)星上的鼠人想奪取一名人類女性以便獲得她的DNA，原因就是改造鼠人自己的基因——解決掉鼠人最好也是最省事的方法就是，直接轟掉塞德娜的衛(wèi)星，一顆氫鈾彈足己。

NASA決定派出一支精銳的五人隊伍，包括四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和那位曾經(jīng)在機械人的幫助下前往柯伊伯帶遠征塞德娜并安全歸來的夏雪。海倫號攜帶了一枚相當2000萬噸TNT當量的氫鈾彈，考慮到了鼠人們的警惕性，他們在海倫號上設(shè)置了一段虛假的電腦程度，飛船每隔三個月，會向地球上發(fā)送一段信息，信息中，把海倫號描述為“傳送和平的使者”，并表示，夏雪將是送給鼠人們的祭品。

海倫號于2031年發(fā)射，鄭軍曾看過關(guān)于海倫號發(fā)射的紀錄片。當時夏雪在登船前面無表情，顯然她并不想完成海倫號的任務(wù)，但最終她還是在各種壓力下妥協(xié)了，她對著攝像機只說了兩句話：“我不是特洛伊的海倫，我將成為老鼠口中的海倫。落入它們手中之前，我一定會引爆那枚核彈?！?/p>

海倫號是一項自殺性攻擊任務(wù)，海倫號本應(yīng)于2037年到達柯伊伯帶，2039年初接近塞德娜，但在2038年12月，飛船突然失蹤了；NASA和海軍在一年后派出了奧德塞號，這是一艘完全由機械人控制的飛船，將于2040年接近塞德娜，奧德塞號也攜帶了一枚核彈，結(jié)果在發(fā)射的十個月后，奧德塞號消失在海王星與冥王星之間的黑暗空間里。

海軍認為NASA軟弱而無用，他們最終決定單干，海軍設(shè)計了“利維坦號”飛船，并于2042年發(fā)射。根據(jù)利維坦計劃，利維坦號將在發(fā)射后的六個月后抵達塞德娜，但六個月后，利維坦號在接近塞德娜時突然失聯(lián)。此后，人類再沒有向塞行娜發(fā)射任何航空器，但人類確信，塞德娜星上的鼠人們，一定向地球上發(fā)射過探測器，只是人類無從所知，也許，鼠人們已在人類中布下了密探，他們說不定早就已經(jīng)獲得了人類女性的DNA。2050年后，地球上陷入了半個世紀的自然災(zāi)害，當人類重新考慮遠征太陽系邊緣時并制造出阿姆斯特朗型飛船時，已經(jīng)是2101年的事。

作為第四艘攜帶進攻任務(wù)前往塞德娜的人類飛船船長，鄭軍曾經(jīng)查閱了三艘飛船的資料，他未能查到利維坦號的資料，但了解海倫號：為追求速度，飛船完全放棄手動操作；操控室與壓力艙連為一體，這是為了壓縮空間；唯一可以手動操作的，是飛船的擲彈艙，海倫號的乘員甚至可以潛入擲彈艙，直接操控氫鈾彈的控制板。

在五年前的一次戰(zhàn)斗中，鄭軍失去了他的左小臂和左手，醫(yī)生們用他的DNA，制造了一只機械手，這只機械手可以自由思考，簡直就是一個手型的機械人，它與鄭軍的大腦幾乎是同步，鄭軍三人在壓力艙沉睡時，那只手指揮著AB艙里的低等機械人——四足與帶軌的機械人，這種低等機械人不需要思考，不具九十年前的機械人的思考，今天的機械人只有服從指令和自爆兩個功能。

“平行接近喬治站?！编嵻姷溃芭寮?，你替我指揮飛船。博倫，你進行手工操控，我要出艙?！彼脑捯魟偮?，左手已經(jīng)從袖口里滑落，像一條蛇一般蔓延到他的大腿外側(cè)，接著變成一根扭曲的麻花，爬到了鄭軍的肩膀上。

這就是一百二十年多年前，電影《終結(jié)者》里的液態(tài)機器人的特征?，F(xiàn)在人類已經(jīng)可制造并控制納米金屬，納米金屬成為一種隨時可塑、甚至可植入神經(jīng)管的物質(zhì)。鄭軍的左臂不僅可以隨時塑形，還能與鄭軍的大腦同步，又能根據(jù)實際情況修正鄭軍大腦可能出現(xiàn)的錯誤指揮。這就是一個具有思考能力且永遠不會背叛的機械手臂，原因是，納米金屬內(nèi)亦植入了鄭軍的DNA細胞。同理，前期抵達太空站的三艘載滿戰(zhàn)斗機械人的飛船里，其機械人身上注入了鄭軍、博倫和佩姬的DNA。

博倫向左側(cè)輕扭操縱桿，船頭以45°角對著空間站滑行，他最多可以讓飛船與空間站保持兩公里的間距，再近一點，就會撞上。

“關(guān)閉發(fā)動機?！迸寮У溃安﹤?，我們必須滑動靠近，否則發(fā)動機的引力會對天王星冰環(huán)產(chǎn)生影響，冰環(huán)會突然形成突起，形成雪崩現(xiàn)象。”

“女人，天王星的引力太強大，”博倫道，“我不可能滑動，所以，坐好便成！”他的右手猛推操控桿，推力將佩姬壓到白椅上，船徑直向喬治站沖了過去，佩姬只覺得耳朵轟鳴，眼前金星直冒，博倫突然又猛然停車，飛船的身體像輛失控的汽車一般，突然間旋轉(zhuǎn)了180°，待停下來時，AB的船尾以45°的角對著風車站。

博倫吹了口哨，鄭軍已經(jīng)下到登陸艙，飛船現(xiàn)在與喬治空間站平行，而電腦顯示的距離為1.8公里。

“頭，”博倫道，“姿勢可以維持90分鐘，接著，我們必須選擇離開或者進入空間站，你要明白……”他的話音未落，鄭軍身著宇航衣已出現(xiàn)在屏幕上，火箭包的沖力讓他每隔百米就會停頓下，他右手握著一個磁電槍，頭盔后側(cè)趴著一只手臂，是他直接握著火箭背包操控儀的左手。

“三分鐘后我將接近海倫號，”鄭軍說道，“我打開頭盔前后方、膝部及后腰的四個攝像頭，佩姬，有危險你通知我?！?/p>

佩姬點點頭，她點開眼前的觸摸屏，接著一彈，四宮格的畫面已被彈到了操控臺前屏幕的左上方。

“頭，”博倫突然說道，“接近海倫號時最好慢點……”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鄭軍的身體已經(jīng)沖到了風車空間站的軸心前方，聽筒里只能聽到“啪啪”響聲，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在拍打著鄭軍的身體，屏幕上，從拳頭到指甲大小的冰片撲打在鄭軍身上。

博倫喘了一口氣，剩下的話說也遲了。

“上尉，”佩姬叫道，“你怎么樣？”

沒有回話，屏幕上的碎冰迎面而來，兩三分鐘后，碎片漸漸成飄浮狀，屏幕上出現(xiàn)了海倫號的中部，鄭軍掛在那里。

“衣服質(zhì)量很好。”鄭軍喘著氣道，“至少一百塊冰片砸到我面罩上，居然沒有破。?！?/p>

佩姬和博倫舒了一口氣，冰片慢慢散去，鄭軍的呼吸聲也漸漸平息下來。

“海倫號是老式登陸艙，沒有密碼。”佩姬說道，她的話音剛落，話筒里就傳來了卡的一聲，鄭軍的左臂已經(jīng)打開了海倫號的登陸艙，

“我知道壓力艙和控制室都在船頭，氫彈在船尾?！编嵻姷?，“我去看壓力艙，凱文去查看氫彈，我進去了，保持聯(lián)絡(luò)。”攝像頭一片漆黑，但話筒里卻不斷傳來卡卡的磨擦聲，鄭軍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和凱文進入了船艙了?！?/p>

“凱文是誰？”佩姬問道。

“他的左手?！辈﹤惖?，他看著屏幕，屏幕依然一片漆黑，他是飛船的主駕駛，與鄭軍合作了七八年了，鄭軍的優(yōu)點是堅韌，任何困境都不可讓他屈服，弱點是完全憑直覺行動。鄭軍打開探燈，但宇航服自帶了紅外線掃描和生命監(jiān)測儀，鄭軍已把潛入海倫號當作一次潛入敵方陣營的偷襲，他希望在黑暗中發(fā)現(xiàn)敵人，而不讓敵人發(fā)現(xiàn)他。

“有個問題?！辈﹤愅蝗粏柕?，“風車為什么會接納‘海倫’，而且在接納后沒有向海軍總部報警?！彼胸S富的駕駛經(jīng)驗和閱歷，但這支三人小隊中的技術(shù)員，卻是佩姬。

“風車站是由NASA設(shè)計的，海倫號亦然，也許他們有相互識別系統(tǒng)。”佩姬道，“我們認為在外太陽系必須少與地球聯(lián)絡(luò)。NASA和海軍都認為塞德娜上的鼠人，一定知曉我們的各種通訊方式，他們也許正在竊聽我們的通訊，因此空間站可能在結(jié)納海倫號后，認為無威脅就沒有向地球上報告?！?/p>

“鼠人?！辈﹤悡u搖頭，“如果他們真的存在，為什么他們不回到地球上，他們比我們更先進，能夠在太陽系邊緣生存……”

“博倫，”話筒里突然傳來鄭軍發(fā)抖的聲音，“你猜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佩姬和博倫一激靈，博倫心里第一個感覺是鼠人，兩人互看了一眼：“是什么？”

“夏雪，就是九十年前第一位到達柯伊伯帶的女人?！编嵻娂拥卣f，“她在壓力缸里，她還活著！”

第三章：測溫計

夏雪坐在壓力缸邊，只覺得渾身酸軟，仿佛身體已不是她的，她接過了眼前男人遞來的水杯，是這個叫鄭軍的男人發(fā)現(xiàn)了她，好幾杯能量補充液下肚后，她終于從壓力缸里爬了起來，腳踩在地板上，好半天才覺得腳是自己的。

“另外四名陸戰(zhàn)隊員呢？”鄭軍問道，博倫已將AB停到了風車站的扇葉空港中，他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夏雪，佩姬和凱文則檢查整個風車站，包括空間站和已經(jīng)來到這里半年的三艘運輸機械人的飛船。

“我不知道。”夏雪道，“我第一次被喚醒，對了，現(xiàn)在是哪一年？”

“2122年?！?/p>

夏雪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過去幾百年。壓力缸上的電腦有詳細的記錄，我大概是飛船啟動后三個小時進入壓力艙，現(xiàn)在是第一次轉(zhuǎn)醒?！?/p>

“你壓力缸的電腦被格式化了?！编嵻娎淅涞卣f道，他不想對她太殘忍，但突然出現(xiàn)的海倫號背后一定有很多故事，也許，船已經(jīng)被鼠人所捕獲了。

“所有的東西都在?！辈﹤愅蝗徊遄斓?，“唯獨少了四名陸戰(zhàn)隊員，另外四個壓力艙電腦也被格式化了，你能不能想起什么？如果有人曾經(jīng)打開過你的壓力缸，你一定會有記憶?！?/p>

夏雪想了想，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中間確實有幾次她覺得眼皮壓得自己很難受，大腦里的意識甚至想睜開眼，但最終還是繼續(xù)睡了。她已褪去了緊身衣，只穿著胸衣和短褲，半裸的身體袒露在兩個男人面前，就在她準備穿上外套時，鄭軍的右手已經(jīng)撫到了她的后脖上。

“你等下?！编嵻姷溃M管身體還處在麻木狀態(tài)，但夏雪還是感到他的手，正輕按著她脖后的肌膚。

“你在干嗎？”她嗔道。博倫也到了她的背后，輕哦一聲后，也摸到她的脖子上。

“你的脖子后面有個傷疤?！辈﹤愓f道，他已把傷疤的照片拍了下來，“你看?！?/p>

這是一個直徑在三毫米左右的創(chuàng)口，創(chuàng)口已愈合，創(chuàng)口四周的肌肉有一圈深深的褶皺，這意味著創(chuàng)口很深，只有深入骨髓的傷口才能留下這樣的痕跡，而且這個創(chuàng)口一定曾被暴露了很久。她聳了聳肩，創(chuàng)口下的脊柱沒有任何感覺。

“有沒有可能有人在你冷凍時給你造成這個創(chuàng)傷？”鄭軍問道。

“那會是誰？”夏雪道，她苦苦思索，壓力缸里的沉睡給她留下了印象，似乎是無數(shù)個夢的記憶碎片，這些碎片大部分是恐怖的，最常見的場面是她被推到一個黑色的懸崖邊上，回過頭去，身后有數(shù)個長著黑刺毛發(fā)的鼠人，它們在嘿嘿冷笑著，露出尖利的牙齒，仿佛準備生吞了她。

夏雪皺了皺眉，曾有一個短夢，她睡在巨大的水床上，陽光透著薄紗灑在床上，有雙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脖子，她想醒來，那次也是太困了，最終還是睡了過去。

“頭，”佩姬的聲音響起，“我在空間站的操控室，你最好過來看一下。”

鄭軍看著夏雪：“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想起來的再說，”他轉(zhuǎn)過頭對博倫說，“你陪著她，別打擾她?！?/p>

博倫點點頭。

NASA制造的空間站非常人性化，飛船停在空港后，與軸心空間站有個柱子連結(jié)，柱里有根通道與空間站相連，不斷轉(zhuǎn)動的空港格柵產(chǎn)生了重力。整個空間站里布滿了管道，內(nèi)壁是軟性塑膠，人可以倚著管道自由滑行。鄭軍在管道里滑行，海軍就不會設(shè)計出這種東西，他心道，在海軍總署聯(lián)席指揮官們看來，海軍士兵就是用來受罪的，只有經(jīng)歷苦難，才能生存下來。想到這里，他已經(jīng)看到前方管壁上出現(xiàn)了“操控室”圖標，身體向下一壓，順著圖標下的洞就滑了出去，接著腳已踩到了空間站操控室的地板上。

佩姬緊緊盯著操控臺上，凱文懸在半空中，五指微曲，這是準備進攻的前奏。

“怎么？”他問道。

“我大約在十分鐘前發(fā)現(xiàn)了它。”佩姬道，她指著操控臺上一塊黃色的污跡，像塊干涸的黃油污跡，“最初它是手表大小，像一只死了很久的蟲子，但發(fā)現(xiàn)它后它融化了，最后變成了這樣。”她頓了頓，“凱文從融化的污跡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東西?！?/p>

凱文將中指彎曲至掌心，從掌心里抽出了一根八厘米長、直徑約為半厘米的淡綠色的、呈透明狀的管狀物，管狀物的中心，還有一顆五厘米長的透明線。黃色污塊因為操控臺的氣溫變化而出現(xiàn)融化狀態(tài)，這根管狀物，則藏在那黃色污塊中間。凱文給出的判斷是，他認為那污塊可能是某種營養(yǎng)液，而這根管狀物，可能是一種奇異的生命。

“你確定嗎？”鄭軍看著那根管狀物，凱文用手指拈住管狀物，遞到他的面前，那東西正與他對視著，他似乎看到了那管狀物里面有一個亮著的黃色斑點，也許是這玩意的眼睛。鄭軍接著聽到卡的一聲，那管狀物突然裂開了，凱文手指間冒出了一陣白氣，“小心腐蝕?！编嵻娊械?，白氣散盡，凱文沒事，那管狀物只殘留下了幾片淡黃色的碎片散落在地下，“要我拿碎片做個檢測嗎？”佩姬問道。

“先等等?！编嵻姷溃粗臻g站操控臺前的屏幕，“空間站如何？”

“一切都很好?！迸寮У?，“發(fā)動機完好，空氣轉(zhuǎn)換器完好。等等！”她凝視著屏幕，“天，新情況，有好幾處地方都在冒煙?！彼脑捯粑绰?，凱文已經(jīng)竄了出去。

“它去找冒煙點了？”佩姬看著鄭軍，鄭軍點頭道，“冒煙處是不是著火點？”

“不是?！迸寮ё屑毜乜粗聊唬盁熞严缌?，很奇怪，沒有著火點，否則會有警報。凱文到了，哦，他找到了什么東西！”屏幕上，凱文正從地上撿起一個碎片，他將碎片遞到攝像頭前，一片淡黃色的碎片呈現(xiàn)在屏幕上。

“和地下的這玩意一模一樣。”鄭軍皺著眉，“佩姬，你覺得這玩意裂開后釋放的是毒氣嗎？

“空氣警報沒有響。”佩姬搖了搖頭，“我還是想化驗一下，肯定不是NASA把這東西放到這里的，那會是誰呢？”

鄭軍心里一顫，他有個奇怪的預(yù)感，眼前的一切是一個被布好的局，空間站停了七十余年，若鼠人們發(fā)現(xiàn)了它，它們一定會在空間站里做下手腳。

鄭軍彎下腰，仔細觀察著那管狀物的碎片，碎片呈琥珀色，碎片的邊緣微有燒灼痕跡，鄭軍從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準備輕挑一下那碎片，刀鋒閃著白光，就在即將接近那碎片時，那碎片突然間翻轉(zhuǎn)了，在地板上顫抖著。

“它是活的。”鄭軍顫抖說道，不僅是活的，它還有恐懼感，“冒煙點有幾處？我們的飛船內(nèi)部沒有這種東西？”

“冒煙點除了這里外還有四處，全部位于空間站中，”佩姬說道，“空氣轉(zhuǎn)換器的通風管兩處，頂燈兩處。我確定不是毒氣?！?/p>

“若不是毒氣瓶，”鄭軍道，“是什么？它為什么會炸開？”他看著佩姬，佩姬突然想到了一個詞：“溫度。”

“沒錯，是溫度。”鄭軍道，“如果空間站被激活，如果空間站有人，這里的溫度一定會發(fā)生變化，這玩意一遇到溫度變化就發(fā)出了爆炸。”他突然彎下腰去，在地上找了起來。

“你要找什么？”佩姬問道。

“透明絲線，”鄭軍道，“位于管狀物里，那可能是一根天線?！?/p>

“天線？”

“佩姬，這玩意是測溫器，最有可能是敵人安放到風車站里的，他們知道風車站一旦被激活，溫度就會發(fā)生變化，測溫器會爆炸，里面的天線會向敵人發(fā)出警告，風車站被人類激活了。”鄭軍并沒有找到天線，也許就在剛才的爆炸中炸碎了，也許在爆炸前傳送出了信息，他用踢了踢那碎片，這次，那東西仿佛死去了一般，沒有彈起來避開鄭軍的腳，“這玩意好像還有生命，我們的敵人只有鼠人?！彼蝗唤械?，“博倫，請把夏雪帶到駕駛室里來?！?/p>

夏雪坐在風車空間站的駕駛室里，陸戰(zhàn)隊員們臉色嚴峻，她嘆了一口氣：“我沒有和鼠人發(fā)生過任何接觸，我是回到地球上才知道他們的長相。我對鼠人的了解，不會比你們多?！彼粗寮?，佩姬也看著她點了點頭。

“頭，”博倫看著腳下的碎片道，“這玩意爆炸有多久了？”

“接近二十分鐘?！编嵻姷溃拔乙呀?jīng)讓凱文去飛船里激活我的機械士兵，敵人可能會在十分鐘后到來?！?/p>

“他們并沒有在空間站里伏擊我們?！毕难┑馈?/p>

她的話被鄭軍打斷了：“這說明敵人很謹慎，他們不知道面對怎樣的情況，但當測溫計報警時，我們已經(jīng)暴露了?！?/p>

他的話音剛落，操控臺前的警報器突然響起，C級警報，有不明飛行物正高速向空車站飛來。

鼠人們來了！鄭軍道：“博倫，激活你的克隆機器人，你是攻擊第二梯隊，佩姬，你來操控空間站，夏雪，我要你回到AB上去，你來駕駛它，必要時，撤退時，你駕駛AB號撤退，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必須回到AB上你才能駕艦離開?！?/p>

鄭軍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博倫，“哥們，我是進攻的第一梯隊?！?/p>

“敵人已經(jīng)來了?！迸寮У溃熬辔覀儾坏揭磺Ч?，已經(jīng)拍到了他們的面貌?！?/p>

“也許是一支艦隊?！辈﹤惻d奮地說道，“我好久沒有見過這種大場面，我們是海軍陸戰(zhàn)隊，習(xí)慣被敵人包圍，對吧，頭！”

鄭軍沒有回答博倫的調(diào)侃，他緊緊地盯著屏幕，一個黑色飛船一點點浮現(xiàn)出來，那玩意帶有個錐形的頭部，他皺了皺眉，這飛行物看起來很熟悉，這是海軍的飛行器風格，那飛船頭部左下方印有“Leviathan”的字樣。

“利維坦號！”佩姬與博倫同時叫了起來。

第四章：利維坦號

“佩姬，”鄭軍叫道，“能不能在我們的電腦聯(lián)系上利維坦?！?/p>

“不能，”佩姬在控制臺上點擊著，“我發(fā)出了三次海軍識別信號和兩次撞擊警告，他們沒有回答。利維坦號正在減速，距我們只有五十公里、四十公里，他在滑行，他在滑行，利維坦關(guān)閉了發(fā)動機！”

“對接嗎？”博倫問道。

“不。”鄭軍道，“這是攻擊姿勢。夏雪，回到AB上去，博倫，回到你的克隆機械人船只上。”待兩人離開之后，他對佩姬道，“我從未查到利維坦號的任何資料，為什么？”

佩姬的眉不經(jīng)意地抖動了一下，鄭軍道，“你知道？”

“利維坦計劃的資料被銷毀了?！迸寮У?，“只有一種任務(wù)資料會被銷毀，即任務(wù)危及到人類自身時，不論此任務(wù)結(jié)果如何，任務(wù)資料必須被銷毀，沒有人想在這樣的任務(wù)中擔責?！?/p>

這意味著利維坦號上裝備的武器，能毀滅塞德娜上的鼠人，也能毀滅地球上的人類？鄭軍看著佩姬：“但仍然留下痕跡，你能查到嗎？

“我試試。”

黑色的利維坦號在距離空間站二十公里處之遙就停住了，機身呈30°角的傾斜狀，整個艦身是黑色的，除了船名，飛船身體上沒有任何標識，它的時速高達1740萬公里，AB都無法達到這樣的時速。這樣的飛船里，能裝有什么樣的武器？

佩姬輕輕地咦了一聲：“我進到海軍資料庫里，試了一百多個密碼，他們用一個一百年前的恐怖分子名字做密碼，被我發(fā)現(xiàn)了，呵呵，他們真聰明。”

鄭軍微微一笑：“利維坦計劃?！?/p>

佩姬說道：“嗯，是一個鷹派計劃，當時聯(lián)席指揮官們投票時，以多一票的微弱優(yōu)勢通過計劃。計劃內(nèi)容：生物滅絕計劃，用鼠人最害怕的武器對付鼠人。武器裝配在利維坦號上，這武器有以下特征：無法一次摧毀、可自我復(fù)制、能夠在太空環(huán)境下發(fā)動直接攻擊。”

“直接攻擊？”鄭軍道，他手里有一個連的克隆機械人，也能在太空環(huán)境中發(fā)動攻擊，但無法自我復(fù)制。屏幕里的利維坦號，不經(jīng)意間將機頭向左側(cè)轉(zhuǎn)了15°，以45°的位置對準空間站。

“它準備攻擊?！编嵻姷?，“佩姬，發(fā)現(xiàn)什么和我聯(lián)系，我要進入利維坦號！”

夏雪坐在AB的駕駛艙內(nèi)，將紐扣大小的隱型耳麥貼到了耳廓下方，這耳麥完全依靠體溫提供能量，四人間可以進行無障礙對話交流。盡管她無法回憶過去的時間發(fā)生了哪些事情，如那四名陸戰(zhàn)隊員去哪了，海倫號又為什么會被送到了空間站里，但腦后的傷口，卻能讓她確定一些事情。

那傷口只有一個用處，是用來取出她的骨髓細胞，這太陽系里只有一種生物會取走她的骨髂細胞，就是鼠人！

毫無疑問，海倫號被鼠人俘獲了，她被取走了細胞，但那四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去哪里了？在壓力缸中被俘虜，或直接擊斃？海倫號內(nèi)部沒有任何戰(zhàn)斗的跡象，鼠人為什么又要取走她的細胞而留下她的命？

她無法解釋，如果鼠人想把她當作小白鼠，為什么要放了她？如果海倫號被安置在空間站，是鼠人們所為，那么利維坦號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鼠人的所為？

空港中，一艘飛船的艙門已打開，一個人形機械人鉆了出來，這就是擁有人類細胞的人形機械人，約150厘米高，腿部略粗，球形的機器膝蓋可做360°扭動，桶狀的上身像塊從礦山中取出的煤石一般凹凸不平；他有四個手臂，兩個主上臂粗而短，下臂則細且長，這意胃著下臂一旦折斷，主上臂存有補充臂；肩膀后還有兩個副臂，副臂只有主上臂的三分之二長，副臂的頂端沒有手，各有兩支筒狀磁電炮。

越丑的東西，功能越完美，夏雪心道，他臃腫的上身，一定存有機械人的第二大腦、飛行動力系統(tǒng)、彈藥系統(tǒng)。

灰白色的機械人像被串起的圓珠一樣，一個接一個從機艙里鉆了出來，這是人類史上第一次太空戰(zhàn)斗，排的是“1”字編隊，硬生生地排了兩百余米長，夏雪看到了一個白色的斷臂人突然插到了機械人隊伍中，是鄭軍。

“凱文，”鄭軍道，“你率領(lǐng)A排，接近利維坦時從下方靠他的中右部，那里有個艙門，我率領(lǐng)B排從上方接近，C排作為預(yù)備隊，距離利維坦三百米外待命，保持這個行軍姿勢……”

“鄭軍，”佩姬突然道，“利維坦的艙門打開了！”

“那就說明它的電腦在運轉(zhuǎn)！”鄭軍憤怒地叫道，“你為什么沒有發(fā)現(xiàn)，你可以監(jiān)測到的！”

他太緊張了，夏雪心道，佩姬遲疑了下：“上尉，利維坦的電腦確實沒回應(yīng)我的信號。打開的艙門現(xiàn)在沒有出現(xiàn)任何東西。”

“給我點有用的東西?！编嵻姷吐暤?，“若有氧氣從利維坦機艙里逃逸出，能觀測到?！?/p>

“沒有氧氣逃逸?！迸寮Т鸬?，“利維坦里應(yīng)該很寒冷，而且沒有熱能出現(xiàn)在艙口附近?！?/p>

“OK。”鄭軍道，“請你接著查關(guān)于利維坦的資料。凱文，你從下方來，B排，跟著我！”

鄭軍的身體在太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突然向利維坦號沖去，他的身體在利維坦打開的艙門上方停住，機械人緊跟在他身后處，沒有人再說話，只有天王星向陽半球微弱磁場在耳麥中發(fā)出的似有似無的嘶嘶聲。

鄭軍正把自己當作誘餌，現(xiàn)在就看利維坦里的東西，上不上這個當。

利維坦打開的艙門如同一只宇宙中的黑眼，陽光甚至穿過了打開的艙門，將光線投入艙內(nèi)，夏雪看到一塊黑色的艙壁，沒有任何生物在光線中走動，若利維坦藏著一個敵人，那敵人一定比鄭軍更有勇氣和耐力。

五分鐘后，鄭軍終于忍不住了，“二二戰(zhàn)斗對列?！彼械?，“跟我一起進去?！彼纳眢w向后揚起，四名機械人排成兩排沖到他的身前，第一排的兩名機械人已落到利維坦登陸艙內(nèi)，那兩人甫一落地，身體仿佛突然間被卷住，接著耳麥里傳來了卡卡的聲音，仿佛有東西被撕碎。

鄭軍依然沒有動，但做了個停止攻擊的手勢，他身后的機械人又涌了上來，隊型散亂，飄散在他的周圍，這幾乎告訴利維坦里的敵人，鄭軍是這支部隊的首領(lǐng)，擊斃了鄭軍，這支部隊就沒有指揮者。

這就是機械人的弱點。鄭軍心道，如果他帶領(lǐng)一支人類部隊，大家會分散，他充當誘餌時，會有人充當終結(jié)者，但現(xiàn)在，只有誘餌，沒有終結(jié)者。

讓他奇怪的是，利維坦號的東西，并沒有發(fā)動攻擊，仿佛他們更愿躲藏在內(nèi)，“我要進去了?！彼硢〉?，身體在太空中打了一個360°的跟頭，噴氣背包在瞬間開合，機械人士兵也在空中學(xué)著他轉(zhuǎn)了一個跟頭，四名機械人分作兩排已沖入利維坦的機艙里，第三個沖入的就是鄭軍。

糟糕的戰(zhàn)術(shù)和打法，里面有埋伏就全完了，鄭軍的腳一落到利維坦的地板上，只覺得異常濕滑，利維坦沒有登陸艙，他們處于一座柱形的艙體內(nèi)，艙壁是原始貨艙的狀態(tài)，沒有排氣管格柵，但地板呈格柵狀，兩具機械人的碎片位于艙門前方七八米處，碎片撒落一地，鄭軍沒有看到任何攻擊者的身影。

“沒有熱量成像痕跡?！迸寮С粤Φ卣f道，“我看不到生命留下的痕跡?！?/p>

“退出去?！编嵻妼C械人說道，“給我留十六人就可以了，凱文，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來！”話音剛落，他覺得腳下的地板微晃一下，前方不遠處有一塊格柵板一角翹起，看似有什么物體從那里鉆出來過。

“紅外攝像頭發(fā)現(xiàn)艙板有物體滑過的痕跡，”佩姬道，“你看到了，就在你前方的格柵，半分鐘前被重物壓過，重物長約三米，但沒有熱量。鄭軍，我又查到了些利維坦號的資料！原文如下，‘我們設(shè)計了一個完美的身體，與它們原本屬性一樣，冷血動物，其頭部中的氣囊可攜帶供其呼吸四小時的氧氣，可在接近真空狀態(tài)下生存；此物雌雄同體，生殖系統(tǒng)內(nèi)的卵子可在此物復(fù)活后四個小時內(nèi)培養(yǎng)出活體生物，并在母體因為缺氧死亡后釋放出該活體；若此物落在地球上，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p>

鄭軍一點點接近那塊翹起的格柵，他聽到夏雪的聲音，“這飛船為什么會叫‘利維坦’？”

第五章：不死怪物

鄭軍停住了腳步，《圣經(jīng)》里那句“那舉世無雙的怪物”一下子浮到了他的腦海里。鄭軍大腦里涌出無數(shù)碎片，碎片無法拼成圖案，他能確定一件事，利維坦號的飛行坐標只被設(shè)計過一次，即飛往塞德娜衛(wèi)星，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被鼠人們俘獲并重新設(shè)定了飛行坐標。也就是說，鼠人曾進入利維坦號。

利維坦號內(nèi)部沒有劇烈搏斗痕跡，唯一戰(zhàn)斗痕跡還是機械人剛剛留下的。這說明利維坦內(nèi)部的生物武器，沒有傷到鼠人！但鼠人并沒有把利維坦的飛行坐標設(shè)置為地球，這說明，鼠人們并不想毀滅地球，又或者說，他們認為毀滅地球或摧毀人類是件容易的事情……

把利維坦號放到這里，只是一個警告的信號，或是說，是展示力量的信號。

“凱文，獨自進來，我需要你的幫助?！编嵻娬f道。

凱文飛入利維坦，趴在鄭軍的肩膀上，雙方都覺得對方極緊張，“這里很危險，”這時凱文道。“我知道?！编嵻姷?，“你能不能找到利維坦的駕駛電腦，查看一下飛行坐標的原始資料，再把資料傳給我！”凱文的身體在十余只探燈的照射下飛了出去，也就在此時，鄭軍只覺得眼前微微一花，一股大力從腳下突然騰了起來，把他的身體彈射到半空中，當他頭朝下墜落時，一個長著綠色鱗片的巨大腦袋在一旁看著他。

那腦袋足有兩米長，額部微黃的眼睛看了鄭軍一眼，它的嘴里已經(jīng)吐出了足有一米的信舌，鄭軍只覺得腰部一麻，那信舌已卷住了他的腰，再次把他的身體甩到半空中，鄭軍右手機槍發(fā)射出三枚子彈，中子彈在真空里劃出一道不真實的灰光，已擊中那怪物的腦袋。

那腦袋被中子彈擊中后猛甩了一下，鱗皮上已留下了數(shù)十個彈孔。中子彈在擊中物體后數(shù)秒鐘才會爆炸，時間停滯，他的身體仍被卷在半空中，這怪物看起來有點像蛇頭，沒錯，正是蛇頭。

那蛇頭扭動著，它瞪著眼看著鄭軍，鄭軍只覺得腰部一松，蛇信縮了回去，它的腦袋突然膨脹了起來，接著又癟了下去恢復(fù)原狀，接著突然間轟的一下炸開了。

鄭軍只覺得灰色的泥漿向他撲頭蓋臉地噴來，噴射停止后，那蛇頭只剩下了一個骨骼，骨骼是白色的，中子彈摧毀了蛇頭的所有皮肉，但骨頭被保留了下來，這蛇頭骨有一米長，異常完整光滑，頭骨上沒有一絲縫隙，仿佛一個被雕刻在石頭上的蛇頭雕像，綠色的血管在骨頭里閃爍著幽光，血管里仍有液體流動。

這就是利維坦計劃。他終于明白了，用蛇去對付鼠人，真是天才計劃，蛇是老鼠的天敵！

那蛇頭骨骼下的綠液流動得越來越快，鄭軍驚異地盯著那骨骼，中子彈無法穿透骨骼，顯然，這種蛇被設(shè)計出來時，就已準備好受到這種程度的攻擊了。斷裂的蛇信在鄭軍的腳下抖了抖，他聽到了凱文的信息，“我們最好快點撤離！”

“什么？”鄭軍說道，話音未落，那骨骼在他眼前炸開了，他眼一花，那骨骼已經(jīng)變成了兩個，沒錯，變成了兩個白色的蛇頭骨！

那蛇信突然間跳到半空中，連到一個蛇頭骨的吻部，接著突然間自我撕裂成兩條，另一條從已連上的蛇頭骨上斷開，連到另外一個蛇頭骨的吻部；他的眼前又是一花，灰肉和青灰色的鱗片就在數(shù)秒鐘內(nèi)重新生長完成了，那蛇頭重生了，只是這一次，重生為兩個蛇頭！

“退出來，頭！”佩姬大叫道，“退出來?！?/p>

機械人擋在鄭軍面前，第一個還沒來得及開槍，他的身體就被蛇頭一口咬住，蛇頭一轉(zhuǎn)，機械人的腦袋已被扯下，蛇信卷住另一個機械人的腦袋，機械人的中子彈射出，擊中到那蛇頭左眼上，左眼在瞬間炸開，鄭軍得以向后退了兩步，所有的機械人全部沖了出來，但他們行動是以保護鄭軍為第一選擇，因此在他們身體越過鄭軍之后，才開始射擊。

太遲了。兩條蛇信像兩條巨大的鐵鞭一樣飛舞著，蛇信上長著倒刺，倒刺象鋼針一般粉碎了一個又一個機械人的身體，在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十六名機械人全部報銷了，他們的殘肢散落在地上，機械手臂和副臂上的武器依然在發(fā)射子彈，子彈傾瀉到雙頭蛇的蛇頭上。

中子彈炸開了雙頭蛇的皮膚，但無法深入肌里，露出里面灰紫色的肌肉，轉(zhuǎn)瞬間，被炸開的傷口重新合攏，傷口處長出的新皮，顏色更深，讓鄭軍最震撼的是，那只被擊穿的蛇眼，在眼眶里竟然重新長出了兩只眼睛，兩只灰色的眼球?qū)⒀劭艄且呀?jīng)擠破了，兩只眼球似乎還想對視一下，嘗試失敗之后，它們怒視著鄭軍。

“退出來?！辈﹤愐泊蠼械?，“快點！”

鄭軍的身體直直躍起，在半空中突然向后翻轉(zhuǎn)，兩條蛇信在他的腳部交叉劃過，幾乎就要抓住他的腳踝，只差一點就能把他撕成粉碎了。躲過對手致命的一擊后，鄭軍已經(jīng)逃到了艙外。

“第二次攻擊?！编嵻娎潇o地說道，“我要重武器。拿過來！”

一個肩部背著直徑三十厘米中子彈的機械人飄到鄭軍身前，這玩意一下子就能轟掉空間，把利維坦炸成天王星冰壞也是半秒鐘的事。

“不?！迸寮Ы械?，“中子炮就算炸掉利維坦，也殺不死這些怪物！”她的話音剛落，凱文已從利維坦號鉆了出來，鄭軍收到了他的信息，里面至少有十只蛇怪。

“核武器會讓它裂變?！毕难┑?，“這就是利維坦號的真相，鄭軍，設(shè)計這怪物的人就想讓鼠人們對蛇怪使用核武攻擊，然后蛇怪會裂變，所以不能使用中子炮！”

凱文已經(jīng)飛回到達鄭軍的左肩上，鄭軍拼命想讓自己靜下來。

“凱文你還要進去。”鄭軍道，“還是要幫我查一下利維坦號的飛行設(shè)置……”只見一個青紫色的蛇頭一點點從艙門里拖了出來，它的嘴角還帶著些許白色的黏液，再接著，又一個蛇頭從艙門里鉆出來，這蛇頭似乎被什么東西牽引出，它不斷地嘶吼著，當它完全出來后，第三只蛇頭從艙口中鉆了出來。

只要受到核武攻擊，這怪物就能自行裂變！但蛇頭越多，耗氧也會越快，它很快就會死亡。不過，也許我們等不到它死了。鄭軍心道。

“頭，千萬別動?！迸寮У?。

鄭軍悶哼了一聲：“凱文，執(zhí)行命令。網(wǎng)狀戰(zhàn)斗陣型！”凱文像一支箭沖入艙門，他連續(xù)做了四次360°的旋轉(zhuǎn)外加飛行變向，才躲開了蛇信的攻擊，鉆到船艙里。

“磁電槍準備，”鄭軍心中一動，“佩姬，你在多長時間內(nèi)能制出獸用麻醉劑？”

“三個小時?！迸寮У溃拔覜]有原料，只有現(xiàn)做，最快三個小時?！?/p>

“等不及了，等蛇身全部出來，”鄭軍道，“我織一張電網(wǎng)等著它！”

機械人圍在鄭軍身邊，如同散落在一個平面里的水珠，這就是網(wǎng)狀戰(zhàn)斗陣型，那蛇卻根本不看眼前這張網(wǎng)，它緩緩地將身體一點點從機艙里拖出，它身上的皮是青灰色的，還未發(fā)生過裂變。

當蛇身完全從利維坦號爬出來后，蛇頭連續(xù)擺動著，它終于發(fā)現(xiàn)風車號空間站，“我查到一些東西，它的身體內(nèi)部應(yīng)該有一種酶，可以自生，能讓它的肌肉在攻擊下進行第二次裂變生長，”佩姬道，“鄭軍，它就像綠巨人。它的神經(jīng)元被改造過，它隨身帶有氣囊，這些東西都應(yīng)該藏在它的頭部骨骼下。哦！”

佩姬的驚嘆，來自于那條三頭蛇的動作，蛇怪的身體鉆出利維坦號后，立刻變得靈活起來，它的身體就在黑暗中連續(xù)扭動起，象一條在黑暗海洋中擺尾的魚，接著它的三個腦袋對著風車站，咧開嘴嘶叫了一聲。

“布電網(wǎng)?！编嵻娊械?，六十余名機械人與他同時扳動磁電槍，數(shù)十道淡藍色的光芒擊打了三頭蛇身上，蛇身沒有晃動，待磁電機的兩分鐘攻擊完成后，三頭蛇的尾巴突然間向后甩去，卷起將一名機械人突然卷起甩出，機械人身體完全尾巴卷住，在尾巴的卷力之下破碎，他的身體閃了幾次藍光，就徹底變成了碎片。

三頭蛇沒有回頭，二十余米長的身體在黑暗中又扭動了下，已向前竄了一百余米，徑直沖著空間站奔去。

“我來擋住它?！辈﹤惤械馈?/p>

沒用的。鄭軍心道，如果知道有這種怪蛇，他們可以從地球上帶著生物制劑，他絕不相信有殺不死的怪物，哪怕這怪物是人類創(chuàng)造的。生物武器就能干掉它們，扼制它們細胞分裂的酶，但他相信，這條蛇還沒有展開最強大的一面，鄭軍看到它的腹部有個凸起，它一定還有一個子宮，一旦它的頭部被武器擊中乃至徹底毀滅，它腹部的子宮里一定會鉆出一個新怪物。說到這里可以賭一下，賭它在不到四個小時耗盡氧氣，它缺氧而死時子宮里的怪物還未成形。

但還得有個條件，這期間，利維坦里不會鉆出其它的怪物；還有，要能至少撐過一個小時。

第六章：星際墳場

鄭軍內(nèi)心絕望到極點，凱文突然間從利維坦號竄出，趴到他的肩上：“飛船被俘獲過，電腦系統(tǒng)被重裝過，不是我們的。”

鄭軍抬起頭，凱文繼續(xù)道，“里面還有十余條這樣的蛇，至少有一大半處于休眠狀態(tài)，飛船有手動操縱桿。”

“那是給機械人用的，凱文，”鄭軍的大腦中閃過了一道亮光，這想法已經(jīng)傳給了他的左臂，凱文突然間對他豎起了拇指，示意這是個好點子。利維坦號艙內(nèi)的情景，也由凱文傳到他的大腦里。

“博倫，守住你的飛船。”鄭軍道，“所有人都不要動?！彼蝗晦D(zhuǎn)向利維坦號沖去，準備二次進入利維坦號。

凱文則徑直沖向那三頭蛇，那蛇在距離空間站約一公里處停住了，它轉(zhuǎn)著頭，仿佛在觀測四周是否還有其他生物。一切都完了，海軍最先進的武器都在這里，佩姬心道，我們是人類的第一個陣地，我們完了，人類就完了，最悲哀的是，擊敗我們的不是鼠人，而是我們?nèi)祟愖约簞?chuàng)造出的怪物。

凱文已經(jīng)追上那三頭蛇，它突然間跳到蛇背上，那蛇依然沒有反應(yīng)，顯然不把它當作對手，凱文在蛇身上連續(xù)跳躍著，徑直向蛇頭奔去，最后一下它跳得很高，然后落到三頭蛇的中頭上，狠狠地對著蛇頭兩眼間就是一拳。

那中頭痛苦地扭動了一下，猛地向上昂起，張開巨嘴想吞掉凱文，凱文靈巧地向后一躍，重新跳到那蛇背上。

三頭蛇的三頭同時發(fā)出憤怒的低吼，另外兩頭轉(zhuǎn)了過來，怒視凱文，凱文在撤退，他跳回到蛇的下半身，空間站里，佩姬看到九宮格的畫面，鄭軍將身上所有攝像頭和備用攝像頭都打開了，他的機械人兩人一排，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所有人聽我命令，”鄭軍道，“沒我的命令不要動?！痹拕傉f完，他的身體和機械人重新沖入了利維坦號里。

鄭軍的信息通過腦電波的方式輸入到他的機械人大腦里，“利維坦號是最好的戰(zhàn)場，前兩次進攻時，我們被恐懼和陌生的環(huán)境逼回來，這怪物應(yīng)該會一只一只地復(fù)活，它們不想擠破利維坦號，因為它們已把利維坦當作巢穴。任何生物都不想把自己的巢穴當作戰(zhàn)場，我們重新進去，我要進入利維坦的控制室。”

九宮格的畫面里，鄭軍沖入利維坦船艙，他身前沖入的數(shù)名機械士兵已被撕得粉碎，艙前和艙尾里各盤著一只巨蛇，“火力全開，”鄭軍叫道，他的身體呈平行飛行狀向前沖去，頭微微下俯，身后機械人扛著中子炮對著蛇就是一炮，中子炮閃著白光擊中蛇頭，炮彈一點點融于蛇頭的皮膚上，三四秒鐘后，蛇頭膨脹，爆炸，血污橫飛。

乘著這個空檔，鄭軍已沖過蛇的身體，蛇頭被中子彈炸開后后只剩白色的骨骼，骨骼下的綠液在激蕩著，就在鄭軍擦過蛇身時，那蛇頭已經(jīng)重新長出了，這次它沒有分裂為兩個蛇頭，新長出的蛇頭卻至少有以前的三個大，巨大的蛇頭甚至能塞滿了整個船艙。

干得漂亮，鄭軍心道，他的身體距離蛇身有七八米，機槍打出的中子彈已打破前方艙壁，他已經(jīng)看到艙壁后的操控臺，操控臺上只有一個半圓形的操控盤，負責最簡單的進退功能。很好，他心道，與我想的一樣，這已經(jīng)夠了。

鄭軍只覺得右腿一緊，他的右腿已被一物纏住，他低頭一看，是蛇信，重生蛇頭后長出的蛇信，也增長數(shù)倍，蛇信是灰白的，上面長滿了灰白色的、三四厘米長的尖刺，尖刺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宇航服，甚至已刺入他的肌肉里。

鄭軍微微一笑，猛然捏住了火箭背包前進的按鈕，他只覺得右腿一陣劇痛，整個右大腿已與他的身體完全撕開了，這股巨力撕碎的不僅是他的右腿，蛇信也隨之扯斷，他的身體像只突然被放了氣又失去平衡的氣球，身體彈到艙壁的頂端后又墜了下來，正好落到操控臺前。

“凱文，動手”鄭軍只覺得下半身已不是自己的，“行動，佩姬，后退平移太空站，快！”

凱文突然間原地跳動起來，像動畫片里踩著跳簧的動物，每一跳足有三四米高，就在它跳躍時，三只蛇頭同時回轉(zhuǎn)，蛇信同吐，向凱文卷去，凱文連續(xù)躲閃著，它又沖到了那中頭的上方，對著左眼就插了過去，那三頭蛇的動作突然停止了，當凱文拔出來時，蛇身猛地扭動一下，中頭左眼已瞎，冒出一股灰綠色的液體。

三頭突然大聲嘶鳴起來，凱文的身體本已跳到距蛇頭七八米遠之處，但這嘶吼的氣流竟然將它吹得翻了個跟頭；跟頭翻過，凱文的小指已被蛇信卷住，另一根蛇信從另一側(cè)襲來。被卷住的小指突然變細拉長，從蛇信中滑出，凱文在太空中又翻滾了一下，終于穩(wěn)住了姿勢，向利維坦號的方向飛了回去。

被激怒的三頭蛇在太空中猛轉(zhuǎn)了一個身，沖著凱文就追了過去。

鄭軍已經(jīng)撲到操控臺前，他猛地向下推動操縱桿，利維坦船身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鳴叫，船頭一點點向下傾斜著，鄭軍只聽到耳邊傳出無數(shù)怪聲，接著他突然覺得左腿一空，支撐左腿的格柵已完全塌陷了下來，低頭一看，一只蛇張著巨口朝他嘶鳴著。

鄭軍用盡最后的力氣，猛然將操控桿向前推去，船身轟鳴一聲，“佩姬，”他大叫道，“快點！”

佩姬大腦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鄭軍準備做什么，她用左手握住空間站的控制桿，將空間站向十二點鐘位置輕移了10°，接著她倒在座椅子上，雙手同時向后拉動控制桿，空間站向后側(cè)一點點倒退著，碎冰不斷地擊打著風車站，風車站被擊打得搖晃不己。

凱文竄入了利維坦號，那三頭蛇的三頭也扎入利維坦號，給船艙的中部撞了一個大洞。

“我死后，由夏雪擔任這次行動的指揮?！编嵻妭鱽恚寮Э吹搅怂g的攝像頭拍攝到蛇嘴張開一幕，接著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見了，九宮格的畫面一個個熄滅，鄭軍已被操控臺下方的蛇怪吞掉。

利維坦號的尾部竄出了一股淡藍色的火光，機身又抖動一下，像把出鞘劍一般斜刺入天王星的冰環(huán)中，艙板在冰塊的擊打下顫抖著，外艙數(shù)處出現(xiàn)裂痕，但沒有斷裂，在連續(xù)沖過十余條厚薄不一的冰環(huán)后，利維坦號突然開始自我旋轉(zhuǎn)，這意謂著其動力系統(tǒng)已損壞；接著，船像一只失控的陀螺一般，徑直向天王星里墜去。

佩姬、博倫和夏雪看到了利維坦變身一只黑色的陀螺，沖破了天王星綠色的大氣層，他們終于明白，鄭軍決定用他的命來摧毀利維坦號上的蛇怪，他用最后的力氣駕駛利維坦號沖入天王星，凱文則負責把三頭蛇誘回利維坦上，這樣利維坦外就沒有任何蛇怪?，F(xiàn)在，利維坦號已墜入天王星的大氣層，最初的大氣層是寒冷的，下著雪，接著越來越熱，壓力會越來越大，利維坦號會先分崩離析，化為一堆破鐵片，接著鐵片被融化，然后是蛇怪，它們將在高溫和高壓下被煮成一堆泥漿，肉泥最終會被分解為電子，說不定，成為天王星磁場的一部分。

“你這個混蛋。”博倫大叫道，但他知道鄭軍做了一個完美的選擇，天王星是唯一解決蛇怪的武器。

“夏雪，”佩姬道，“根據(jù)鄭軍的命令，你現(xiàn)在是指揮官，你想怎么辦？繼續(xù)我們原有任務(wù)嗎？”

夏雪怔怔地看著天王星，飛船墜下的區(qū)域，可看見閃電的電光隱約閃爍著，“任務(wù)是什么？”

“任務(wù)是攻擊鼠人。”佩姬道，“繼續(xù)否？”

“繼續(xù)，”夏雪道，“收集我們所有的武器和機械人，轉(zhuǎn)移到AB上來，我們向塞德娜前進！”

她話音剛落，佩姬突然說道，“夏雪，你看太空站正對面十二點鐘方位！”

夏雪抬起來，那是片黑暗的太空，正對著射手座，黑暗的太空中飄浮著幾縷淡紫色的云朵，這星云的長度有數(shù)萬光年，“很美?！毕难┱f道。

“不，”佩姬的聲音急促，“那云朵距我們不到兩百公里，就在我們身邊?！?/p>

也許為了應(yīng)證佩姬的話，那云朵突然間散去，一艘黑色的物體出現(xiàn)云朵的位置，三人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尖刻的聲音，“還是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剛才這一幕太精彩了。我們認為你們愚蠢、無知，且為了貪欲可以毀滅自己，但我們錯了，你們有勇氣，為拯救伙伴愿犧牲自己。不過你們的優(yōu)點，是我們留下的?！?/p>

尾聲：鼠人的力量

“是鼠人?！毕难┙械溃锹曇舸驍嗔怂脑?，“我們不是鼠人，你可以稱我們?yōu)檫z民，我們是地球上一紀文明所留下的遺民，我們捕獲了你們的飛船，本來準備把利維坦號放回地球上，但讓蛇怪破壞地球?qū)ξ覀円矝]有好處。唯一沒想到的是，利維坦讓你們解決了?！?/p>

“你們綁架了我，”夏雪道，“還有我的四名同伴。”

“我們沒有綁架你們?nèi)魏稳?，我們只是允許他們在自愿的情況下加入我們?！蹦锹曇粽f道，“夏雪，遺憾的是，即使在睡夢里，你都不愿加入我們。”

“露出你的相貌吧?！迸寮Ы械溃斑z民。”

“嘿嘿，”那聲音冷笑道，“我可以給你們看一個東西，就是我的船?！?/p>

那黑色的物體，一點點從十二點鐘的方向鉆了出來，遙遠的太陽光正一點點照亮了它的全貌。船是黑色的，前半部長得有點象維金人運貨的平底圓肚船，船的外殼是由長條狀的金屬格板組成的，金屬板格之間的縫隙都能清楚看到，后半部呈桶狀，那黑船還像個模特般，在陽光下平行轉(zhuǎn)動了一下身體，整個船艙完全封閉的，這就是鼠人的飛船，從外觀來看，帶有點哥特式的邪惡，卻沒有任何驚奇之處。

就在這時，那黑船的兩側(cè)突然展開了一對彩色的翅膀，翅膀足有七十余米高，翅膀極美麗，橙、紅、綠、紫、白色的光點在翅膀上閃爍流動著，夏雪突然間聽到耳機里傳出一陣巨響，她還沒來及甩掉耳機，那黑船的翅膀又縮了回去，耳機的雜音漸漸消失了。

夏雪和佩姬突然間想到了一個詞，“天哪，”她倆同時叫了起來，“曲率驅(qū)動！”

“你們明白了，我們的科技在你們之上！”那聲音又說道，“這是海神波塞冬給予我們的翅膀，這翅膀是宇宙的力量，曲率驅(qū)動的方式很多，科技和自然的結(jié)合才是最完美的。當你們還在拼命想找出曲率驅(qū)動的公式時，我們已能穿越時空了。記住，這是給你們的警告和提醒，你們?nèi)粝爰尤胛覀儯覀冸S時歡迎。”

他的話音剛落，那黑船的翅膀突然間又豎了起來，夏雪只覺得耳膜里有個錘子在敲擊，那對翅膀突然拍打了一下，接著風車站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晃動停止時，那船已經(jīng)消失了，只在太空里留下幾縷淡紫色的煙霧。

“他們做到了?！迸寮о卣f道，“那翅膀上的光芒，是黑洞撕扯時產(chǎn)生的，那對翅膀就是兩個黑洞，飛船能借助著翅膀超越光速，這就是我們一直想找到的曲率驅(qū)動的方式，這就是鼠人說的穿越時空！”

“那他們可以輕松干掉我們，但他們卻在一邊展示力量，一邊等待我們加入他們?！辈﹤惖?，“為什么呢，哦，快看！”

天王星的冰環(huán)上，一根黑色的柱體一點點穿過冰壞，接近空間站，是凱文，它還活著，它帶著鄭軍的靈魂回來了！

“但我們還是要去塞德娜。”夏雪說道，“只有這樣才能解決我們的疑問，佩姬，給我接海軍總署！”

“我是NASA任務(wù)專員夏雪，我將率領(lǐng)AB以及士官長博倫和特別探員佩姬前往塞德娜，”夏雪說道，“我不知道此行會有什么結(jié)果，我們與鼠人發(fā)生接觸?！彼D了頓，她此前所有的夢境隨著鼠人的出現(xiàn)，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她記起曾有數(shù)個鼠人翻動了她的身體，她瞪著眼睛看著它們，搖了搖頭。

我確實拒絕了它們，夏雪心道，她關(guān)掉了通話器，只覺得異常無助，AB脫離了風車站，人類的科技在敵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她想到了利維坦號上的蛇怪，其實人類最善長制造毀滅自己的武器。

但人類永遠不會滅亡，夏雪心道，因為人類中始終有鄭軍、佩姬、博倫還有她這樣的人。她想起了NASA的一句話，“那些作出最后犧牲的人，是為幫助他人到達天上的星星”。

說的是你，鄭軍。夏雪最后看了一眼天王星，鉆入了壓力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