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女王對德國進行了為期3天的國事訪問。在此期間,是誰為女王安排飲食?誰保護她?誰為她拉出椅子?《明星》雜志記者帶領我們關注一場成功的國事訪問背后的那些幕后英雄們。
總統(tǒng)的管家
沒人看見這個男人,但他一直都在。晚上8點33分,國宴的賓客們站在布置得如同節(jié)日一般的餐桌旁,相互交談。枝狀吊燈閃爍,突然他出現在美景宮大廳的左側,黑色無尾禮服,白襯衫,黑領結。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拿起話筒,大廳的門打開,這個男人用喜慶的聲音說:“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伊麗莎白二世女王陛下,和聯邦總統(tǒng)約阿希姆·高克!”大廳非常安靜,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大門,兩位國家元首走了進來——這時,那個神秘的“主持人”消失了。當女王到達大廳中央的桌子邊時,他又突然出現在她身后,毫不引人注目地把重重的椅子往后拉,方便她入座。
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在宮殿中出沒,如同身披一件哈利波特的隱形斗篷。今年6月底的那個周三,他總是及時出現在正確的地方,但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到達的。女王站起來,準備開始她的餐桌講話,他站在她的旁邊,為她調整話筒。默克爾總理對一位賓客抱有疑問,他小聲地告訴她答案。他總是在提供服務。這是他的職業(yè)。
41歲的羅尼·阿爾舒特是聯邦總統(tǒng)的管家,負責這位國家政要的所有個人需求。他告訴高克,什么時候適合穿燕尾服,什么時候應該穿無尾禮服,接待他的客人,保管他的勛章。他為總統(tǒng)免去后顧之憂,使他可以安心工作。
在他辦公室的架子上,有自約翰納斯·勞以來所有總統(tǒng)的照片,每個人都專門為他題了詞,他為每個人服務過。他不喜歡說起自己和自己的工作,沉默是他的天性,這樣他才能在這個職位上幸存14年。如果問他,一位管家最重要的3個特征是什么,他回答:“第一謹慎,第二謹慎,第三還是謹慎?!?/p>
阿爾舒特從不認為,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來訪沒有他就不能順利進行,但事實確實如此。
國事訪問是共和國的最高儀式,一種宮廷奢華和民主體面的混合,是一部儀仗隊和軍樂隊一起參演的大型國家戲劇,是幾百官員在數月的瑣碎工作后完成的一件大型藝術品:大使,報告人,保鏢,外事局外交禮儀官,聯邦總統(tǒng)府外交禮儀官,新聞發(fā)言人,警察,技術人員,廚師,以及像羅尼·阿爾舒特這樣的人。
這位管家站在晚宴的主桌旁,雙手背在身后,目光警覺,但毫不起眼。他觀察著,穿著一雙銀色鞋子的女王如何晃動雙腳,隨著音樂搖擺。柏林愛樂樂團的“英聯邦五重奏”演奏著貝托爾特·布萊希特的音樂劇《三文錢歌劇》。女王的白色長裙和她發(fā)間的王冠一樣閃亮。坐在她旁邊的德國第一夫人丹妮拉·夏迪特穿著玫瑰色的禮服,光彩照人。只是一個偶然?偶然是每場國事訪問的敵人。早在4月,丹妮拉·夏迪特就被問到,晚宴時會穿什么?!斑@我現在怎么知道?”她回答。但是聯邦總統(tǒng)府的外交禮儀官知道答案,購買了一條新裙子,并給女王的宮廷裁縫安格拉·凱利發(fā)送了一封郵件。難以想象,如果兩位女士的晚禮服不搭會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女王讓大廳里每個人的心頭都涌起敬意。從之前的閱兵式就可以看出來了。他們所有人都乖乖站成一列,弗蘭克-瓦爾特·施泰因邁爾(德國外交部長)站在弗雷迪·斯普林格(德國最大出版社之一施普林格出版社創(chuàng)始人的遺孀,基民盟成員)后面,馬丁·文德恩(大眾汽車集團CEO)站在克里斯提娜·勞(德國前總統(tǒng)約翰內斯·勞遺孀)后面,所有名人都激動地等待著這一歷史性的會面,期待著和那個斯大林還在克里姆林宮執(zhí)政時就坐在王位上的女人握手。不要忘了鞠躬或行屈膝禮!就連安娜-蘇菲·穆特(德國著名小提琴家)這樣的世界明星在偉大的女王面前也優(yōu)雅地幾乎把頭垂到了地上。
外交禮儀官
大廳里的17號桌邊,左后面的角落里,坐著一個男人。當《三文錢歌劇》樂聲響起時,他微閉著眼睛,享受著音樂。讓5位來自英格蘭、蘇格蘭、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的音樂家組成“五重奏”登臺演出,正是他的主意——這是對這位英聯邦最高代表的特殊問候。他熱愛這樣的象征符號。他之前已經向他所在餐桌的每位賓客一一打了招呼。“請允許我介紹自己,我是恩里克·布里撒博士,聯邦總統(tǒng)府外交禮儀官?!彼撠煷_保餐桌上各位賓客之間的談話順利進行。如果有人不知道該用桌上10個杯子中的哪一個,他會提供幫助。他是禮儀先生。
他的同事們稱呼他為“布里撒博士”。他是法學家、憲法專家,有一半意大利血統(tǒng),43歲,一個禮節(jié)無可挑剔,對問候、升旗和餐桌禮儀等場合的手勢語充滿熱情的男人。他和外事局的同事一起,負責女王來訪的順利進行。
“外交禮儀通常被描述為束緊的緊身胸衣,”他說,“是政治交流的一個重要工具,它使得原本不可見的國家政府變得可見?!?/p>
布里撒在女王來訪前幾個月進入聯邦檔案館,研究了記錄女王來訪德國的全部文件:會議記錄、日程表、菜單。他想知道,女王已經看過、聽過、吃過什么,以避免重復,或再現美好回憶。1965年國宴上的甜點是“涂上奶油的新鮮草莓”。由于伊麗莎白女王喜歡草莓,50年后的這一天,端上桌的甜點是“接骨木花、阿爾卑斯脫脂乳和草莓的變奏曲”。
5月中旬,黑森州的外交禮儀官打電話給布里撒,宣布他計劃在法蘭克福市政廳中接待女王時,將草莓作為餐后甜點,對此布里撒毫不留情地提出了否定意見:草莓得出現在美景宮!黑森人必須另選蘋果酒果汁刨冰待客。
“國宴不只是一頓飯。”布里撒說。它是一場高規(guī)格的政治活動,這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都如同出自魔術師之手。例如餐桌席位的安排就是一項需要如同走鋼絲般小心翼翼的外交活動。為何“第一先生”約阿希姆·紹爾(安格拉·默克爾總理的丈夫)要坐在離女王3個座位的地方?為何大衛(wèi)·卡梅倫(英國首相)沒有攜夫人前來?為何歌手馬克思·哈勃(德國宮殿樂團創(chuàng)始人)可以入座眾人渴望的5號桌,坐在女王右斜對面,可以直視到她?為何左派黨主席卡提亞·基平和她的丈夫坐得那么遠?是為了懲罰這位這天晚上唯一沒有穿無尾禮服的丈夫嗎?
在國宴開始兩天前,布里撒和兩位女同事一起為這些名人編排座位。他們站在一塊磁性板邊,板上有16張桌子,每張小紙條代表一位賓客,一共139位。官員們將它們一會兒推到這里,一會兒推到那里,遵循嚴格的規(guī)則,對自己的經驗充滿自信:外交等級,性別,國籍,好感度,一切都必須考慮到。夫妻不能緊挨著坐,因為這樣他們就只會和對方交談。
布里撒自愿選擇了角落的17號桌,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座位。在這里,他可以將整個大廳盡收眼底:“我必須看到別人沒看到,或是太晚看到的東西。”
安保人員
女王來訪時的安全等級是二級:被保護人有巨大的媒體知名度,任何時候都可能發(fā)生恐怖襲擊,但對此沒有實際證據,飲食不會預先試吃。美國總統(tǒng)來訪時的安全等級總是一級,比如在奧巴馬上次來到德國美景宮時,服務人員為他打開了一個餅干盒,一位海豹突擊隊官員和他的私人醫(yī)生站在旁邊,時刻警惕著,以防發(fā)生不測。
國宴結束兩天后,女王穿著亮眼的黃色服裝,在勃蘭登堡門有選擇地和德國民眾接觸。周圍的某個房頂上掠過一位狙擊手的身影,但是此外基本看不到武裝的警察。
“我們采取必要的安全措施,”尤爾根·埃布內說,“不少,但也不多。安全措施應該是保護國事訪問順利進行的,而不是主導其全過程?!彼Q之為“人身安全保護的民事方案”。
49歲的埃布內是聯邦刑事調查局安全分部副部長,負責國事訪問期間的安保工作。他是個體格強壯的家伙,穿著灰色西裝和淡藍色襯衣。他派出了100多個男女安保人員執(zhí)行任務。但是他們在哪里?埃布內微笑著,沒有透露更多細節(jié)。
他們已經研究了總統(tǒng)高克和女王出現的每個公共場合:刺客有可能從哪里出現?我們可以占據哪些位置?這里有一個安全的空間,方便在襲擊發(fā)生時疏散人員嗎?但是他們不會上演“武裝秀”——埃布內這樣稱呼風風火火、惹得世人皆知的武裝保護行為?!拔覀兊谋Wo措施是悄無聲息的,應該盡可能不讓人覺察到。”
幸運的是,沒有發(fā)生什么。周五下午,女王就踏上了返程的旅途。一切似乎從未發(fā)生過,超過一年的工作就這樣宣告結束,美景宮又變成了一棟空曠、整潔的房子。
羅尼·阿爾出特坐在他的辦公室里,將總統(tǒng)高克的勛章整理到柜子中。今天晚上他將看足球,女足世界杯。如果德國獲勝,他馬上就要準備下一次旅行。如果德國女足進入了決賽,總統(tǒng)可能會飛去加拿大,而他的工作就這樣繼續(xù)著,繼續(xù)著。
[譯自德國《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