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 狼
遇見那碗面
◎紅 狼
有一年我們在中國西部旅游,乘列車到了西安。西安方言是關(guān)中口音,比如讀“巷”字不發(fā)“xiang”音,念“hang”,與千里外的揚州口音一致,聽著倍感親切。我在車上大聲發(fā)問:西安最好吃的面條在哪?
整節(jié)車廂都在低語它的名字:“柳巷(hang)面!”
柳巷面自然在柳巷,后來柳巷拆了,三遷其址,如今搬到案板街,緊鄰易俗大劇院。那天早上九點,我候在緊閉的門前,計劃是等到上午十點柳巷面開張,以第一波客人的身份進店。
排號之后,我們領(lǐng)到的是三位數(shù)號碼。你倒不擔(dān)心自己等得累,只怕廚房里的諸位先倒下,那里有三個師傅下面,四個師傅搟面扯面,五個廚娘配菜,往白瓷海碗里盛鹵牛肉,再有幾個伙計上下打點,好像一條流水線上的機械,一旦開動就轉(zhuǎn)個不停,每個人都忙到額頭冒煙。待我點的特大號加面加肉的“柳巷面”端上桌,已是中午一點,冰峰汽水的空瓶排了一打。如此辛苦等來的面,朋友老馬也忍不住夾一筷嘗鮮,然后,他把整張臉埋進了面碗。我又驚又怒:驚的是此人怎突然轉(zhuǎn)性?怒的是我只點了一份!
我要去再點一碗面,鄰座的西安人搖搖頭,他們說:“你此刻點一碗面,再過兩小時也未必輪到。”我說我等得起!西安人卻說:“你等得起,面館等不起。柳巷面兩點歇業(yè),請改天再來。”
于是我們在西安多住了三天,每天早上去案板街排隊,點兩大碗加肉加面的柳巷面。若將精工細(xì)作的江南面條比作捧在膝上的玲瓏少女,西北的面條就是肉感厚實的高挑女郎,須得整個腦袋都埋進她懷里,銷魂蝕骨。
后來,老馬解釋:自己是一個面條愛好者。我們又在新疆吃過油肉拌面,到宜賓吃過燃面,兩只海碗兩張嘴,你一筷我一筷,吸面聲此起彼伏,嚼得蕩氣回腸。
若你不愛吃面,興許只是還沒有遇見屬于自己的那碗面。
我們國家,從南到北,從東往西,能在一萬八千公里國境線上每一個節(jié)點都吃到的食物,唯有面條。在一些人的眼里,面條是一日之晨最重要的一餐;在另一些的人眼里,面條是一年四季不可或缺的主食;在你的眼里,面條是伏案熬夜至凌晨,家人奉上的一碗親情;在他的眼里,面條是值得畢生追求的美食,明明有千百種滋味,偏偏都喚作同一個名字。(摘自《唯美食與愛不可辜負(fù)》江蘇文藝出版社
圖/張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