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琳（黑龍江大學文學院 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

“比”字句中“X比Y還W”和“X比Y更W”構式的語義對比

王佳琳
（黑龍江大學文學院 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

文章以“比”字句中的兩種構式——“X比Y還W”和“X比Y更W”的語義結構作為對比基礎，對二者的語法意義和深層語用功能進行了比較，而后分析導致其產生語義差異的原因——是否存在預期與反預期。最后指出辨析“X比Y 還W”和“X比Y更W”兩種構式的差異對于語言教學的重要意義。

“X比Y還W”；“X比Y更W”；構式；語義對比

一、引言

現(xiàn)代漢語中存在“他比我高”“今天比昨天熱”“我比你早到家”“我比你更漂亮”“弟弟比哥哥還高”這樣一類“X比Y（還/更W）”句型，我們通常稱之為“比”字句。

“比”字句是由“比”字短語充當狀語的一種比較句，其中X 和Y是“比”字句的比較項。因為X的位置在前，Y的位置在后，所以通常把X稱作“前項”，把Y稱作“后項”。W用于體現(xiàn)比較的結果，稱為“結論項”。

二、前人關于“X比Y還W”和“X比Y更W”的對比研究

作為現(xiàn)代漢語最常見的一種比較句式，“比”字句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使用得相當頻繁，前人對“比”字句也不乏研究。

呂叔湘先生早就指出：兩件事情“必須有相同的部分，又有相異的部分，才能同中見異，或異中見同，才能有比較關系”[1]。

丁聲樹先生認為，“比”字句體現(xiàn)的是程度差別，而不是異同或近似。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許多學者對“比”字句作了多方位的研究，我們主要以語義結構作為對比基礎，對“X比Y還W”和“X比Y更W”兩種構式進行對比分析。

殷志平先生（1995）討論了“X比Y還W”句型的兩種功能，他認為該格式的“比”字句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比較類“比”字句。例如“冬天，屋里又濕又潮，比外頭還冷”，這一句式表示Y已經具有W所表示的性狀、程度，并且X比Y更勝一籌；第二類則是比況類“比”字句。例如，“他骨瘦如柴，胳臂比火柴棍還細”，這一類“比”字句并不是比較兩項事物的性狀、程度，而是把Y所表示的事物作為衡量的標準來比況說明X的性狀、程度。經過考察，他認為“X比Y還W”之所以會存在兩類不同的意義取決于下述兩個原因：第一，從Y的性質方面講，兩類句子預設不同；第二，比較類“比”字句中的兩個比較是現(xiàn)實的，比況類“比”字句的比較是不現(xiàn)實的，是夸張的比較。[2]

在對“X比Y還W”句型的兩種功能進行分類并了解了比較類“比”字句和比況類“比”字句的不同以后，我們認為可以用以下三條標準，從形式上對“X比Y還W”和“X比Y更W”這兩種結構近似、意義不同的句型加以劃分和驗證。

第一，對比較類的“比”字句而言，其比較前項X可以和比較后項Y互換，生成新的句子。而比況類“比”字句卻不能互換。

例如“小李跑得比小張更/還快”可以變換為“小張跑得比小李更/還快”只要事實如此，句子就可以成立。而比況類“比”字句“我們的風箏飛得比飛機還高”就不能說成“飛機比我們的風箏飛得還高”。

第二，比較類“比”字句的結論項W可以用其相反意義的“-W”來替換，但比況類“比”字句中的W卻不能用“-W”替換。例如“小張比小李還高”可以說成“小張比小李還矮”，句子成立。而比況類“比”字句“他胳膊比火柴棍還細”則不能說成“他胳膊比火柴棍還粗”。

第三，比較類“比”字句可以去掉“還”，但比況類“比”字句就不能去掉“還”字。

例如我們可以說“小張比小李高”，但是不能說“他胳膊比火柴棍細”。

至此，我們可以運用上述三條諸標準對“比”字句的類型歸屬問題，即究竟是比較類“比”字句，還是比況類“比”字句進行鑒別。

三、“X比Y還W”和“X比Y更W”的語義差異問題

我們重點來談談“X比Y還W”和“X比Y更W”這兩種看似相近的句型在語義方面存在的差異問題。

陸儉明先生認為，“X比Y還W”和“X比Y更W”表示同樣的語法意義[3]。然而仔細地推敲起來，我們發(fā)現(xiàn)二者還是有區(qū)別的。

這種區(qū)別從兩種句型的省略形式上可以看出。“X比Y更W”里的“比Y”在一定上下文或語境中是可以省去的。例如“妹妹比我更漂亮”，可以在聽話人知道妹妹與我在相貌上相比較的情況下，省略為“妹妹更漂亮”，而“X比Y還W”里的“比Y”卻不能省略，例如，“弟弟比哥哥還高”就不能說成“弟弟還高”，這種形式是不為人們所接受的。也就是說，對于“X比Y還W”類句型而言，是沒有“X還W”這樣的省略格式的。那么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是什么呢？我們需要對這個問題進行探討。

四、“X比Y還W”與“X比Y更W”產生語義差異的原因

我們認為，“X比Y還W”和“X比Y更W”之間存在語義差異的原因就在于二者在語義上分屬于兩種不同的結構。也就是說，二者的構式意義是存在差異的?！癤比Y還W”句型由于存在預期與反預期，所以在語義結構上體現(xiàn)為層化后的雙層結構，而“X比Y更W”在語義結構上則僅表現(xiàn)為單層結構。對此，我們將舉例做出具體的說明：

（1）鮑威爾比劉翔跑得還快。

（2）鮑威爾比劉翔跑得更快。

對于例句（1）“鮑威爾比劉翔跑得還快”的第一層意思，我們稱為“預期層”，可以描述如下：劉翔是奧運冠軍、“亞洲飛人”，他跑得非?？?。第二層意思，我們稱為“反預期層”，可以描述如下：更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鮑威爾跑百米的速度竟然超過了我們的奧運冠軍！這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對于例句（2）“鮑威爾比劉翔跑得更快”的表述只是建立在承認兩名運動健將跑步速度都很快的認知基礎之上，在經過說話人對二者跑百米誰的速度更快這一客觀事實進行比較后，得出的評價。這種評價因為本身并不帶有預期的色彩，自然也就不會具有意想不到的表意和語氣。再看一組例子：

（3）春晚過后，小沈陽比趙本山還火。

（4）春晚過后，小沈陽比趙本山更火。

同樣地，我們仍用“預期層”與“反預期層”理論對上述兩個例句進行解說。例句（3）“春晚過后，小沈陽比趙本山還火”，這句話的第一層我們可以描述為：說話人認為趙本山已然具有很高的知名度。第二層反預期層則可理解為：讓媒體和觀眾都沒有料想到的是趙本山在攜愛徒“小沈陽”聯(lián)袂獻藝于春晚舞臺以后，“小沈陽”的影響力連同觀眾的評價竟然都遠遠超出師父趙本山，同時該句也表達出 “小沈陽”能夠“一夜成名”“一炮走紅”實際上超出了媒體對其早有的預期之義。而例句（4）“春晚過后，小沈陽比趙本山更火”所表達的意思則相對簡單，只是用客觀的語氣說明小沈陽受歡迎的程度已經超過其師父趙本山這樣的事實，這種表達方式可以看成是一種基于現(xiàn)實情況的描述。

了解了“X比Y還W”和“X比Y更W”兩種句型間存在的這種語義結構上的差異，我們就可以解釋為什么“X比Y還W”句式中不能省略“比Y”而變成“X還W”這種句式、而“X比Y更W”卻可以省略“比Y”而轉換成“X更W”這種句式的原因。我們通過如下兩個例句進一步做出闡釋：

（5）他穿得比我更像乞丐。

（6）他穿得比我還像乞丐。

例句（5）“他穿得比我更像乞丐”因其在語義結構上屬于單層結構，在省略了“比Y”后，變成“他穿得更像乞丐”，而句子仍然能夠成立。只不過，這種“X比Y更W”的句式，在省略掉了“比Y”后，如果不聯(lián)系上下文語境分析的話，句子表義的完整性是不如省略前的句子的。而例句（6）“他穿得比我還像乞丐”屬于“X比Y還W”句型。在語義結構上因其屬于雙層結構，故其第二層反預期層的存在需要以第一層預期層的存在為前提，因此如果事先并沒有對某事件進行預期的話，當然也就不會存在與之相對應的反預期。所以在省略了“比Y”后，例句（6）就變成“他穿得還像乞丐”。這句話之所以不能夠為人們所接受,原因就在于該句失去了比較的對象“我”,因而導致預期層的消失，進而致使第二層反預期層“沒想到他穿得比我還破舊，還像乞丐”無法通過第一層預期層“我已經穿得夠破舊了,已經像乞丐似的了”這樣的意思通過對比而得以清晰地表達。

五、結語

綜上所述，“X比Y還W”和“X比Y更W”是“比”字句中常用的兩種語義結構不同的構式。在運用這兩種句式進行交際的時候，我們應當明確“比”字句中的“X比Y還W”和“X比Y 更W”句式在使用時，其內在的語義結構層次上存在著的具體差異。二者作為“比”字句的兩種不同構式，具有著不同的表達功能和語義指向。

明晰這兩種句式的語義結構上的差異對于確保漢語為母語者運用“比”字句進行口語表達和書面表達時的準確性與合理性具有重要的意義。此外，對于第二語言教學來說，在教學中能夠使學生理解“比”字句上述兩類句式的深層語義及其語用方面存在的預設條件，對于正確使用和區(qū)分“比”字句的各種構式、糾正學生在學習中存在的偏誤，通過大量的語言積累培養(yǎng)漢語的語感都是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的。

[1]呂叔湘.中國文法要略[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2]殷志平.“X比Y還W”的兩種功能[J].中國語文,1995（2）.

[3]陸儉明.“還”和“更”,現(xiàn)代漢語虛詞散論[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靳開宇]

On the Semantic Comparison of the goushi of“X bi（比）Y hai（還）W”and“X bi（比）Y geng（更）W”in Comparative Sentences which Constituted by“bi”（比）

Wang Jialin
（School of Art,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Heilongjiang 150080）

Based on the comparison of semantic structure of"X bi（比）Y hai（還）W"and"X bi（比）Y geng （更）W",both of syntactic meanings and deep semantic functions were compared in this paper.Then analyses that causes the semantic differences of the two structures are given-whether there are expectations and Anti expectations.Finally,it comes to conclusion thatmaking a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two structures is significant for language teaching.

"X bi（比）Y hai（還）W"；"X bi（比）Y geng（更）W"；construction；semantic comparison

H146

A

2095-0438（2015）11-0050-03

2015-06-30

王佳琳（1982-），女，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大學漢語言文字學專業(yè)2014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社會語言學。

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guī)劃項目（14C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