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淼
(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
北魏獻文帝禪位考
——兼與李憑先生商榷
李淼
(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江蘇 南京210046)
摘要:李憑先生在其《北魏平城時代》一書中對北魏皇興五年的禪位事件做了詳盡的論述。但獻文帝欲禪位于京兆王子推的提議并非如李憑先生所說是在文明太后壓力下被迫為之,而實際上是為了將皇位順利傳于孝文帝,并以太上皇的身份加強皇權(quán)的政治策略。之后獻文帝任用親信,貶斥馮太后親黨也證明了這一點。通過對孝文帝外祖李惠等在這場斗爭中的經(jīng)歷的分析,可以證明孝文帝應(yīng)非馮太后所生。
關(guān)鍵詞:北魏;獻文帝;禪位;馮太后;孝文帝
北魏從和平六年(465年)高宗文成帝駕崩文明太后聽政到承明元年(476年)顯祖獻文帝駕崩文明太后再次聽政這十余年間,發(fā)生了一系列紛繁復雜的事件,對日后北魏政治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這其中又以皇興五年(475年)獻文帝的禪位事件尤為引人注意。關(guān)于這一事件,史家歷來對獻文帝禪位的原因充滿興趣。清代學者王鳴盛對此提出疑問:“顯祖初立之時雖幼,而其后日漸長大,正可躬理萬機,顧乃忽禪位于襁褓之子,此事之奇者?!保?]547據(jù)《魏書》卷六《顯祖紀》中記載,獻文“雅薄時務(wù),常有遺世之心”,因而有禪位之舉,并認為其“早懷厭世之心”?!侗笔贰放c《資治通鑒》都沿襲此說。唯可能非原文的《魏書》卷一〇五之三《天象志三》提出“上迫于太后,傳位太子”的觀點。當代史家一般皆采后說,即獻文帝禪位乃迫于馮太后之壓力。①最近,李憑先生的觀點可以說最具代表性,他認為“獻文帝被迫禪位于孝文帝,北魏朝廷實權(quán)則被文明太后馮氏侵奪”。[2]106在其所著《北魏平城時代》中對這一觀點作了詳細的論述。[3]198-207
由此可以看出,認為獻文帝禪位于孝文帝是因為文明太后所迫可以說已經(jīng)成為定論。然而近年也有學者對此提出異議,其中以張金龍的觀點較具代表性。針對李憑的論述,他指出李憑對這一問題的論述中的邏輯漏洞,他認為李憑說獻文帝禪位是受文明太后脅迫,又說獻文帝禪位后“仍然掌握著北魏王朝的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力”,這是前后矛盾的,“傀儡皇帝在被逼退位后卻又掌握著王朝最高權(quán)力,世上豈有此理?”[4]313張金龍認為不應(yīng)過于懷疑《魏書》等傳世史料的記載,用獻文帝歸心佛道而有遠離塵世之心來解釋期禪位的原因應(yīng)當是可信的。然而在接下來論述獻文帝禪位后的政局,張金龍卻認為獻文帝“仍然掌握者北魏王朝的大政決策,是名副其實的最高統(tǒng)治者?!保?]326這又似乎與李憑的論述產(chǎn)生了相似的矛盾。故而我們在仔細研讀史料之后,尚覺這一問題有值得商榷之處。遂不揣谫陋,試討論如下,以求教于方家。
李憑先生說“(獻文帝)想要禪位于京兆王子推只是獻文帝在文明太后逼迫下所作的不得已而求其次的選擇,這樣做雖然剝奪了孝文帝的繼承權(quán)利,卻抵制了文明太后的干政。”“將皇位傳于五歲的兒子,也就等于將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拱手交給文明太后,……與其將其交給文明太后,還不如交給屬于自己同黨的京兆王子推?!保?]204-205為了阻止文明太后干政而取消太子的繼承權(quán),無論如何在邏輯上難以令人信服。
從當時群臣的激烈反對來看,獻文帝至少是在嚴肅而正式的廷議場合提議禪位于京兆王子推的。如果當時群臣沒有激烈的反對,禪讓得以順利進行的話,那么道武帝不惜以“子貴母死”確定的長子繼承制就會被打破。而考慮到北魏前期的直勤制度②,一旦子推得獻文帝禪讓繼位的話,實際上就在法理上恢復了其它拓跋宗室的平等的繼承權(quán)。參與廷議的宗室完全有理由支持這一行動。③
所以,獻文帝在提出這一禪讓方案時必然有所預(yù)料,即統(tǒng)治集團內(nèi)對長子繼承制的認可。則這一方案的提出可以說是對朝臣的試探,是以退為進地將君位傳于太子宏,從而獲得接下來進一步加強皇權(quán)措施的操作空間?!段簳肪硎拧度纬峭鮽鳌分袑Υ擞休^為詳細的記載。[5]461-462
當獻文帝提出禪位京兆王時,任城王云、太尉源賀、東陽公丕等人都是北魏朝廷重臣,都異口同聲地為孝文帝爭帝位,所據(jù)理由或是因為他是“皇儲正統(tǒng)”,或是恐怖“昭穆有亂”,或是贊揚他“圣德夙章”,而獻文帝則順勢將皇位讓與獻文帝。④這之后,文明太后等人擅權(quán)和關(guān)注的焦點就轉(zhuǎn)移到年幼的孝文帝身上,作為太上皇的獻文帝反而有了更多的處置自由。
其實,清人王夫之早已表達了相似的看法,李憑先生也作了分析和批評?!蹲x通鑒論》卷十五劉宋明帝條之六指出:
故弘年甫二十,急欲樹宏于大位,以素統(tǒng)臣民,而己鎮(zhèn)撫之。猶恐人心之貳也,故先遜位于子推,使群臣爭之,而又陽怒以試之,故子推之弟子云力爭以為子推辭,而陸?zhàn)ァ⒃促R、高允皆犯顏以諫而不避其怒,其怒也,乃其所深喜者也。[6]450
而李憑先生批評王夫之忽視了獻文帝禪位是處于被迫,而李憑先生所據(jù)的材料只有《魏書》卷一〇五之三《天象志三》的記載,即:
先是元年六月,熒惑犯氐;是歲十一月,太白又犯之,是為內(nèi)宮有憂逼之象。占曰“天子失其宮”?!髂?,上迫於太后,傳位太子,是為孝文帝。[5]2411-2412
李憑先生認為這則材料“說明獻文帝禪位因系文明太后所迫是唐代以前人們普遍接受的看法?!保?]203眾所周知,魏收本《魏書》《天象志三》與《天象志四》亡佚,后人據(jù)唐張?zhí)亍段簳费a。⑤按張?zhí)刂段簳樊敒樗郊倚奘?,所論亦當為其個人或者唐人中所有之觀點,不能得出其為唐人普遍接受的觀點,更不應(yīng)是“唐以前”。并且,既然李憑先生也說這是“唐人之看法”,與王夫之之觀點一樣為史家一家之言,不應(yīng)以一家駁另一家。
接著,李憑先生又引《魏書》卷四十《陸馛傳》:
顯祖將禪位于京兆王子推,任城王云、隴西王源賀等并皆固諫。馛抗言曰:“皇太子圣德承基,四海屬望,不可橫議,干國之紀。臣請刎頸殿庭,有死無貳?!本弥垡饽私?,詔曰;“馛,直臣也,其能保吾子乎!”遂以馛為太保,與太尉源賀持節(jié)奉皇帝璽紱,傳位于高祖。[5]905
李憑先生認為《陸馛傳》中“其能保吾子乎!”表達了獻文帝對于日后孝文帝能否保住皇位不受他人侵犯而“憂心忡忡”。又說“群公相之,有何不可?”這一句是獻文帝在從側(cè)面向群臣發(fā)問“你們能使我的幼子保住權(quán)位嗎?”這里獻文帝強烈的表現(xiàn)出希望群臣支持孝文帝即位的愿望,惟恐他人染指皇帝的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力。而李憑先生又說為了防止文明太后擅權(quán)而取消孝文帝的繼承權(quán),也就是說為了避免孝文帝繼位后的情況而不讓孝文帝繼位,看似徹底解決了問題,但實則完全違背了常理,這就好比為了避免腿疼而把推鋸掉一樣是不可思議的。無論獻文帝與京兆王子推的關(guān)系多么密切,這樣的行為也是不可理喻的。正常的邏輯應(yīng)當是采取措施為孝文帝繼位做準備,防止文明太后干政的情況出現(xiàn)。事實上上引《陸馛傳》中,陸馛諫阻獻文帝禪位于京兆王,獻文帝對他大加贊賞,并進位太保。而“其能保吾子乎!”其實是對陸馛的贊賞,語氣是肯定的。而“群公相之,有何不可?”更加是表述了傳位于孝文帝的正當性。這樣,獻文帝禪位于京兆王子推的事件試探的意味就更加明確了,即以此為契機,挑選可以輔佐孝文帝的大臣。并且在自己尚且年富力強之時,以太上皇的身份為孝文帝掃除即位后的障礙。所以這一事件暫時的勝利者應(yīng)當是獻文帝,而不應(yīng)如李憑先生所說的是:“文明太后如愿了”。
獻文帝禪位于孝文帝后,不僅沒有像《顯祖紀》所說的那樣“雅薄實務(wù),常有遺世之心”[5]131,在政治上反而表現(xiàn)得更加活躍,積極進行加強皇權(quán)的活動,這又可以進一步佐證獻文帝本就沒有真正禪位于京兆王的打算。
一方面,獻文帝將自己的親信委以重任。472年,獻文帝親信萬安國從散騎常侍升遷至大司馬和大將軍。史稱:“顯祖特親寵之,與同臥起,為立第宅,賞賜至巨萬。”[5]804“(延興二年三月)戊辰,以散騎常侍、駙馬都尉萬安國為大司馬、大將軍,封安城王?!保?]136大約同一時間,李訢被迅速提拔到尚書省中任中任太倉尚書,掌握財權(quán)。⑥加之大力擢升支持太子繼位的陸馛等人,其加強皇權(quán)的意圖已十分明顯。
另一面,獻文帝又將與文明太后關(guān)系密切的宗親重臣調(diào)離首都平城。473年到475年獻文帝的活動尤其引人注目。473年,獻文帝公布了一系列加重賦稅的措施,旨在為日后的南征做準備。⑦同年獻文帝還親自外出南巡,⑧以此表明他圖南的決心。大約仍然是這一年,獻文帝借口即將征伐南朝,“除(任城王云)都督徐兗二州緣淮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開府、徐州刺史?!雹犭S后,拓跋云又被調(diào)到冀州,始終遠離政治中心。
延興四年(474年),以馮太后為中心的反乙渾集團⑩中的關(guān)鍵人物元丕因一次戰(zhàn)役被調(diào)至陜西西南部。隨后任雍州刺史。這樣,從465年就開始鉗制獻文帝的主要鮮卑貴族到475年都遠離了政治中心,只有馮太后還在平城。
這里我們要考慮的一個問題是,獻文帝這些意圖明顯的人事調(diào)動為什么能夠順利的得以實現(xiàn)?我們認為,關(guān)鍵就在于獻文帝以南征為借口。獻文帝在調(diào)動拓跋云之前,通過提高賦稅,南巡等行動,表明他了圖南的決心。然而奇怪的是,這些夸大其詞的對南朝戰(zhàn)爭一次都沒有發(fā)生,否則拓跋云和元丕就都將繼續(xù)待在地方,但事實的情況是,477年獻文帝駕崩后,馮太后太后立即將元丕召回平城,任為司徒。后來孝文帝為了取得拓跋貴族支持他遷都洛陽的決定,使用了幾乎同樣的策略,即以征伐南朝為借口。我們知道,在南北朝對峙時期,南征乃“國之大事”以此為借口的人事調(diào)動是眾臣尤其是拓跋貴族沒有理由拒絕的。
除了將宗室重臣調(diào)離平城外,獻文帝甚至還嘗試控制已即帝位的孝文帝。?并且果斷地剪出馮太后親信。并且最終逼得馮太后在形勢危急之下,棋走險著,鴆殺獻文帝。史稱“太后行不正,內(nèi)寵李弈。顯祖因事誅之,太后不得意。顯祖暴崩,時言太后為之也?!保?]328明言獻文帝的加強皇權(quán)的活動實為為其遭馮太后鴆殺的導火索。而獻文帝駕崩后,幫助他加強皇權(quán)的“私黨”以及與獻文帝親近的臣僚很快被馮太后消滅殆盡。從476年到479年,被處死的人有萬安國?、子推?、李訢?、李惠?、元目辰?、長樂?等。至此獻文帝與馮太后的斗爭才最終以馮太后的勝利而告終。
在獻文帝與馮太后的政治斗爭中,年幼的孝文帝一直是最為重要的砝碼,誰控制了孝文帝誰就能掌握相當?shù)闹鲃?。而孝文帝的身世在史學界卻是一樁眾說紛紜的懸案。從呂思勉先生開始,就有認為孝文帝為馮太后私生子的觀點,并且得到了后來許多學者的支持,據(jù)李憑所說,“已成定論?!保?]188而持這一觀點的主要論據(jù)有如下幾條:
第一,孝文帝出生時,獻文帝年僅十三歲,“能否生子,實有可疑”。第二,孝文帝出生后,“太后躬親撫養(yǎng),是后罷令,不聽政事?!眳嗡济阌纱藨岩尚⑽牡蹫轳T太后所生,而太后因哺育孝文帝而罷令。[7]509-510第三,《魏書》卷十三《文成文明皇后馮氏傳》稱:“迄后之崩,高祖不知所生。”第四,《魏書》卷八五《楊播附楊椿傳》中以“母子”呼馮太后與孝文帝二人。?
對于這幾條論據(jù),李憑先生逐一辯駁,并以《孝文帝非私生辨》為題作文。他認為在生理上十三歲生子完全有可能,并且拓跋本就有早育的傳統(tǒng)。而躬親撫養(yǎng)是出于政治斗爭的需要。再則,馮太后死后,“高祖不知所生”的原因在于孝文帝生母李氏被馮太后以“子貴母死”的舊制所殺,因而一直不為年幼的孝文帝所知。最后“母子”的稱法應(yīng)當只是泛稱。[3]186-198
李憑先生的這些論述符合情理,我們基本認同。但是,這些討論所批駁的觀點都是“孝文帝為馮太后私生子,與獻文帝無血緣關(guān)系?!边@些觀點都只是認為馮太后與孝文帝是母子,并沒有說獻文帝與孝文帝非父子。事實上,還有一種觀點認為明確提出孝文帝是獻文帝和馮太后所生,如果事實如此,那么李憑先生的反駁就明顯不充分了。以下,我們就對這一觀點稍加分析。
日本學者川本芳昭對于認為孝文帝與獻文帝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觀點持懷疑態(tài)度。在觀察了獻文帝欲禪位與京兆王子推的事件后,他注意到,包括許多拓跋宗室在內(nèi)的朝臣強烈反對獻文帝的提議,而支持皇太子拓跋宏的正統(tǒng)地位。川本氏認為:“很難想象作為北魏棟梁的各位鮮卑重臣會認同將皇位讓給一個非獻文帝所生、不具有繼承皇位正統(tǒng)性或正統(tǒng)性成疑的太子?!保?]217從而,精通北朝民族研究的川本提出,孝文帝乃胡族“收繼婚”制下,獻文帝與馮太后所生。并且,他還補充了幾條論據(jù)來支持他這一觀點。其中最主要的一點是《魏書》中的一段記載:“高祖奉馮氏過厚,于李氏過薄,舅家了無敘用。朝野人士所以竊議,太常高閭顯言于禁中。及世宗寵隆外家,并居顯位,乃惟高祖舅氏存已不沾恩澤?!保?]1824對于李氏和馮氏地位處境的懸殊提出了疑問。按,雖然胡族中確實存在“收繼婚”的風俗,但此時在北魏尤其是北魏皇室之內(nèi)是否還在實行本身就是一個問題,而且其補充的關(guān)于李馮處境懸殊的問題也不盡符合歷史事實。我們認為,川本所說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史書中確實有拓跋王室成員中“烝婚”的記載?!段簳份d獻文帝子北海王元詳“蒸于安定王燮妃高氏”,安定王燮為景慕帝之孫,即元詳叔父。但是元詳對這件事嚴格保密,“嚴禁左右,閉密始末”[5]561,可見此事在當時已經(jīng)是不可示人的行為。此外,早在太延五年(439年)太武帝征北涼之前,下詔列舉北涼的十二條罪狀,其中第十條為:“既婚帝室,寵逾功舊,方恣欲情,烝淫其嫂?!保?]2207此詔書雖然極有可能為漢人士大夫崔浩所撰,但既然作為正式的詔書發(fā)出,理應(yīng)的得到太武帝的認可,即北魏皇室在此時已經(jīng)不再認同收繼婚制,認為這是一種丑惡落后的現(xiàn)象。由此,我們認為,獻文帝繼娶庶母的猜測是值得懷疑的。
此外,所謂“高祖舅氏”“不沾恩澤”,并非最初就已如此。以孝文帝外祖李惠為例,黃興二年(468年),“夏四月辛丑,以南郡公李惠為征南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關(guān)右諸軍事、雍州刺史,進爵為王。”按,北魏太和改制之前,具有王爵者,除宗室外,其它為鮮卑勛臣、外戚、皇帝幸臣、宦官和其它政權(quán)的降臣?,而李惠顯然只能是以外戚進爵為王。?如果他不是太子外祖,僅憑獻文帝李夫人之父的身份無論如何是不可能進爵為王的。而上文我們已經(jīng)論述,李惠在獻文帝與與馮太后的斗爭中,站在了前者一邊?,才為馮太后所殺,“惠二弟初、樂,與惠諸子同戮?!边@才全族衰落,而對于李氏一家的遭遇,史稱“天下冤惜焉?!币沧糇C了李惠實為“不當其死”的政治犧牲品。
孝文帝太和十六年,北魏改革爵制,“制諸遠屬非太祖子孫及異姓為王,皆降為公,公為侯,侯為伯,子男仍舊。”[5]169李氏后人自然沒有機會恢復王爵。直到孝莊帝武泰元年,李惠從孫李侃希才恢復南郡王爵位。[5]260說明北魏皇室一直認可李氏的外戚身份。據(jù)此,則孝文帝應(yīng)為李夫人所生無疑。
注釋:
①分別見何茲全:《北魏文明太后》,《讀史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36頁;周一良:《〈魏書〉札記王玄威與婁提哀悼獻文帝》,《魏晉南北朝史札記》,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379頁;康樂:《從西郊到南郊——國家祭典與北魏政治》,稻鄉(xiāng)出版社,1995年,第117~118頁;田余慶:《拓跋史探》,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3年版第53頁。日本學者岡崎文夫最早提出獻文帝退位乃文明太后所逼(《魏晉南北朝通史內(nèi)編》,平凡社,1989年,第362頁),此后,江上波夫、谷川道雄、川本芳昭等學者都持相同觀點。(分別見江上波夫著,張承志譯:《騎馬民族國家》,光明日報出版社,1988年版,第81頁;谷川道雄著,李濟滄譯:《隋唐帝國形成史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02頁;川本芳昭:《魏晉南北朝時代の民族問題》,汲古書院,1998年版,第310~311頁。)②所謂“直勤”是對北魏宗室所加的名號,用于界定和確定血緣范圍,從而進一步界定和認可統(tǒng)治權(quán)繼承權(quán)利。亦即宗室有平等的繼承權(quán)利,只是要受到繼承順序的制約。參見羅新:《北魏直勤考》,《歷史研究》2004年第5期,后收入氏著《中古北族名號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80~107頁。
③例如京兆王子推為文成帝異母弟,而對獻文帝禪讓提議反對最為激烈的任城王云亦為文成帝異母弟,二者地位相同。
④我們認為道武帝以“子貴母死”制度確立了北魏的長子繼承制,距此時已六十余年,早已成定制,為朝野所認同,是即為一證。
⑤[清]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卷二十九《魏書二天象志三》:“蓋魏收《志》第三、第四卷缺失,后人以張?zhí)貢a之。……太素唐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490頁。
⑥李訢與獻文帝的親密關(guān)系源于470年的李敷事件。李訢原為李敷密友,他以李敷腐敗和瀆職為借口,出賣李敷,而李敷是文明太后親信。李訢由此取得獻文帝信任。事見《魏書》卷三十四《李訢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040~1041頁。
⑦《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延興三年)冬十月,太上皇帝親將南討。詔州郡之民,十丁取一以充行,戶收租五十石,以備軍糧?!北本褐腥A書局,1974年版,第139頁。
⑧《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延興三年冬十月)癸巳,太上皇帝南巡,至于懷州?!北本褐腥A書局,1974年版,第139頁。
⑨《魏書》卷十九中《任城王云傳》,第426頁。按,本傳將此任職列于“后仇池氐反,以云為征西大將軍討平之。”之后,而據(jù)《高祖紀第七上》“(延興三年)冬十月……武都王反,攻仇池?!眲t拓跋云任都督徐兗二州緣淮諸軍事當距此不遠。《魏書》七上《高祖紀》,第139頁。
⑩和平六年(465年),文成帝駕崩后,尚且年幼的獻文帝繼位,馮太后第一次臨朝聽政,次年在源賀、拓跋丕等人的支持下,處決權(quán)臣乙渾。參與抓捕乙渾的源賀、拓跋丕等人即所謂“反乙渾集團”。事見《魏書》卷六《顯祖紀》,第126頁,卷十三《文成文明皇后馮氏傳》,第 328頁。卷十四《元丕傳》,第357頁。另:源賀當時已“已病辭位”,《魏書》卷七上《高祖紀》,第140頁。
?《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延興三年七月)庚申,帝從太上皇帝幸河西?!钡?39頁。按當時孝文帝年僅七歲,獻文帝攜幼子巡幸地方,我們推測其有不愿將孝文帝留在平城受制于馮太后的意圖。
?《魏書》卷七上《高祖紀》:“(承明元年六月)辛未,太上皇帝崩。壬申,大赦,改年。大司馬、大將軍、安城王萬安國坐矯詔殺神部長奚買奴于苑中,賜死。”獻文帝駕崩后,萬安國立即被處死。
?按京兆王子推史書未直言遭處決,而是被調(diào)往青州刺史,不就薨。鑒于其它與獻文帝親近的臣僚被處決的事實,不排除,子推被以隱秘的方式處死的可能。《魏書》卷七《高祖紀》:“(承明元年十一月)京兆王子推為青州刺史”“(太和元年)秋七月壬辰,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京兆王子推薨?!?/p>
?《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太和元年冬十月)丙子,誅徐州刺史李欣?!标P(guān)于李訢被殺經(jīng)過《李訢傳》記載:“范扌剽知文明太后忿欣也,又知內(nèi)外疾之。太和元年二月,希旨欣外叛。文明太后征欣至京師,言其叛狀,……遂見誅。直言為太后所為。
?《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太和二年)十有二月癸巳,誅南郡王李惠?!崩罨菁葱⑽牡弁庾娓浮?/p>
?《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太和三年夏四月庚子)雍州刺史、宜都王目辰有罪賜死?!标P(guān)于目辰與獻文帝的關(guān)系,《魏書》卷十四《神元平文諸帝子孫傳》稱“顯祖?zhèn)魑?,(目辰)有定策勛?!?/p>
?《魏書》卷七上《高祖紀》:“(太和三年九月)己未,定州刺史、安樂王長樂有罪,征詣京師,賜死?!遍L樂與獻文帝的系,《魏書》卷二十《文成五王傳》稱“長樂性凝重,顯祖器愛之?!?/p>
?“今忝二圣近臣,母子間甚難,宜深慎之?!咦嬷^諸王、諸貴曰:‘北京之日,太后嚴明,吾每得杖,左右因此有是非言論。和朕母子者唯楊椿兄弟?!薄段簳肪砦灏恕稐畈鞲綏畲粋鳌?,第1290頁。
?參見[清]萬斯同:《魏諸王世表》、《魏外戚諸王世表》、《魏異姓諸王世表》,《二十五史補編》,開明書店,1936年,第4479~4487頁。
?另可注意,李惠進爵為王時,孝文帝剛剛出生八個月,馮太后也剛剛罷令。更加暗示著李惠的升遷不僅與孝文帝的出生有關(guān),而且極有可能與獻文帝與馮太后的政治斗爭有關(guān)。參見《北魏平城時代(修訂本)》,第200頁。
?,李惠從弟李鳳為安樂王長樂主簿,從長樂與獻文帝的親密關(guān)系看,李氏與獻文帝的關(guān)系也十分緊密。見《魏書》卷八十三上《李惠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825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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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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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094(2015)02-0066-05
收稿日期:2015-01-29
作者簡介:李淼(1992-),男,安徽合肥人,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2013級中國史專業(yè)研究生。研究方向:魏晉南北朝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