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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彼其誰?——論蔡琰名下五言《悲憤詩》兼向宇文教授所安請益

        2015-03-27 18:04:47王寄瀛
        關(guān)鍵詞:所安五言蔡邕

        王寄瀛

        (普度大學(xué)語言文化學(xué)院,美國印地安納州西拉法葉市47906)

        引 言

        在中國古典文學(xué)的浩瀚長河中,蔡琰名下的五言《悲憤詩》曾經(jīng)歷過長期湮蔽,鮮得聞問。在蔡琰生活的建安曹魏時期之后八百年宋朝的蘇軾成為極少數(shù)注意到這首詩并做出短評的文學(xué)家,也是第一位對蔡琰的作者身份提出質(zhì)疑的人。①見張志烈、馬德富、周裕鍇主編《蘇軾全集校注·題蔡琰傳》卷67,第19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7502-7504頁。據(jù)美國漢學(xué)家宇文所安稱,此后還要再過七百年,直到十八世紀這首詩才被收入唐朝以前的詩歌選集之中。(Owen,234)②Owen,Stephen.The Making of Early Chinese Classical Poetry.Cambridge,MA:Published by the Harvard U Asia Center,2006.Print.又經(jīng)過百余年,二十世紀的二十年代出現(xiàn)了專研蔡琰的論文,③參見劉桂章《蔡琰〈悲憤詩〉的研究》,《學(xué)燈》,1924年5月17日。但這長逾千年的沉寂最終要到1959年郭沫若創(chuàng)作五幕歷史劇《蔡文姬》時才被完全打破。郭沫若的劇本和他對《胡笳十八拍》的論點在當時的中國文壇引發(fā)了一場熱烈的討論,對蔡琰身份、身世和著作的論爭蓬勃一時。④參與這一次討論的學(xué)者不乏杰出的文史專家,包括劉大杰、譚其驤、劉盼遂等人。他們于1959年一月起在《光明日報》的《文學(xué)遺產(chǎn)》周刊上陸續(xù)發(fā)表關(guān)于蔡琰與其詩歌的論文,這些文章最終被集結(jié)在《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一書中于當年11月出版?,F(xiàn)在中國和日本多數(shù)的學(xué)者已經(jīng)達成了以下的共識:(1)蔡琰生平史料僅見《后漢書·列女傳》及正史以外的《蔡琰別傳》,記載比較簡略,這兩種傳記也可能互相征引,因此關(guān)于她和她名下作品中的歷史細節(jié)許多都難以確證;(2)蔡琰名下的三首詩,以五言《悲憤詩》藝術(shù)成就最高,也最可能是蔡琰所作,另一首楚辭體的《悲憤詩》雖然同樣出于《后漢書·列女傳》,在詩歌藝術(shù)方面遜于前者。至于首見于朱熹《楚辭集注。后語》的《胡笳十八拍》,許多學(xué)者根據(jù)其文字及其他資料推斷應(yīng)屬唐朝人托名蔡琰之作。①參見劉大杰《關(guān)于蔡琰的胡笳十八拍》及《再談〈胡笳十八拍〉》,載于《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41-153頁及第154-170頁;譚其驤《蔡文姬的生平及其作品》,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38-254頁;鈴木修次《漢魏詩の研究》,大修館書店1967年版,第60-62頁;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中華書局1995年,第201-204頁。自1959年《胡笳十八拍討論集》出版起,過去半個世紀以來對蔡琰名下五言《悲憤詩》的疑問大多集中在蔡琰被擄的時間、被擄后遷徙、居留的地點、南匈奴與漢朝之間的關(guān)系等歷史細節(jié)上。通行于21世紀的中國學(xué)者編撰的文學(xué)史或漢魏詩選集都不再忽略蔡琰,并且基本上視她為五言《悲憤詩》的作者。②如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xué)史》,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季羨林《魏晉南北朝文學(xué)研究》,北京出版社2001年版;曹道衡、俞紹初注評《魏晉南北朝詩評選》,三秦出版社2004年版。值得注意的是2006年哈佛再版的宇文所安《中國早期詩歌的生成》一書仍舊質(zhì)疑蔡琰的作者身份。這本書的中譯本于2012年在北京出版,中文讀者也可以通過譯本了解作者的觀點。③參見胡秋蕾、王宇根、田曉菲翻譯宇文所安《中國早期古典詩歌的生成》,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版。又,為方便中文讀者查閱,本文中直接引述宇文所安書中之處皆據(jù)中文譯本,據(jù)英文本節(jié)引者標注Owen及英文原著頁碼。宇文教授治學(xué)淵博嚴謹,不但是海外中國文學(xué)研究的領(lǐng)銜學(xué)者,在國內(nèi)也備受尊崇。④宇文所安教授是聲譽隆重的海外漢學(xué)家。隨著他的著作逐漸被翻譯成中文之后,他對中國文學(xué)精辟獨到的見解也引起兩岸三地學(xué)者的關(guān)注與討論。值得注意的是《瓊州學(xué)報》近兩年的幾篇文章對他的研究做出了深入的討論:李江琪《論木齋、宇文所安古詩研究對臺灣國文教學(xué)的影響》,《瓊州學(xué)報》2013年第3期,第26-31頁 ;木齋《宇文所安五言詩研究值得關(guān)注》,《瓊州學(xué)報》2014年第3期,第1-2頁;李明華、胡良萍《宇文所安五言詩論-以〈中國早期詩歌的生成〉為藍本》,《瓊州學(xué)報》2014年第3期,第10-17頁。要比較全面地討論蔡琰和她名下的五言《悲憤詩》,就必須先面對宇文所安的質(zhì)疑提出回應(yīng),然后再展開對《悲憤詩》本身的審讀。這兩點正是本文的兩個重心:第一部分以回應(yīng)宇文教授的疑問為重點,第二部分將在第一部分的基礎(chǔ)上從內(nèi)容、主題、韻部等幾個方面討論這首五言《悲憤詩》,再將這首詩和丁廙《蔡伯喈女賦》進行比對,最終讓讀者對蔡琰和她名下的五言《悲憤詩》得出自己的結(jié)論。

        一、傅漢思與宇文所安之相關(guān)研究

        繼1959年出版的《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之后,關(guān)于蔡琰及其作品的論文早已逾數(shù)百篇。⑤2014年12月3日以“蔡琰”檢索《中國知網(wǎng)》,出現(xiàn)相關(guān)論文篇目1107條,以“蔡琰悲憤詩”檢索出現(xiàn)292條。海外學(xué)者的討論在數(shù)量上雖然少得多,在質(zhì)量上卻不容忽視。⑥MLA International Bibliography列出兩篇英文論文:一篇是傅漢思的論文 Frankel,H.H.(1983).Cai yan and the poems attributed to her.Chinese Literature:Essays,Articles,Reviews,5(1-2),133-156.doi:http://dx.doi.org/10.2307/495671;另一篇是美國密西根大學(xué)藝術(shù)史博士論文 Leung,I.S.(2001).The frontier imaginary in the song dynasty(960-1279):Revisiting cai yan's "barbarian captivity"and return.(Order No.3000989,University of Michigan).Pro-Quest Dissertations and Theses,284-284 p.Retrieved from http://search.proquest.com/docview/304701400 accountid=13360.(304701400).《宋代的邊疆意象:蔡琰〈胡笳十八拍〉與〈文姬歸漢〉的再檢視》。日文著作方面,1949-2008年間的《日本中國學(xué)會報》論文目錄,1-60集,在60年間唯一一篇關(guān)于蔡琰的論文是岡村貞雄的《蔡琰の作品の眞僞》,見于第23集,1971版。其中最具盛名的是誼屬師生的美國學(xué)者傅漢思和宇文所安。傅漢思在1983年發(fā)表的《蔡琰和系于她名下的詩歌》正逢現(xiàn)代文壇第二次蔡琰研究的高潮⑦詳見季羨林《魏晉南北朝詩評選》,北京出版社2001年版,第170頁。,也是美國漢學(xué)家參與研討蔡琰和她名下詩歌的一篇重要論文。文中翻譯了蔡琰名下全部三首詩歌的全文:五言及楚辭體《悲憤詩》和《胡笳十八拍》;他所提出的疑問大致總結(jié)了當時中外學(xué)者對蔡琰名下詩作的質(zhì)疑,相當具有代表性,顯示出作者對中國和日本學(xué)者的研究了然于胸,文中且涉及歐美文學(xué)中具有相關(guān)主題的詩歌,并提出作者自己的理論見解。宇文所安在其著作中說明他同意傅漢思的觀點,認為五言及楚辭體《悲憤詩》皆非蔡琰所作。因此,在討論宇文所安的論點之前,必須先介紹一下傅漢思的文章。

        傅漢思的文章所做出的第一個貢獻是全文翻譯蔡琰名下的三首詩歌。其中五言《悲憤詩》的英譯精到流暢,除了極少數(shù)幾處在語義上稍可商酌之外,整體上信雅兼?zhèn)洹"倮纭笆б鈾C微間”傅漢思譯作“If one was the least bit careless”,“奈何不顧思”譯作“What shall we do if you don’t care for us?”(135,136)對照來看,宇文所安將這兩句譯作“If they were dissatisfied in the least”和“How can you not show concern for me?”(235,236)比較準確;整體而言,傅漢思的譯文更精簡流暢。他對蔡琰作為五言《悲憤詩》作者身份的質(zhì)疑主要有以下幾點:(1)《后漢書》不盡可靠,尤其是因為東漢末年保存下來的史料多有流失;(2)五言《悲憤詩》中描寫的荒寒景象與南匈奴南遷所到的汾水流域之平陽頗有出入;(3)除《后漢書》與《蔡琰別傳》之外,唐朝以前的任何著作都未曾有一言提及蔡琰是一位作者(author);(4)五言《悲憤詩》首句“漢季失權(quán)柄”中的“漢季”意為“漢朝末年”,漢朝人不會這樣指稱自己當時的朝代,故這首詩只能作于東漢覆亡之后,上距蔡琰歸漢已有十四年之久,如果蔡琰是這首詩的作者,為什么等了十四年才寫作此詩?東漢覆亡之年(公元220年)也正是寫作《蔡伯喈女賦》的丁廙被殺之年,當時丁廙之賦已經(jīng)寫就,這個題材既已被至少一個人(丁廙)寫過,則五言《悲憤詩》不太可能是自傳;(5)五言和楚辭體《悲憤詩》非出自一人之手,因為兩詩所敘之事有所矛盾。五言《悲憤詩》稱蔡琰為董卓部下的胡人所擄,而楚辭體《悲憤詩》首兩句“嗟薄怙兮遭世患,宗族殄兮門戶單”卻暗示其父蔡邕已經(jīng)過世,然而蔡邕遇害于公元192年,猶在董卓被殺之后;(6)中國文學(xué)史上有擬代前人詩作的現(xiàn)象,自漢朝以來,逐漸形成一種借用歷史上或同時之人的名義以第一人稱寫作詩文的風(fēng)氣,如丁廙的《蔡伯喈女賦》先以第三人稱起,然后轉(zhuǎn)成第一人稱以竟全詩,故作者與詩文中的敘事者未必為同一人。

        最后傅漢思提出幾點總結(jié):(1)蔡琰名下的三首詩都屬于擬代之作,應(yīng)當歸屬于樂府一類,但是這三首詩與漢魏晉南北朝的樂府詩共同之處極少,三首詩中以五言《悲憤詩》最為成功,也最具原創(chuàng)性;(2)三首詩都非蔡琰所作,郭沫若等人所謂沒有那種親身經(jīng)歷的人是寫不出那樣文字來的觀點②見郭沫若《談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頁。,是忽視了好詩人具有創(chuàng)意的想象能力;(3)五言《悲憤詩》必定作于東漢覆滅的公元220年到范曄去世的公元446年之間;(4)這三首蔡琰名下之詩雖然杰出,但是作為擬代之作以及在主題上皆非獨一無二 (stand alone)之作,從公元三世紀到二十世紀,與蔡琰相關(guān)的事實、傳說、及傳統(tǒng)都在中國文學(xué)、音樂、藝術(shù)上引發(fā)了許多有意思的創(chuàng)作。

        傅漢思所提出的六大疑點,第一、二、四、五項比較易于說明,下文先作回應(yīng)。第三點和第六點宇文所安有所繼承闡發(fā),稍后再一并說明。

        首先關(guān)于第一點,如果《后漢書》不盡可靠,那么蔡琰從被虜、居留胡地、到歸漢等事有那些是可信的?③至于《后漢書》有關(guān)蔡琰身世不盡可靠的問題,譚其驤在其《蔡文姬的生平及其作品》一文中指出《后漢書》具體的錯誤應(yīng)該是蔡琰被擄之年不是所記的興平二年(公元195年)而應(yīng)是初平三年(公元192年)。參見譚其驤《蔡文姬的生平及其作品》,《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中華書局1959年版,238-254頁。傅漢思接著舉出與蔡琰同時的曹丕和丁廙皆作有《蔡伯喈女賦》。曹丕的賦僅存其序,但是丁廙《蔡伯喈女賦》言及蔡琰十六歲初嫁,夫死后飄零胡地十二年,據(jù)此可知蔡琰以上的事跡屬實。這也是傅漢思自己為這個問題提出的答案。關(guān)于蔡琰身世之梗概,并不見別的學(xué)者提出質(zhì)疑。

        傅漢思的第二個疑點是關(guān)于南匈奴的遷徙及地理位置與《悲憤詩》中荒寒的景象不合的問題。這個問題在1959年即引起許多學(xué)者的爭論,其中以當代歷史地理學(xué)家譚其驤的論證最具說服力。他在《蔡文姬的生平及其作品》一文中提出蔡琰詩中的“卓眾”與“來兵皆胡羌”都是史實,卻不必僅僅是其他學(xué)者所臆測的南匈奴胡人。即使《悲憤詩》中虜走蔡琰的就是南匈奴的胡人,其中也有一部分未曾南遷,仍舊留居在今日內(nèi)蒙河套一帶的南庭故地,其地理環(huán)境正與《悲憤》二詩所描述的氣候景象相吻合。當時南遷的以及留居的南匈奴各自與曹操及漢朝有哪些往來以及蔡琰被虜后可能的歸屬問題在譚文中都有引證翔實的推論,也都符合于《悲憤詩》相關(guān)的記敘。④見譚其驤《蔡文姬的生平及其作品》,《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40頁。

        傅漢思提出的第四點是關(guān)于詩作時間的問題,這個問題其實包含著三個問題。首先是“漢季”一詞,其次是蔡琰歸漢后寫成詩篇的時間問題,第三個質(zhì)疑是丁廙的《蔡伯喈女賦》已經(jīng)寫過蔡琰的經(jīng)歷,那么五言《悲憤詩》是否還可能是蔡琰的自傳?對這最后一個問題的合理回答是當然可能。非但可能,而且細讀五言《悲憤詩》和丁廙的《蔡伯喈女賦》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如果蔡琰確實是《悲憤詩》的作者,在看到丁廙的《蔡伯喈女賦》之后一定更會想要站出來親自說出自己真實的經(jīng)歷和心境。這個比對和分析將在本文第二部分加以闡述。第二個問題是如果五言《悲憤詩》只能作于東漢覆亡之后,其時上距蔡琰歸漢已經(jīng)有十四年,蔡琰為什么過了這么長的時間才寫出這首詩?關(guān)于這個疑問我們可以合理推想的是詩人寫成一篇作品,尤其是如此罕見的敘事長詩,應(yīng)該不是一時之功。從寫作到以之示人之間也可以經(jīng)過漫長的思考和修改過程,詩篇寫成的具體時間不可考,但是因為種種原因直到漢亡之后此詩始為人所知也完全有可能。至于根據(jù)詩中“漢季”一詞斷言漢亡之前當時的詩人不可能自稱漢朝已到末季的論點,更有學(xué)者反駁這種說法,指出東漢末年的歷史人物如袁術(shù)(卒于公元199年)和建安七子中的陳琳(卒于建安22年,即公元217年)都毫不避諱地使用“漢季”或與之相類的詞匯,他們過世的時間都在漢朝覆亡的公元220之前。①同樣提出這個疑點的中國學(xué)者包括蔡義江(《史載蔡琰〈悲憤詩〉是晉宋人的擬作》,載《北方論叢》1983年第3期;又載于藝譚編輯部編《建安文學(xué)研究文集》,黃山書社1984年版)。針對此點顧農(nóng)提出,《三國志》中袁術(shù)、陳圭的問答,以及陳琳《武軍賦》中“漢季世之不辟”等具體的文史記載,說明時人非但在對話中、甚且在詩里也不避忌“漢季”一詞。見顧農(nóng)《重新討論蔡琰生平及其作品的真?zhèn)巍罚d《山東師大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95年第3期。因此《悲憤詩》作于公元220前后都有可能。

        傅漢思提出的第五點雖然所牽涉的楚辭體《悲憤詩》不在本文討論的范圍之內(nèi),但是仍然可以在此簡單回應(yīng)。楚辭體《悲憤詩》的起首兩句以感嘆的“嗟”字開始,更適合讀作敘事者于歸漢之后,在吟哦詩篇時對身世飄零的嘆息,接著從第三句以下開始以回溯的倒敘筆法寫出早年被虜?shù)谋瘧K遭遇,也是對前兩句的承接與對下文的啟發(fā)。讀來非但與五言《悲憤詩》沒有時間上的矛盾,也更能讀出楚辭體全詩在處理時間結(jié)構(gòu)上的跌宕開闔。

        至于宇文所安所承繼的傅漢思的論點,值得注意的是宇文所安在自己的書中論及蔡琰的一節(jié)里雖然同意傅漢思所說的五言和楚辭體《悲憤詩》皆非蔡琰所作,卻認為“這一點仍然無法確證”[1]233。于傅漢思所提出的六個疑點,宇文所安僅就其中第三和第六兩點加以發(fā)揮。首先,傅漢思的第六點論及漢朝的代筆詩作,宇文所安將這一點發(fā)揮成為其書中的第五章《作者和敘述者》,其中專有一節(jié)翻譯并論述蔡琰及其名下的兩首《悲憤詩》。其次是傅漢思提出的第三點,即蔡琰之名及其詩作不見于唐朝以前的主要詩文選集和論著,宇文所安認為這個闕遺“意義重大”[1]234。

        宇文所安在《作者和敘述者》一章中著力區(qū)辨作者和敘述者的身份,指出在歷史進程中作者不只是為書本具名的個人(author),更包括因作品歸屬而形成的一個屬性體系 (authorship)。(Owen,214)全章精辟論述漢魏六朝時期無名詩歌及具名詩歌與其所歸屬的人名之間各種復(fù)雜關(guān)系及演變過程。論及在第三世紀出現(xiàn)的“代作”一類詩歌時,宇文所安舉出石崇的《王昭君》一詩為例,指出此詩明確標示為“代作”,因此不會有人將此詩歸于王昭君名下。緊接上文,宇文所安又論及歸屬存疑的詩歌:“但是在詩歌傳統(tǒng)的語境里,這一情況并不穩(wěn)定。只要作者稍不確定,敘述者就可能與作者等同起來。蔡琰的詩似乎就屬于這種情況。盡管存在有力的反證,很多學(xué)者仍然接受蔡琰的作者身份。”[2]265雖然這一段論述將蔡琰詩置于作者身份歸屬仍不確定之類,但是宇文所安并沒有為此做出論證,而措詞也極其謹慎,一方面暗示蔡琰身份的不確定性可能屬于極低的一種(if authorship becomes the least bit uncertain),一方面用“似乎”(seems)一詞又像是暗示對于將蔡琰詩置于作者歸屬不明一類之中還有保留。②此處引述英文原文如下:“In the context of the poetic tradition,however,this is an unstable situation;and if authorship becomes the least bit uncertain,the speaker tends to become identified with the author.This seems to have been the case with the Cai Yan poems.Despite strong indications to the contrary,many scholars till accept the attribution.”[1]221至于緊接其后的“盡管存在有力的反證,很多學(xué)者仍然接受蔡琰的作者身份”[1]221,雖然在語氣上加強了對蔡琰身份質(zhì)疑,下文卻轉(zhuǎn)而議論曹植的《七步詩》,并未據(jù)此加以闡發(fā)對蔡琰身份的疑問。那么哪些是宇文所安指稱的“有力的反證”呢?

        宇文所安此章原文46頁,其中以長達12頁的篇幅專文介紹蔡琰并翻譯其名下的兩首《悲憤詩》,占全章四分之一,可見他對蔡琰及這兩首詩的重視。前文已經(jīng)提及宇文所安對這兩首詩的態(tài)度:“雖然我同意傅漢思的觀點,相信這兩首《悲憤詩》都不是蔡琰所作,但這一直是一個無法被確證的問題。”[2]279宇文所安的態(tài)度顯然比傅漢思更謹慎,同時在同意之中,他對業(yè)師的觀點也有所修正。比如傅漢思在第四點結(jié)論中將蔡琰名下的兩首《悲憤詩》及《胡笳十八拍》等同齊觀,稱看不出任何一首的獨特之處。然而宇文所安卻能指出:“作為現(xiàn)存最早的第一人稱長篇敘事詩,這兩首《悲憤詩》是獨特的(unique);它們的獨特性還表現(xiàn)在用截然不同的兩種詩歌體裁處理同樣的材料?!保?]279此處宇文所安對于用“不同的兩種詩歌體裁處理同樣的材料”的肯定也較傅漢思的質(zhì)疑更具說服力。①見前文傅漢思提出的第四個疑點:五言《悲憤詩》所敘說的事件已經(jīng)有別的詩人寫過,因此不太可能是自傳。

        其實,正如前文所述,宇文所安對于傅漢思提出的六點質(zhì)疑除了闡發(fā)其第六點作者與敘述者之區(qū)分以外,只強調(diào)了其中的第三點:“兩首《悲憤詩》都沒有被《文選》或《玉臺新詠》收錄,《文心雕龍》或《詩品》也沒有提到蔡琰”[2]279。即使宇文所安聲稱這個闕遺“意義重大”,然而在總結(jié)這一節(jié)時卻又忍不住要為其緩頰,對于這兩首詩長期為選錄詩歌者所摒棄的遭遇,宇文所安稱之為一個“謎”(mystery),而不是據(jù)此質(zhì)疑這兩首詩的作者身份。更值得玩味的是他接著提出盡管《玉臺新詠》收錄了篇幅更長的《古詩為焦仲卿妻作》,“但這首詩同樣直到很久以后才得到注意。這也許只是出于對長篇敘事詩的偏見”[2]290。

        雖然五言《悲憤詩》不被收錄在《文選》或《玉臺新詠》之中,而蔡琰的名字又未被劉勰或鐘嶸提及,以致造成宇文所安對蔡琰作者身份最大的質(zhì)疑,但是如果仔細審閱這幾部詩文選集和論著,就能發(fā)現(xiàn)一些比“對長篇敘事詩的偏見”更深刻的原因。眾所周知,劉勰的《文心雕龍》可謂沒有論及女詩人的作品。唯一提及姓名的女詩人出現(xiàn)在專論五言詩的《明詩》一章之中,得到的卻是“李陵、班婕妤見疑于后代也”[3]59。至于其他的女詩人連被提出姓名加以質(zhì)疑的都沒有,可知并非獨薄于蔡琰。

        鐘嶸的《詩品》確實評論了四位女詩人:班婕妤、徐淑、鮑令暉和韓蘭英,但是同樣未被提及的,除了蔡琰,還有漢朝的虞美人、劉細君,魏晉的甄后、左芬、謝道韞等。這些女性詩人被忽視的原因各自不同,也難以一一考據(jù),但是蔡琰被屏除卻有端倪可尋。正如徐達所指陳的,秦漢時期普遍忽視詩歌的審美作用,文論家多以政治道德的立場議論文學(xué)。到齊梁時代文學(xué)產(chǎn)生了自覺的審美觀照,從而體現(xiàn)了全新的文學(xué)主張,將詩歌看作愉悅身心的審美對象。此時鐘嶸對文學(xué)提出“滋味”說,主張詩歌要有感情,還要有詞采,他極力推崇曹植“骨氣奇高,詞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zhì),粲溢古今”[4]39,贊美曹丕《西北有浮云》十余首“美贍可玩”[4]67,評價郭璞“文體相輝,彪炳可玩”[4]86。在這樣的文學(xué)標準之下,曹植、班婕妤、王粲、謝靈運高居上品,陶潛只能屈居中品。②見徐達譯注《詩品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13頁。不難想見以這種眼光來審視蔡琰名下的五言《悲憤詩》,縱使其中真情有余,但是想要在字里行間找尋豐贍光輝、蔥蒨詞彩的時候,這首蘇軾評為“其詞明白慷慨”[5]7502的敘事長詩是難以博得鐘嶸青睞的。而充塞詩中的悲憤慷慨哪怕再真實也與鐘嶸欣賞的雅怨之情異如胡越。文學(xué)作品的創(chuàng)作與選輯一方面顯示了所屬時代的特色,另一方面也難以游離于當時的審美觀念和意識形態(tài)之外,東漢末年戰(zhàn)火連年的苦難是當時的真實寫照,到了齊梁時期卻難以成為新時代貴族雅士審美觀照的對象。其他學(xué)者近期對《詩品》的研究,也有相同的主張。③比較近期發(fā)表的研究也對蔡琰名下的五言《悲憤詩》未被選入《詩品》提出頗有見地的推論。王海清分析了《詩品》所評論的四位女詩人的詩鳳和傳承,又“試為解釋她們被擢選的原因”,同時還對蔡琰之“不預(yù)宗流”提出兩個值得注意的推測:“第一、《詩品》和《文心雕龍》未提及《悲憤詩》,后人疑其偽作,但沒有充分證據(jù),此說不能成立。第二、《悲憤詩》悲傷憤懣的史詩風(fēng)格與意和音婉的閨怨情調(diào)迥別,所以不能劃歸傳統(tǒng)的閨怨題材,這或許是鐘嶸舍而不取的原因?!币娡鹾G唷墩撶妿V〈詩品〉對女詩人的評價》,《許昌學(xué)院學(xué)報》2004年第1期,第30-32頁。

        蕭統(tǒng)與徐陵稍晚于劉勰和鐘嶸,在文學(xué)理論和對作家的品評上蕭統(tǒng)與劉勰、鐘嶸是相近的。蕭統(tǒng)在《昭明文選》序中更進一步說明自己取舍的標準是舍文史記載而取“其贊論之綜輯辭采,序述之錯比文華,事出于沈思,義歸乎翰藻,故與夫篇什,雜而集之”[6]2。同樣的,除了講究詞采翰藻之外,作品的內(nèi)容必須“事出于沈思”,舍棄的是記實事件的陳述,所取的不是慷慨憤懣的情感抒發(fā),而是凝想積淀之后的沉思。五言《悲憤詩》顯然不合于這個宗旨與選取標準。

        徐陵編纂的《玉臺新詠》則是齊梁時代綺靡之風(fēng)的具體表現(xiàn)。所輯詩篇雖然亦及于閨閣詩人,惟其宗旨是“撰錄艷歌”[7]13,決不是客觀遴選才情卓茂的女詩人作品。其序通篇冶艷,歌頌的是河間嬌娥、楚宮細腰,記敘的是椒房理曲、深閨寂寞,堆砌華麗柔靡的辭藻抒寫對愛情的向往、品味、或追思。無論在內(nèi)容、感情、和風(fēng)格上,與《悲憤詩》都是南轅北轍。①2012年山東大學(xué)郭慧的碩士論文《〈玉臺新詠〉女性詩人研究》對《玉臺新詠》的性質(zhì)和其選錄的女性詩人都有比較全面的分析,值得參考。通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到這些齊梁時代的詩文選集或論著之所以不曾選錄《悲憤詩》,都有主題、內(nèi)容、風(fēng)格上不相符合的原因,當代學(xué)者也曾對這些考量加以評論。

        此外,這些選著也都沒有明言選輯者對作品的真?zhèn)斡芯唧w嚴謹?shù)目季炕蛞蟆1热缭凇段倪x》中沒有作者姓名的《飲馬長城窟行》和《西北有高樓》等九首古詩在《玉臺新詠》中各被歸于蔡邕及枚乘名下。這兩部著名的選集都沒有因為作者身份真?zhèn)蔚膯栴}而選錄或遺棄這些詩篇。

        在此,本文要提出學(xué)者們較少措意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道德與意識形態(tài)的考慮。這一點其實傅漢思也曾注意到,只是思考的角度不同,點到之后略加征引,并沒有深入探討。事實上,對于蔡琰的悲劇這是一個重要的關(guān)鍵,以其傷及閨閣名譽,很有可能是導(dǎo)致蔡琰及其名下之詩淹沒千年的重要原因之一。西漢尊崇儒術(shù),經(jīng)過長時間的浸潤,到了東漢更由于統(tǒng)治者表彰貞烈婦女之故,上層社會崇尚節(jié)義的觀念愈加鞏固。這種觀念在后世雖然會因戰(zhàn)亂及其他重大因素的沖擊而時有所弛,但是其根基并未動搖。②關(guān)于東漢時期的儒家對婦女的道德觀,可參閱陸靜卿《論東漢婦女對儒家精神文化的深切體現(xiàn)》,《求索》2004年第3期。從劉知幾在《史通·人物第三十》對徐淑和蔡琰的評價就可見一斑:“觀東漢一代,賢明婦人,如秦嘉妻徐氏,動合禮儀,言成規(guī)矩,毀形不嫁,哀慟傷生,此則才德兼美者也。董祀妻蔡氏,載誕胡子,受辱虜廷,文詞有余,節(jié)概不足,此則言行相乖者也。至蔚宗《后漢》,傳標《列女》,徐淑不齒,而蔡琰見書。欲使彤管所載,將安準的?”[8]劉知幾對這兩位女詩人的評論不只代表他個人的觀點,也符合兩漢以來宗法社會尊崇夫權(quán)的貞節(jié)觀。徐淑的詩篇被收入《玉臺新詠》,在《詩品》中名列中品,僅次于地位德行雙崇的班婕妤。反觀劉知幾對蔡琰的看法,非但對她的遭際沒有一絲同情,甚且指責(zé)她“文詞有余,節(jié)概不足”。蔡琰高超的文學(xué)才華在她的“節(jié)概”之前非但變成多余,更因她以自己的文才所敘述的主題恰恰是她慘遭虧損的名節(jié),以至劉知幾質(zhì)疑范曄將她列入《后漢書》是不是失去了標準?既然她列名正史是應(yīng)該質(zhì)疑的,則被摒棄于雅士節(jié)婦的詩文選集之外豈非理所當然?再據(jù)同理回顧《詩品》和《玉臺新詠》,就能看出寫作這些詩篇、或其他詩篇所歌詠的女子除了美貌之外,更不能有虧于節(jié)義,才能成為男子心儀的佳人、審美的對象,也才配選入專集、以資把玩流傳?!队衽_新詠》序中的“閱詩敦禮,豈東鄰之自媒”[7]11就明白指出嚴守禮教規(guī)范的婚姻是對女子品德的基本要求。即便是《羽林郎》詩中賣酒的胡姬(十五歲的異族少女!)也懂得“女子重前夫”[7]24,并義正詞嚴地拒絕倚仗將軍勢力的豪奴。其他更無例外。因此蔡琰的悲劇不只是生前悲慘凄涼,更是身后受到生前所憂慮的鄙賤捐棄,她的身世直到近代才得到同情,論者對她的情愫逐漸從羞恥轉(zhuǎn)為哀惋,能不令人為她感到悲憤?從尊崇節(jié)義的觀點審視,《悲憤詩》所敘述的是一個不名譽的故事,不符合齊梁的審美品味;自重的儒士如劉勰、鐘嶸對于蔡琰選擇避諱不論,又何足怪異?從這個角度觀察就能見到這些詩文選著遺漏蔡琰,很可能還有對這首五言《悲憤詩》中蔡琰誕育胡子、前后三婚的沉默抵觸。其取舍未必是出于存真去偽的考量,也不足據(jù)以判斷遺珠之真贗。

        二、《悲憤詩》母題和韻腳分析

        本文這一部分就分析五言《悲憤詩》中獨特的母題和韻部兩個重點來探討作者身份的問題。前文提及宇文所安指出蔡琰名下的《悲憤詩》有兩點獨特之處。除此之外,這首五言《悲憤詩》至少還有三個母題是中國詩歌中鮮見其類的:(1)血腥的實錄;(2)俘擄的視角;(3)母親的聲口。

        (一)血腥的實錄

        五言《悲憤詩》因敘述自己遭受劫掠而不可避免地為戰(zhàn)爭寫實。時代背景和詩篇語境就是烽火遍地、民生涂炭的漢季。詩中許多描述戰(zhàn)火劫余的場景與建安時代其他詩人的詩句相似,如“漢季失權(quán)柄,董卓亂天?!迸c曹操《薤露行》的“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悲憤詩》“逼迫遷舊邦”“旦則號泣行”與曹操“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悲憤詩》“白骨不知誰,縱橫莫覆蓋。出門無人聲,豺狼號且吠”與王粲《七哀》的“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等等。宇文所安指出建安時期這種對戰(zhàn)爭赤裸裸的描寫到三世紀結(jié)束以后就從社會精英的作品中消失了。據(jù)此可知五言《悲憤詩》的作者應(yīng)該不會晚于三世紀。

        與這些描述不同的是《悲憤詩》以“獵野圍城邑,所向悉破亡。斬截?zé)o孑遺,尸骸相撐拒。馬邊懸男頭,馬后載婦女”[9]2801寫出了董卓部下羌胡亂兵在劫掠之時慘絕人寰的景象。這個細節(jié)在文學(xué)描述方面特別值得關(guān)注。就史實而言,類似的場景在《后漢書·董卓列傳》中也所有所記載:“卓嘗遣軍至陽城,時人會于社下,悉令就斬之,駕其車重,載其婦女,以頭系車轅,歌呼而還?!保?0]2325蔡琰被擄的地點,郭沫若、劉開揚、譚其驤都認為是陳留老家,也就是《后漢書。董卓列傳》中董卓子婿牛輔的部將“掠陳留、穎川諸縣,殺掠男女,所過無復(fù)遺類”[10]2332的史實。陽城不是蔡琰的家鄉(xiāng)陳留,但是可以想見殺戮劫掠的景象應(yīng)無二致。①見譚其驤《蔡文姬的生平及其作品》,《胡笳十八拍討論集》,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241頁。歷史的記載注重真實,文學(xué)的描繪則要加以美學(xué)處理,避免對丑陋的血腥驚悚進行赤裸的刻畫。中國詩歌中不乏對戰(zhàn)爭的記敘,但是這樣鮮血淋漓的白描縱非絕無也當屬僅有。從《詩經(jīng)》以來的文學(xué)傳統(tǒng)崇尚的是有節(jié)制的“哀而不傷,怨而不怒”。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詩篇,《詩經(jīng)》中最為人稱道的是像《豳風(fēng)·東山》那樣寫怔夫的辛苦和對家鄉(xiāng)的思念。即使如《楚辭·國殤》描述戰(zhàn)場上激烈的戰(zhàn)斗,也選擇避開血腥場面。建安時期王粲《從軍詩》五首由從軍苦樂寫到征途所見的桑梓余暉,征夫多懷,率無一言及于戰(zhàn)斗。曹叡的《善哉行》首先極言軍威壯盛,待兵馬“游弗淹旬,遂屆揚土”之后,下一句就是“奔寇震懼,莫敢當御”。敵人望風(fēng)而逃,六軍奏凱而歸,戰(zhàn)場上的殺伐戰(zhàn)斗一概略過。曹操《蒿里行》的“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應(yīng)璩《克官渡》的“僵尸流血被原野”是少數(shù)極其凄慘的描寫,但也都像是用遠距離的全景鏡頭搖過殺戮之后的戰(zhàn)場所紀錄下來的景象。漢末以來兵連禍結(jié),而研究三國時代戰(zhàn)爭詩的專著所征引的全部百余首詩篇竟然都見不到《悲憤詩》中那樣由遠而近、最終推進到現(xiàn)場的近距離特寫鏡頭。②見張娣明著《戎馬不解鞍,鎧甲不離旁—三國時代戰(zhàn)爭詩研究》,臺北萬卷樓圖書股份有限公司2004年版。這種臨場感的震撼是有說服力的。莫非詩人曾經(jīng)在場,親眼目睹的一幕讓她終生難忘?而這種驚悚怖懼迫使她突破了詩歌美感的禁忌,用史筆寫出眼見身歷的血腥?

        (二)俘虜?shù)囊暯?/h3>

        五言《悲憤詩》共108句,從第15句到第80句,作者以超過全詩之半的篇幅寫被虜、羈胡的經(jīng)歷,其中第15句至第30句專寫淪為俘虜以及押解途中的轉(zhuǎn)折流離。這一段結(jié)構(gòu)起伏,張弛交迭。其中對話真實,感情曲折入微,不假詞采藻飾,全用素筆白描,讀來如聞其聲,如臨其境,更能深刻體會到敘事者所承受的疲憊、恐懼、絕望、痛楚、凌辱?;仡欀袊詰?zhàn)爭為主題的詩篇,何嘗有從戰(zhàn)俘角度著眼者?翻閱三國時代的戰(zhàn)爭詩,再縱覽戰(zhàn)爭詩的傳統(tǒng),其中最常見的主題多是歌頌英雄,張揚軍威,或是描述戰(zhàn)爭酷烈,嘆息百姓涂炭。英雄是值得頌揚的,百姓是應(yīng)該同情的,惟有俘虜是戰(zhàn)敗的標志,是選擇茍活投降的懦者,這種人物事跡何以入詩?除非是自敘,誰會為他們寫詩?又除非是弱女自敘,男子漢誰曾放下尊嚴自居“降虜”?丁廙《蔡伯喈女賦》的相應(yīng)部分只泛言途中穹谷寒山,更無其他具體陳述。行文至此,又忽然由第三人稱轉(zhuǎn)成第一人稱:“我羈虜其如昨,經(jīng)春秋之十二”,讓詩中的主人自行承擔(dān)被俘之辱。

        (三)母親的聲口

        這是五言《悲憤詩》最為膾炙人口的部分,論者著墨最多,不再贅述。惟必須強調(diào)的是中國頌揚母親的詩篇所在多有,但是不論是自作還是代擬都絕少從母親的角度寫詩。包括佚名詩人以及名聲最著的女詩人,從《詩經(jīng)·載馳》的許穆夫人到明末的柳如是,似乎俱不見有用母親口吻寫作的名篇佳句傳誦于世。木齋指出“五言詩的女性題材,是建安詩人的創(chuàng)造結(jié)果”[11]135,也是建安詩歌的三大題材之一,并推論“大抵發(fā)生在建安十七年至二十一年之間”[11]135,也是蔡琰歸漢的五年到十年之間。以蔡琰的博學(xué)多才,在她原有的詩歌素養(yǎng)之上,正逢新興詩體風(fēng)生水起的時代,當能遠紹家學(xué),近取三曹七子,借五言詩敘事之長寫出獨特的女性母題。五言《悲憤詩》恰是此時因緣際會、各種條件完備之后自然的創(chuàng)作結(jié)果。惟此詩中母親的聲口,連建安時代善作閨音的詩人也未見采用過。

        至此,必須要問的是何以五言《悲憤詩》一篇作品竟獨占了三個絕無僅有?在中國三千年的文學(xué)中,可以說這三個獨特的母題中的任何一個都幾乎沒有在別的詩篇中出現(xiàn)過。固然,優(yōu)秀詩人的想像能力決不容低估,但是哪一位代擬的詩人可以這樣一再出離于詩歌傳統(tǒng)之外?又如此隱秘行藏、在自己其他的作品中不帶出一點相似的蛛絲馬跡?寫戰(zhàn)爭再沒有血腥怖懼,作閨音再不見慈母聲口?誠然,兩漢至建安時期擬代之風(fēng)漸盛,但是除了佚名的樂府民歌之外,文人不常匿名寫作。蔡琰事跡在宗法社會中令人側(cè)目,可能導(dǎo)致其千年以來不預(yù)宗流的命運,但是在她的時代蔡琰的身世也引起了相當程度的同情和震撼。當時聲名顯赫的曹丕、丁廙都具名寫作了《蔡伯喈女賦》,別人又何須遮掩?不論建安當時或是以后的曹魏兩晉若有人能代筆寫出這樣的詩篇何必羞于具名?《悲憤詩》的五言體裁和詩中許多詞匯都指向作者是建安時代人,熟悉曹操作品,文學(xué)底蘊深厚。但是它最大的特色還是真實。寫血腥景象的臨場感、屈居降虜?shù)臒o助、以及從母親的角度道出拋棄子女的人間至痛,一再打破了三千年的文學(xué)傳統(tǒng)。支撐起這一切的說服力量靠的是杰出的想像力還是真實的親身經(jīng)歷?讀者可自思之。

        以下試從《悲憤詩》的用韻來推論其寫作時代。據(jù)羅常培、周祖謨研究,從漢到隋音韻的演變大致可以分成三個時期:兩漢;魏晉宋北魏;齊梁陳北周隋。自然,聲韻的轉(zhuǎn)變不能按照政治朝代截然劃分,比如兩漢到魏晉宋的680年間(公元前206-公元478)聲韻常隨時代轉(zhuǎn)變,但是從齊梁到隋末(公元479-617)的變動卻很小。①見羅常培、周祖謨《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第一分冊,科學(xué)出版社1958年版,第7-8頁。據(jù)此,以作品中的韻腳和其他同時作家用韻加以比對,就可以看出這個作品所屬時代。

        下文列出五言《悲憤詩》的所有韻腳。每一段所列韻部都是以東漢韻部為準,每一行最左邊的數(shù)字標志這個韻腳在哪一句,其次是詩中所用韻字,然后舉出至少一個其他東漢作家,及其用同一韻字所在的作品名稱,以資比對。如果沒有東漢作家,則以西漢作家為例。為顧及同時代之人亦有方言出入之虞,本表所列的比對作品以蔡邕之作為首選,次及其他著名作家,再次才列舉無名作品。本表主要依據(jù)羅常培、周祖謨所著《魏晉南北朝韻部演變研究》,每段首行頁數(shù)即標志本書中蔡琰韻字所在的頁數(shù)。

        五言《悲憤詩》2-14句,陽部韻平聲,186頁

        2常[傅毅]《舞賦》

        4良[蔡邕]《協(xié)和婚賦》

        6疆[蔡邕]《述行賦》

        8祥[蔡邕]《祝祖文》

        10光[蔡邕]《琴賦》

        12羌[杜篤]《論都賦》

        14亡[班固]《奕旨》

        五言《悲憤詩》16-30句,魚部韻上聲,142,147-8頁

        16拒[蔡邕]《短人賦》

        18女[蔡邕]《協(xié)和婚賦》

        20阻[蔡邕]《述行賦》

        22腐[崔瑗]《東觀箴》

        24聚[蔡邕]《協(xié)和婚賦》

        26語[蔡邕]《短人賦》

        28虜[無名氏]《郭君諺》

        30汝[無名氏]《古詩為焦種卿妻所作》

        五言《悲憤詩》32-40句,歌部韻上聲,156頁

        32罵[李尤]馬《舟楫銘》

        34下[趙壹]《窮鳥賦》

        36坐(無可比對)

        38可[班固]《幽通賦》

        40禍[班固]《幽通賦》

        五言《悲憤詩》42-72句,之部韻上聲,129頁

        42理[蔡邕]《胡碩碑》

        44起[張衡]《東京賦》

        46耳[張衡]《思玄賦》

        48已[蔡邕]《釋悔》

        50喜[蔡邕]《京兆樊惠渠頌》

        52里[班固]《西都賦》

        54己[蔡邕]《胡碩碑》

        56子[班固]《西都賦》

        58期[梁鴻]《思友詩》

        60辭[許慎]《說文解字序文》

        62之[許慎]《說文解字序文》

        64時[蔡邕]《述行賦》,[班固]《東郡賦》

        66慈[梁鴻]茲《思友詩》,[蔡邕]茲《李休碑》,[蔡邕]滋《釋悔》①據(jù)羅常培、周祖謨稱:“凡是聲旁相同的諧聲字百分之九十是在一起押韻的,所以我們可以根據(jù)諧聲的聲旁來斷定那許多不曾用作韻腳的字應(yīng)當屬于哪一類?!?出處同上,第10頁)。因此,凡是其他作品中找不到相同韻字者,本文即列出聲旁相同的諧聲字作為參考。

        68思[蔡邕]《述行賦》,[梁鴻]《思友詩》

        70癡[無名氏]《古詩》

        72疑[許慎]《說文解字序文》

        五言《悲憤詩》74-80句,月部韻譜,237頁

        74別[李尤]《筆銘》

        76裂[劉勝](西漢)《文木賦》,[蔡邕]烈《黃鉞銘》,[班固]列《西都賦》

        78轍 (無可比對)

        80咽[馬融]《圍棋賦》

        五言《悲憤詩》82-108句,祭部韻,171頁

        82邁[孔臧](西漢)《諫格虎賦》,[蔡邕]《陳留太守胡公碑》

        84會[蔡邕]《漢津賦》

        86?。鄄嚏撸荨夺尰凇?/p>

        88外[班固]《東都賦》,[蔡邕]《汝南周巨勝碑》

        90艾[張衡]《思玄賦》

        92蓋[崔駰]《四皓墟頌》,[蔡邕]《陳留太守胡公碑》

        94吠西漢《武帝太初中謠》

        96肺[楊雄](西漢)沛《甘泉賦》

        98逝[班彪]《覽海賦》

        100大[張衡]《思玄賦》

        102賴[張衡]《鮑德誄》

        104厲[班彪]《覽海賦》

        106廢[崔琦]《外戚箴》

        108歲[孔臧](西漢)《諫格虎賦》

        根據(jù)上表可以看出五言《悲憤詩》共用54個韻字,其中49個與東漢時代其他作品用韻完全吻合,只有五個韻字(36坐,78轍 ,66慈,76裂,96肺)在其他作品中找不到完全相同的韻字,而這其中又有三個(66慈,76裂,96肺)可以在其他東漢作品中找到諧聲字,因此,只有36坐、78轍兩個韻字無以比對。整體而言,與其他東漢韻文、詩篇相校,五言《悲憤詩》用韻的吻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而不能完全確定的兩個韻字皆不屬于反證。據(jù)羅常培、周祖謨研究,從東漢到魏晉韻部已呈分歧,如果五言《悲憤詩》的韻字更接近魏晉韻部,他們是不會把這首詩列入東漢韻部的。此外,劉盼遂并據(jù)此詩最后一段的韻字指出這十四個字在唐朝官韻中分屬去聲卦、泰、隊、霽四部,后人據(jù)此作詩,此疆爾界,互不相犯。劉盼遂得到的結(jié)論是“《悲憤詩》載在范曄《后漢書·列女傳》是可信的”[12]192。

        結(jié) 語

        其實在《后漢書·列女傳》中范曄原已清楚說明《悲憤詩》二章都是蔡琰自作:“后感傷亂離,追懷悲憤,作詩二章?!保?]2801①《后漢書·列女傳》蔡琰傳原文如下(詩不錄):“陳留董祀妻者,同郡蔡邕之女也,名琰,字文姬。博學(xué)有才辯,又妙于音律。適河?xùn)|衛(wèi)仲道。夫亡無子,歸寧于家。興平中,天下喪亂,文姬為胡騎所獲,沒于南匈奴左賢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與邕善,痛其無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贖之,而重嫁于祀。祀為屯田都尉,犯法當死,文姬詣曹操請之。時公卿名士及遠方使驛坐者滿堂,操謂賓客曰:‘蔡伯喈女在外,今為諸君見之?!拔募нM,蓬首徒行,叩頭請罪,音辭清辯,旨甚酸哀,眾皆為改容。操曰:‘誠實相矜,然文狀已去,柰何?’文姬曰:‘明公廄馬萬匹,虎士成林,何惜疾足一騎,而不濟垂死之命乎!’操感其言,乃追原祀罪。時且寒,賜以頭巾履襪。操因問曰:‘聞夫人家先多墳籍,猶能憶識之不?’文姬曰:‘昔亡父賜書四千許卷,流離涂炭,罔有存者。今所誦憶,裁四百馀篇耳。’操曰:‘今當使十吏就夫人寫之。’文姬曰:‘妾聞男女之別,禮不親授。乞給紙筆,真草唯命。’于是繕書送之,文無遺誤。后感傷亂離,追懷悲憤,作詩二章。其辭曰……”見范曄著《后漢書·列女傳》,第10冊,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801頁。質(zhì)疑蔡琰作者身份,必須負起列舉反證的責(zé)任。此詩的成就引起了蘇軾的驚異,其質(zhì)疑卻是建筑在主觀的印象上,并沒有提出具體的證據(jù):“其詞明白感慨,頗類世所傳木蘭詩,東京無此格也。建安七子,猶涵養(yǎng)圭角,不盡發(fā)見,況伯喈女乎?”(《題蔡琰傳》)[5]7502就其體裁而言,誠如宇文所安指出的,《悲憤詩》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現(xiàn)存最早以第一人稱寫成的敘事長詩,前所未見,在文學(xué)史上具有標志性的意義。與三曹七子同觀,《悲憤詩》中多處可見建安時期習(xí)用的詞匯和語句;與眾不同的是詩中不用藻飾,連比興等詩歌常用的修辭都一并舍棄,全篇以敘事、對話、感慨構(gòu)成。敘事具體,對話可信,哀泣則出自肺腑。故蘇軾所謂“東京無此格”,而認為此詩與《木蘭詩》相似,指的應(yīng)該就是五言敘事的長詩體裁以及與東漢曹魏其他詩人作品之迥然不同,無從指出誰是可能代筆的詩人。至于《悲憤詩》全以真情敘事,不以作詩的辭藻技巧取勝,與三曹七子又何爭于圭角之崢嶸?②應(yīng)該說明的是,《悲憤詩》雖自成一格,但在更深的意義上,詩中抒發(fā)真情、用字凝練所表現(xiàn)出來的特色,卻符合木齋所闡釋的建安風(fēng)骨。參見木齋著《古詩十九首與建安詩歌研究》,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70-280頁。

        再與丁廙《蔡伯喈女賦》相比,立刻就能看出自敘與代筆的差異:

        伊太宗之令女,稟神惠之自然,在華年之二八,披鄧林之曜鮮,明六列之尚致,服女史之話言,參過庭之明訓(xùn),才朗悟而通玄,當三春之嘉月,時將歸於所天,曳丹羅之輕裳,戴金翠之華鈿,美榮曜之所茂,哀寒霜之已繁,豈偕老之可期,庶盡歡於馀年,何大原之不遂,飄微軀於逆邊,行悠悠於日遠,入穹谷之寒山,慚柏舟於千祀,負冤魂於黃泉,我羈虜其如昨,經(jīng)春秋之十二,忍胡顏之重恥,恐終風(fēng)之我萃,詠芳草於萬里,想音塵之仿佛,祈精爽於交夢,終寂寞而不至,哀我生之何辜,為神靈之所棄,仰蕣華其已落,臨桑榆之歔欷,入穹廬之秘館,亟逾時而經(jīng)節(jié),嘆殊類之非匹,傷我躬之無悅,脩膚體以深(此處脫略一字)。念蘭澤之空設(shè),佇美目於胡忌,向凱風(fēng)而泣血。[13]

        丁廙賦中麗詞鋪陳蔡琰的家世、才華、初婚,并對前夫深感愧疚:“慚柏舟於千祀,負冤魂於黃泉”;在《悲憤詩》對此中只字未提?!侗瘧嵲姟肪唧w敘寫被虜、羈胡,在丁廙賦中篇幅非短,卻設(shè)辭浮泛。《悲憤詩》中痛澈心肺的骨肉分離,在丁廙賦中反而未及一語。丁廙讓其賦中的敘事者自稱“忍胡顏之重恥”,以作者男性的道德觀置入詩中敘事者的口中,把羈虜異邦寫成敘事者自己主觀上的重大羞恥。而《悲憤詩》中的敘事者卻說:“流離成鄙賤”,將這番遭際視為命運加諸于自己的不幸,造成世人對自己歧視。因遭流離而成鄙賤,非自干其辱卻無可逃避時人及后人批判的眼光,這般無奈寫成的是詩中的悲憤而非丁廙賦中的羞恥。丁廙之賦站在同情蔡琰的立場表揚其家世才華,設(shè)法淡化她的恥辱。但是一旦與《悲憤詩》并置,則賦中的鋪陳難免顯得浮華空泛,而《悲憤詩》中的的敘事者更覺聲情并茂、呼之欲出。二者的差別彰顯了代筆之隔與自敘之真。

        從1950年代至今學(xué)者對于蔡琰作者身份的爭論已逾甲子,近年的研究漸漸解釋了許多當年的疑點。誠如木齋先生所言:“學(xué)術(shù)研究再難也不難,只要有正確的方法論,學(xué)術(shù)難題無不可破譯。”[14]“當下之學(xué)術(shù)研究,與其說史料的匱乏,毋寧說,是學(xué)術(shù)思想的匱乏,是先進方法論的缺失?!保?5]確實,史料已經(jīng)很豐富,就看我們是否有正確的方法了。重新審讀這首五言《悲憤詩》,逐字比對其韻腳,再將它與同時人的相關(guān)作品并置,總結(jié)全文,對于蔡琰作為五言《悲憤詩》的作者身份還須提出最后一個問題:舍彼其誰?

        [1]Owen,Stephen.The Making of Early Chinese Classical Poetry.Cambridge,MA:Published by the Harvard U Asia Center,2006.Print.

        [2][美]宇文所安.中國早期古典詩歌的生成[M].胡秋蕾,王宇根,田曉菲,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12.

        [3]龍必錕.文心雕龍全譯[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59.

        [4]徐達.詩品全譯[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2.

        [5]張志烈,馬德富,周裕鍇,主編.蘇軾全集校注:第19冊[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

        [6][南朝梁]蕭統(tǒng).文選[M].李善,注.北京:中華書局,1971:2.

        [7][南朝陳]穆克宏.玉臺新詠箋注[M].北京:中華書局,1999.

        [8]劉知幾.史通[EB/OL].(2006)[2014-12-30].http://www.guoxue123.com/shibu/0401/02st/030.htm.

        [9][南朝宋]范曄.后漢書:第10冊:列女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0][南朝宋]范曄.后漢書:第7冊:董卓列傳[M].北京:中華書局,1965.

        [11]木齋.古詩十九首與建安詩歌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12]劉盼遂.談《胡笳十八拍》非文姬所作[C]//胡笳十八拍討論集.北京:中華書局,1959:192.

        [13]中國哲學(xué)書電子化計劃.藝文類聚:卷 30[EB/OL].(2006)[2014-12-30].http://ctext.org/text.pl node=543168&if=gb&remap=gb.

        [14]木齋.整體的流變的大文學(xué)觀[J].瓊州學(xué)院學(xué)報,2014(4):23-25.

        [15]木齋.漢魏古詩的信息及其破譯[J].瓊州學(xué)院學(xué)報,2014(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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