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家訓

童年情結(jié)的背后
——淺析《社戲》的主題

□榮家訓

《社戲》的主題是對童年生活的回憶，還是高舉反封建的大旗？其實，問題并非如此簡單。從魯迅這一期間寫的一系列回憶故鄉(xiāng)的作品看，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通過可愛的故鄉(xiāng)與罪惡的社會形成對比，表達自己對于光明的前景和人與人之間純樸善良關系的追求。本文的主題也在于一種人生追求，一種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社戲》；主題；追求

教讀《社戲》多年，每每讀到結(jié)尾那句：“真的，一直到現(xiàn)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闭婵芍^感慨萬千。美好的童年已成為美好的回憶，再也無法穿越到那童真時代。有人認為作品描述了“我”十一二歲時在平橋村夜航到趙莊的一段生活經(jīng)歷，刻畫了一群農(nóng)家少年朋友的形象，表現(xiàn)了勞動人民淳樸、善良、友愛、無私的美好品德，展示了農(nóng)村自由天地中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兒童生活畫卷，表達了作者對勞動人民的深厚感情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人說《社戲》一文寫于1922年，由于辛亥革命不夠徹底，在封建軍閥的統(tǒng)治下，封建教育的思想仍緊緊地禁錮著大家的頭腦，封建的禮教制度牢牢地束縛著人們的手腳，一切都沒有進步，沒有朝氣。在這種氣氛之下，兒童教育就更成為封建教育制度的犧牲品了?？菰餆o味的教育內(nèi)容，僵化呆板的教學方法，使得學生身心都得不到健康發(fā)展，而且備受摧殘。少年兒童渴望自由，追求發(fā)展，向往大自然的美好風物以及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融洽、友愛互助的關系。魯迅的《社戲》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從一個少年兒童的角度觀察社會，觀察人情，生動真切而又寓意深邃地發(fā)出了時代的吶喊：封建教育制度是非推翻不可的了。作品的主題就此產(chǎn)生兩種看法:是對童年生活的回憶?還是高舉反封建的大旗?

問題真是那么簡單嗎？魯迅在《英譯本〈短篇小說選集〉自序》中說：“我生長于都市的大家庭里，從小受著古書和師傅的教訓，所以也看得勞苦大眾和花鳥一樣。有時感到所謂上流社會的虛偽和腐敗時，我還羨慕他們的安樂。但我母親的家是農(nóng)村，使我能夠間或和許多農(nóng)民相親近，逐漸知道他們是畢生受著壓迫，很多苦痛，和花鳥并不一樣了。”魯迅在這個期間寫了不少回憶故鄉(xiāng)的作品，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通過可愛的故鄉(xiāng)與罪惡的社會形成對比，表達自己對于光明的前景和人與人之間純樸善良關系的追求。從中可以看出作者所寫本文的主要目的在于一種人生追求，一種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追求無拘無束的童話世界，是本文的一大理想。平時與小伙伴游戲時彼此取笑，童言無忌?！昂臀乙煌娴氖窃S多小朋友，因為有了遠客，他們也都從父母那里得了減少工作的許可，伴我來游戲。在小村里，一家的客，幾乎也就是公共的。我們年紀都相仿，但論起行輩來，卻至少是叔子，有幾個還是太公，因為他們合村都同姓，是本家。然而我們是朋友，即使偶爾吵鬧起來，打了太公，一村的老老少少，也決沒有一個會想出‘犯上’這兩個字來，而他們也百分之九十九不識字?！焙翢o禮教的約束，孩子之間有矛盾，解決起來更是簡單打打鬧鬧，一笑了之。來了客人，像我這樣的“文化人”，因為放牛時“我也總不敢走近身，只好遠遠地跟著，站著。這時候，小朋友們便不再原諒我會讀‘秩秩斯干’，卻全都嘲笑起來了?！比珶o拘謹之態(tài)。這是多么美妙的童年時光?。∥淖謴募埫嫔弦幌伦踊钴S起來了。那少年的淳樸和好客，那人與人的關愛與和睦，那生活的自由與快樂，喚起讀者的對自己童年日子的美好記憶。

追求古樸的田園情趣，是本文的一大亮點?？磻蚯暗牟ㄕ?，似乎看不上戲，“總之，是完了”?？梢娢业目嗵?！可就是那一群少年，不分長幼，無拘無束的少年圓了我趙莊看戲的夢想。孩子可以從六一公公那里借來船，大人可以放心孩子自己去看戲。少年自然是心花怒放了，一路上月色朦朧，山色匆匆，豆麥襲人，寧靜沉醉于笛聲悠揚之中，就是對美好的“社戲”期盼了?？磻蛲局袑ξ艺疹?，看戲時對我解釋劇情，口渴時對我的關懷，無不反映出古樸的人情美，特別是看戲回家過程中興奮地劃船，“他們一面議論著戲

子，或罵，或笑，一面加緊的搖船。這一次船頭的激水聲更其響亮了，那航船，就像一條大白魚背著一群孩子在浪花里躥……”這是因為少年所擁有的最開心的時光！年齡相仿，活潑能干。心愿實現(xiàn)了，開心回家，那航船猶如神話般的“大白魚”馱著那群精靈們歸航。劃船累了，可以在田野中隨意的采摘，煮豆、吃豆。這充滿童心和野趣，勾兌出羅漢豆無比美味！在六一公公的船上豪炊，正是童心最燦爛的光輝，那純正無私、善良友愛，成為成年后作者心中最難忘卻的記憶，引起讀者心靈共鳴，成為共同的審美素材！這就是最美的生活，最好的人際關系。

追求溫馨的家庭情趣，是本文的又一特色。隨母親小住平橋村時，出嫁女回家歸省的風俗，我看不成戲時，外婆的理解嘮叨，母親的勸慰，小伙伴們的同情與求解,都構(gòu)成了濃濃的人情美。

這與成人世界形成鮮明的對比。成年后，到戲院里看戲時，第一次被鑼鼓振的“耳朵已經(jīng)喤喤的響著了”。找不到座位的惶恐，在一個“管理員”引領下，一個高及腰部的座位呈現(xiàn)在眼前時，全掃了初來時的興致勃勃！這里世俗社會的喧鬧，人際關系的僵化定位,在戲院里全得以體現(xiàn)，哪里還有看戲的興致？第二次看戲時，全無第一次看戲的尷尬，但對老旦的恐懼，對蓋叫天長時等待的煩躁，似乎覺得“忽而使我醒悟到在這里不適于生存了”。注意兩次在成人世界中去看戲，都沒有得到看戲的樂趣。這不就是借戲院社會對現(xiàn)實社會的一個否定嗎？“但是前幾天，我忽在無意之中看到一本日本文的書，可惜忘記了書名和著者，總之是關于中國戲的。其中有一篇，大意仿佛說，中國戲是大敲，大叫，大跳，使看客頭昏腦眩，很不適于劇場，但若在野外散漫的所在，遠遠的看起來，也自有他的風致。我當時覺著這正是說了在我意中而未曾想到的話，因為我確記得在野外看過很好的戲，到北京以后的連進兩回戲園去，也許還是受了那時的影響哩?？上也恢涝趺匆粊?，竟將書名忘卻了?！边@自然引出了童年時在趙莊看戲的情景來。日本人的觀點也未必可信，遠看的風致固然很美，遠不及近看的內(nèi)涵讓人難以忘卻。從魯迅引用日本學者的文字中可以看出，對當時中國世俗戲劇文化的否定，事實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否定。趙莊看戲卻正是依據(jù)日本文人的審美體驗重演，感受一下鄉(xiāng)村戲劇的文化魅力?？梢娍磻虿辉谟趹虮旧?，在乎看戲過程中的人與景，在乎鄉(xiāng)居生活中那特殊的體驗，正是今天生活中所缺失的自由和童趣。

由此可見，《社戲》的可看之處在于童真、童趣，在于那段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在于那個關注人性，理解體貼的古樸民風。這才是《社戲》的主題取向,才是作者的人生追求。為什么革命了這么多年，反而丟失如此美好的人情美呢？所以，“一直到現(xiàn)在，我實在再沒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才更激發(fā)讀者的思考。社會應當向什么方向發(fā)展？這是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應當關注的人生命題。

（作者單位：安徽省五河縣雙廟職業(yè)中學）

[責編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