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飛 整理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成都 610068)
西康甘孜行記
成 飛 整理
(四川師范大學 四川成都 610068)
《西康甘孜行記》[1],柯象峰[2]著,全文以時間為準分為四個部分,將作者在甘孜縣四天考察期間的親歷見聞進行了介紹,包括甘孜縣的商業(yè)狀況、甘孜縣署辦公運行狀況、會見德欽汪母等內(nèi)容,特別是作者親身經(jīng)歷的甘孜縣藏傳佛教的摩頂儀式全過程??孪蠓遄鳛橛H歷者,他的考察日記對研究民國時期西康甘孜縣的政治、經(jīng)濟、商業(yè)、宗教狀況具有一定的史料意義;同時也為研究民國時期藏傳佛教宗教儀式提供了第一手資料,由于信息阻隔等原因,文中所述內(nèi)容也有少數(shù)與史實有出入之處。
民國;西康;甘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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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與早膳后,侯韓通事[3]未至。遂于九時許,偕益堂、福盛、國富、國良等赴各商店購置藏方衣料,以□贈送;并搜購康人生活用具,作標本之用。首赴一二漢人商店[4],無甚貨品,尤缺藏貨。繼赴喇嘛寺商店[5]及康人商店,□稍有氆氌、藏片、夾子呢、狐皮等,多系英印商品[6],狐皮價亦高,高過北平二倍以上,且各貨不多,想見商業(yè)凋敝之狀,尚未復興也。康人交易爽直,索價多劃一不二。結(jié)果,均決定不購衣物,僅購標本數(shù)事而歸。如木碗也,蠻靴也,腰帶及腰節(jié)也,蠻刀也,法鐘法鼓也,不一而足。在購貨時,發(fā)現(xiàn)有日□之風鏡,價廉而適用。日本人之經(jīng)濟推展,可謂無孔不入矣。返寓屬后,因閑居無事,遂再赴近門處之商會,細談本地度量衡制度,悉此地新度量衡尚未推行,故沿用舊制[7]。如九八之十六兩秤,三十斤之斗及舊尺等。而康人無長度之觀念。斗之大小不一,由十斤至八十斤不等。普通稱一袋約三斗合九十斤,故多用衡。康人衡制,每斤十兩,每斤約六倍于漢秤。長度則論方?;蛞远稚扉L比之,名曰一拕。談半度量衡制后,復稍談及康人生活,藉供印證。十二時返寓中膳,飯后抄填搜集材料,二時半侯韓通事仍未至,國富代向喇嘛寺[8]印經(jīng)返寓云:“縣署[9]正在審案,韓任翻譯,譯畢方得來?!彼煜嗉s至縣署[10]觀審,案為三馬賊,會盜班禪行車良馬十余,尋護三人,原告佐證俱全。章縣長坐堂之形式,儼然與前清時相仿。鳴炮升堂,護衛(wèi)刑具俱全。審訊之方式口語。多用清式,由翻譯傳語,奈該賊不招,用壓桿刑及以香火
燒背刑,皆去一次,仍無口供乃嗚砲退堂,遂為之攝影數(shù)幀。章縣長下樓晤談,遂合攝數(shù)影于門前而別。遂由韓通事領至一一夫多妻[11]家庭訪問,夫為一陜康人之混血兒,為二姊妹之上門婿。夫前系喇嘛,因愛二女,而還俗結(jié)婚。家庭之組合,此又一典型矣。調(diào)查畢返寓,約解科長介紹趨唔朱福南[12]先生于喇嘛寺。朱為班佛行轅[13]駐京辦事處[14]主任,云系一童男子?大修持之人,入門見有羊二匹懸紅黃布,云系放生者。上樓時朱先生出迓至室中,屋中陳設雅潔,四壁多懸佛像,起居用品似康僧,遂談及佛教之興衰及教義,達一小時。朱君適有人贈牛肉包子一盤,余等得其邀請,各食二三枚,時已近黃昏,一僧至,遂辭別返寓,晚膳后,微感不適,想系食品不潔所致,遂早眠。但用居之行轅衛(wèi)士(多青海人)。有興康女結(jié)臨時婚姻緣者,歡笑之聲甚大,打破沉寂不少。而居停主人,終日靜坐吚啞誦經(jīng)不休,亦可覘康人之修持生活于一二矣。
昨因飲食稍有不慎,致感不適,夜間稍好,是夜失眠二小時,故今早起身稍安。八時早膳,八時半補記日記。今日為康人摩頂節(jié)日[15](亦曰澤沐澤會,一種宗教儀式),故九時許與益棠福盛及寧何二君乘騎前往參觀。一見紅男緣女,老幼窮富,皆著上最佳麗之衣飾,前往參加。向東行過公共體育場,四五里抵一廣填,即會場之所在。傍山近河,風景佳麗。至則已有不少帳幕駐扎于彼,有為喇嘛住所,有為平民住所帳或為布制,或為牛毛樴制。每一單位多為一家屬,男女皆欣欣然度此野外休息生活兼參加宗教典禮。正中為規(guī)模較大裝飾富麗之大帳篷,為大喇嘛舉行典禮之所。余因時間尚早,偕武君、福盛先登高搜攝全景。下山時,便道赴西康地方稅局甘孜地方分局參觀,悉此局月可收入一千元,冬春稅收較大。出品為藏貨、藥材,運入康定。入口貨多為茶、布等日用品。遂索得稅則及每月稅收表各一份而別。路過各帳幕見有衣飾服裝特異者,多為之攝影。至大喇嘛幕前時,典禮正擬開始,其前奏曲為掌教喇嘛宗曬在內(nèi)幕先誦咒語養(yǎng)靜,半小時后,外幕除去,見宗曬坐于錦榻上誦經(jīng),榻前及左手小幾上,置法器及供奉數(shù)事。宗曬旋更衣,鐵棒喇嘛鐵棒荷峨冠(黃色)分立帳外維持秩序。吹手二人,著制服,吹喇叭,音樂清越。眾喇嘛一趨幕前行叩首禮,方式為先合掌,自頂至胸作三疊式之揖,然后跪下三五次至九次不等。臺正中前為大喇嘛跪坐處,各衣服繡衣披黃袈裟,手中捧有塔形供奉,如豆麥等品,似在此收獲期間,以所收獲之食品供獻于神者然。其旁及后面席地坐者為喇嘛查巴。再后為平民,多一一先行禮后,再跪坐。女子多褂紅綱帶,云系避穢。老喇嘛不時燒柏枝吹煌于女子叢集處,亦有避穢之意?此為第一幕之幕景。宗曬首唸經(jīng)數(shù)四,大喇嘛等老聲和之。唸畢前宗曬下座手捧一鍍金小盆,上置小金鼎及紅棗,趨眾生前,一以盤底觸其首,得之者皆欣欣然有喜色。臺前男女老幼不下五六百人,達一小時始畢。第二幕為獻禮及答禮,由喇嘛列成一直行,手持禮物,如皮、茶、哈帶、現(xiàn)金、碗兒糖等,先誦經(jīng),誦畢,一趨前獻禮,座旁數(shù)喇嘛則以絲條(紅藍黃不一)每人頭頂捲褂一片,行至宗曬右手前,宗曬以手觸其首,(曰摩頂)觸畢一一行經(jīng)左手邊退席,并領食藏紅花酒一口及糌酥油丸一顆,酒多置掌中飲之,丸為紅色。喇嘛行禮畢,平民繼之離隊魚貫而來,其方式多相同,惟大喇嘛不再以手觸其首而代之以佛纓碰其首以達意,因人數(shù)甚多,有目四境趕來者,故一小時以上方畢。余等為好奇心所使,費數(shù)洋二元,換得紅藍黃色咒系條五六根,留為他日之紀念。此項宗教儀式,雖初視之,似無意義,但在信仰上、精神安慰上、社會意識上、喇嘛之權威上,實具有極重大之意義,無怪乎喇嘛寺對于民眾號召力之偉大深刻也。返寓午膳,時已近二時矣。飯后朱福南先生來,晤談半小時,相約明日可同行。朱君去后,三時許,偕徐程二君,同赴縣署談各項問題。章縣長人極爽直,且善辭命,談二小時不倦,其所談要點有:(一)土司制度妨害施政之處為康民多有民族界限,漢官如流水,土司如磐石,故視土司為彼等之民族領袖,民眾對彼等之信仰勝于漢官。其次,土司分配差地差房,且常施小惠,康人極為感幸。再其次,漢官良莠不齊,遇貪污者及不諳康情者,多失康人歡。如欲鏟除,現(xiàn)尚非其時,目前只得用親善政策以羈縻之?,F(xiàn)與孔營長甚相得,即擒賊先擒王之意。(二)喇嘛寺宗教生活之中心。喇嘛同時亦為
文化人。南部喇嘛寺復多藏有槍械者[16],故對于康民之反叛常居于發(fā)繼指揮地位。時而干政,私自審訊,且有脅迫縣長之舉,故縣長號令多不出縣署。大寺人數(shù),動輒數(shù)千,更易為患。政治上軌道時,宜有以整頓之,此時亦只得用敷衍政策。(三)地方組織為區(qū)、保、村制。漢人為保甲制??等擞写笞诒<磪^(qū)長,保正及村長[17],村長下有俄巴即公差?,F(xiàn)全縣有人口二萬三千,內(nèi)喇嘛六千人,余為康人,男女相若,但其中漢人不及十一,且多系男子現(xiàn)該系有四品。(四)縣府組織依照政府規(guī)定,但司法則多依前清舊例及地方習慣。財政每月八百余元不足以養(yǎng)人才,數(shù)由各縣交換處解,使各縣不得直接領支。(五)彼任邊疆官吏,多年未遇奸案、買賣土地案及離婚案,可以象征男女關系之自由及公有土地之無交易也。(六)俄洛娃之招安。(七)牛廠娃[18]之生活概況(以石渠為例)。(八)德欽汪母之婚姻難[19]。(九)孔撤土司[20](孔土婦時)之兼并麻孜土司[21],土司之血親關系。(十)土司及大喇嘛之常同出于一門第[22]。(十一)移民問題該縣尚可容四萬人。談話畢,并捐藏洋二十元為地方建立圖書館之費用,聊表贊助地方文化之意;并請派土兵一名為向?qū)?,明日出發(fā)時,可繞道至牛廠娃處參觀。晚飯時,章縣長送路菜三事;晚飯后,孔營長亦送路菜,(臘肉及大餅)。均一一領謝。晚記日記畢,濯足后就寢。
晨起整理行裝,早膳后已七時,騾夫看騾不慎,失其一。后雖覺得已誤出發(fā)時間達一小時矣。雖欲加譴責,恐亦無補于事耳。德欽汪母,位居本地康人領袖,后送食品,以壯行色,故路過彼寓時,登樓告辭,互道謝意后,孔營長送至大門外而別。上馬時楊團副代表軍縣,乘馬相送,縣府所派二土兵(一為晉司務長,一為土兵)。亦乘馬背刀送,過□時章縣長已先在,代表地方遠道相送,主客殷勤道別,并攝一影,以留紀念??谞I長所派保正,亦追跡各贈一哈帶表敬意。沿途考查,禮貌招待之周,地方官民之融洽,應推此地為首。行完三十里之兵工馬路,過蒲玉龍翻山脊,已十二時,遂在農(nóng)家打尖[23]。繼由士兵領導沿山谷及溪水行約二里,真所謂深入桃源矣。最后翻山時,見牛羊成群,牛毛蓬累累,此即五輩今日所欲調(diào)查之牛廠娃也。此村約二十五六家,余等搭帳篷于山頂,遴近二牛廠娃家,布置就緒,遂赴彼等家庭視及訪問,填表一份。每家約有牛百余首,馬羊各數(shù)十匹。而謊報為數(shù)十匹,蓋恐怕我等之加稅也。夜飯后八時就寢初有小風雨,繼而天晴亦云幸矣!
夜雨移時即停,夜間雖無月色,而星光甚明,幕中能見物,想系高山地勢高矗所致。因見于龍燈壩風雨侵襲之經(jīng)驗,及懼夜間遇冷之故,未得熟眠。屢醒屢眠,五時即未再睡。天微明起身,晨光曦微,在山頂上高瞻遠矚,晨曦及雪山在望,風景特異,為平生所僅見。整理及進餐工作畢,八時首途,除甘孜派來之晉司務長德榮及士兵外,另加牛廠方面荷槍乘馬之二士兵護送,因此區(qū)會有盜匪(棒客)出沒也,四人細心維護,尤以晉為最,沿山谷向哈蕯進發(fā),多時時注意水陸徑之安全。至近哈蕯大道時,晉等先告辭返甘,途為全體護兵各攝一影,并重賞二人而別。荷槍之二士兵,送至哈蕯村,亦加稿賞遣之回村。二人雙手分置腰間,鞠躬再四而去。午打尖於丹角下游空場上。余因已步行五里,擬復上坐騎,因人乏體重,跨鞍稍慢,為騾所掀蹶,手肘受傷,幸不甚重。想該騾亦覺疲乏而有此拒絕乘騎之妄舉耳。幸距休息處甚近,遂解囊稍敷以藥,并裹扎之,當無大礙也。用點心后二時許,繼續(xù)前進,路過處多狹谷窄路,尤以山崩處更為險阻,因水急路沒,不得不攀崖而過也。山巖之水泉復下瀉,泥濘極易嵌足。行十余里,抵日巴村,最后過一土崩水阻處,騾夫領牲口上半山探路,通事寧君國富,忽由隊后趨向山腳水深處,逕欲冒險涉水而過。其自告奮勇,努力奉公之處,自是青年有為者之個性,惜性情急躁,不聽余等呼阻,仍以繼續(xù)涉渡自豪。一剎那間,馬於泥沙處,足陷忽深,不旋踵為急流衛(wèi)去丈余,轉(zhuǎn)入洪濤中。馬在寧君坐下,首先淹沒,寧君沉沒數(shù)秒鐘,僅在中流頭部浮出呼救一次,遂失蹤影。余等無人善泅,況在急流中,除目瞪口呆希冀其稍識水性能自泅外急切無解救辦法。雖派騾夫奔赴下游以冀萬一獲救外,毫無結(jié)果。此一幕悲劇之表演僅數(shù)分鐘,而人馬俱亡??档氐劳緹o安全保
障,固屬一因,而寧君不鑒甘孜某科員淹死之前車,疏忽喪命,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傷心慘目有如斯耶!余等悲憫之余,欲尋保正報告,并托其在境內(nèi)撈尸,遂轉(zhuǎn)道后面山崗行抵雄錐嶺左近之根達村。寓前甲長處,請彼等設法打撈,并在縣府懸賞以待。九時夜飯,十時睡眠。惜夜間心緒不寧,難以安眠。一則悲寧君之慘遇,同時亦感人生如秋風掃落葉之易逝也。
[注釋及參考文獻]
[1]原載《斯文》,1941年,第一卷第十三期,第11-15頁。
[2]柯象峰(1900-1983),又名柯森,安徽貴池人,中國社會學家。1923年,以文學士畢業(yè)于金陵大學,留校任助教。1927-1930年留學法國,被法國里昂大學授予博士學位,不久就任英國倫敦大學研究院研究員。1930-1937年任南京金陵大學社會學、經(jīng)濟學教授,系主任兼校教務長。1937-1945年任成都金陵大學教授,兼社會學系主任。1937年任中國社會學社第六屆副理事,1943年任第七屆正理事。1945-1947年任南京金陵大學教授,兼教務主任、教務長。1946年夏,柯象峰與任乃強、馮漢驥、蒙文通、顧頡剛、馬長壽等知名教授發(fā)起成立“康藏研究社”。1947年赴英國倫敦考察,繼而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哥倫比亞大學研究所及美國人口局從事學習和研究工作。1948年返南京金陵大學任教。1952年后任南京大學外語系、經(jīng)濟系教授。1979年被聘為中國社會學研究會顧問。1939年,西康地方委托華西協(xié)和大學派人調(diào)查西康社會情形,以柯象峰為團長的考察團入康,在西康各地調(diào)查近三個月。在20世紀30、40年代的報刊上,柯象峰涉及邊疆問題的文章主要有:《西康紀行》,《邊政公論》,1941年,第1卷,第3-4期合刊,第179-198頁;《西康甘孜行記》,《斯文》,1941年,第1卷,第11期,第13-17頁。上述文章,涉及社會建設、人口的文章主要有:《國民經(jīng)濟建設聲中的鄉(xiāng)村工業(yè):在南京婦女協(xié)會社會服務團講辭》,柯象峰(講),徐先佑(述),《政問周刊》,1937年,第67期,第5-12頁;《中國人口問題與生育節(jié)制》,《政問周刊》,1936年,第11期,第6-9頁;《為大眾福利的文化》,《中國社會》,1935年,第1卷,第4期,第15-16頁;《中國社會組織之解剖》,《中國社會》,1934年,第1卷,第1期,第15-21頁;《社會救濟法實施之檢討》,《社會建設(重慶)》,1945年,第1卷,第2期,第14-19頁;《社會組織強化問題之檢討》,《社會學刊》,1937年,第5卷,第3期,第1-12頁;《達爾德傳》,《社會學刊》,1933年,第3卷,第4期,第1-18頁。此外,柯象峰還有翻譯文章:《人類學》(未完),載《金陵光》,1924年,夏季特號,第59-62頁。
[3]通事,指交際往來之事;指翻譯人員。
[4]當時甘孜共有陜商8家,川商7家,西寧商1家,番商2家,喇嘛寺商7家,土司家商2家,皆資本千兩以上者。參照任乃強,《任乃強藏學文集·中冊·西康視察報告》,中國藏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70頁。
[5]喇嘛寺商店:民國時期,喇嘛寺勢力恢復發(fā)展,《西康通志稿·工商志》中記載:“康省各喇嘛寺,除誦經(jīng)修法外,大都從事農(nóng)商。其經(jīng)營商業(yè)之情形,系由寺出資若干,選熟習商情之喇嘛從事經(jīng)營,并規(guī)定折本由經(jīng)營之喇嘛賠償。其所管品物,以康族日用必需品如布匹、茶葉等為主。出售物品悉以藏洋定價,如折合法幣,其值特高?!睘榱烁媒?jīng)驗寺產(chǎn)從事商業(yè),寺院還會成立專門的寺產(chǎn)經(jīng)營機構(gòu)。康藏地區(qū)政教合一和政教聯(lián)盟增強了藏傳佛教的地位,寺院大量占有土地、牧場、牧畜等生產(chǎn)資料,使寺院熱衷于商業(yè)活動原因在于運送商品靠差巴提供烏拉,購買土特產(chǎn)品可以壓價強收,推銷商品可以高價攤派,還可免去各種稅收,利潤很高。喇嘛寺積極從事商貿(mào)業(yè),客觀上促進了西藏與內(nèi)地、康藏地區(qū)與內(nèi)地的經(jīng)濟交流。20世紀30年代,甘孜縣有藏商13家,寺廟商就占7家。1958年9月調(diào)查,甘孜州私營商業(yè)資本約2500萬元,寺廟商占1800萬元,占總數(shù)的72%。參見冉光榮,《中國藏傳佛教寺院》,中國藏學出版社,1994年,第67頁;況浩林,《中國近代少數(shù)民族經(jīng)濟史稿》,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第228頁。
[6]英印第一次侵藏戰(zhàn)爭后,英國攫取了在亞東自由通商、派駐官員、租賃房屋、貿(mào)易免稅、領事裁判等特權。1894年5月,中英兩國政府的代表出席了亞東舉行的商埠開幕儀式,從此英國廉價的工業(yè)產(chǎn)品從亞東口岸流入西藏,進入川、滇和青海等地。參見陳繼東,《近代西藏經(jīng)亞東口岸與印度的貿(mào)易結(jié)構(gòu)》,《南亞研究季刊》,2004年第1期,第74頁。
[7]英國人強勢印幣盧比政策,英屬印幣盧比大量流入西藏,逐步在川邊流通使用,同時“漢夷雜居”,不惟名目與內(nèi)地不同,導致收納糧稅弊混,清政府為避免“印幣亡邊”,于1909年起支持趙爾豐力主統(tǒng)一度量衡,規(guī)定川邊實行與內(nèi)地相統(tǒng)一的度量衡制度:度制以營造尺為準;量制以合、升、斗、石為準,并規(guī)定每斗重庫平三十斤;衡制以庫平秤(十六兩)兩、錢、分、厘為準;并制發(fā)官斗、官秤讓各地推廣使用。參見周智生,《晚清民國時期滇藏川毗連地區(qū)的治理開發(fā)》,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11月版,第90頁;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邊務檔案史料》編輯組,《清末川滇邊務檔案史料·前言》,中華書局,1989年,第8-9頁。
[8]甘孜民眾信仰藏傳佛教,僧民極多。當時甘孜治內(nèi)較有名的喇嘛寺有:甘孜寺、仙根寺、郎章寺、竹撒寺、日加寺、孔馬寺、札呷寺、大金寺、東谷寺、扎拉格龍寺、蒲永隆寺、所住寺。參見任乃強,《西康札記(第二版)》,上海新亞細亞月刊社,1932年版,第77-80頁。
[9]甘孜縣署:清朝時是麻孜土司官寨,民國時期改為甘孜縣行政公署。參見任乃強,《西康札記(第二版)》,上海新亞細亞月刊社,1932年版,第173頁。
[10]從1936年開始,劉文輝把西康地區(qū)各縣分為一、二、三等,并分設康北和康南兩專屬分理所屬各縣。參見馮有志,《西康史拾遺》(上),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1994年編印,第177-179頁。
[11]一夫一妻制:清末川邊改土歸流后,趙爾豐認為“以女而招多夫,以多男而娶一妻,以亂倫紀,一旦不和,互相爭競,慘殺控告,官斷無憑?!币虼嗽诖ㄟ吿岢环蛞黄拗?,并在民國時期,西康地區(qū)一夫一妻制、一夫多妻制、一妻多夫制都比較常見。參見《頒婚姻辦法一夫一妻制并婚書公告》,載吳豐培編《趙爾豐川邊奏牘》,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年,第205頁;周智生,《晚清民國時期滇藏川毗連地區(qū)的治理開發(fā)》,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年11月版,第94頁;曹春梅,《民國時期國人對西康的社會考察及其影響》,四川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6年,第52-53頁。
[12]朱福南(1894-1986),字海山,俗名天喜祿,僧名索南達吉,青海民和人。9歲入民和三川朱家寺為僧,13歲轉(zhuǎn)到塔爾寺,19歲去西藏拜青海循化撒拉族自治縣藏傳佛教著名高僧喜饒嘉措為師,24歲經(jīng)喜饒嘉措大師介紹給九世班禪額爾德尼·曲吉尼瑪,29歲跟隨九世班禪轉(zhuǎn)赴內(nèi)地受任堪布廳堪布。1929年任班禪駐京辦事處會計科科長,并兼任南京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常務委員,此時任辦公處處長。他諳熟藏漢風俗,精通漢、藏、梵、蒙四種文字,通曉藏、蒙、土、漢四種語言。
[13]班禪行轅:民國時期中央政府批準的藏傳佛教領銜九世班禪在內(nèi)地的辦公機構(gòu),簡稱“班廳”、“班轅”。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后,國民政府為了防止西藏局勢的惡化和英國趁機控制西藏,加快了護送班禪返藏的步伐,為大師回藏特設立了班禪行轅。劉家駒擔任班禪行轅秘書長。
[14]班佛行轅駐京辦事處:即九世班禪駐京辦公處,1929年2月,在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的批準和幫助下,在南京成立了“西藏班禪駐京辦公處”,5月經(jīng)蒙藏委員會批準,南京班禪辦公處移至青海西寧,改名為“青海班禪辦公處”;6月創(chuàng)辦的機關刊物《西藏班禪駐京辦公處月刊》發(fā)行。1930年成立西康辦事處。
[15]摩頂是藏傳佛教中活佛高僧為僧人和信眾賜福、消災、避難的一種宗教儀式。
[16]康南地區(qū)喇嘛寺有槍械者,由于康南土司彼此之間不和睦,時生摩擦,不如康北土司有大局觀思想,只抱著維持現(xiàn)狀的態(tài)度。參見張踐,《班轅返藏與“甘孜事變”》,載《青海民族研究》2007年10月,第118頁。
[17]保正、村長:清末趙爾豐改流后,兩者由居民公舉,三年一任,連選得連任。如辦事不公,得隨時另選更換。保正、村長由公家給予口食,小村長不給口食。參見《趙爾豐改流章程》、《曉諭德格地方改土歸流厘定章程札》,載吳豐培編《趙爾豐川邊奏牘》,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年,第190-191、312-315頁。
[18]牛廠娃:是對西康牧人的通稱,穿皮衣,梳細辨,戴大耳環(huán),裸右臂。任乃強先生在《西康札記》中有對牛廠娃的考察。參見任乃強,《西康札記(第二版)》,上海新亞細亞月刊社,1932年版,第34-26頁。
[19]德欽汪母的婚姻:德欽汪母是民國時期甘孜孔撒土司,康巴地區(qū)最后一位女土司,是孔宜美(本名俄珠宜美)和白利土司之女所生的女兒。1922年,孔宜美死后,德欽汪母繼任土司,成為聞名西康的女土司。由于1939年因其與班禪行轅侍衛(wèi)隊長益西多吉的婚事,引發(fā)西康當局與班禪行轅、當?shù)赝了緞萘Φ任溲b沖突,成為了震撼西陲的“甘孜事件”導火線之一。參見張踐,《班轅返藏與“甘孜事變”》,載《青海民族研究》2007年10月;黃天華,《劉文輝與甘孜事件》,載《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9年3月;孫明明,《近代康區(qū)政治權利結(jié)構(gòu)演變研究》,中央民族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年4月。
[20]孔撒土司是霍爾七土司之一,先祖是蒙古族的封號前都冠有“霍爾”之名?;魻柶咄了景ǎ夯魻栔熨涟矒崴?、霍爾章谷安撫司、霍爾孔撒安撫司、霍爾麻書安撫司、霍爾咱安撫司、霍爾白利長官司、霍爾東科長官司。其轄地均在今甘孜、爐霍和道孚三縣境內(nèi)。參見凌立、曾義,《康巴藏族民俗文化》,2012年版,第449頁。
[21]麻孜土司:即麻書土司,是霍爾七土司之一。1899年,麻孜土司扎喜無交,淫虐其民,因呷部民女宿柳林,為怨家所刺,嗣絕,遺一幼女。民國初年,孔撒土司宜美勢盛,取此女,遂兼麻孜土司。麻書土民概呼“麻孜”家,唯古印文作麻書,麻書官書因之。參見任乃強,《任乃強藏學文集·中冊·西康札記》,中國藏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76、162頁。
[22]康藏地區(qū),康區(qū)土司與寺廟相互利用,相互扶持,共同維護土司政治地位和寺廟宗教地位,多采取政教聯(lián)盟方式,使得土司與大喇嘛多處于同一門第。既有家族內(nèi)結(jié)合,如兄土司弟僧綱、叔侄相傳,也有家族外結(jié)合,土司和僧侶貴族家族外聯(lián)合。關于康藏地區(qū)的政教制度,學術界主要有三種觀點:1、政教合一制度;2、政教聯(lián)盟制度;3、多種形態(tài)并存。參見賈霄鋒,《藏區(qū)土司制度研究》,蘭州大學博士論文,2007年。
[23]打尖:行路途中進簡餐。
[特約責任編輯 王 川]
[校 對梁成秀]
D69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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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388(2015)04-0084-05
2015-05-23
成飛(1988-),男,四川眉山人,現(xiàn)為四川師范大學紀委監(jiān)察處科員,主要研究方向為西部民族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