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玥錕

（貴州師范大學國際旅游文化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1）

土家織錦紋樣的女紅文化

陳玥錕

（貴州師范大學國際旅游文化學院，貴州 貴陽 550001）

土家織錦是土家族人民生活中的重要物品，作為土家族姑娘的陪嫁品甚得土家姑娘的重視。土家婦女是土家織錦的主要創(chuàng)造者，土家織錦是她們以家庭為單位，以個人為基礎，以自發(fā)為特征所進行的一種手工勞作，是土家族女紅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土家織錦；紋樣；女紅文化

一、土家織錦紋樣中的女紅文化

“女紅”即女工，或稱“女功”，以此特指婦女的手工藝。女紅是封建社會里，婦女的“三從四德”之一，是被納入封建禮教之規(guī)范的。這本是對婦女的一種歧視和束縛，不曾想，政治上的束縛反而成了藝術發(fā)展的有利條件。過去的農村婦女大都不識字，更不要說接受過專業(yè)的藝術教育，藝術是如何在她們手上發(fā)展起來的呢？這其實歸因于生活和時間的磨煉。在古代的農業(yè)社會，男耕女織的生產方式和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下，土家織錦是土家兒女的生活必需品。不像現在，土家織錦可以僅僅作為藝術品，織造行為可以當作一種有趣的藝術活動。有的人將土家織錦的紋樣和很多早年出土的紋樣作比較，確實有些類似，但這些創(chuàng)作者都是山坳里的農村婦女，他們不識字，沒有現在的學習條件，甚至一輩子可能都沒處過村子。為什么還會有這樣的相似呢，只能說是造型藝術的規(guī)律使然。土家族女性將對日常生活、事物的觀察作為直觀的輪廓特征，在此基礎上進行組合和附飾。這些方法與其他傳統(tǒng)工藝的造型、裝飾、構圖是相通的，所以難免會形成類似的圖案紋樣。

土家族家庭里，一切關于衣食住行的家務瑣事都由婦女承擔，女紅自然而然成為女性的天職，是女性必須學會和掌握的基本技能。土家族沒有文字，土家織錦的傳授就是靠母傳女、姊教妹，親友們相互切磋的模式。土家少女在七八歲時就要學習織錦技術，因為她們要在出嫁前做好織錦當嫁妝。在從一而終觀念根深蒂固的年代，土家人十分重視婚姻，同樣十分重視婚禮。土家姑娘親手編織的織錦被面會折疊成條狀鋪在新房的婚床上，一方面是女家經濟地位的標志和女兒有無教養(yǎng)的憑證，新娘父母以精美的土花鋪蓋陪嫁為榮。另一方面娶媳之家也以此來推測新娘針線活的巧拙賢愚。再者親友們也會參觀新房，并對織錦進行品評。土家織錦對姑娘們來說是最珍貴的嫁妝，婆家和其他鄉(xiāng)親都很看重姑娘的織錦技術，甚至小伙子們也把織錦技術當作考核條件之一，有一首歌就是這樣唱的：“大紅喜字舉起來，西蘭卡普織得乖，我愛妹情手藝高，勝過嫁妝幾十臺?！边€有一首歌唱的是“四十八勾勾小姑，土家被蓋巧工夫，郎若看得新式樣，陪裝嫁奩中意不？” 說明土家姑娘自己也很重視織錦，希望借由織錦討好小伙子和他的家人。

二、土家織錦紋樣中女紅文化的具體表現

婦女在男尊女卑的社會背景下，往往將她們的理想、情感等精神寄托于女性特有的女紅之中，從而形成獨特的女紅文化。土家織錦作為土家族女紅文化最典型的代表，是土家族婦女體現其人生價值的物質載體，也是土家婦女作為自然人和社會人雙重生命力的象征。

土家織錦紋樣是土家婦女對世間萬事萬物的物化，紋樣包括植物花草、動物鳥獸、生活器具、天象地屬、文字裝飾、幾何勾紋和吉祥綜合類。植物花草類中，有巖藤花、梭羅樹花、麻葉花等山上的野花，也有韭菜花、絲瓜花、南瓜把花等蔬菜的花，當然也少不了梨子花、石榴花、葡萄花等水果的花。連調味用的八角香料，也有大八角香、中八角香、小八角香和燈籠八角香這么多個紋樣。

土家女性對植物花草觀察細致，紋樣種類豐富。禾兜子，是稻田里的稻谷收割后遺棄的植物根部。本是化在泥里無人知的廢物，卻在織錦上演化成美麗的花。土家人靠天吃飯，農耕生活并不容易，只有禾兜子沃田，才有來年的好收成。所以禾兜子在土家女性眼中便物化成為美麗的花，足見土家人的樸實厚道。

土家織錦中關于梅花的紋樣很多，有四朵梅、五朵梅、九朵梅、大白梅、小白梅、雙白梅、挖崽梅、卡結梅、焦山梅、窩梅、麻園梅、絲山梅、外山梅、內山梅、大爛苦梅、小爛苦梅等諸多種。土家織錦梅花紋樣的豐富或許源于土家女性對梅花的贊賞。土家人生活在地勢嚴峻的武陵山區(qū)，土家婦女除了承擔一切家務以為，還得跟男人一樣在山里奔波，土家女人自古以來沒有裹小腳的習慣。土家族社會對婦女的評價標準不局限于外貌，也不僅僅是要求賢妻良母，還要能夠吃苦耐勞。梅花具有寒冬而立的傲骨，土家婦女贊賞梅花這種頑強的精神，這種頑強的精神也造就了土家婦女堅毅的性格。

土家人生活在大山里，山里野獸眾多，常有的老虎、野雞等都在土家織錦紋樣中有所表現。狗是土家人打獵的得力助手，也幫助土家人看護家園，因此是土家人最親密的朋友。貓是老鼠的天敵，幫助土家人看護糧食，貓和狗都是土家人家庭必養(yǎng)的動物。土家女人在織造紋樣的時候，將她們最熟悉的貓和狗化為紋樣，不過并不是完整的描繪貓、狗的形態(tài)，而是取貓和狗的腳印、爪子、牙齒等作為紋樣，別有新意。

獨特的生活器具類紋樣是生活的最直接反映，也是土家織錦紋樣的一大特色。土家織錦生活器具類紋樣有船船花、龍船花、桶桶花、鼎罐花、鍋蓋、粑粑架、豆腐架子、大鋸齒花、小鋸齒花、桌子花、椅子花、背簍花、磨子花、神龕花、大衣板花、小衣板花、鎖花、鑰匙花、大窗格花、小窗格花、銅錢花，等等。從這些紋樣背后，可以看到土家女性文化本能性所留下的種種痕跡。在武陵山區(qū)，對習慣于男挑女背的土家人來說，背簍是婦女的專用，有明顯的女性化特點。有背柴的柴背簍，有背小孩的站站背簍，有日常家用的細背簍，也有上坡勞作的粗背簍。直到現在，盡管交通便利了許多，生活用具也先進了許多。背簍依然是土家人的日常生活用具，每戶人家至少家里有一個背簍。土家女性在表達這些生活用具時，并不拘泥于其具體的形狀，反而極為抽象。如背簍花紋樣，只是取背簍局部的構成形式，進行重新排列組合而成。雖然沒有具體的形狀描述，但是紋樣縱向水波紋的取勢，整齊有序；橫向色調的推移，統(tǒng)一多變。整個構成具有強烈的動勢感。

椅子是土家族家庭中必不可少的實用家具，傳統(tǒng)的椅子有兩種：一種是高椅子，高約四十至四十五厘米，后有高高的垂直靠背，有的配有扶手。另一種是小椅子，高約二十五厘米，后有不高的斜靠背，沒有扶手。高椅子為富人家所有，常用于廳堂、集會、祭祀等正式場合。小椅子則廣泛為普通人家所用。在筆者幾歲的時候，家鄉(xiāng)大多數農村家庭都沒有廚房，只有火塘。在房屋中間挖出一個正方形的坑，用石頭砌成火塘，里面常年燒著柴火，上方的屋頂懸掛著臘肉。人們坐在小椅子上，圍在火塘邊，用餐、閑談。現在火塘漸漸被火爐取代，沙發(fā)進入多數家庭，但椅子依然是各家必備的家具，在以前的生活中，椅子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了。椅子花就是一幅家居親情的畫卷：一個象征椅子坐板的長方形，左右各生出兩條“椅腳”，斜式的靠背演化成美麗的花樣組合。深重厚實的大塊底色上，兩邊縱向排列著無數把椅子。橫向兩排椅子的中間，有一個碩大明亮呈原黃色的“萬字格”就是火塘的象征。四張小椅子圍著一個火塘，就好像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一樣。椅子花體現的是土家女性對家庭的重視，把一種溫暖的親情融化在紋樣里面。

無論是生活，還是生產用的器具，土家女人都以獨特的視角和審美意識，將它們演化成最美麗的圖案紋樣，展現了土家女人對生活的熱愛。很多地方的女紅文化體現的是彎曲、柔和的特點，這些女紅善于用曲線體現女性的柔順、體貼。土家織錦女紅則少了柔和的特點，反而多了一些剛硬的特性，或許正是大山賦予了土家女人大氣的胸懷、剛毅的性格。而土家織錦紋樣簡單的圖案里隱藏的是土家人質樸、渾厚大氣的特質，其背后則包含的是土家婦女的女紅文化，是土家婦女人生價值的高度體現。

[1]張道一.張道一論民藝[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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