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賓主

《語文》必修5文言文注釋補正

黃賓主

語文教科書文言課文的字詞注釋，不僅要內(nèi)容正確，而且要表述精準。但現(xiàn)行人教版高中《語文》文言課文的一些注釋，有的語意含糊不明，有的外延過大或過小，有的表述內(nèi)容有誤。還有一些處于詞匯化階段的古代短語，其意義與現(xiàn)代并不完全相同，應(yīng)該拆分解釋更為妥當(dāng)。因而，本文基于此，依照《普通高中課程標(biāo)準實驗教科書·語文（必修 5）》（第二版）課文順序摘錄原注，然后訂正。

1.嘗從人事，皆口腹自役。（第4課《歸去來兮辭》）

原注：[嘗從人事]曾經(jīng)出仕。從，順隨。人事，指做官。

按：“人事”釋義不誤，但這是引申義，與本義相距甚遠，教科書應(yīng)當(dāng)盡量解釋其義源，以利于學(xué)生關(guān)聯(lián)理解。“人事”本指人所用力、所做之事，人世之雜事?！睹献印じ孀由稀罚骸敖穹螯E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yǎng)、人事之不齊也?！币陝t指“人與人之事”“與人打交道之事”。本文作者“歸去”之后，就只是與土地、與自然打交道，而不用關(guān)心衙門之事（即“人事”）了。

那么，“從”即是“從事”，不是“順隨”，原注誤。

2.或命巾車，或棹孤舟。（第4課《歸去來兮辭》）

原注：[或命巾車]有時坐著有布篷的小車。

按：譯文沒有落實“命”字，大失旨趣。原文寫使喚、差遣巾車，自由隨意，比“坐”字生動、活潑多了。

3.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第5課《滕王閣序》）

原注：[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即岡巒之體勢。]鶴、野鴨止息的水邊平地和小洲，極盡島嶼曲折回環(huán)的景致；用桂木、木蘭修筑的宮殿，（高低起伏）像岡巒的樣子。

按：譯文前半句句法不通，表意有誤；后半句失卻了原文的氣勢。

前半句，“島嶼之縈回”，意思是“島嶼（的岸線）曲折回環(huán)”，或者“島嶼曲折回環(huán)（的岸線）”。原注增譯“極盡……景致”，誤會了描述的主體?！案F”的主語應(yīng)是“鶴、鳧”，而不是“汀、渚”。這半句是形容禽鳥眾多，窮盡島嶼四周。文章以此景寫此地生靈之豐富、活力與繁盛。

又，“汀”指水邊平地；“渚”本指洲、島，此處與“汀”相對為文，兩者又都是島的組成部分，那么“渚”是指具有“島”形特征的島邊臨水高坡、崖岸?！巴　薄颁尽辈⑴e，概指兩種不同的島岸地形：灘地與高坡、陡崖。

后半句，“即”本義為“接近、靠近、成為、是、就是”等，對譯為“像”，近是?！绑w勢”指（高大巍峨的）形體和（雄偉的）氣勢。這半句是反映此地人間之富庶。

又，句中“鶴、鳧”與“桂、蘭”等都是有代表性的列舉，應(yīng)是概指同類，原注譯文過于拘泥。全句可改譯作：鶴、野鴨（等各種鳥禽）棲息在島嶼的四周，或處平灘，或立坡崖，窮盡了彎彎曲曲的邊岸；用桂木、木蘭（等珍貴名木）修筑的宮殿，像岡巒一樣，（連綿起伏，高大巍峨）。

4.豈敢盤桓，有所希冀。（第7課《陳情表》）

原注：[盤桓]遲疑不決的樣子。

按：“盤桓”即是“徘徊”，但這里不是“遲疑不決”，而是逗留、滯留。根據(jù)上下文，是指作者留在家里，不去應(yīng)召為官?！督處熃虒W(xué)用書》譯作“怎敢猶豫不決另有所圖呢？”同誤。這句應(yīng)該譯為：哪里敢在家滯留拖延，（內(nèi)心里）還有什么別的（不可告人的）想法呢？

本處插譯“不可告人的”，照應(yīng)原文背景，教材交代已很清楚，此不贅言。

5.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余年。母、孫二人，更相為命。（第7課《陳情表》）

原注：[更相]交互。

按：《漢語大詞典》“交互”條列有三義：“①交替；更替。②交叉錯綜。③互相?！贝颂帯案唷敝慌c第一義項符合，原注不妥。

文中“母、孫二人”的撫育、撫養(yǎng)，過程有先后，不在同一時間段，一方對另一方的養(yǎng)育都是單方面的。兩句話不宜理解為“互文”?！案笔亲兏?、更替；“相”是單相。這句不是說互相依靠、“相依為命”?！澳?、孫二人，更相為命”是總述全句，句意可申述如下：

先前，沒有祖母就沒有我的命，是“祖母（相）為我命”；今后，沒有我，就沒有祖母的命，是“我（相）為祖母命”。

6.是以區(qū)區(qū)不能廢遠。（第7課《陳情表》）

原注：[區(qū)區(qū)]拳拳。形容自己的私情。

按：《現(xiàn)代漢語詞典》“區(qū)區(qū)”（隋代以后例句均省略）：①?。簧?。形容微不足道?！蹲髠鳌は骞吣辍罚骸八螄鴧^(qū)區(qū)，而有詛有祝，禍之本也?！比龂翰苤病杜c司馬仲達書》：“今賊徒欲保江表之城，守區(qū)區(qū)之吳爾，無有爭雄于宇內(nèi)、角勝于中原之志也?！雹讵q方寸。形容人的心。漢李陵《答蘇武書》：“昔范蠡不殉會稽之恥，曹沫不死三敗之辱，卒復(fù)勾踐之讎，報魯國之羞。區(qū)區(qū)之心，切慕此耳?！雹垡曛^真情摯意?！队衽_新詠·繁欽 〈定情詩〉》：“何以致區(qū)區(qū)？耳中明月珠?！雹苄稳菀恍囊灰狻＂葑缘妹?。⑥拘泥，局限。⑦愚拙；凡庸?！队衽_新詠·無名氏〈古詩為焦仲卿妻作〉》：“阿母謂府吏：何乃太區(qū)區(qū)！”⑧自稱的謙詞?！逗鬂h書·竇融傳》：“區(qū)區(qū)所獻，唯將軍省焉?！?/p>

由此可見，“區(qū)區(qū)”本義為“小、少”，其他都是引申義。教材釋為“拳拳”，不僅舍近求遠，而且“拳拳”仍需要解釋；而“形容自己的私情”云云，“私情”到底如何，也沒說清。因此，這處注釋可改作：[區(qū)區(qū)]本義小、少，形容微不足道。此處引申指個人渺小、卑微的心意及能力。

[作者通聯(lián)：湖北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