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潤光

天津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

詩歌翻譯存形方可傳神

蔡潤光

天津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

形似與神似是翻譯的根本問題之一，長期以來“神似”在譯界頗為盛行，幾有“得意忘形”之勢。詩歌以其文學(xué)性和藝術(shù)性區(qū)別于其它文本，而其文學(xué)性和藝術(shù)性主要是通過形式來體現(xiàn)的?！靶未鎰t神存，形謝則神滅”，可以說：沒有形式就沒有藝術(shù)，形即神。因此，在翻澤詩歌時，譯者要盡量使譯本接近原詩的形式，以形傳神，形神兼有。

神似；形似；以形傳神；詩歌翻譯

一.詩歌翻譯不可“得意忘形”

譯事已難，譯詩更難。弗羅斯特(Robert Frost)曾說：詩就是在翻譯中喪失掉的東西。摩爾根斯特恩(Christian Morgenstern, 1871-1914)，認為詩歌翻譯只分壞和次壞的兩種,也就是說，不是更壞的，就是壞的[1]。這兩位詩人的論斷雖過于絕對，但譯詩之難便可見一斑。那么究竟難在何處呢？筆者認為在于詩歌的文學(xué)性和藝術(shù)性。愛爾蘭詩人葉芝曾將自己一生的寫作歷程概述為，“I have spent the whole of my life trying to get rid of rhetoric,…only to find Icreate another rhetoric.”他試圖擺脫一種修辭，實則又建立起來了另一種修辭。的確，文學(xué)與修辭是密不可分的，文學(xué)是一種語言藝術(shù)，其文學(xué)性就是通過修辭來創(chuàng)造的，修辭又以文學(xué)為載體得以表現(xiàn)。詩歌作為一種文學(xué)體裁亦是如此。詩歌作為一種語言藝術(shù)，運用大量修辭來增其美感，藝術(shù)性，文學(xué)性。在翻譯時，雖說達意是第一要務(wù)，但針對不同文本應(yīng)有不同選擇。若是實用文本，可以重意不重形。若是文學(xué)文本，尤其是詩歌翻譯，要力求形意兼有，因為詩歌的形實為詩歌的意，意義，意境。誠如老舍先生在談文學(xué)翻譯時所說：“文學(xué)翻譯不僅在乎它說了什么，而且在乎它是怎么說的。假若文學(xué)譯本僅顧到原著說了什么，而不管怎么說的，讀起來便索然無味?！盵2]

二.神與形

神與形的命題在我國古代哲學(xué)和美學(xué)中源遠流長。就哲學(xué)領(lǐng)域，我國先賢荀子在《天論》中說：“形其而神生”。范填也曾論述道：“形者，神之質(zhì)；神者形之用”、“神之于質(zhì)，猶利之于刀、”“未聞刀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梁書·神滅論》)[3]。

在藝術(shù)領(lǐng)域里對神與形關(guān)系的論述，始見于西漢劉安及其門客所著的《淮南子·說山訓(xùn)》：“畫西施之面，美而不可悅；規(guī)孟責(zé)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強調(diào)了神對形的主宰作用、在繪畫中明確提出“傳神”概念的是東晉畫家顧愷之，此人畫人物畫有數(shù)年不點眼睛，問其故，他說：“四體妍娃，本無關(guān)于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之中、”“阿堵”即這個，指眼睛(孫迎春2001.327)。

最早將“形神”引入翻譯的是茅盾先生。他在1921年發(fā)表的《譯文學(xué)書方法的討論》一文中，指出“神韻”與“形貌”是主次關(guān)系，“語言形式是為內(nèi)容服務(wù)的，文學(xué)的功用在于感人，譯文如果不能保留原文的‘神韻’就難免要失去感人的力量?！敝螅终Z堂提出翻譯“傳神”說：“譯者不但須求達意，并且須以傳神為目的”；陳西瀅提出“形似、意似、神似”說、陳西瀅以雕塑作比，說明翻譯也有形似、意似、神似三個品級、“最先所說的肖像只是形似，第二類超乎形似之上，無以名之，我們暫且名之為意似，到了最后一類才可以說是神似”。再到50年代，翻譯大家傅雷在1951年9月所寫的《＜高老頭＞重譯本序》中開頭提到：“以效果而論，翻譯應(yīng)當(dāng)像臨畫一樣，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庇纱恕吧袼啤庇^在譯界受到廣泛關(guān)注。之后，錢鐘書提出翻譯中的“化境說”“化境說”是對“神似說”的進一步的發(fā)展。可見，“神似說”在譯界頗為盛行。

受此影響，在翻譯實踐中，很多譯者一味強調(diào)“神似”，將“形似”簡單地等同于死譯，硬譯，不重視“形似”。實質(zhì)上，“神”與“形”是不可分割的統(tǒng)一體。神以形存。

三.以形傳神

詩歌區(qū)別于其它文體，有其獨特的形式。俗話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在詩歌翻譯實踐中，如果“形之不存”，必定會產(chǎn)生“神之焉附”的后果[5]。例如，外國詩歌有形體詩，這類詩比較講究詩體形狀,并且其形狀活潑多樣。英詩中就有“階梯詩”、“圣壇詩”以及一些詩人表示特別意圖的形狀。以William Burford的《圣誕樹》為例。原詩為：

A Christmas Tree：

Star

If you are

A love compassionate

You will walk with us this year

We face a glacial distance,who are here

Hudd1d

At your feet

這首詩的形狀像一棵圣誕樹，樹頂?shù)谝恍兄挥幸粋€star，詩行最短、樹身（中間詩行最長）及樹的底部。題目“A Christmas Tree”就是通過這首詩的形體表現(xiàn)出來的。詩人通過詩行的形體組合，大大增強了表現(xiàn)力，可讀可觀，充滿了諧趣。在翻譯形體詩時，若不顧形，則原詩的神難以體現(xiàn)。故譯文也呈現(xiàn)原詩形式，保留原詩風(fēng)格。黃杲炘先生譯本如下：

星

你那愛中

含有憐憫

來年就和我們同行

這單面對冰河距離

擁擠

在你腳底

不過形體詩只是詩的一種，形體詩的“形”很直觀，而詩歌中的“形”遠非僅僅指視覺上的形，也指格律音韻此類詩歌形式。對于格律詩來說，格律形式的本身就是詩的一部分，譯者應(yīng)盡可能地反映原作格律上的特點。以葉芝的＜A Drinking Song＞為例。原詩如下：

Wine comes in at the mouth

And love comes in at the eye；

That's all we shall know for truth

Before we grow old and die.

I lift the glass to my mouth,

I look at you,and I sigh.

川矢乃陰險狡詐之人。他知道，對付身懷絕藝的中國人，不可以武相逼。他的計謀是屈意奉迎，以“德”攻心，麻痹對方。一旦秘方得手，即格殺之，以讓此方在中國境內(nèi)失傳絕跡。

飲酒歌（張祈）

美酒從嘴巴里進來，

愛情從眼睛里進來，

在蒼老和死亡來臨之前，

這是我們知道的所有實在。

我把酒杯舉到唇邊，

我看著你，一聲輕嘆。

佳釀抿唇間

眼眸傳愛意你我皆了然

老死終將至

舉杯至唇邊

忘卿唯嘆息

筆者以五言詩的形式將原詩譯出，每行音節(jié)數(shù)相同，且“an,i”押韻，構(gòu)成“ababab”形式。

再以Max Weber寫的短詩《夜》為例：

Night

Fainter,dimmer,stillereach moment，

Now night.

Weber的詩選擇了特定的形狀,即第一行較長,暗示夜晚漸漸降臨；第二行很短,暗示夜晚似乎在人們不知不覺中突然到來。詩歌本身的長短就代表著夜晚緩緩降臨和突至的夜晚這一過程與結(jié)果的時間長短。在語言形式上，第一行中“fainter,dimmer,still?er”三個詞為兩個音節(jié)，節(jié)奏舒緩；第二行中“night”一詞，為一個音節(jié)，節(jié)奏短促，也體現(xiàn)了夜晚來臨的節(jié)奏，且三個詞皆為比較級，不僅尾韻(-er)相同，富有音律美，而且表現(xiàn)了逐層推進的效果。短短兩行詩，以其形式，精妙地再現(xiàn)夜晚降臨的全過程。

郭沫若將其譯為：

愈近黃昏,

暗愈暗,

靜愈靜,

每刻每分,

已入夜境。

郭譯將比較級翻出來了,但漏譯fainter,沒有注意詩歌形狀所表達的特殊含義,形不似，雖然達意，但原詩以形傳達的含義有所折損。

辜正坤先生的譯本為：

一刻比一刻縹緲、晦暗、安寧,

于是夜來臨。

辜譯保留原詩的整體形狀,但在“fainter,dimmer,stiller”這三個詞的處理上，直翻其意，未顧其音，原詩的音律美未得以體現(xiàn)。

筆者拙譯如下：

一分一秒，愈淡，愈暗，愈安，

夜悄至。

譯時，筆者盡力保持原文形式，將“fainter,dimmer,stiller”譯為“愈淡，愈暗，愈安”,以“愈”字表現(xiàn)比較意，“淡，暗，安”三個字押尾韻(an),以現(xiàn)原文音律。

四.結(jié)論

詩歌翻譯不可“舍其形，取其神”，而要貫徹原文的風(fēng)格，再現(xiàn)原文的形式，只有實現(xiàn)了“形似”，才能真正實現(xiàn)“神似”。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提出了參禪的三重境界：參禪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禪有悟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禪中徹悟，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若拿此來類比詩歌翻譯即先是忠實原文，字面翻譯；然后超越字面，靈活調(diào)整；最后還是忠實原文，不過此忠實并非第一階段的忠實，而是第一階段的螺旋式上升，形意兼有，以形傳神。從形似，意似逐步上升為神似。

[1]黃杲炘，詩歌翻譯是否只分壞和次壞的兩種，兼談漢字在譯詩中的優(yōu)勢[J].現(xiàn)代外語.1997(1)

[2]老舍，關(guān)于文學(xué)翻譯工作的幾點意見[M].北京：北京出版社,1979.

[3]龐學(xué)峰，翻譯中的文質(zhì)之爭與神形之辯[J].赤峰學(xué)院學(xué)報. 2013(3)

[4]孫迎春，漢英雙向翻譯學(xué)語林[M].濟南山東大學(xué)出版社, 2001.

[5]王衛(wèi)東,形似：詩歌翻譯的關(guān)鍵[J].貴州社會科學(xué).2002(11)

蔡潤光，女，天津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英語口譯），中共黨員，研究生，曾獲2014年天津市翻譯大賽英譯漢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