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智

因為在法庭上指證制造了1993年紐約世貿(mào)中心爆炸案的恐怖分子，義邁德·薩勒姆被迫隱姓埋名近20年。

如果有人靠近住宅的前門，他的手機就會震動起來

64歲的義邁德·薩勒姆沒有住房抵押貸款，沒有退休金，只有一段驚心動魄的逃亡史。

隱姓埋名近20年后，被稱為“FBI（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最有價值的線人”的薩勒姆，將多年的“地下”生活和盤托出。

薩勒姆說，1995年在法庭上指證恐怖分子后，他被納入美國聯(lián)邦證人保護項目，和妻子帶著一兒一女東躲西藏。他們不得不和親友們斷絕聯(lián)系，在逃亡狀態(tài)下將孩子撫養(yǎng)大。

多年來，薩勒姆一直使用化名，始終記得那套與FBI撇清關系的說辭。他做了整容手術，蓄起胡子又剃掉，增加體重后又節(jié)食……

他31歲的兒子湯姆說：“變化突如其來，讓人不知所措……一天，我被告知要在1個小時內(nèi)收拾好所有的東西，隨父母搬家?！?/p>

在聯(lián)邦政府的保護下，薩勒姆和家人仍然覺得，他們的安全沒有保障。

一次，一家人在高檔牛排店就餐時，薩勒姆似乎發(fā)現(xiàn)了恐怖組織成員的身影，于是立即帶著家人離開。還有一次，女兒在學校里不小心說出了父親的真實姓名，一家人不得不迅速搬家。

不久前，在佛羅里達，薩勒姆發(fā)現(xiàn)一輛貨車上有可疑的人，于是又一次搬家。

“對我們來說，搬家已成了習慣，”湯姆說，“我都記不清搬過多少次家了?！?/p>

薩勒姆和家人在新澤西、明尼蘇達、田納西、加利福尼亞等州住過，他說，佛羅里達州看上去也不是久留之地。

他總是穿著防彈衣。在公開場合，他通常戴著禮帽和墨鏡，衣服里藏著一把手槍，腳踝處也捆著一把手槍。

他隨身帶著裝得滿滿的行李箱，隨時準備在另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上車后，他會警覺地盯著后視鏡，并在發(fā)動引擎前停頓一下——他擔心汽車突然爆炸。

他的住所周圍安裝了動作探測器，他會定時查看手機上的一款軟件，以掌握住所周圍的蛛絲馬跡。如果有人靠近住宅的前門，他的手機就會震動起來。

這種必須時刻保持警惕的生活讓薩勒姆感到焦慮。一天深夜，他把兒子當成了刺客，差點兒開槍將其射殺。

出庭作證后神秘消失

讓薩勒姆過上“地下”生活的，是21年前震驚世界的紐約世貿(mào)中心爆炸案。

1993年2月26日，一輛載有680公斤爆炸物的車在紐約世貿(mào)中心北座地下車庫內(nèi)爆炸，導致6人死亡，1042人受傷。

一群來自中東的恐怖分子制造了這起案件。《紐約時報》稱，在行動前，這些恐怖分子曾致信媒體，向美國政府提出3個條件：不再向以色列提供援助；斷絕與以色列的外交關系；停止干涉中東國家的內(nèi)政。

作為FBI的線人，薩勒姆的內(nèi)心充滿負罪感。爆炸案發(fā)生前，因為擔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危險，他拒絕在與恐怖分子接觸時暗藏竊聽器。

“我本來可以阻止他們的?！彼_勒姆說。

為了“贖罪”，薩勒姆主動請纓，成為FBI在恐怖分子中的“臥底”。

恐怖分子試圖在紐約一些地標建筑（比如聯(lián)合國總部大樓）制造爆炸案。根據(jù)薩勒姆提供的情報，F(xiàn)BI將這些恐怖分子抓獲。

1995年，薩勒姆出庭作證，使恐怖分子得到了法律的制裁。此后，薩勒姆和家人一起神秘消失。

“他的確很在乎這個國家”

在聯(lián)邦證人保護項目中，薩勒姆的編號是第6220號，不過他說，自從姐姐回埃及開羅定居，他就失去了政府的保護，因為美國司法部門認為，任何人都可以從他姐姐那里得知他的下落，保護失去了意義。

薩勒姆出生在埃及。在18年的軍旅生涯中，他成了陸軍中校。1987年，他移民美國，在酒店里當保安，后被FBI招募，監(jiān)視酒店中的可疑人物。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見習”，薩勒姆被委以重任，同奧馬爾·阿卜杜勒·拉赫曼等恐怖分子接觸。

拉赫曼綽號“盲眼教士”，是埃及極端組織“伊斯蘭組織”的精神領袖，薩勒姆是他的保鏢隊長。拉赫曼因策劃紐約世貿(mào)中心爆炸案被捕，被判處終身監(jiān)禁。

拉赫曼被關押在北卡羅來納州的監(jiān)獄里，據(jù)說已經(jīng)病入膏肓。近年來，中東一些國家呼吁美國將拉赫曼交給埃及，讓他在埃及監(jiān)獄中度過余生。薩勒姆對此深感憂慮。2013年2月，他在接受美國全國廣播公司采訪時說，拉赫曼仍有極大的號召力，不能讓他回埃及。

“他會殺害美國人，”薩勒姆說，“他會發(fā)布追殺令，追殺一切他認為不合時宜的人。”

在同事和朋友眼中，薩勒姆是個“多疑的人，有時行為古怪”。在拉赫曼一案的首席檢察官安德魯·麥卡錫看來，薩勒姆“具有愛國情懷，非常勇敢”，“的確很在乎這個國家，并竭盡所能幫助這個國家”，但他有時會編故事，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同F(xiàn)BI的關系很糟糕”。

“我絕對不能被活捉”

作為“FBI最有價值的線人”，薩勒姆從美國政府那里掙了100萬美元，但這筆錢很快被花光。此后，他開過酒店，當過珠寶批發(fā)商，教過空手道和潛水，開過果汁店，做過按摩師。

如今，薩勒姆用真實姓名建了一個網(wǎng)站，在上面發(fā)布自傳。早在幾年前，他的自傳《臥底》便可在亞馬遜網(wǎng)站上買到。目前，他正在為第二部作品《逃亡》“造勢”，這本書講述了他的逃亡生活。在這本書的封面上，薩勒姆戴著墨鏡，穿著長風衣，胸口處是個大大的紅色靶心……

著書立說是薩勒姆自我包裝工程的一部分，他試圖把自己塑造成熟悉恐怖組織和臥底工作的專家。

蘇珊娜·杜塞特曾是與薩勒姆接頭的FBI成員，目前在美國亞利桑那大學教法律。蘇珊娜說，她曾邀請薩勒姆為她的學生們講課。課堂上，薩勒姆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那真是一種令人壓抑的生活方式，你不能告訴別人自己的過去。”蘇珊娜說，“第一次來講課時，他用這樣一種方式宣泄情緒。”

現(xiàn)在，薩勒姆比過去高調(diào)多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忘了躲在暗處的恐怖分子。實際上，他一直認為恐怖組織會向他尋仇。

薩勒姆的律師約瑟夫·布里恩提醒他遠離公共場所?！霸礁哒{(diào)就越會成為目標。”布里恩說，“針對他的追殺令沒有取消，恐怖分子都惦記著他呢。”

不過，在伯納德·克蘭曼（1993年世貿(mào)中心爆炸案另一位策劃者拉姆齊·阿哈穆德·尤塞夫的律師）看來，薩勒姆被恐怖組織尋仇的可能性沒有他自己宣稱的那么大。

除了身上藏著的兩把槍，薩勒姆在床下和書桌里各放了一把，在車里放了3把。他說，如果被恐怖分子找到，“我絕對不能被活捉。”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原載《青年參考》2014年6月25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