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芙
借用一句名言:“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焙锰幵谟诮裉焐鐣咚龠\轉,生活方式日新月異;而反面則是一些古老傳統(tǒng)的力量削弱甚至流失,例如還有多少人能記得或者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家風、家訓是什么?
記得前不久,有媒體發(fā)起“家風是什么”的街頭隨機采訪,結果得到的答案千奇百怪,更不乏讓人哭笑不得的言論。大概相當一部分在對待別人家事情的時候,多少習慣性地抱著“看笑話”的心理,其實在生活無聊時,無傷大雅地樂一樂便罷了,但問題在于,又有多少人在笑過之后,會冷靜下來反觀一下自身?
筆者并非什么“衛(wèi)道士”,也不是網(wǎng)絡上慣稱的“五毛黨”。只是膚淺地認為,站在社會學的角度上,人是社會組成最細微的個體,而家,便是聯(lián)結這兩者的紐帶。家訓、家風,是一種精神上的約束與規(guī)范,也是一種生活的經(jīng)驗、為人處世之道的智慧凝結,更是一種情感的釋放,對人類社會延續(xù)的寄望。盡管每家的家訓、家風各不相同,他們的集合,卻是構成整個社會道德體系最堅固的基礎。不管你今天是否覺得這樣那樣的家訓還有沒有道理,適不適應時代,只有將它置入一定的客觀社會歷史背景中來分析,才能懂得。
據(jù)說,遠古時代,人類社會經(jīng)歷了氏族、家族、家庭的變遷,然而,這些都是形成一個國家的基石。而在國家不安定和國法不明確之際,家訓即可發(fā)揮穩(wěn)定社會秩序的力量。因為,家族為了維持必要的法制制度,就擬定一定的行為規(guī)范來約束家族中人,這便是家法家訓的最早起源。
而且,中國古代始終沒有建立真正的公共教育體系,所以,家庭的教育和以家族教育為核心的私塾教育,就變得尤為重要。一個家族要建立起一種足以影響家風的家學淵源,更需幾代人的努力,它可以形成一種類似于物理學中的“場”,讓家族的下一代人在耳濡目染中得到熏陶。就像朱彝尊所言:“大抵為學必有師承,而家學之濡染,為尤易成就?!?/p>
自漢初起,與家訓相關的著作隨著朝代演變漸豐富多彩。我們從現(xiàn)有的一些家譜中,仍能夠發(fā)現(xiàn)許多名言警句,包括治家、教子、交友、舉止等諸多方面。仔細品味,意味深長?!靶奚?、齊家、治國、平天下”大概是中國傳統(tǒng)家訓中最為經(jīng)典的概括,也與儒家中庸思想的核心不謀而合。而具體來看,不同的家訓、家風,又是不同階層、地位的體現(xiàn),也與賴以生存的根本息息相關。比如“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節(jié)儉當崇”多出現(xiàn)在平民百姓家庭,竊以為,這與中國長期農(nóng)耕社會的歷史不無關聯(lián);而書香門第,多推崇“天道酬勤”、“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皆文章”等等,這又不得不提到科舉制度的發(fā)展;商賈之家,家訓中往往少不了誠信。
另一方面,家訓、家風,既然是生活的哲學,經(jīng)驗的凝結,它既要能以理服人,又不能過于艱澀難懂。有意思的是,傳統(tǒng)家訓通常極富形象性和哲理性,時時刻刻地在展現(xiàn)中國語言文字的奧妙。形象性首先表現(xiàn)在比喻的大量運用上,言擇友則有朱、墨、鮑魚、芝蘭之譬,論表里則有春花、松柏之喻,朱吾弼謂做官不能失節(jié),就如處女不能失身;蔡邕論修面與修心,活潑有趣,鮮明易感。
形象性還表現(xiàn)為現(xiàn)身說法。舊時家長們常以自己的切身體驗來感化子孫。劉邦少時失學,聞秦始皇焚書坑儒,心中竊喜,但當了皇帝后卻深感不學之苦,便以切身體驗來勉勵兒子學習,沒有半點偽飾,自然易于為人接受?;蛟S這種苦心,又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倫理綱常不無關聯(lián)。
家訓的哲理性則體現(xiàn)于格言警語,如支大倫論做人五硬、抄思母論人有三成、袁衷論士有三品、康熙論為學三功、姚舜牧論檢驗各種能力的各種標尺等等,無不閃爍著哲理的靈光。還有近現(xiàn)代的曾國藩家書、傅雷家書等等,鮮明的形象性鋪成了走向幽深杳遠的哲學思考的通道,而情感又滲涌于形象、哲理之中。在每一篇家訓里我們都能感受到先人們那一顆灼熱的心。
以今人的眼光來分析,家訓、家風,還是一個民族性格、情感表達的流露。中國人向來講究含蓄,不喜外露,家訓、家風的表達亦是如此,你得慢慢體會,在歲月的洗練中慢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