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把字句又可稱為處置句,有典型的把字句和非典型把字句的兩種說法。將字句是粵語的處置句,除此之外還有部分表處置義的SVO句式。過去對這兩種處置句式的研究都集中在的描寫語法結構和探討語義特征上,以認知的視角來分析這兩種句式的比較少。文章以認知語言學中的原型理論為基礎,從句法、語義、認知、語用多角度分析將字句和表處置義的SVO句式,探討粵語處置句的原型。
【關鍵詞】將字句;SVO句式;原型理論;原型
把字句是漢語的一個特殊且常用的句式,它或者是表示一種有目的的行為;或者是出于某種原因,使把的賓語、全句主語或整個事件獲得某種結果,或使動作達到某種狀態(tài)?!鞍选弊质前炎志涞奶幹脴擞?。過去普遍認為把字句的基本規(guī)則與“語義角色”有關:其主語必須是“施事”,“把”字后面的名詞詞組必須是受到“施事”所作所為直接影響的“受事”,且動詞后面必須跟有補語。但實際上,現(xiàn)代漢語中有很多類似“我把壁爐生了火”,“那場戲把我看得云里霧里的”等等這樣一些違背把字句基本規(guī)則的句子。前賢認為遵守基本規(guī)則的把字句是“典型”的處置句,否則是“非典型”的處置句。
處置句在不同方言里都有各自的特點和表現(xiàn),違背處置句基本規(guī)則的現(xiàn)象也存在。在粵方言中除了有處置句“將字句”,還有更為常用的同樣表示處置的SVO句式(下文簡稱為SVO句)。前賢對這兩種句式的探討結構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從句法層面對將字句進行描寫,普遍認為將字句在句法結構上與普通話把字句基本相同;另一類是在與普通話把字句進行對比的視角下,從語義層面進行探討,總結出將字句的主語必須是自主的施事,若出現(xiàn)非施事的主語——即違背處置句基本規(guī)則的現(xiàn)象,只能用SVO句式表達??v觀前人的研究成果,可以看出將字句在句法和語義方面具有與“典型”把字句相似的特點,但不具備“典型”把字句特點的SVO句式卻十分常用。過去學者們沒有對這一現(xiàn)象做出解釋。鑒于此,本文選取了周星馳《喜劇之王》的劇本,考查該作品中出現(xiàn)的將字句和表處置的SVO句式,以認知語言學的原型理論為基礎,從句法、語義、認知、語用多角度分析將字句和SVO句式,探討粵語處置句的原型。
一、兩種句式的句法特點和語義特征
(一)句法特點
從句法結構來看,將字句和SVO句式有明顯的區(qū)別:將字句的結構與把字句的結構類似,“將”字是處置標記;SVO句式的結構與一般的主謂賓句結構相似,沒有任何處置標記。以普通話一個常見的表示典型處置義的句子“把門關上”為例,粵語可以這樣表達:
(1)將道門閂好。
(2)閂好道門。
以句子成分分析法對從3個文本中收集到的46條SVO句式和19條將字句做進一步的分析,并把兩種句式高度形式化,得到的結果如下:
I. S+將+O+V+C
II.S+V+O+C
可見,將字句的句法結構與普通話把字句的句法結構非常相似,與SVO句式在句法結構上的差別不僅僅在于有無處置標記。兩種句式的句法成分還表現(xiàn)出了各自的特點?;浾Z表處置義的SVO句式如果用普通話來表達就必須使用把字句。
(二)語義特征
對1.1中出現(xiàn)的例子做簡單的語義方面的分析,不難看出句中的主語都是施事的人,句中的賓語都是受事的人或者物,這兩點都是將字句和SVO句式在語義方面的共性。
若以普通話一個非典型把字句“這本書把我看暈了”為例,粵語只能這樣表達:
(3)呢本書睇到我頭都暈曬。
這個句子無法用將字句來表達。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實際上是跟主語賓語表達的施受語義有關。從句法成分的語義特征上看,主語不是施事者;賓語“我”是因為看了這本書而感到頭暈的,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受事。李煒(1993)曾細致地比較了普通話的把字句和粵語的將字句,指出廣州話中只有在實施者主動地、有意識地、有目的地對某個特定的人或物以某種動作行為方式進行處理或施加影響,使之產生某種結果、發(fā)生某種變化的情況下才使用將字句。從收集到的語料來看,將字句都可以變換成SVO句式,而SVO句式由于其自身的語義特點而不能都變換成將字句。這些都進一步印證了李煒的觀點。
我們再來看兩種句式表達的整體語義特征,分析如下:
(4)天仇將D錢擺系飄飄件衫上便。(《喜劇之王》)
意為:天仇把錢擺在飄飄的衣服上面。
方位補語“系飄飄件衫上便”的結構為“系+處所”,相當于普通話的“在+處所”,表示的是賓語因動詞謂語而到達某個處所,為因果關系;或者是動詞謂語致使賓語發(fā)生位移,而到達某個處所。這句話的整體語義是天仇擺錢,錢(因此而)系飄飄件衫上便;或者是天仇擺錢,(致使)錢(發(fā)生位移到了)飄飄件衫上便。
(5)天仇上前用力踩他只腳,踩到只鞋扁曬。(《喜劇之王》)
意為:天仇上前用力踩他的腳,把他的鞋踩扁了。
這句話的整體語義是天仇用力踩他的腳,他的鞋子(因此而)扁了;或者是天仇用力踩他的腳,(致使)他的鞋子扁了。
兩種句式都表達了動詞謂語和賓語之間的因果關系或者致使關系。
二、兩種句式的認知和語用分析
傳統(tǒng)語法把普通話中的非典型把字句看作是把字句基本規(guī)則的例外,那么我們是否也能把SVO句式中的那一部分類似非典型把字句的“非典型”情況看作是例外呢?普通話只有一種處置句——把字句,但是粵語可以表處置的句式卻有兩種,哪種才是“最典型最好的”?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從認知的角度來解答。
認知語言學認為,人們是以原型為中心對事物進行分類的。每一種類別都有典型成員,也有較為非典型成員或邊緣成員。典型成員具有該類別所有的屬性或特征,而非典型成員則只具有部分屬性,各成員之間通過家族相似性成為一個連續(xù)體。例如,麻雀,燕子都是鳥類的典型成員,它們具有鳥類所有的屬性,而雞、企鵝、鴕鳥則是鳥類的邊緣成員,因為它們只具有鳥類的某些特征。把“原型”這個概念運用到語言范疇中,可知語言范疇也是以原型為組織結構的。一個語法范疇同樣可以有典型成員,也可以有非典型成員。這些非典型成員之間可能有很大的差異,但與典型成員則或多或少有些相似的屬性。語法原型的基本含義可以理解為,在不同的語言中與一定的形態(tài)句法特征相聯(lián)系的一定的語法標記、句式或事件類型。endprint
將字句和部分SVO句式的施事主語和受事賓語從語義上看是符合典型處置句特點的,但是這兩種句式的形態(tài)句法特征完全不同,給確定語法原型提出的了新的難題。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得走“曲線救國”的路子,先利用語用學的知識初步解決這個難題。李煒(1993)在比較普通話把字句和粵語將字句時,還指出把字句在普通話里是常用句式,將字句在廣州話里則是“極不常用的”。廣州話里幾乎沒有只能用將字句而不能用SVO句式的情況,在可供選擇的若干句式中,正常情況下,將字句“很少被選擇”。李煒還調查了不同文化層次的廣州人使用將字句或用SVO句式來表示處置義的情況。他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的廣州人認為使用將字句總給人以“文氣”或“書面味”的感覺;“將”字句常用度的高低可能與言者的文化層次有正比關系。由此他推斷,廣州話“將”字句常用度的提高是受到普通話影響的結果,以后隨著人們文化水平的普及、提高,“將”字句的范圍可能會擴大,常用度也會不斷提高。
我們暫且不論李煒的推斷是否正確,但根據(jù)原型理論,原型是物體范疇中最好、最典型的成員,將字句作為一種“極不常用”和“很少被選擇”的句式,即便是在句法結構和語義特征上帶有強烈的典型的處置句的特點,也不應被視為粵語中的處置句的典型,而是屬于邊緣成員,其主語必須帶有自主性和施事性這一屬性與典型成員的屬性相似。
區(qū)分了將字句和SVO句式后,我們來看SVO句式存在既有施事主語和受事賓語,又有非施事主語和非受事賓語的情況,這種情況依舊可以利用認知語言學來分析。一個語法范疇有典型成員和非典型成員,各成員之間通過家族相似性成為一個連續(xù)體。典型成員有一定的特征,非典型成員多少具有典型成員的這一些特征。本文根據(jù)粵語處置句自身的特點,參考了普通話典型處置句的基本規(guī)則,給粵語處置句的語法原型的形態(tài)句法特征制定基本規(guī)則:
S(施事)+V+O(受事)+C
從句法上看,一個粵語處置句的語法原型必須符合三個條件:1、作為賓語的名詞必須是定指或特指,粵語一般通過“量+名”組合來表示。2、動詞必須是行動動詞。3、賓語后必須有一個用來表示受事所受影響的補語。從語義上看,典型處置句中的施事是有意或無意執(zhí)行一項行動的個體,而受事是該行動影響的人或物。也就是說,SVO句式所表達的就是施事執(zhí)行了某個行動,受事在某種意義上受到了這個行動的影響,這種影響就是由補語來表達。
可是為什么會出現(xiàn)本不是施事而置于施事的位置,本不是受事而置于受事的位置這樣的“非典型”處置句呢?它們與典型處置句又有什么關系?這些問題還是可以從認知的角度來解答。
根據(jù)上文分析,處置句,不論是典型的還是非典型的,其整體所表達的語義范疇始終是一個明確的因果關系或致使關系的意義范疇,當人們強調這種因果或致使關系時,便使用表處置的SVO句式。換言之,人們使用SVO句式意在強調S是事件的起因或致使者,O是結果或被致使者這種關系。在典型處置句中,這種關系得到了很明顯的體現(xiàn)。如果說話者把本不是受事的名詞提升到受事的位置,將之作為受事看待,其目的是要強調這個非受事名詞,強調動作的執(zhí)行對非受事名詞的影響。同樣如果本不是施事的名詞被提升到施事的位置,視為施事,這表明說話者是要強調這個非施事名詞是造成整個事件的原因,或是表明它是整個事件的致使者。如“呢本書睇到我頭都暈曬”,在這個句子中,非施事名詞“呢本書”占據(jù)了施事的位置,強調了使我頭暈的原因是這本書,“呢本書”是致使者,而“我”是被致使者,是受到這本書影響的對象。
三、結語
綜上所述:將字句和表處置義的SVO句式的句法結構分別為I.S+將+O+V+C,II.S+V+O+C。語義特征上兩種句式既有共性,又有個性,將字句的主語必須是自主性很強的施事,SVO句式有施事主語和受事賓語,也有非施事主語和非受事賓語,這使得將字句都能變換成SVO句式,而SVO句式不一定都能變換成將字句。此外,根據(jù)原型理論以及兩種句式在語用上的差異,本文把粵語處置句原型的基本規(guī)則定為S(施事)+V+O(受事)+C,把SVO句式中能夠表示明顯處置義的句子看作是典型,把SVO句式中主語為非施事主語,賓語為非受事賓語的句子看作是非典型成員。而將字句因其在粵方言區(qū)的人民中“極不常用”和“很少被選擇”也被視為非典型成員。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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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小軒(1988- ),女,廣東湛江人,上海外國語大學,碩士學歷,研究方向:語法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