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
[摘 要]本文綜述了二十世紀以來對中晚唐詩派的研究成果,著力探討對該詩派成員構成所引起的論爭,并指出目前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在于,并沒有對該詩派進行系統(tǒng)性整理的專著,同時對于詩派中名氣不顯的詩人研究力度不夠,嚴重阻礙了對中晚唐詩派詩歌史意義的研究進程。
[關鍵詞]中晚唐詩派;西昆派;研究綜述
光宣詩壇是中國古典詩歌的最后一個百花齊放的時期。在這樣一個動蕩的年代里,詩人們或主動或被動地接受著西方新世界的沖擊,開始嘗試為業(yè)已固化的古典詩歌尋找出路。有的詩人主動接納新事物新名詞入詩,如詩界革命派。而仍有相當一部分詩人繼續(xù)著對古雅的迷戀,如同光體、湖湘詩派、中晚唐詩這三大復古詩派。相比于前兩者,中晚唐詩派的研究成果并不豐碩,究其原因,一方面可能是由于重視不夠,另一方面該派的成員構成向來眾說紛紜,尚無定論,嚴重阻礙了學者們的研究。本文試對20世紀以來對于中晚唐詩派的研究做一個綜述,探討該詩派的構成紛爭,以及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并提出一點拙見,以資參考。
一、關于成員構成的爭議
錢基博先生在《現(xiàn)代中國文學史》中將樊增祥、易順鼎、寄禪、三多、李希圣、曹元忠、楊圻、汪榮寶和楊無恙等人界定為中晚唐詩派的代表詩人。
錢仲聯(lián)先生則在《近代詩評》中稱該派為唐宋兼采派,以其“無分唐宋,并咀英華”得名,始承張之洞,以樊易為其領袖。并另點出“西昆一派”,與同光體、湖湘詩派、唐宋兼采派、詩界革命派并舉。西昆派的代表詩人有湘鄉(xiāng)李希圣、曾廣鈞,常熟張鴻、徐兆瑋,吳縣曹元忠、汪榮寶等。
汪辟疆先生并未采用中晚唐詩派這個名稱。在《近代詩人述評》中,他將張之洞歸為河北派,并未將樊易二人隸于其名下,因其并不是河北人故。對于樊易二人,他并未給出一個具體的流派名稱,只是說此二人“在湖湘為別派”,顯然是受其以地域劃分詩學的影響。汪辟疆先生將西昆派并入了河北派。值得注意的是,他并沒有將李希圣和曾廣鈞列入西昆派,而是將二人列入了湖湘詩派。后簫曉陽在《湖湘詩派研究》中引用了這一觀點,認為二者“雖以晚唐面目出現(xiàn),但是精神上以湖湘詩派之好尚為宗,當屬于湖湘派詩人”。
馬衛(wèi)中先生在《光宣詩壇流派發(fā)展史論》中將中晚唐詩派拆分為唐詩派和晚唐詩派。唐詩派以張之洞、李慈銘為先啟,樊增祥、易順鼎、劉光第為后發(fā),以學唐為旨歸,并不區(qū)分中晚唐,也兼學宋詩。而晚唐詩派則是專注學溫、李的詩歌流派,雖然馬衛(wèi)中先生認為所謂西昆派的具體成員仍俟考,但從其論述中可看出,晚唐詩派與西昆派幾可等同視之。
馬亞中師在《中國近代詩歌史》中將該詩派命名為唐宋調和派,因其將論詩講求調和唐宋,以宋意入唐格,尋求一種中庸之道。將張之洞歸入此派,并指出西昆體專學李商隱,屬于唐宋調和派的支流。同時,并沒有將楊圻劃入此派,而是將其劃為南社外的學古詩人,以其學唐但不調和唐宋故。
從前文羅列的資料可以看出,樊增祥與易順鼎作為中晚唐詩派的代表詩人這一點基本沒有異議,論爭的關鍵在于西昆派詩人的歸屬,而其中爭議較大的便是李希圣與曾廣鈞的詩學歸屬。首先,我們應當看到,西昆派專學李商隱,詩學風尚與中晚唐詩派應是整體和部分,主流與支流的關系,因此這一派歸入中晚唐詩派其實并無不妥。其次,關于李希圣與曾廣鈞,黃培在《晚清民國時期中晚唐詩派及其詩歌史意義》中按照以李商隱為模仿對象,詩風凄艷,同時與樊易有交游這三條標準一一考證,得出這兩者皆屬于中晚唐詩派湖湘詩人群的結論。其實我們應當注意的是,這兩位詩人都轉學多師,出入多派,若簡單地將其劃入一派而與其他詩派徹底劃清界限,這顯然不可能。因此在進行學術研究時,我們大可不必糾結于其到底屬于何門何派,而應當以人為單位進行研究,探討其多樣的詩風是如何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的,而無需囿于門派之見,生硬劃分。
二、目前研究中尚可改進的地方
首先最大的問題在于并沒有對該詩派進行提綱挈領式的整體研究,研究成果比較零散。到目前為止,筆者并沒有發(fā)現(xiàn)研究中晚唐詩派的專著,考慮到對這個流派的命名以及成員構成尚存有爭議,因而沒有專著這一點其實也可以理解。
目前所能看到的關于中晚唐詩派的論述大多雜于文學史或詩歌史的專著中,所占篇幅和比例也并不算大。例如劉世南先生的《清詩流派史》中提及了中晚唐詩派,指出其特色為秾麗而流轉,并著重介紹了樊增祥的詩歌特色。但篇幅較短,并不詳盡,對該派的次級詩人并無介紹。而如嚴迪昌先生的《清詩史》則并未涉及中晚唐詩派,只是為了與詩界革命派進行對比,略微提及了同光體,連王闿運的漢魏六朝派這盛極一時的流派都未提及。似對復古詩派略有微見。
黃培的《晚清民國時期中晚唐詩派及其詩歌史意義》是為數(shù)不多的從整體上對中晚唐詩派進行研究的學術成果。該文提出,中晚唐詩派的成立與命名源于其詩學宗尚,推崇李商隱和溫庭筠成為他們獨特文風的來源,也是流派成立的主要依據(jù)。論文將中晚唐詩派的成員劃分為湖湘詩人群、安徽泗州家族詩人群和后輩弟子詩人群三大類,并指出中晚唐詩派其實是一個積極探索創(chuàng)新,不斷開拓的詩派,在新名詞入詩的熱潮過后的“后詩界革命”時代,仍然在進行變革嘗試。該論文為江蘇省教育廳立項課題“晚清光宣詩壇中晚唐詩派研究”(項目編號:2011SJB750006)的階段性成果。可惜的是,尚未看到后續(xù)的成果報告。
何榮譽的《王闿運與晚清中晚唐詩派的詩學交流——以王闿運與易順鼎、樊增祥的詩學交流為中心》考證了王闿運與樊增祥、易順鼎二人的交游淵源及詩歌唱和,并比較了三者的詩學觀點。他指出三者的不同在于:在詩學宗尚上,王闿運宗漢魏六朝,樊、易則主宗中晚唐;學古方法上,王氏重擬古,而樊、易重創(chuàng)新,強調要有自己的面目。當然,樊增祥和易順鼎的創(chuàng)新又有不同之處。樊增祥學古兼宗并采,不名一家,主張詩法百家而又能存己之面貌;易順鼎則著意于詩歌形式的突破。同時,他又指出了三者之間的共同點:“三人皆恃其才華,以詩自娛,重視詩歌的藝術性,張揚詩歌的審美功能。具體言之,王闿運表現(xiàn)在擬古及尚綺的文學觀念,易順鼎在極力追求詩歌對偶的工巧,而樊增祥則在其艷體及大量的疊韻詩。他們注重自己性情的闡發(fā),自娛自適?!蓖蹶]運為湖湘詩派的領袖,而樊增祥、易順鼎為中晚唐詩派的代表詩人,而這兩派的詩論大多出自此三人之手,因而如果拋開第一部分的交游考不談,這篇論文幾可看作是論述湖湘詩派與中晚唐詩派詩學主張的比較之作。
其次,筆者在搜集資料時還發(fā)現(xiàn),關于中晚唐詩派領袖樊增祥、易順鼎的研究成果頗多,而一些名氣比較小的詩人則大多寥寥。再如同為西昆派,李希圣、曾廣鈞都有關于其詩學研究的學位論文,而其他如孫景賢、曹元忠等則幾近無人問津。要想完整地呈現(xiàn)出中晚唐詩派的面貌,只注重主干是不行的,只有將后學及支流的情況都研究清楚,才能更好地探討其在清代詩歌史乃至整個中國詩歌史上的地位和影響?;蛟S,這就是留給我們這些后學的艱巨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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