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
讓孔子看走眼的子羽
子羽是澹臺滅明的字,澹臺為復姓。他是魯國武城(今山東費縣)人,孔子的弟子之一,比孔子小39歲?!妒酚洝ぶ倌岬茏恿袀鳌分姓f他“狀貌甚惡”,也就是長得十分難看。史載子游(亦為孔子的弟子)做武城地方長官時,孔子曾問他治下有沒有賢達才俊,子游便說有個叫澹臺滅明的人,做事從不選擇捷徑小道投機取巧,若沒有公事也從不到我的屋里來,表明他是個不趨炎附勢的剛正之人。在子游的推薦下,早就想拜孔子為師的子羽得償所愿,成為孔門弟子。然而事與愿違,或許因他長得過于丑陋,也或許因為其不善表達,相處后孔子覺得子羽不是可堪造就之才,對其態(tài)度頗為冷淡疏遠。子羽性格寧折不彎,于是毅然從孔門出走,輾轉于江淮間,愈加發(fā)奮向學、嚴持己身,終于有所成就。他游歷楚國各地,后來到豫章(今江西南昌)選擇在百花洲(今南昌市東湖一帶)結草為堂,授徒講學,跟從的弟子有300多人。難能可貴的是,子羽并不計前嫌,仍以孔子為宗,專釋春秋大義及孔學“修齊治平”之理,同時教導學生讀《三墳》(即伏羲、神農、黃帝之書)、《五典》(即少昊、顓頊、高辛、堯、舜之書)、《八索》(八封之說)、《九丘》(九州之志)等古書,兼習“六藝”。培養(yǎng)了一批德才兼?zhèn)涞牡茏?,因而賢名遠遠揚,其才干和德行傳遍春秋諸國??鬃拥弥佑鸬某删?,感慨自己以貌取人,失去了子羽這樣優(yōu)秀的學生。
關于子羽和孔子的這段公案,《孔子家語》中卻有恰好相反的版本,里面說子羽具“君子之貌”,孔子以為他賢達而列入門墻,不料子羽的品行根本及不上他的好長相,所以孔子才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在《韓非子·顯學》中,也有幾乎與這雷同的一段話。那么究竟《史記》《孔子家語》和《韓非子》中,對子羽的哪段記述是真實的呢?據(jù)后人考證,《韓非子》中講的一些故事,均取材于民間傳說。至于《孔子家語》,基本已經(jīng)可以肯定是曹魏時人王肅根據(jù)《禮記》《大戴禮記》和《左傳》《國語》《孟子》《荀子》等典籍內容托名偽作。從兩段記載的相似程度看,王肅關于子羽的說法應得自韓非,相較之下,作為正史的《史記》真實性應該更高。從后世對子羽的推崇來看,他也不該是欺世盜名之輩:東漢明帝永平十五年(72年)祀孔子及七十二賢,子羽是其中之一;唐玄宗開元二十七年(739年)封其為“江伯”;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升為“金鄉(xiāng)侯”,從祀孔子。
談到子羽對后世的影響,明人張岱在其百科全書類著作《夜航船》的序言中,也講了一則逸事,說昔時有個老僧和一個讀書人同宿夜航船,讀書人高談闊議、口沫橫飛,老僧聽得又敬又懼,不由得蜷起手足,躲在角落里不敢吭聲。時間一長老僧聽出讀書人言談中的破綻,便試探地問:“公子,您說澹臺滅明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讀書人說:“是兩個人?!崩仙謫枺骸澳敲磮蛩词且粋€人還是兩個人?”讀書人又說:“自然是一個人。”老僧聽罷笑道:“這么說來,且讓小僧伸伸腳?!弊x書人不知澹臺是復姓,認為是兩個人,老僧才知道原來他不過是虛張聲勢、大言欺人而已?,F(xiàn)代武俠小說家梁羽生先生曾在他的代表作《萍蹤俠影錄》中塑造了一個豪邁過人的梟雄形象,亦名其為澹臺滅明。
讓孔子最頭疼的學生——宰予
上文還提到有一個讓孔子看走眼的人叫宰予,和子羽一樣是孔子的弟子,比孔子小29歲,字子我,又叫宰我,春秋末魯國人?!妒酚洝分姓f他“利口辯辭”,也就是能言善辯的意思。根據(jù)我們做學生時的經(jīng)驗,似乎每個班級中都會有這樣一類人:他們平時調皮貪玩,卻思維活躍,常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見解,有時把老師也搞得哭笑不得。這類人頭腦聰明,思維獨立,倘若收心向學,再經(jīng)名師雕琢,大多有所成就,宰予正是其中的代表,他后來因能言而被列為“孔門十哲”之一。
翻閱《論語》,孔夫子微言大義,其中的人基本都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形象,唯有宰予出現(xiàn)時,才平添一份活躍與靈動,甚至不乏喜劇色彩,這也使我們更多地了解到至圣先師孔子作為普通人的一面,他也會發(fā)怒,也會抱怨。
《論語·八佾》中載,魯哀公問宰予用什么木頭做土神的牌位好,他回答說,夏代用松木做,周代用栗木做,用栗木做是要使老百姓望而生畏,戰(zhàn)戰(zhàn)兢兢。由此可以看出,宰予早期很具備些法家的意識。這話傳到崇尚“仁愛”的孔子耳朵里,自然難以茍同,便說:“已經(jīng)做成的事就不必再說它了,已經(jīng)做了的事就不必再勸阻了,已經(jīng)過去的事就不必再追究了?!彪m沒直接批評宰予,卻相當于給了他一個軟釘子。
子日:“巧言令色鮮矣仁?!倍子枰阅苎灾Q,這多少與孔子的理念背道而馳,同時這個宰予也膽大妄為,不時地和老師對著干,甚至玩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戲,因此常惹得夫子生氣也不足為奇。
“仁”是孔學的梁柱之一,宰予便問老師孔子:“如果追求仁德的人聽說仁在井中,那他也會跟著跳進去嗎? ”這個問題問得深得名家思辨之精髓,而孔子給出的答復亦輕描淡寫:“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呢?君子可以被摧折,卻不能自己執(zhí)迷;可以被人欺騙,卻不能自身迷茫。”由此可以看出孔子的圓滑老辣,他不與以辯才著稱的宰予糾纏,將問題大而化之,轉移至對個人修為的討論,雖然這多少有偷換概念的嫌疑。想來若換作“亞圣”孟子回答“舍生取義,殺身成仁”,泰半是脫不了落井的厄運。
《大戴禮記》中講了一個更讓人絕倒的故事,說宰予問孔子:“古時有‘黃帝三百年之說,那他還是人嗎?怎么能活300年之久?”對這個問題孔子感到很為難,既不能說它是編造的,這有損圣人聲名,卻也無法證明確有其事,只好搪塞說后來還有禹、湯、文、武、成王、周公這么多圣賢,黃帝年代已經(jīng)太久遠了,研究他做什么。宰予聽罷并不知趣,竟然死纏爛打地就是要問(“予問之也固矣”),最后無奈的孔子給出了近似狡辯的答案:“黃帝活著時人民感戴他的恩惠有100年,黃帝死后人們敬畏他的神跡有100年,黃帝所立體制消解后世人從他的遺教中受益又100年,這全加起來不就是300年嗎?”
在治學上,孔子講求的是“學而不厭”“學而時習之”的勤奮之道,然而宰予偏偏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白天公然在課堂上睡覺,孔子對他忍無可忍,大罵道:“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本指泥工抹墻的工具,后也作動詞,為“抹墻”之意)也?!彪S即又說:“起初我判斷人,聽他說話就相信他的行為;現(xiàn)在我對于人,聽了他的話卻還要觀察他的行為。這是因為宰予而改變的呀。”此時的孔子開始對宰予失望,認為責備他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了,不過孔子倡導“誨人不倦”的為師之道,對“挽救”宰予還存有一線希望。古時父母去世,子女要服三年之喪,宰予對此不以為然,認為人同谷子和薪火一樣,應該以傳承為重,不能空守禮節(jié),況且君子三年不為禮行樂,禮樂制度必然敗壞??鬃诱J為教導宰予的機會來了,便問:“如果你的父母去世了,你還能安心吃美食穿錦衣嗎?”當然孔子的判斷是宰予會說“不安心”,這樣便可以循循善誘地將其引入正途,不料宰予的回答很干脆:“安心!”這一個詞讓孔子大失所望,已經(jīng)快被宰予氣得語無倫次的他諷刺地說:“你安心就行了!別人的父母死后,他都吃不下飯、聽不進樂、睡不安覺,才服喪三年的。既然你能安心,那就隨便好了!”宰予出去之后,孔子仍在背后憤憤地指責他:“這個宰予真是不仁義?。 逼浜笤子鑶柨鬃由瞎盼宓鄣滦械膯栴},孔子的態(tài)度十分冷漠,說像你這樣的人是不能明白其中道理的。這時,連萬世師表的孔夫子對宰予也沒有辦法了,似乎放棄了對他的教導。
endprint
對孔子“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一句的理解,根據(jù)《史記》和《論語》字里行間的語意,普遍認為是孔子先看重了宰予的口才,而了解其為人后卻對他生出不滿?!妒酚洝氛f到宰予后來做齊國都城臨淄的大夫,因為參與田常作亂而被“夷族”,孔子以此為自己的恥辱。然而唐代的司馬貞卻認為參與田常作亂被夷族的應該是闞止(亦為春秋時齊國大夫),因為他的字同宰予一樣也是子我,他認為司馬遷把兩人搞混了,隱意是宰予不至于如此不堪。又據(jù)《論語》中載,孔門弟子有3000多人,賢者72人,其中更為出類拔萃的有10人,稱之“十哲”,宰予赫然位列其中。唐玄宗時,宰予被追封為“齊侯”,宋代追封為“臨淄公”,后改稱為“齊公”,明嘉靖九年(1530年)改稱“先賢宰子”。這些跡象表明,其后宰予似乎又得到了孔子的認可,那么“失之宰予”也可以理解成孔子誤會宰予為“不仁”之失。上面這兩種觀點各執(zhí)一詞,難以辨別孰是孰非。時至今日,前人種種已風流云散,嚴謹?shù)臍v史考證固然可為,但若一味糾纏于“真?zhèn)沃妗?,則失去了研究歷史的真實價值。以史為鑒可知興衰,現(xiàn)代人若能從讀史、研史中古為今用,才是其真正價值所在,否則即為舍本逐末的無聊之舉了,這種呆板的道學之風實在不值得提倡。
制度化的以貌取人
孔子及其門徒如神祇般為中國后世禮教尊奉,由其所倡導的儒家思想更是公認的學術正統(tǒng),這固然與統(tǒng)治階級的私人目的相關,但也不能否認孔子及儒家文化的積極之處。孔子將“修身”作為“治國平天下”的基礎,主張“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也就是不怕別人不了解自己,而怕自己誤解了別人。因此當他認識到錯看了子羽和宰予時,自己進行了檢討,并認為“以貌取人”這種武斷的行為是不足取的。
但是現(xiàn)代科學的實驗表明,不同人種、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面部特征之判斷,標準卻近乎相同,這足以證明“第一印象”有其科學依據(jù),是基于審美心理學上的人之本能。古代社會關系簡單,科學研究較為分散淺薄,加之權力集中,因此“以貌取人”的方法在選拔官吏或判斷為人上廣受重視。在中國戰(zhàn)國時選官已然偏向容貌好看的人,到了漢代對官吏相貌要求則更正式化,甚至某些特定的官職有著相貌上的明文規(guī)定,如謁者(掌賓贊受事,即為天子傳達命令)就要求相貌端正、聲音洪亮等。當時的禍亂——權臣江充第一次見漢武帝時曾刻意打扮了一番,令人印象深刻,繼而受到漢武帝的注意。魏晉時的“以貌取人”達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社會風氣竟是名士以追求女性的陰柔美為主導,將病態(tài)、羸弱視為高貴,這一時代的容貌欣賞具有很多階層和身份特點。唐朝選用官吏開始提出以“身、言、書、判”為標準,“身”就是身高體貌,此時相貌已正式被列為選官的標準。但唐、宋兩朝對取用官吏的相貌要求,實際上相對寬松,并不占很大比重。宋時對武官長相要求更高一些,文職官員則主要看才學,殘疾人也能參加科舉,還曾有一個右腿瘸、左眼盲的人當了狀元。明清兩代容貌在選官時的重要性大大提高,體現(xiàn)了專制制度的強化。明朝在官員的考核中,容貌的評價竟占到了六分之一,科舉殿試時甚至以容貌定狀元。清代選官中有一種“大挑”面試之法,就是在三科以上會試不中的舉人中挑選一等的三人做知縣,二等的九人做教職,這種選舉六年舉行一次,其標準就是“身”和“言”,“大挑”時主要看的實際就是相貌。
時至今日,很多特定的職業(yè),如迎賓人員、禮儀人員、模特演員、飛機乘務員等,仍對相貌普遍有著很高的要求。當然這也僅是考核的標準之一,無論要在哪個行業(yè)做出成績,需要的都絕不僅僅是相貌。畢竟“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時間無情,能經(jīng)過歲月歷練而彌新的,仍是個人的修為與才學。
endprint
對孔子“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一句的理解,根據(jù)《史記》和《論語》字里行間的語意,普遍認為是孔子先看重了宰予的口才,而了解其為人后卻對他生出不滿。《史記》說到宰予后來做齊國都城臨淄的大夫,因為參與田常作亂而被“夷族”,孔子以此為自己的恥辱。然而唐代的司馬貞卻認為參與田常作亂被夷族的應該是闞止(亦為春秋時齊國大夫),因為他的字同宰予一樣也是子我,他認為司馬遷把兩人搞混了,隱意是宰予不至于如此不堪。又據(jù)《論語》中載,孔門弟子有3000多人,賢者72人,其中更為出類拔萃的有10人,稱之“十哲”,宰予赫然位列其中。唐玄宗時,宰予被追封為“齊侯”,宋代追封為“臨淄公”,后改稱為“齊公”,明嘉靖九年(1530年)改稱“先賢宰子”。這些跡象表明,其后宰予似乎又得到了孔子的認可,那么“失之宰予”也可以理解成孔子誤會宰予為“不仁”之失。上面這兩種觀點各執(zhí)一詞,難以辨別孰是孰非。時至今日,前人種種已風流云散,嚴謹?shù)臍v史考證固然可為,但若一味糾纏于“真?zhèn)沃妗?,則失去了研究歷史的真實價值。以史為鑒可知興衰,現(xiàn)代人若能從讀史、研史中古為今用,才是其真正價值所在,否則即為舍本逐末的無聊之舉了,這種呆板的道學之風實在不值得提倡。
制度化的以貌取人
孔子及其門徒如神祇般為中國后世禮教尊奉,由其所倡導的儒家思想更是公認的學術正統(tǒng),這固然與統(tǒng)治階級的私人目的相關,但也不能否認孔子及儒家文化的積極之處??鬃訉ⅰ靶奚怼弊鳛椤爸螄教煜隆钡幕A,主張“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也就是不怕別人不了解自己,而怕自己誤解了別人。因此當他認識到錯看了子羽和宰予時,自己進行了檢討,并認為“以貌取人”這種武斷的行為是不足取的。
但是現(xiàn)代科學的實驗表明,不同人種、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面部特征之判斷,標準卻近乎相同,這足以證明“第一印象”有其科學依據(jù),是基于審美心理學上的人之本能。古代社會關系簡單,科學研究較為分散淺薄,加之權力集中,因此“以貌取人”的方法在選拔官吏或判斷為人上廣受重視。在中國戰(zhàn)國時選官已然偏向容貌好看的人,到了漢代對官吏相貌要求則更正式化,甚至某些特定的官職有著相貌上的明文規(guī)定,如謁者(掌賓贊受事,即為天子傳達命令)就要求相貌端正、聲音洪亮等。當時的禍亂——權臣江充第一次見漢武帝時曾刻意打扮了一番,令人印象深刻,繼而受到漢武帝的注意。魏晉時的“以貌取人”達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社會風氣竟是名士以追求女性的陰柔美為主導,將病態(tài)、羸弱視為高貴,這一時代的容貌欣賞具有很多階層和身份特點。唐朝選用官吏開始提出以“身、言、書、判”為標準,“身”就是身高體貌,此時相貌已正式被列為選官的標準。但唐、宋兩朝對取用官吏的相貌要求,實際上相對寬松,并不占很大比重。宋時對武官長相要求更高一些,文職官員則主要看才學,殘疾人也能參加科舉,還曾有一個右腿瘸、左眼盲的人當了狀元。明清兩代容貌在選官時的重要性大大提高,體現(xiàn)了專制制度的強化。明朝在官員的考核中,容貌的評價竟占到了六分之一,科舉殿試時甚至以容貌定狀元。清代選官中有一種“大挑”面試之法,就是在三科以上會試不中的舉人中挑選一等的三人做知縣,二等的九人做教職,這種選舉六年舉行一次,其標準就是“身”和“言”,“大挑”時主要看的實際就是相貌。
時至今日,很多特定的職業(yè),如迎賓人員、禮儀人員、模特演員、飛機乘務員等,仍對相貌普遍有著很高的要求。當然這也僅是考核的標準之一,無論要在哪個行業(yè)做出成績,需要的都絕不僅僅是相貌。畢竟“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時間無情,能經(jīng)過歲月歷練而彌新的,仍是個人的修為與才學。
endprint
對孔子“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一句的理解,根據(jù)《史記》和《論語》字里行間的語意,普遍認為是孔子先看重了宰予的口才,而了解其為人后卻對他生出不滿?!妒酚洝氛f到宰予后來做齊國都城臨淄的大夫,因為參與田常作亂而被“夷族”,孔子以此為自己的恥辱。然而唐代的司馬貞卻認為參與田常作亂被夷族的應該是闞止(亦為春秋時齊國大夫),因為他的字同宰予一樣也是子我,他認為司馬遷把兩人搞混了,隱意是宰予不至于如此不堪。又據(jù)《論語》中載,孔門弟子有3000多人,賢者72人,其中更為出類拔萃的有10人,稱之“十哲”,宰予赫然位列其中。唐玄宗時,宰予被追封為“齊侯”,宋代追封為“臨淄公”,后改稱為“齊公”,明嘉靖九年(1530年)改稱“先賢宰子”。這些跡象表明,其后宰予似乎又得到了孔子的認可,那么“失之宰予”也可以理解成孔子誤會宰予為“不仁”之失。上面這兩種觀點各執(zhí)一詞,難以辨別孰是孰非。時至今日,前人種種已風流云散,嚴謹?shù)臍v史考證固然可為,但若一味糾纏于“真?zhèn)沃妗?,則失去了研究歷史的真實價值。以史為鑒可知興衰,現(xiàn)代人若能從讀史、研史中古為今用,才是其真正價值所在,否則即為舍本逐末的無聊之舉了,這種呆板的道學之風實在不值得提倡。
制度化的以貌取人
孔子及其門徒如神祇般為中國后世禮教尊奉,由其所倡導的儒家思想更是公認的學術正統(tǒng),這固然與統(tǒng)治階級的私人目的相關,但也不能否認孔子及儒家文化的積極之處??鬃訉ⅰ靶奚怼弊鳛椤爸螄教煜隆钡幕A,主張“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也就是不怕別人不了解自己,而怕自己誤解了別人。因此當他認識到錯看了子羽和宰予時,自己進行了檢討,并認為“以貌取人”這種武斷的行為是不足取的。
但是現(xiàn)代科學的實驗表明,不同人種、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面部特征之判斷,標準卻近乎相同,這足以證明“第一印象”有其科學依據(jù),是基于審美心理學上的人之本能。古代社會關系簡單,科學研究較為分散淺薄,加之權力集中,因此“以貌取人”的方法在選拔官吏或判斷為人上廣受重視。在中國戰(zhàn)國時選官已然偏向容貌好看的人,到了漢代對官吏相貌要求則更正式化,甚至某些特定的官職有著相貌上的明文規(guī)定,如謁者(掌賓贊受事,即為天子傳達命令)就要求相貌端正、聲音洪亮等。當時的禍亂——權臣江充第一次見漢武帝時曾刻意打扮了一番,令人印象深刻,繼而受到漢武帝的注意。魏晉時的“以貌取人”達到了病態(tài)的程度,社會風氣竟是名士以追求女性的陰柔美為主導,將病態(tài)、羸弱視為高貴,這一時代的容貌欣賞具有很多階層和身份特點。唐朝選用官吏開始提出以“身、言、書、判”為標準,“身”就是身高體貌,此時相貌已正式被列為選官的標準。但唐、宋兩朝對取用官吏的相貌要求,實際上相對寬松,并不占很大比重。宋時對武官長相要求更高一些,文職官員則主要看才學,殘疾人也能參加科舉,還曾有一個右腿瘸、左眼盲的人當了狀元。明清兩代容貌在選官時的重要性大大提高,體現(xiàn)了專制制度的強化。明朝在官員的考核中,容貌的評價竟占到了六分之一,科舉殿試時甚至以容貌定狀元。清代選官中有一種“大挑”面試之法,就是在三科以上會試不中的舉人中挑選一等的三人做知縣,二等的九人做教職,這種選舉六年舉行一次,其標準就是“身”和“言”,“大挑”時主要看的實際就是相貌。
時至今日,很多特定的職業(yè),如迎賓人員、禮儀人員、模特演員、飛機乘務員等,仍對相貌普遍有著很高的要求。當然這也僅是考核的標準之一,無論要在哪個行業(yè)做出成績,需要的都絕不僅僅是相貌。畢竟“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時間無情,能經(jīng)過歲月歷練而彌新的,仍是個人的修為與才學。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