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

摘要：曹植和庾信，一個為建安之杰，一個為南北朝文學集大成者，社會大背景和個人生活經歷的變遷使他們的創(chuàng)作呈現出明顯的前后分期。也正是這些滄桑變化

，他們的創(chuàng)作風格才會轉變以致豐滿，于是鑄就了兩個文學史上的大家。

關鍵詞：曹植 庾信 創(chuàng)作 生活經歷 文風轉變

中圖分類號：I207.2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026X（2014）02-0000-01

劉勰在《文心雕龍·時序》提出“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1]他認為文學隨著時代的推移和世情的變化而變化。每個人都不可能孤立于時代之外，每一次創(chuàng)作也不可能是憑空杜撰的，都與社

會大背景下的生活經歷息息相關。曹庾二人無疑在這方面有很多相似點，自身經歷的變化對他們二人的創(chuàng)作的影響都是相當大的。

一、 前期的生活及創(chuàng)作

公元220年前，可以說是曹植創(chuàng)作的前期。那時的曹植生活上可謂一帆風順，其父曹操對他是相當喜愛?！度龂尽の簳り愃纪踔矀鳌酚涊d：“年十歲余，誦讀詩論及辭賦數十萬言，善屬文……太祖甚

異之?！庇衷疲褐矠槿恕靶院喴祝恢瓮x，輿馬服飾，不尚華麗。每進見難問，應聲而對，特見寵愛?！盵2]曹植過著近乎無憂無慮的的富貴生活：斗雞走馬，宴飲多暇。庾信和曹植年輕時的生活相

似，也過著近乎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生活，他自幼隨父親庾肩吾出入蕭綱的宮廷，后來又與徐陵一起任蕭綱的東宮學士，成為宮體文學的代表作家。

曹植前期創(chuàng)作的題材多為游宴、建功、贈答，大都是一些貴公子的生活情趣?！抖冯u篇》：“長筵坐戲客，斗雞觀閑房。”《名都篇》：“我歸宴平樂，美酒斗十千?！边€有《箜篌引》、《公筵》等作

品，曹植都毫不掩飾地呈現了他悠游不迫的生活和及時行樂的人生態(tài)度。李白《將進酒》中的“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姿歡謔?！币部梢哉f是曹植前期生活的一個側面表現。曹植這時期詩歌大多洋

溢著積極樂觀的情調，《白馬篇》是其代表。元好問說過，真實的詩篇應該是詩人的“心畫之聲”?！栋遵R篇》可以說是曹植的“心畫之聲”，寄托了詩人為國家建功立業(yè)的渴望和憧憬。和曹植相比，

庾信前期創(chuàng)作的作品，基本上都是供君王消遣娛樂用的，總體上來說藝術成就不是很高，但在詩歌的格律方面還是有一定的貢獻的，如《烏夜啼》已經基本符合律詩的平仄，《燕歌行》更是拓展了詩歌

的體制。明楊慎指出：“庾信之詩，為梁之冠冕，啟唐之先鞭?！辈还苁欠駵蚀_，庾信在詩歌形式方面的開創(chuàng)性貢獻是無可非議的。

二、 失志后的苦悶及創(chuàng)作

曹丕稱帝后，曹植集團的重要成員都被一一鏟除，曹植本人也一再遭到迫害，曾兩次被治罪?！段褐尽繁緜饔涊d：“黃初二年，監(jiān)國謁者灌均希指，奏植醉酒悖慢，劫脅使者。有司請治罪，帝以太后故

，貶爵安鄉(xiāng)侯?！盵3]在由安鄉(xiāng)侯改封為鄄城侯之后，“深為東郡太守王機等枉所誣白，獲罪圣朝。”（《黃初六年令》）曹植的處境和心境已大不同從前了，《謝初封安鄉(xiāng)侯表》云：“臣報罪即道，

憂惶恐怖，不知刑罪當所限齊。陛下哀愍臣身，不聽有司所執(zhí)，待之過厚，即日于延津受安鄉(xiāng)侯印綬。奉詔之日，且懼且悲。”由此可見，曹植并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任性而為了，基本上已被排除政治圈

子之外了。此時期的創(chuàng)作，少了許多樂觀、浪漫的情調，多了些由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所激起的悲憤。如《野田黃雀行》，詩人道出了惡勢力的強大以及自己的無能無力。又如《贈白馬王彪》，抒發(fā)了詩

人數年來屢受迫害而積壓在心頭的憤慨?！堵迳褓x》也是作于這一時期的，丁晏根據《洛神賦》的序云：“序明云擬宋玉神女為賦，寄心君王，托之宓妃，《洛神》猶屈宋之志也。”細細看來，曹植當

時的心態(tài)的確有屈原放逐的悲傷。還有《九愁賦》：“恨時王之謬聽，受奸狂之虛辭，揚天威以臨下，忽放臣而不疑?！薄毒旁仭吩疲骸懊裆谟诒厮?，何自苦以終身，寧作清水之沉泥，不為濁路之飛

塵?！薄尔W鵡賦》：“豈余身之足惜，憐眾雛之未飛?！薄峨x繳雁賦》：“憐孤雁之偏特兮，情惆焉而內傷?！比绱说鹊?，心緒大致相類。

同曹植有所不同的是，庾信由南入北后，不僅創(chuàng)作風格發(fā)生很大變化，而且創(chuàng)作質量更是得到大大提升，并最終到達了一個創(chuàng)作高峰。杜甫評價“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筆意縱橫。”便是對他后期創(chuàng)

作的極大肯定。承圣三年，庾信第二次受命出使西魏，因江陵陷落，便從此羈留于北方，直到581年去世。在北方的三十年間，庾信雖然時任高官，但都是有名無實。當時的政權更迭頻繁，社會動蕩不安

加之故地難回，庾信的心態(tài)和創(chuàng)作風格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其總的思想感情基調是故國之情和鄉(xiāng)關之思。據《周書》本傳記載庾信“雖位望通顯，常有鄉(xiāng)關之思?！盵4]他以鄉(xiāng)關之思發(fā)為哀怨之辭，蘊含

豐富的思想內容，充滿深切的情感，筆調勁鍵蒼涼，藝術上也更為成熟。杜甫的《詠懷古跡》中評論其“暮年詩賦動江關”，正是指他后期作品的藝術特色。時代的苦難和個人的不幸交織在了一起，使

庾信產生了“正是古來歌舞處，今日看時天地行”（《代人傷往》）的歷史滄桑感。他和以前的文學侍臣的身份大不相同了，感情也從空虛蒼白轉變?yōu)槌劣魬n愁，充滿感傷時變、魂牽故國之思，他更深

刻地意識到個人命運與國家命運之間如同“一馬奔騰，無一毛而不動；一舟之覆，無一物而不沉”。（《擬連珠》其十九）他的創(chuàng)作題材，從以前的以宮廷唱和應酬為主，轉為“人生幾何，百優(yōu)俱至”

的哀愁。

三、 立言的成功

劉勰在談論建安文學時說道：“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并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5]總體上表明了建安文學的特點和當時社會生活的關系。由于個體的生活經歷的

不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文學風格特點，其作品一定會打上濃厚的主觀色彩。曹植和庾信的生活經歷都發(fā)生過巨大變化，以至于前后期的創(chuàng)作風格有很大的不同。對曹植來說政治上的得失導致生活經歷

的變化，對其文學創(chuàng)作的影響最大，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可以認為曹植在政治上“立功”的失敗造就了他在文學“立言”的成功。朱自清先生曾說過：“曹植在曹丕做了皇帝之后，頗受猜忌，憂患的情

感時時流露在他的作品里，詩中有了“我”，所以獨成大家”。[6]由此可見，曹植的政治悲劇造就了他的文學成就。

文學始終是反應現實生活的社會性話語活動，從實質上講，文學創(chuàng)作作為社會性話語活動，歸根到底是現實生活的反應。庾信在后期抒發(fā)個人的亡國之痛時，也能以悲憫的筆觸反映人民的苦難，并歸咎

于當權者內部的傾軋與荒嬉，這在他以前的作品中是極少出現的?！端膸烊珪偰俊も组_府集箋注提要》稱贊庾信北遷以后的作品“華實相托，情文兼至，抽黃對白之中，灝氣舒卷，變化自如”。由南

入北的經歷，使庾信的藝術造詣達到了“窮南北之勝”的高度。庾信原本生活在北方，過著無憂無慮的弄臣生活，是宮體詩的代表人物，詩風綺靡，內容大多空洞無物。42歲出使西魏后，他接觸了北方

的風土民情，并接受了北朝文學的渾灝勁健之風，加之鄉(xiāng)關之思、身世之感，使他的創(chuàng)作風格逐漸轉變，題材不斷擴大，最終成為那個時期文學創(chuàng)作的集大成者。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文學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本身就是社會存在的反應。曹庾的文學創(chuàng)作都是其在社會生活中本質力量的對象化，因為任何創(chuàng)作都不可能完全是憑空構造的，必須植根于大環(huán)境下的個

人的生活經歷中。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篇中說過：“人秉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盵7]任何創(chuàng)作都是外部的世界和主觀的作者相結合的產物。

參考文獻

[1][5][7]劉勰.文心雕龍.[M].山東畫報出版社

[2][3]陳壽.三國志·魏書·陳思王植傳.[M].中華書局

[4]令狐德棻.周書·列傳第三十三 - 王褒.庾信.[M]中華書局

[6]朱自清.經典常談[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