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通

驚蟄，送瘟神

春寒倒逼，冷驚蟄得暖春分，好兆頭

桃李綻放，花含羞。那蟄伏于

地下冬眠的精靈欲動

依稀記得：到了驚蟄節(jié)，耕地不能歇

可諺語的故鄉(xiāng)，除孤寂的老幼

還有沉寂的熱土待耕

大地回春？沒聽見雷聲，是人聲喧囂

黃鶯鳴叫，燕遲飛來。傷不起

皆因那十面霾伏彌漫

每這時節(jié)，我從未曾謀面的那些人兒

紛紛花枝招展，會聚一處舉手

打盹，放屁，熱聊，罵俏

此時，視野浮現(xiàn)“打小人”動感畫面

古人口念咒語持清香艾草熏家

送瘟神，并驅(qū)趕蚊蟲蛇鼠

我在想，“打小人”那是古人的習俗

當下，應該痛打那些貪墨成風

裸身官場偽作為的瘟神

要知道，春雷響，萬物長。再不東風

熱土下欲動的精靈，遭遇北風

那得從頭另過冬，悲哉

谷雨，煮春茶

當蝌蚪即將轉(zhuǎn)身為蛙時，我試著把最后的春寒

從那藏匿飛雪中揪出，添三兩草藥，煎之

浸泡，煮之，文火，濾之，吞服

長年患病的春，寒讓那些蠢蠢欲動的眾生悲涼

成千上萬的禽獸死無葬身之地。而視野里

還有那輾轉(zhuǎn)而至凄慘悲切的呻吟

谷雨前后不嘮種瓜種豆，只叨禽獸。而禽流感

H7N9正持續(xù)蔓延。偶爾以飛翔穿刺出寒光

似劍，插入這個久病不愈的凍土

農(nóng)諺“清明斷雪，谷雨斷霜?！睕]想寒肅還在

那風霜雨雪，早已沁入那結(jié)著痂的歷史里

欲哭無淚，是那黑白影像里的人

那從無枝可棲的墓地伸出的手讓烏鴉整日飛來

飛去地啞啼。墓地成為讓人悲慟的傾訴地

江湖習慣出手，視野魔咒般黑暗

傳說谷雨這天的春茶喝了會清火，辟邪，抗菌

此時，我就煮一壺上好春茶，送谷雨上路

讓谷雨裹著黑暗遠去，越遠越好

立夏，聞子規(guī)夜啼

立夏，萬物長。一粒出走的麥子在墻垛醞釀麥浪

螻蟈含著最后的春雨從鄉(xiāng)村來城里趕集

那叫城的市，陌生得已無閑人

春雨，欲言又止。揮不去的寒還在浸著人的身子

三更，聞子規(guī)夜啼，蟾鳴，凄切

從汶川到蘆山，勞作的眾生度過了很多不眠之夜

夜啼聲中，就能感受瑟瑟的顫動

一張癱在落地窗玻璃上的臉，獨自淚流

看不散的霾，聽風吹雨

那些禿頂?shù)膲灠埃Ｓ虚L跪不起被截返的漢字

一些蓬亂的草，早已沒了拔節(jié)的沖動

立夏暮春，是個傷感時令。子規(guī)，晝夜不停啼叫

讓愁雨更愁，讓悲愴更愴

夏至，邂逅那些除衫偷歡的漢字

猝不及防，我是說那些除衫偷歡的漢字

在夏至，隨蟬噪紛至沓來

密不透風的城，我分明嗅到河蚌與水蛇

甚至更多游動的氣息，破囊而出

沖撞擠壓喘息，猶如潮汐

舞弄文墨的巫，醉在器官里，飲鴆止渴

而那醉，無異于酒鬼卒之

秋分，那些欲言又止有淚痕的白露

大地萬物正隨著秋分將憂喜歡愁潑墨在畫里

欲言又止的是畫里那一片葉子上的白露

仿佛一個睡著的人被驚醒了過來

白露的眼眶里，但見淚痕濕

一場秋雨一場寒告訴我們料峭秋寒正在浸入

早已上路的秋天正在等待葉子們的愛撫

其實那些曾經(jīng)燦爛過的豐滿葉子

正隨秋風在亂顫的枝頭呢喃

這些年，我常常孤獨地在夢里等待不敢眨眼

盯住那早已在風里打坐等待圓寂的葉子

那些乳腺般的脈絡(luò)在光影里糾纏

似乎一眨眼，從此陌路天涯

此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葉子上的白露

捉住放生，避免砸著另一片打坐的葉子

在這一夜涼一夜陰陽相半的秋分

就讓它安靜地回到大海懷里

一個甲子過去了，節(jié)氣紛紛行在甲子的路上

如果不是一觸即發(fā)的抓狂、游行與吶喊

我似乎忘記了那哭了多年的島嶼

和我一樣，秋分中望穿秋水

霜降，與我一步之遙的那些影像

當白露穿過秋分跌倒在大地那枯葉上化悲為霜

蜇蟲也悄無聲息將自己藏入冬眠的夢鄉(xiāng)

當一切都歸于沉寂時，一只瘦鳥

與我，僅一步之遙

瘦鳥斜飛而過，瞬間近在咫尺便成為一種遙遠

就如等我的白露，一聲輕喚便從草尖上

應約而至。沒等我強壓喜悅相迎

白露，一夜白了頭

此時，大地白發(fā)蒼蒼，白露秋分早已回到故鄉(xiāng)

那些已被壓得嚴實的黑土被瘦鳥劃拉得

黑白分明。黑土更黑，白霜更白

大地，痙攣中醒來

醒來的大地，嚴格說是被那瘦鳥故意劃拉醒的

瘦鳥已明白，黑土地上那些動詞般的黑

比夜晚的黑更黑。被強拆的抗爭

萬籟，已鴉默雀靜

在黑土與天空之間，那些高樓林立如雨后春筍

那曾經(jīng)的掙扎喘息與眼淚，已融入黑土

傷痕累累的黑土讓浸滿鹽的淚水

疼得，緊咬著下唇

嘴唇裂開的黑土口里漸漸滲出了血，一滴一滴

慢慢像黃河長江之水，從源頭奔涌而至

醒來的頭顱們吞咽著這醒來的血

破土。昂首。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