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彩虹

(中華女子學院性別與社會發(fā)展學院，北京100101)

2012年6月5日，5名失獨者代表帶著全國1 200多名失獨者的簽名來到國家計生委信訪接待室，請求面見國家計生委主要領導，就失獨群體的權益保障問題表達訴求。在獲悉代表的請求遭到拒絕后，一同來京的16個省市80多名失獨者馬上從臨時駐地趕往國家計生委，發(fā)起了一場持續(xù)將近30小時的群體維權行動。由于國家計生委一直未就“6·5維權”的請求給出明確的解決方案，2013年1月7日，148名失獨者帶著全國1 000多名失獨者的簽名，再次聚集于國家計生委，表達訴求。兩次維權，雖然采取的策略和提出的訴求不同①維權”主要提出要求給予失獨父母國家補償?shù)纳暾埖脑V求，“1·7維權”目的是要求國家提高失獨群體的特扶待遇。，但都證明一個事實，即失獨群體已經開始通過集體行動維護自己的權益;兩次維權都達到了一定的社會效果，即失獨者和失獨群體的問題逐漸進入了公眾視線，引起了社會關注。失獨者通過群體力量，向政府、媒體、社會發(fā)出了他們自己的聲音。

失獨者，顧名思義，指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獨生子女，且再無生育能力的人群。據(jù)衛(wèi)生部發(fā)布的《2010年中國衛(wèi)生統(tǒng)計年鑒》測算，中國目前的失獨家庭規(guī)模已超百萬，并以每年7.6萬個家庭的速度增加。然而，對于中國這樣一個人口大國來說，百萬失獨家庭并不是一個大數(shù)目，且他們存在的分散性也使其長期以來不為外界所關注，直到互聯(lián)網進入了他們的生活。

在網絡上，失獨者遇到了很多“同命人”，共同的人生遭遇使他們更能夠產生共鳴，相互理解彼此安慰，為自己的生活打開了一扇窗。本文關注的核心議題是:弱勢群體(以失獨群體為例)如何通過互聯(lián)網來改善其身心健康狀況和邊緣性的社會地位，從而獲得自我增能。進一步講，網絡社群中的成員互動對于改變其成員個體和群體本身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行動能力和行動邏輯發(fā)揮了怎樣的作用。

1 互聯(lián)網與人類社會的關系

互聯(lián)網作為一種信息傳播和人際互動的媒介和載體，通過作用于個體、群體以及社會的互動模式，對人類社會的存在形式和運行機制產生了深刻的影響。［1］換言之，互聯(lián)網的作用不僅僅停留于網絡世界本身，也不僅是一個集信息資源庫、交流媒介以及虛擬公共領域［2］于一體的存在，而且實實在在地改變著現(xiàn)實世界。［3］1網絡世界是現(xiàn)實世界的反映，也能夠反作用于現(xiàn)實世界，聯(lián)接二者之間的橋梁是網絡文化。［3］2網絡文化是所有網絡參與主體互動的過程與結果的總和。［3］3個體網民和虛擬社群作為主要的網絡參與主體，既參與了網絡文化的建設，又被網絡文化所形塑，并作為網絡文化的傳遞載體對現(xiàn)實社會產生了影響。［4］1，［5］

與現(xiàn)實社會中有各種各樣的“組織”一樣，網絡世界里也有各種各樣的群體，并發(fā)揮著社會功能。虛擬社群是指網絡世界中基于共同的興趣愛好、價值信念、政治理念、利益訴求等而聚集形成的群體，其表現(xiàn)形式有QQ群、百度貼吧、BBS論壇、Email群、聊天室等。這些群體既表現(xiàn)出典型組織的特征，又有其獨特性。通常來講，和現(xiàn)實社會中的組織一樣，虛擬社群也有相對穩(wěn)定的參與者(網民)、積極分子、組織管理者(版主、管理員等)、固定的交流地點(固定的虛擬空間)、共同的活動內容等。［6］由于互動媒介和載體的獨特性，虛擬社群也表現(xiàn)出自身的特征，比如互動過程中的開放性和超時空性、社會關系的平等性和自主性、群體結構扁平化和多中心性、群體成員異質性較高［4］2以及成員關系的臨時性和不穩(wěn)定性等。虛擬社群具有典型組織的特性可使其發(fā)揮類似的社會功能，比如，互動基礎上的信息傳播、提供工具性支持與情感性幫助、推動社會改革等。［4］3而虛擬社群的獨特性使其社會功能又有所不同，如弱關系基礎上的強動員［4］4、強價值傾向的社會倡導等。虛擬社群以其社會功能的發(fā)揮，成為網絡公民社會的主要組成部分，并影響了現(xiàn)實公民社會的建設。

由此可見，在互聯(lián)網時代，網絡社會作為人類社會的一部分，為社會活動參與主體(包括個體和群體)提供了一個現(xiàn)實社會之外的活動空間和載體，這個虛擬社會以不同于現(xiàn)實社會的方式和邏輯形塑著主體的意識和行動［7］，并以主體能動性的方式反作用于現(xiàn)實社會，改變其運行邏輯、機制和結構。［8－9］這也正是網絡的現(xiàn)實意義所在。

那么，互聯(lián)網是如何改變網絡參與主體的意識和行動，進而影響其參與現(xiàn)實社會的呢?其具體的作用過程和機制是怎樣的?換句話說，在互聯(lián)網時代，“社會何以可能”這一社會學基本問題將以怎樣的圖景呈現(xiàn)?本文試圖通過對失獨群體的互聯(lián)網使用和主體性建構的過程和關系進行闡述，來說明這一問題。

本文主要采用網絡民族志的方法。首先，將互聯(lián)網作為研究田野，即失獨群體的網絡互動空間，主要包括失獨者QQ群、論壇以及網站等;其次，在資料搜集方法上采用網絡田野考察的方法，歷經半年多的網絡參與觀察，田野資料由網絡參與觀察所獲得的失獨群體的線上交流記錄和筆者對個別失獨者的線上訪談構成;最后，采用民族志的書寫方式，對失獨者的群體特征、意識和行動的變化過程進行記錄。

本文主要建立在對一手資料的分析基礎上，但為了查漏補缺，以呈現(xiàn)互聯(lián)網與失獨群體關系的全貌，適當?shù)亟Y合了對相關的視頻節(jié)目和平面媒體信息的分析。毋庸置疑，虛擬社會的匿名性使得將互聯(lián)網作為研究田野會面臨研究倫理和科學性的考驗，但不可否認的是，網絡田野考察正是順應人類進入互聯(lián)網時代的現(xiàn)實而產生的研究人類社會的新視角。

2 互聯(lián)網:失獨群體的增能之路

2.1 無助的弱者，初識網絡

失獨者網絡社群之所以興起，一方面是因為實體組織的影響力有限，另一方面是因為以個體為單位的訴求和行動得不到政府的回應。2003年以來，上海、武漢等地方先后出現(xiàn)了多個服務于失獨家庭的社會組織②早在2003年7月，上海十個失獨家庭就自發(fā)成立了以自助互助和服務社會公益為宗旨的“星星港關愛服務中心”;2007年1月，武漢市洪山區(qū)五位失獨者共同發(fā)起成立了失獨者互助組織“武漢溫馨港灣”;2007年9月，武漢市青山區(qū)一位失獨者出資成立了以互助互愛為宗旨的“武漢連心家園”。，這些組織以“同命人”抱團取暖的方式緩解了組織成員喪子/女的哀痛。然而，實體組織因受地理空間和信息不暢等因素影響，其所能夠覆蓋的失獨者范圍和規(guī)模非常有限;且這些組織大多都因得到了政府或婦聯(lián)、計生協(xié)等人民團體的支持才得以成立，因此，其活動內容和方式都受到限制。③比如，武漢的“溫馨港灣”就因為其發(fā)起人孫秀榮2010年到國家計生委上訪而遭注銷?？梢姡瑢嶓w互助組織主要滿足小范圍失獨群體的抱團取暖需要，而對于更多失獨群體的幫扶慰藉和維權需要則作用甚微。雖然以個體為單位的訴求表達和上訪行動也已經出現(xiàn)④2009年清明前夕，失獨者“葉兒黃了”、“天空”給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溫家寶寫了一封附有30余位失獨父母簽名的訴求信;2010年4月，失獨者“笛媽”首次到國家計生委上訪;同年，武漢失獨者孫秀榮到國家計生委上訪。，但均沒有得到有效回應。

在實體互助組織無法幫助和溫暖大多數(shù)的失獨者，而失獨者個體的訴求表達又石沉大海的背景下，失獨者網絡群體悄然出現(xiàn)。筆者了解到的最早的失獨者交流群是2009年6月成立的“星星苑”論壇(遼ICP備09017933號)，主要包括政策討論、活動信息、心理咨詢、保健休閑、理財?shù)劝鎵K。2010年8月7日，星星苑QQ群建立，被公認為是全國最早、最大的失獨者傾訴、交流的平臺。

可見，失獨者網絡交流群的出現(xiàn)主要源于失獨者的特殊現(xiàn)實處境。一方面，喪子/女的巨大變故使失獨者的身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痛楚，失去精神支柱，惡意輿論的傷害以及沒有養(yǎng)老保障等是他們普遍面臨的現(xiàn)實困境，經濟保障、社會關愛和養(yǎng)老保障是其普遍的需要;另一方面，由于政府對他們的問題的認知程度不夠、互助組織的能力有限以及個體的抗逆力較差，使得失獨者只能通過互聯(lián)網來排遣心中的壓抑。換句話說，失獨者網絡社群在產生之初發(fā)揮了情感慰藉的功能，成為“虛擬的精神家園”。

2.2 抱團取暖，同命互助

失獨者網絡社群的最初定位主要是抱團取暖，即通過網絡形成一個交流互助平臺，為失獨者提供情感支持、生活幫助和信息資訊。與遭遇其他生活不幸的人群不同，失獨者對原來的生活環(huán)境和生活方式持一種逃避的態(tài)度，一方面是為了避免睹物思人，更重要的是害怕在外界的圍觀、歧視和非議中生活。⑤一位失獨者維權代表向我講述了一位失獨婦女的故事:有一天這位婦女的姐姐和她說夢到她的兒子來找她，覺得很害怕。雖然后來這位姐姐向妹妹道歉了，但是這位失獨婦女從此開始和家里人保持距離。失獨者認為只有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才能夠真正理解，正如一位失獨母親所說:“這種心靈的創(chuàng)傷是沒有辦法用其他親情治愈，越是原來熟悉的依賴的情感越是要回避，反而，陌生的感情還可以接受?！雹拊L談者:DEM;訪談時間:2013年4月14日。初入QQ群的失獨者的發(fā)言也往往以對自己的不幸遭遇為主，而群中的其他成員則耐心地安慰。群內成員在互相分擔彼此苦難的過程中擁有了更進一步的交流關系，會談論日常生活瑣事，也會討論時事要聞，但最多的交流還是就國家和地方政府對失獨者的扶助措施交換信息。在此過程中，失獨者個體通過網絡社區(qū)知道了自己并非唯一的不幸者，并在與同命人的互動中獲得了安慰和關愛，從而緩解了其內疚、自責、恐懼、絕望的心理，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其身心健康狀況。

對于失獨者來說，失獨者網絡社群除了具有心理慰藉的功能外，還能夠幫助緩解現(xiàn)實生活中諸如就醫(yī)照護、經濟支持等困境。2012年失獨者“寒露”罹患重病，需要手術。但是，她面臨兩個現(xiàn)實的問題，一是手術必須有直系親屬簽字，而她已經沒有直系親屬;二是她的經濟能力不足以支付手術費用。面對這種情況，群友“想想”一方面發(fā)動群友共同對“寒露”所在的社區(qū)居委會施壓，使其最終同意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另一方面發(fā)起募捐動員令，主要發(fā)布在“我們相聚在這里”、“中國失獨者家園”、“同心園”、“星星苑”等以失獨者為成員的QQ群。此次募集行動共收到善款48 761元。雖然“寒露”最終因手術失敗過世，但這一事件反映了互助性質的網絡社群在解決成員的現(xiàn)實困難中可以起到工具性作用。

2.3 群體自覺，團結維權

互聯(lián)網社群不僅是失獨者抱團取暖的平臺，還是其維權意識萌發(fā)和壯大的空間。網絡社群意識的發(fā)生，主要表現(xiàn)出虛擬的公共空間、相似的境遇基礎、多樣性的統(tǒng)一、漸進性的變化等特點。［11］1其形成一般需要經歷以下幾個環(huán)節(jié)，首先是產生群體認知，即網絡社群成員對某種信息的共同關注和認識;其次是形成群體心理，即網絡社群成員對其共同認知信息的普遍看法;再次是產生群體互動，即網絡社群成員就同一信息展開交流和溝通;最后形成群體態(tài)度，即在群體互動的基礎上，網絡社群成員就某一問題達成共識。［11］2群體態(tài)度的形成標志著群體意識的形成。［11］3

在失獨者互助網絡社群建立之初，就有關于“是誰造成了其當下境遇”的討論。在不斷的討論中，失獨群體越來越確定計劃生育政策是造成其失獨處境的根源，而計生委作為計劃生育政策的直接執(zhí)行者，理應幫助他們解決目前面臨的各種生活問題。2010年5月，“笛媽”與其他18名失獨者一起，帶著署有600名失獨者簽名的“我們的訴求”，首次群訪國家計生委，要求國家制定針對失獨群體的贍養(yǎng)法律條款，加強對其養(yǎng)老、醫(yī)療和臨終關懷義務保障，給予其精神撫慰和生活照顧等?？梢姡ㄟ^群體互動和交流，失獨者網絡社群自覺地發(fā)展出明確的關于維權的訴求對象和訴求內容的群體意識，其功能也由情感支持、生活互助，進一步發(fā)展到維權動員。⑦兩年以后，在針對失獨者的扶助政策依舊沒有大的調整的情況下，有了文章開頭的失獨群體“6·5維權”。這一事件經國內多家媒體報道而迅速被社會大眾所知，也使更多的失獨者知道了失獨網絡社群的存在，并紛紛加入其中，網絡社群數(shù)量增加，規(guī)模進一步壯大，功能也由抱團取暖為主發(fā)展為“報團取暖，共同維權”。鏈接了眾多QQ群體資源的“中國失獨者”網站，也于2012年8月創(chuàng)辦，為失獨者提供更全面的信息咨詢和溝通交流的平臺。

2.4 各執(zhí)一詞，分歧初現(xiàn)

隨著失獨者網絡社群數(shù)量的增加和規(guī)模的擴大，維權目標和策略的分歧逐漸顯現(xiàn)出來，并一度發(fā)展到人身攻擊的程度。與實體組織相比，虛擬社群不受約束的民主機制使其很難產生唯一的意見領袖，加之社群管理的松散型特點，使得社群內部很容易發(fā)生分化。

“6·5維權”事件以后，失獨者網絡社群不僅數(shù)量增加，規(guī)模擴大，而且群體成員互動更為頻繁，互動話題更集中于維權。幾位失獨者的話形象地呈現(xiàn)了這一過程:“由于相同的命運，我們這群苦難的人從全國各地相識在失獨QQ群里，大家都是從起初的相互傾訴、相互安慰到抱團取暖再到維權意識的覺醒，使我們在一起有了共同的話題?！雹嘣L談者:“還有明天嗎”;訪談時間:2013年1月21日?！拔覀儽臼且蝗和噙B的朋友，我們都失去了我們生命中最最愛的唯一寶貝;我們都是一群世界上最最悲哀和最最不幸的父母，我們的內心都是最最苦痛而不堪言表的;我們大家都有一個最最基本的共同愿望——即‘老有所養(yǎng)，老有所依’。因此，為了我們的明天，大家從五湖四?！奂搅诉@個虛擬的網絡世界，進而又從虛擬世界走向了真實蹬現(xiàn)實世界，并開始了艱辛的維權訴求之路?！雹嵩L透者:山嶺;訪談時間:2012年11月9日。

然而，由于國家計生委遲遲未就“6·5維權”的訴求做出明確答復，而諸多新入群的成員對于以往的維權歷程又不甚了解，一些成員發(fā)表了針對維權代表和維權行動的過激言論，群體逐漸分裂為兩大陣營。一些人主張堅持請求國家行政補償，如若未果，將發(fā)起法律訴訟;另一些人則主張要求提高特扶待遇。兩種主張的支持者在網絡上由觀點陳述逐漸發(fā)展到謾罵甚至人生攻擊的程度。

群內矛盾在2013年1月7日148名失獨者去國家計生委維權時完全暴露出來。“1·7維權”結束后，參加者在網絡上以事件回放和匯報的方式向群體成員說明了此次參加的人員、維權的經過、提出的訴求等，并有意無意間與“6·5維權”進行比較，以向“6·5維權”代表宣告沒有他們維權照樣能夠進行下去。此后，部分成員開始否定“6·5維權”的價值，認為“6·5維權”所提出的“要求國家行政補償”的訴求不具有可操作性，而“1·7維權”提出的包括提高扶助金、提供醫(yī)療綠色通道、養(yǎng)老保障在內的“提高特扶待遇”的訴求更實際、更具有可操作性。加上之前維權中所提出的建議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計劃生育法》中的相關條款，以明確國家對失獨群體的保障義務的訴求，失獨者網絡社群就維權方式產生了“行政補償－訴訟”、“提高特扶待遇訴求”和“修法”三種意見。

事實上，社群內部出現(xiàn)意見分歧并非不可以接受，只要有通暢的溝通渠道和協(xié)商機制，問題最終會得到相對圓滿的解決。然而，網絡社群與實體組織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其松散的組織性，即如何進行正面積極的溝通和協(xié)商本身就是一個問題。

2.5 求同存異，共同維權

面對網絡社群內部的爭論和分化，群內的部分“元老”和有識之士開始呼吁群內成員以維權大局為重，暫時擱置爭議，共同維權，并指出“1·7維權”的相對順利離不開之前失獨群體的歷次維權努力，并以歷次維權中國家計生委重視程度的變化加以佐證，即從最初的冷漠、藐視到“1·7維權”中聯(lián)合多部委開座談會。“在維權的這個問題上，我們只能要求自己做到盡力而為，而不能強求他人去為你沖鋒陷陣;我們允許有不同的聲音和觀點，大家可以集思廣益，各抒己見，但絕不能詆毀他人，唇舌相煎，更不容抹殺已取得的維權成果;我們不能違背進群的初衷——共同維權，彼此相互慰藉，相互療傷，抱團取暖?！盵10]訪談者:山嶺;訪談時間:2012年11月9日。

可見，失獨者社群中的成員已經開始思考如何創(chuàng)造積極的溝通和協(xié)商機制，并提出了初步的建議。與實體組織一樣，網絡社群同樣面臨如何運行的問題，包括基本監(jiān)管模式、成員互動模式、決策模式等。而這些模式的完善需要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社群成員不斷互動、磨合，逐步形成相對穩(wěn)定的溝通協(xié)調機制。

通過了解失獨者網絡社群的產生、運行、變化的過程，以及網絡社群與現(xiàn)實社會的互動關系，本文將失獨者與互聯(lián)網的關系概括為以下幾個階段:①個體失獨者為了緩解失去獨生子女的現(xiàn)實壓力，創(chuàng)建或加入失獨者網絡社群，以獲得情感支持和社會歸屬感;②個體失獨者在網絡社群互動中對與其有共同遭遇就解決問題的出路形成群體意識;③虛擬空間中的群體維權意識轉變?yōu)楝F(xiàn)實社會中的群體維權行動;④現(xiàn)實社會中的群體維權行動擴大了失獨者網絡社群的影響力，使群體數(shù)量增多、規(guī)模增大、維權宗旨更為明確;第五階段，群體成員在虛擬社會和現(xiàn)實社會兩個層面互動，隨著新成員的不斷加入，群體出現(xiàn)多中心化傾向，并在維權行動中有所表現(xiàn)。

3 結語

失獨者通過使用互聯(lián)網不僅形成了網絡社群，改變了失獨者個體，而且對國家有一定的作用和影響。失獨者與互聯(lián)網的關系可以簡單概括為失獨者通過使用互聯(lián)網而不斷增能的過程，這種增能不僅表現(xiàn)在悲傷情緒的化解和獲得工具性社會支持，而且成員互動和群體行動徹底改變了失獨者的個體處境，使其由一個個孤立的失獨者成為了有維權訴求和維權行動的失獨群體。線上互動關系向線下互動關系的延伸，使得失獨者不僅在網絡上，而且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不再是作為個體本身的存在，而是作為群體成員的存在。雖然網絡社群內部存在分化，但分化本身恰恰是失獨者自我意識和行動能力增強的表征，說明部分成員已經具有不再追隨統(tǒng)一意見的獨立性。

在改變失獨者個體的同時，互聯(lián)網也在不斷建構著失獨者個體、失獨群體以及國家三者之間的關系。失獨群體雖然是一個固定的稱謂或概念，但其所指向的社會存在卻是流動的。失獨群體在虛擬社會中壯大，并在虛擬社會與現(xiàn)實社會的往返穿梭中不斷重新建構著群體本身。如果沒有失獨者網絡社群，維權行動將依舊停留于個體或地域范圍內的小群體層面，難以引起相關政府部門的高度重視，也不會產生廣泛的社會影響，那么其訴求也更加難以實現(xiàn)。總之，失獨群體通過使用互聯(lián)網正在不斷地改變著現(xiàn)實社會中的各方力量對比，挑戰(zhàn)著原有的政治治理邏輯和社會運行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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