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平

編者按：

自1996年起，我國確定每年3月的最后一個星期一，為全國中小學生“安全教育日”。多年來，安全教育的主題總會伴隨著社會熱點的變化年年更新。今年的主題是“強化安全意識，提升安全素養(yǎng)”。不言而喻，這也將成為一個時期內各級教育部門做好該項工作的著力點。

中小學生安全工作的責任重于泰山，因為它涉及億萬家庭的生活幸福，關乎整個社會的穩(wěn)定和諧。相關資料顯示，全國中小學生每年約有1.6萬人非正常死亡，安全事故已成為14歲以下少年兒童的“第一殺手”。

中國教育學會中小學生安全教育與安全管理專業(yè)委員會理事長李雯介紹：多年來，交通事故和溺水在全國中小學生的死亡事故中一直占較大比例。近幾年，中小學生非正常死亡人數總體有所下降，辦學條件的改善從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擁擠踩踏、一氧化碳中毒事件的發(fā)生，而斗毆和食物中毒卻有抬頭趨勢，特別是社會人員進校傷害學生、性侵及學生自殺事件的逐漸凸顯，均引發(fā)民眾的強烈關注。

呼吁健全校園性侵的防治機制

2014年兩會期間，南京天文光學技術研究所學術委員會主任崔向群等6名全國人大代表，聯(lián)名呼吁國家出臺防治校園性騷擾和性侵害的法規(guī)。崔向群作為一名中科院院士，之所以關注到校園性侵害問題，源自兩會前收到的一份電子郵件，發(fā)件人是河南信陽師范學院的大四女生郭晶。

郭晶在寒假期間和伙伴們上網征集校園性侵案件，匯總結果表明，僅2013年1月至8月，國內主流媒體披露的校園性侵案件就有112起，其中31起的施害者是學校的教職人員。 “可能還有施害者沒有被揭發(fā)出來”，郭晶震驚之余，征集到各地上百名女大學生、女高中生的簽名，共同懇請人大代表們，在全國兩會上能提交關于防治校園性侵的建議。

崔向群用行動做出了以上回應。她說，未成年的女孩子一旦遭到教職員工的性侵，所帶來的后遺癥可能會影響一生?！坝械呐⒆釉獾叫@性侵，不知道該向誰求助，因為學校缺乏一個完善的保護學生免受性騷擾和性侵害的預防和求助機制?！痹谒磥?，2013年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發(fā)布的《關于依法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見》，主要針對的是事后懲治，但“防治性侵害的預先防范應當放在事后懲治之前，防比懲更重要”。2007年，國務院辦公廳轉發(fā)教育部制定的《中小學公共安全教育指導綱要》，首次將“性侵害”和自然災害、校園暴力等一起列入中小學公共安全教育范疇。然而，“由于中小學的性教育與性別教育嚴重缺失，對性侵害的防范措施基本沒有”。崔向群認為，在校園里發(fā)生性侵未成年人的事件，學校有著首要責任。除依法懲治施害者外，校方因行為不當導致的失職應如何擔責，目前的法律還不夠明確?！霸趺捶婪叮环翆W學國外的做法，定期或不定期舉辦一些類似人身防護的培訓班?！贝尴蛉涸诘聡钸^一段時間，在她工作的地方就有這樣的課程，免費向社會開放，誰有時間都可以去學習。崔向群建議，防治校園性侵害是跨部門合作的事，包括教育、公安、司法等部門，以及有資質、有能力的社會組織合作，共同推進校園性侵害的防范和預警機制建設。

必須摒棄扭曲的師生關系

2014年3月中旬，湖南省體操運動學校正副校長因猥褻多名年幼女學生被刑拘的消息，經主流媒體曝光后持續(xù)發(fā)酵。據知情者稱，此事并非新近發(fā)生。該校的50多名學生在9～12歲之間，有些學生的父母長期在外工作。該校曾以培養(yǎng)出劉璇、李小鵬等體操名將而遠近聞名。如今，多名女生的不幸遭遇，使這個熠熠生輝的“奧運冠軍搖籃”蒙上了陰影。事發(fā)后，涉事校卻幾乎噤聲。這種“捂蓋子”的處理方式，顯然是將眾多學生繼續(xù)置于不確定的風險中。

這起發(fā)生在體校的性侵事件，無論是不是偶發(fā)的個案，都應從杜絕這類悲劇重演的視角，予以最大限度地剖析。

首先是體校的封閉式管理，看似嚴格的安全護衛(wèi)方式，客觀上為性侵行為提供了可乘之機。氣氛壓抑，學生心理處于弱勢，因而極易受到傷害；舉證難，缺乏必要的監(jiān)控證據和證人舉證，學生的證言容易形成孤證。凡此種種都提醒我們，體育界傳統(tǒng)的閉門授業(yè)模式，有必要在技術層面做出人性化的改變。

其次是體育圈內那種獨特的師徒關系結構。體校的教練與學員之間不是權利平等的師生，而是“一方支配、一方服從”的師徒。在這樣的秩序內，師父不僅擁有安排徒弟日常生活的資格，還掌握著向上推薦“苗子”的權限。于是，師父為所欲為、徒弟唯唯諾諾，就有可能成為常態(tài)。

在青少年的體育訓練中，多數時候還是“大人決定著小孩的命運”，往往不以公開、明確的競爭實現(xiàn)優(yōu)勝劣汰。那些“聽話的小孩”更易獲得好評，而個性鮮明、拒不配合的小孩常受到打壓。體育圈教練與學員之間的恩怨情仇，很多就起因于徒弟“挑釁”了師父的權威。體校女生被性侵，同樣體現(xiàn)了校方所提倡的“絕對支配與絕對服從”的畸形的體校文化。

2013年，教育部回應幾起性侵學生的惡性案件時，要求對教師中的敗類堅持“零容忍”。然而，發(fā)生在體校的這起性侵，如果以社會影響不好為由，拒絕公布涉嫌犯罪的教職員的信息，就很有可能使封閉式管理延續(xù)下去，也會讓蒙在鼓里的學生家長無法有效維護自己孩子的權益，更不能引起行政部門對孩子安全教育的反思。

只有改變傳統(tǒng)的管理方式和教育思維，使教練和學員不再是扭曲的不對等、不文明的師徒關系，那些學生的境況才會有更多改善。有關部門當以此為戒，嚴格師資隊伍的師德及法治約束，以重拾學生、家長和社會的信任。

安全教育要立足學生視角

安全防范和安全教育無疑需要全面布局和綜合治理，不應忽視任何一個細節(jié)。而要提升安全素養(yǎng)的高度，用李雯的話說，“需要日積月累的公民教育，更需要社會各界的幫扶和補位，共同守好學生安全的防線”。

為使安全教育常態(tài)化，北京陳經綸中學努力踐行“教育時時有”的口號。校長助理于永強表示，學校的安全教育從多方面入手，包括每周一學校會對學生進行不同主題的教育；每周每班輪流值班，讓學生直接參與學校的安全管理工作；邀請朝陽區(qū)法院法官來校進行案例分析的講座；住校學生定期進行疏散演習等。

“學校的安全教育既針對意外傷害，也注重心理健康安全的建設?！庇谟缽娊榻B，他們學校每班都設有心理委員，通過專業(yè)培訓使他們既可隨時關注同學的變化，又能成為相關知識講解員。節(jié)假日期間，鼓勵學生了解家長的職業(yè)生涯，進而逐步完成自己的職業(yè)規(guī)劃，同時增強親子溝通，疏解學生的緊張和厭學心理。

2014年3月初，教育部下發(fā)的《中小學幼兒園應急疏散演練指南》明確指出，中小學校每月至少開展一次應急疏散演練，幼兒園每季度至少開展一次應急疏散演練；讓師生知道：地震、火災等災害留給中小學生的逃生時間分別是2分鐘和3分鐘；要求學校通過經常性的演練，逐步達到這個設定的目標（在兩三分鐘內安全疏散）。

應急疏散的重要性顯而易見，然而卻沒有得到許多參加過演練學生的真正重視，如在這個過程多數學生不嚴肅，甚至嘻嘻哈哈。李雯分析，因為這樣的演練在一些學校還不是常態(tài)，甚至當成了“特殊活動”。只有真正將科學疏散變成一種習慣，比如經常通過每日出操進行強化訓練，才可能在遇到突發(fā)事件時有效應對。

每一次說到安全教育的話題或分析發(fā)生危險的原因時，許多人都會歸咎于“安全意識淡薄”。李雯認為，“安全意識淡薄”有多種表現(xiàn)，比如對危險不敏感、高估自己的能力，對約束和限制事件不以為然，或沒有將事件本身與生命安全掛鉤等。強化安全意識不能只是一句口號。過馬路時，你是否不顧及紅燈？入住賓館，你是否看過門背后的逃生通道示意圖？李雯強調，任何傷亡事故的發(fā)生都是有原因的，它與人的不安全行為、物的不安全狀態(tài)、管理不善和環(huán)境因素息息相關。而只有強化安全意識，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災難臨頭。

現(xiàn)實是，學校現(xiàn)有的安全教育模式離社會期待的效果還有明顯的差距。如何能讓學生聽得進去，以收到更好的安全教育效果？李雯呼吁“要立足于學生視角，教育內容和方式要讓學生喜歡，符合他們的年齡特點，而不僅是看宣傳片、聽報告之類。要把安全教育作為考核學校的重要指標和學生的必修科目”。

陳經綸中學的安全教育模式是讓學生動手實踐和進入情景。比如在學校組織的人生遠足項目中，學生能通過實際體驗發(fā)現(xiàn)自我管理、自我保護以及同學互助的重要性。于永強說：“只是有時候學校的資源有限，想要完成系統(tǒng)的、專業(yè)的安全教育并不容易?！?/p>

眼下比較權威的《學校安全工作實用讀本》（國家督學鄭增儀主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出版）也指出中小學安全教育中還存在“無米之炊”這樣一個突出短板。不少教師也承認自己比較缺乏安全教育的知識和技能，尤其缺乏應對網絡迷戀、心理憂郁、食品安全以及自然災害等安全教育方面的解決能力。這對目前師范教育的課程改革應該是一種提示。

（責編 子 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