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景江

扶貧

◆ 顧景江

車雙可最近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一改往日背運，美事兒一連串兒踩著腳后跟往他家跑。

首先是他那個上大學的兒子，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把他全年的學費給交齊了。他兒子找了學校財務處，又找教務處，愣沒查出這個“雷鋒”是誰。線索只有一條，出納員說是一位中年女士，戴著大墨鏡沒看清長啥樣。

“雷鋒事件”還沒揭曉，緊接著又出了一檔子蹊蹺事。車雙可的妻子在自家經(jīng)營的廢品收購站清理廢品時，抖落出一萬元現(xiàn)金?？粗且粡垙垗湫碌拟n票，老車的妻子立馬花了眼，扎煞著手喊：“老車，老車，你快來看呀！這可咋整？人家失主還不得活活急死??！”

“嚷什么！嚷什么！是奧巴馬下臺了，還是金融危機又來啦？”

車雙可一臉嬉笑，調(diào)侃著走了過來。他十分專業(yè)地把現(xiàn)場畫了個圈兒，然后蹲下來戴上白手套，一件一件細細地勘察起來。

妻子奚落他說：“瞧你那副熊樣，警察沒當幾年就讓人家給刷了大馬勺，倒是這個破習慣改不掉，遇事兒就破案，遇事兒就破案!好好收你的廢品得了?！?/p>

任憑妻子嘮嘮叨叨，老車也不惱。他反而極有耐心地給妻子分析案情：“這不是一起簡單的遺忘丟失，而是一樁刻意制造的變相贈送。”

妻子撇撇嘴揶揄道：“咳，真新鮮，除非那個送禮的吃錯了藥了。他變相巴結(jié)你一個過氣的警察又有啥用？”

老車接著說：“你看哈——這錢的號碼都挨著，很顯然是一次性取出來的。那么如果是遺失的呢，它應該一萬元錢放在一塊兒，而不應該分散夾在十幾本舊雜志中。其二……”

老車蹲在那兒分析得正來勁兒呢，一回頭發(fā)現(xiàn)妻子早就走了。他也不顯能了，把十幾本雜志收拾收拾拿到屋里研究去了。

吃午飯的時候老車皺著眉頭，一句話也沒有。吃過飯他急急忙忙騎上“倒騎驢”（人力三輪車）一仄楞一仄楞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妻子喊他幾聲他也不搭腔，知道他又在犯倔“破案”去了，只好無奈地搖搖頭。

很晚，老車才回來，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把兒子也接回來了。

老車一進家門就咋呼：“老婆子唉！麻溜弄幾個菜，燙酒！燙酒！”

妻子摸透了老車的熊脾氣，每次他一提出燙酒，一準兒是破了案回來擺功，顯能。所以妻子做得了飯，張羅一家人其樂融融地推杯換盞，就是不提“破案”的茬兒。老車實在憋不住了，抿了一口酒，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果不其然，真就是她?！?/p>

老車一句沒頭沒腦兒的話，把那娘倆給造愣了，舉著筷子瞠目結(jié)舌。過了老半天妻子才緩過神兒來問：“她是誰？”

老車這才沉重地回憶起十年前那樁往事：

十年前老車在公安分局治安大隊當副大隊長。一次，突擊夜查夜總會，一對嫖娼男女被他抓了個現(xiàn)行。當他審問女違法嫌疑人時得知她離婚后獨自帶著一個患尿毒癥的女兒生活，他動了惻隱之心，狠狠地罰了嫖客。他把全部罰款加上自己當月的工資一股腦給了那女人，隨后把她放了。哪承想那嫖客是一個神通廣大的角色，通過關(guān)系，三下五除二就把車雙可給開除出公安隊伍了。

那個當年的夜總會歌女如今發(fā)達了，開了一家中檔飯店。日子過好了她想報答恩人，又不便謀面，于是就上演了前面那一幕一幕。

聽到這兒老車的兒子急著問：“爸，你是怎么斷定交學費和贈送現(xiàn)金是一個人干的？”

老車得意地說：“這很簡單。我到郵局排查哪家飯店訂過那本夾過錢的《中華美食》雜志。結(jié)果，訂過《中華美食》雜志的五家飯店中，果然就有一家飯店的老板叫龐娟。這個龐娟就是當年我處理過那個夜總會的歌女。她留在你們學校財務處的筆跡和她當年的筆錄簽字一模一樣?！?/p>

老車的妻子急火火地說：“你，故事講得怪精彩的，我關(guān)心的是這些錢咋辦？趕緊給人家送回去呀！”

老車搓了一把胡茬子說：“我看就不要去揭她傷疤了，干脆捐給失學兒童吧！”

發(fā)稿編輯/冉利敏

插 圖/魯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