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魏斌

菩薩像保不了貪“明星”

文_魏斌

廣東英德市原副市長、市公安局原局長鄭北泉受賄、徇私枉法案一審宣判后，鄭北泉提起上訴。2014年4月，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2013年12月19日，廣東省韶關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鄭北泉案做出一審宣判，以受賄罪判處鄭北泉有期徒刑7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20萬元；以徇私枉法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最終裁決判處其有期徒刑8年，沒收個人財產20萬元。

41歲的鄭北泉畢業(yè)于中國公安大學，曾是當地公安警界的一顆明星，他的墮落值得人們深思：在他長達近20年的警界生涯里，為什么這樣一個從沒停止過收受他人財物的“明星”，不僅沒有被及時查處，反而還一再得到提拔？

“菩薩像”沒保住平安

2012年11月前，在廣東英德市，有不少私家車車主都喜歡在自己車內的擋風玻璃窗的位置，擺放一尊金色的“菩薩像”，這個擺放緣于這個城市的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物，此人是當時市委常委、公安局長鄭北泉，不少老板與鄭北泉關系密切，由此他的這一“特殊愛好”也影響了一些老板。但自從這年的11月底，鄭北泉被上級紀委帶走接受調查后，擺放“菩薩像”的車子立即減少。

許多老板稱：“還說這些物件能保佑人身安全，你瞧鄭北泉也自身難保，還說什么所謂高僧簽過名開過光？”這些護身符并不能讓鄭北泉免除法律的懲處。2013年12月，鄭北泉獲兩項罪名，一審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庭審當天，到庭旁聽人員較多，這些熟悉或不太熟悉鄭北泉的人駕車去韶關法院參加庭審，其目的很明確，想看看昔日風光的鄭北泉如今是個什么樣子了。

一名參加過鄭北泉庭審的政法系統(tǒng)官員介紹，庭審持續(xù)到最后環(huán)節(jié)，主審法官宣布被告人可以最后陳述時，鄭北泉淚流滿面，他的懺悔書很“感人”，有的細節(jié)之處很有教育意義。這位官員記得，鄭北泉說是2004年夏天發(fā)生的一件事改變了他的命運，那時的他33歲，在清遠市陽山縣公安局任副局長。那年夏天的一個傍晚，當一個開礦山的老板托人找到他時，他很緊張，不知道對方要干什么。礦山老板把他請到一家茶室里，在低沉的音樂聲中，對方拿出一個大信封說：“鄭局長，感謝您審批成功，我們小礦山要想開起來，沒您的批文根本不行……”老板邊說邊把大信封推過來。鄭北泉說，這個時候，他已明白老板的大信封是什么意思，但他真的很緊張，他的手心也在冒汗了。但一番推托后，他還是收下了大大的信封，后來發(fā)現里面裝的是整整3萬元的現金（這3萬元足足抵得上他半年的工資收入），當時他知道，這錢收不得，他很糾結，一度想把錢退回去，或者上交紀委。鄭北泉每天在不安中度過，但一個星期過去了，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這是第一次，如果沒有這個第一次該多好……”鄭北泉在落馬后，不止一次地對辦案檢察官這么說過。鄭北泉說，最難忘的歲月是1995年夏天，他這個清遠市清新縣的農民的兒子，從中國公安大學畢業(yè)，被分配到陽山縣七拱派出所工作，穿上新警服時，他發(fā)誓要干出一番成績來?？墒?年后，當鄭北泉被提拔為陽山縣公安局副局長，真的實現了當年的愿望時，他的思想卻產生了變質。

鄭北泉說，從2004年夏天開始直至2012年10月底案發(fā)，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收受別人的好處有多少次，后來是來者不拒，什么為黨工作要清廉的想法，早已拋之千里之外。至2013年12月，法院最終認定，鄭北泉在長達近10年的副局長和局長經歷中，共收受9人賄賂計132.69萬元，法院同時認定，鄭北泉在2012年3月23日涉毒案中有干預辦案、包庇曾偉標（鄭北泉老鄉(xiāng)）等人的犯罪事實。

緝毒案成人生“滑鐵盧”

鄭北泉到英德市公安局任局長后，英德公安系統(tǒng)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你想當所長或者副所長，要看給鄭局長多少錢。當時，多少錢換個所長，已到“明碼標價”的程度。一位在英德公安部門的老同志深有感觸地說：“幸好，鄭北泉這樣的局長也只在英德干了2年多時間，否則，這股不請客不送禮就別想‘進步’的壞風氣，還得繼續(xù)持續(xù)下去，沒完沒了?，F在好了，不但上級拿下了鄭北泉，連同舉報他的一個副局長和政委也統(tǒng)統(tǒng)被拿下?！?/p>

小晨（化名）是一名非常想“進步”的年輕民警，說起鄭北泉，他就后悔不已。如果當時沒有所謂的暗中幫助人帶他去見鄭北泉，他現在好歹還是一個普通民警，可是現在脫去警服，走到哪都被人指指點點。干了七八年公安工作的小晨，當時一心想混個副所長干干，當時在熟人的幫助下，帶著錢見了鄭北泉。結果他根本就沒料到，鄭北泉在收了他的5萬元后，很快被紀委帶走，小晨的錢當然是有去無回，升職也泡了湯，就連民警的工作也丟了。

而當時在英德市公安系統(tǒng)，像小晨這樣想“進步”的人遠不止一個。鄭北泉的受賄檔案顯示，在英德當局長2年多的時間里，他受賄共計130多萬元，相當于他平均每個月收受他人金錢達到5萬元，而這些金錢大多又是公安系統(tǒng)的下屬為追求“進步”所“孝敬”的。

目睹過當時這一情景的一位老民警說，鄭北泉不僅在辦公室里收錢，而且在家里、地下車庫里、酒店里也照收不誤，他對金錢的癡迷已到了瘋狂的程度。而被人們稱為“3·23”緝毒大案的發(fā)生，成為鄭北泉政治生涯的轉折點。

事情要從2012年1月23日說起，英德市河頭派出所發(fā)現當地新華悅酒店有涉嫌容留他人吸毒問題，派出所迅速向英德市公安局治安大隊反映情況。新華悅酒店位于英德市望埠鎮(zhèn)英東路。從當年1月20日起，邊裝修邊營業(yè)。

3月23日凌晨1時30分，河頭派出所、治安大隊、巡警大隊在未知會刑偵大隊緝毒中隊的情況下，聯合開展突擊行動，迅速控制新華悅酒店?，F場查扣酒店管理人員和涉嫌吸毒人員203人。經尿檢，呈陽性的吸毒人員共有179人。警方還在酒店的8個包間和停車場內繳獲K粉850克、冰毒9瓶、搖頭丸1.5克，毒品共計近2000克。

清查牽出曾偉標及鄭北泉弟弟鄭北洪。曾偉標和鄭北泉同是清新縣浸潭鎮(zhèn)人，同鄉(xiāng)又同學，相識多年，交往甚密。曾偉標后來交代，其酒店的70%股份中有15%是給鄭北洪的干股，鄭北洪答應不參與酒店經營，負責處理關系，就是如果酒店出問題，他去解決。有了這層特殊關系，“3·23”案發(fā)后，鄭北泉主動找到辦案人員，多次干預案件正常辦理，幾次要求對曾偉標變更強制措施，致使其弟鄭北洪等11名嫌疑人遲遲不歸案，毒品來源查到最后沒結果，“3·23”案最終草草收場。

悔過書是“難得的教材”

鄭北泉作為一名中國公安大學高材生，他的文字功底并不差，但他最具影響力的文字功夫卻不是他的局長報告，而是他的悔過書。

如下是鄭北泉案發(fā)后寫的一份悔過書的部分內容，為保持原樣，本文中無改動給予公布，相信對于許多人來說，這是一份“難得的教材”：

“在組織的關心培養(yǎng)下，我從一名大學生、一名基層民警一步步鍛煉成長為保一方平安的公安局長，本應大有作為。今天，卻因自己犯下大錯將要接受黨紀政紀處分，將要面對法律的懲罰。原來的工作丟了，熱愛的警服沒有資格穿了，還將有一段時間盡不了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后悔莫及，心痛不已。

“回顧自己所走過的路，思想有所改變，行為作風就跟著改變了，連犯的錯誤也在不斷變化。剛開始收‘紅包’時還極不自然，后來基本上是來者不拒；從過年過節(jié)收‘紅包’，到后來發(fā)展到替人辦事收受別人賄賂；從以前為別人說情處理一些治安案件而考慮再三，到在‘3·23’案件中自己一意孤行，失職瀆職、徇私枉法去干預案件處理。

“收受‘紅包’以及收受他人財物主要是貪念作祟——即使明知道那樣做是有違黨紀國法的。剛參加工作時，一些老民警曾告誡自己做人不能貪，對錢財一定要小心，不是自己的千萬別要。記得第一次收‘紅包’時，推來推去，確實不敢要……到英德公安局任局長竟把繼續(xù)收‘紅包’看成家常便飯，在民警中造成不好影響，上行下效，危害極大?！?·23’案件是我一生的痛?！?·23’案件吸毒人員多，起獲毒品多，案件性質嚴重，影響極大。

“此案發(fā)生的前后我都有很多錯誤的地方。案發(fā)前不該與曾偉標有過多的交往，雖然和他沒有什么經濟利益的來往，很多時候也跟同學一起，但他經營華粵卡拉OK我是知道的。他好吹，好托關系，也曾經有劣跡，我沒有拒絕他，沒有對他提高警惕，還與他有吃飯、飲酒、唱歌、玩牌等私交，讓他有機會仗著我的影響力去干一些違法犯罪的事。在‘3·23’案件中，他利用了我弟的義氣、有吸毒的習慣和不懂法的弱點而為所欲為。所以，與曾偉標這種人交往遲早會出事的，既害了自己，也害了我弟?！?·23’案件所造成的后果，造成今天的局面，是自己咎由自取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