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彤

A

我第一次聽到《白日焰火》的名字，是在朋友的微信圈里。那個朋友品位不錯，我相信她的直覺。

之后是濟(jì)南公映，我不打算用免費下載的方式看這部片子，導(dǎo)演刁亦男是個陌生的名字，廖凡是我很看好的演員。對于據(jù)說是7年磨一劍的好片子，有理由去院線觀看，這是我向?qū)а葜戮吹姆绞?。中國太需要好?dǎo)演和好電影了，而不是那些扯淡的玩意兒。

周日的下午場，整個影院算上我們也不過十來個人，那時候我已經(jīng)聽到它票房過億了，已經(jīng)聽說在柏林電影節(jié)拿了三個獎，已經(jīng)聽說觀影之后，評委們一直在鼓掌一直在鼓掌。《南都娛樂》的評論就放在衛(wèi)生間里（不是不恭敬，好東西才放在那兒），我還沒有看，那個雜志除了狗仔隊有時讓人惡心一點之外，評論都還靠譜，能說上幾句人話。所以，不想讓評論影響我。

106分鐘之后，我真得說值得一看。非常！

片子的結(jié)尾，白日里，焰火打在地上，打到天上，廖凡那貨搞出了這么個神奇的表達(dá)，恰如其分地讓人澎湃起來，他能好受一點兒了嗎？

導(dǎo)演沒管這一切，推出了字幕，音樂——我得說全片的音樂極流暢。這時候你不得靜下來撫平你那顆澎湃起來的心嗎？前面的人開始大搖大擺地?fù)踔愕囊暰€，退場。我真是納了悶了，他們這是要急著干神馬去！搶錢么！

然后十分生氣地想起來，為什么人們在電影走字幕的時候，都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叵破鹨巫樱哼汉群鹊亟兄R子，大鳴大放地離開？

人們?yōu)槭裁淳筒荒馨察o、完整地欣賞完一部電影呢？你不看，你可以貓著腰悄悄地溜出去呀！別人還看呢。

B

故事發(fā)生在北方陰郁的小城。

1999年夏天，這座城市發(fā)生了一起碎尸案。在全省各地許多單位運來的煤里同時發(fā)現(xiàn)碎尸，死者是洗煤廠的過磅員梁志軍。警察張自力追捕嫌疑人柳氏兄弟，并將其擊斃，結(jié)了案。但因事故造成同事被殺，張離職。

5年之后的冬天，再次發(fā)生以同樣手法作案的碎尸案。所有的被害人都穿著冰刀，是滑野冰時被殺的。

此時張自力已經(jīng)離了婚，酗酒，放蕩不羈，失去了警察身份，在工廠里干保安，偶遇了正在蹲點的刑警隊長。

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一個女人，5年前被碎尸的梁志軍的妻子吳志珍。

她在一個只有兩人的干洗店做工，沉默寡言。所有與她發(fā)生關(guān)系的男人都死于非命。

每天夜里下班之后，吳志珍一個人穿過陰郁、破敗、寒冷的城市，張自力一路跟蹤著這個性感、沉默、謎一樣的女人。

這女人是否殺了人？或碎尸案她是否知情？

張自力開始為她著迷，他去洗衣店與她搭訕，邀她去江邊滑野冰，阻止了干洗店小老板對她的非禮，孤男寡女擦出了火花。

危險一步步逼近，真相一點點揭開。

一個整日背著滑冰鞋的男人用冰刀砍殺了跟蹤吳志珍的刑警隊長。張自力在失蹤了的隊長的車上找到了一張寫著一個車牌號的紙，在那輛公交車上，憑直覺，他發(fā)現(xiàn)了背冰刀的人，并跟蹤他到了滑冰場。

他突然想明白了5年前的碎尸案，誰能在一天之內(nèi)拋尸到全省各地，只有洗煤廠的過磅員梁志軍，所有的車都要過磅。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他讓人廣播尋找梁志軍，滑得正帶勁的冰刀男跑了。5年前被碎尸的不是梁志軍。他還活著。

提審吳志珍時，她交待：丈夫第一次搶劫就殺了人，偽造了現(xiàn)場。她不敢說，怕被滅口。梁志軍雖然活了下來，但已成了活死人，暗地里監(jiān)視著她，殺了所有喜歡她的人。

下一步，誘捕梁志軍。

C

吳志珍用公用電話把丈夫約來，這次，他真的被擊斃了。

警方需要找出5年前那起案子真正的被害人。

5年前，干洗店里一件讓吳志珍洗壞了的皮衣成為重要線索，皮衣主人曾提出2萬4千元的索賠，奇怪的是5年中，那件皮衣再也沒有人來取。

皮衣的主人經(jīng)營了一個酒吧，名字叫“白日焰火”。老板娘說5年前老板跟小三跑了，再也沒回來?，F(xiàn)在，這里是“白日焰火”夜總會。

晚上，張自力把吳志珍帶到摩天輪上，俯瞰著夜幕下的城市，他指著下面一處霓虹閃亮的建筑給吳志珍看。她轉(zhuǎn)過身去——

那里看起來虛幻而遙遠(yuǎn)。他問：“那是什么？”

她回過頭來，貼近了他的身體，低聲說：“白日焰火”。

事情的真相是：5年前，因為她賠不起那2萬8千元的皮衣，被逼著與酒吧老板發(fā)生性關(guān)系，不止一次。到第二次，她殺了他。

D

5年前的碎尸案，死者是酒吧老板，人，是吳志珍殺的。她丈夫拋了尸，偽裝成自己，從此只能銷聲匿跡。吳志珍說：“他為了我能做一切。是我背叛了他。”

之后每一個被殺的人，都是因為愛。

一個幽靈一樣的丈夫能在多大程度上真正滿足一個美貌的妻子。他沒有身份，不能公開，擔(dān)驚受怕，只能暗中注視著他深愛的年輕貌美的妻子，每一次回家，要冒著什么樣的風(fēng)險？

那個妻子呢？一定渴望極了陽光清風(fēng)白云下正常的男女關(guān)系，她結(jié)識了一個又一個的男人，并因此成為那些男人的終結(jié)者。她丈夫用扛在背上的冰刀，誅殺了他們。

丈夫為了她可以做一切，哪里有不求回報的感情？這么強烈的愛，由不得所愛有一絲一毫的游離。他盯狠了她，殺了她身邊一個又一個男人，皆因付出的代價太過巨大。他再也不能夠如一個普通得再普通不過的人那般，過自由的，陽光下的，理直氣壯的生活。

他活成了一個活著的死人。

再不要驕傲于他人對一個人所謂的奉獻(xiàn)，默默地付出，尤其是因愛之名。一分耕耘，絕不是要一分荒蕪，一定是要一分收獲，人性使然。別講什么無怨無悔，最大的付出一定是渴望著：傳奇般的收獲。

一個少年如若能跪在雨里呼喊著愛你，他也就一定有力量在不愛了的那一刻把你折騰得生不如死。

能量是守恒的。這不僅僅是物理學(xué)的規(guī)律。

E

張自力原以為吳志珍是騙財騙色的小三，不曾想是被侮辱被損害的女人，過失殺了人。這真相是拜他的誘惑道出的。

雖然找到了真兇，但他不可能不糾結(jié)，不痛苦，不自責(zé)。

在舞場里起舞，是掙扎。

警車把吳志珍帶走的那一刻，他爬到樓頂放焰火，白日下的禮花，一束一束打在車邊、地上。

那是“白日焰火”。兇殺案的由頭，是一個謎一樣的弱小女人對他動了情的由頭。

吳志珍停下腳步，望著樓頂張自力的方向。

在車?yán)铮冻隽苏侩娪爸形ㄒ灰淮蔚奈⑿?。她愛的人，還惦記著她。

張自力如若知道了，會好受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