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思

2014年初，荷蘭阿姆斯特丹市立美術館（Stedelijk Museum Amsterdam）迎來了其在2012年大修后的首個設計師大展《釘在Stedelijk——馬塞爾·萬德斯25年設計回顧展》，這個展覽是有著“荷蘭設計標簽”、“設計界Lady Gaga”之稱的著名設計大咖、moooi設計公司創(chuàng)始人馬塞爾·萬德斯（Marcel Wanders）的首次大型回顧展。展覽不僅將設計師本人的巨幅照片“釘”在了墻上，也緊緊地釘住了人們的視線。這個充滿激情和魔幻色彩的展覽讓人相信，“嘩眾取寵”也許并不應該是一個令人避之不及的貶義詞——馬塞爾·萬德斯從來不介意“以貌取人”，他正在用爆表的英俊形象、25年無比輝煌的設計事業(yè)和400余件熾熱華麗的設計作品不斷向人們高喊著：所謂嘩眾取寵，不就是一個好的設計所要達到的至高境界嗎？

恰到好處地取悅

“有一天我會死去，我已經預見了我在四溢的火光中終結的那一刻。當我死后，我坐在一張巨大的桌子旁等待著永恒的晚餐，這里有銀質的餐具、閃耀的燭臺，白色綢緞做成的桌布上擺放著許多白色郁金香，圍繞桌旁的是7張面目猙獰的黑色皮椅。而我的每一個謬斯都將飛回為她們特別準備的這些黑色刺繡皮椅上……當7個謬斯都入席后，真正的派對才會開始。我們大笑，我們纏綿，我們游戲，我們哭泣。我們在靈魂深處緊緊相連，酒不會令我們頭痛，甜點不會讓我們發(fā)胖，奶酪聞起來像香水一樣迷人，我們就在這樣的世界里直到永恒……”

在moooi的網站上，馬塞爾以一種臨終遺言式的離奇文字，寫下了他對作品《怪獸椅》（Monster Chair）的特殊寄寓?！豆肢F椅》是很能代表馬塞爾個人設計風格的一件作品。這把看上去非常簡單、柔軟的小椅子，乍一看像一只完全無害的“萌寵”，細看之下才會露出象征著黑暗力量的怪獸面孔。馬塞爾介紹說，在這件作品中他想要傳達的是，只有睜開雙眼，勇敢直視自己內心的人才能夠看到、面對并且征服潛藏在我們心中的黑暗，而這個過程像是一場永恒的戰(zhàn)爭。

那些離奇的文字也許可以幫助人們更好地理解馬塞爾對于“要創(chuàng)造愛意的世界、熱情的生活和將最激動人心的夢境變?yōu)楝F(xiàn)實”的設計理念。顯然，他知道如何用充滿趣味的方式抓住人們的眼球。

馬塞爾與荷蘭攝影師歐文·奧拉夫（Erwin Olaf）合作的moooi產品攝影，將赤裸的人體模特和家具產品以有趣的方式結合在了一起，創(chuàng)造了一系列勁爆的產品廣告畫冊。對馬塞爾來說，這些都是為了“不要悶壞我的觀眾”。取悅衣食父母的過程讓馬塞爾一不小心成了一個海報設計師，又一不小心成了一個時裝設計師，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設計偶像。

在《在盒子里》（Inside the box）系列攝影中，馬塞爾和歐文將赤裸的模特和設計產品放在狹小的盒子里，產生出一種人與物之間親密、曖昧的特別關系，家具似乎已經不再是一件家具，而成為人類的朋友和玩伴，讓人產生更多的情感共鳴?？梢钥吹?，在產品和室內設計中，馬塞爾都非常關注將人類的“觸碰感”帶回到設計之中，讓設計師、工匠和使用者重新連結為一個整體——如果這是一把椅子，那么它一定要是一把讓人想坐上去的椅子，如果這是一個酒店房間，那么人們居住在其中一定要感覺到舒適和愉悅。這種最本質的需求，恰恰是許多設計師所忽略掉的。

恰到好處的經營

馬塞爾創(chuàng)建的moooi如今在整個業(yè)界都難以忽視的雄厚的資本實力、營銷經驗與品牌基礎，僅僅是短短十年時間積累的結果。除了離經叛道的華麗設計， moooi短時間內爆炸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也取決于它開放的商業(yè)決策。2001年，馬塞爾以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和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的身份創(chuàng)立的荷蘭家具設計品牌moooi，取自荷蘭語美麗一詞（mooi），多加的一個“o”自然代表著moooi將會更加美麗和獨一無二。馬塞爾說，最初創(chuàng)辦moooi的目的，是要建立一個能令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設計師自由發(fā)揮和嚴密思考，探索個性設計與大量制造產品之間微妙平衡的實驗室。

如今，moooi旗下?lián)碛衼碜允澜绺鞯氐?0名設計師和1700余件家具和產品設計作品，行銷79個國家。馬塞爾主要負責moooi的創(chuàng)意方向，許多產品并非由他親自設計。Moooi的團隊中已經囊括了許多當今設計界的鬼才設計師，如荷蘭設計師貝揚·波特（Bertjan Pot）、西班牙設計師亞米·海因（Jaime Hayon）、斯洛文尼亞設計師尼卡·潘克（Nika Zupanc）等。

moooi從成立之初便毫不猶豫地與其他行業(yè)集團互利合作，擴張品牌影響。2002年，剛剛成立不久的moooi便與荷蘭本土一家辦公家具生產商互相交換部分股權（約33.33%）。與生產商的合作經營為moooi帶來了更低的生產成本、更多的曝光渠道以及大量的資金，設計師們可以深入到工廠中，參與到產品的生產環(huán)節(jié)，從而更好地掌控產品的實現(xiàn)，這些在品牌的初創(chuàng)階段都是至關重要的有利條件。

2006年，moooi得到了世界頂級奢侈家具品牌B&B Italia集團的青睞，B&B Italia以50%的股權進駐moooi，為這個荷蘭新銳設計品牌打開了進入世界最高等級的設計市場的通道，這也是moooi獲得今日巨大成就的關鍵一步。并且，即便讓出了50%的股權，馬塞爾與合伙人卡斯普·維斯（Casper Vissers）還完整地保留著自由經營moooi的權利。接下來的幾年里，moooi的發(fā)展進程可謂是如日中天，2011年，moooi的品牌營業(yè)額達到1700萬歐元。

該有的設計都已經有了

“所有該設計的東西都已經設計出來了，當今的設計師很難變出什么全新的東西來（我認為最近的新設計就只有iPod了）。況且新的東西有什么好？設計師最重要的是要設計出人們能認同，能跟人們溝通的東西來?！薄R塞爾·萬德斯

與喜歡一味追求標新立異的設計師不同，馬塞爾喜歡將新型的材料和技術，與那些人們熟知的古典風格和家具模型結合起來。這樣大家可以很自然地將它們納入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中，自然地享受這些設計，而不是把它們供在高高的神壇上瞻仰。2006年Droog Design設計展上令馬塞爾一舉成名的結繩椅（Knotted Chair）就將新型的超輕碳纖維材料與古老手工編織方式融合在一起，創(chuàng)造出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新奇觀感。而且似乎從那個時候起，馬塞爾就更偏向于輕盈的設計。與設計師貝揚·波特共同推出的《碳纖維椅》（Carbon Chair），可以讓一個女生用單手輕輕舉起，蕾絲系列家具更是可以讓人輕松搬運自如。這輕盈的質感完全符合當下人們變化迅速、多處棲居的生活節(jié)奏——笨重的古董式家具已經過時了，人們更需要能夠隨時變換、搬走的家具。

在馬塞爾的世界里，人們看不到冰冷的工業(yè)主義，他將來自不同時代的詩意、奇幻和浪漫，活靈活現(xiàn)又饒有趣味地帶入當下的時刻。因為柔和的曲線和繁復精致的古典圖案，人們將馬塞爾的獨特風格稱作“新巴洛克風格”。和歷史上的巴洛克風格一樣，新巴洛克風格也因濃厚的世俗氣息和精致的美感而廣泛被大家喜愛。

近年來，馬塞爾似乎也把更多的精力轉移到了室內設計領域，許多高端酒店、住宅和餐廳都是他的忠實客戶，例如德國波恩的卡瑪哈酒店（Kameha Grand Hotel），美國邁阿密的蒙德里安南岸酒店（Mondrian South Beach Hotel），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夸薩爾公寓（Quasar Istanbul Residences），巴林島的摩達旗艦別墅（Villa Moda）等等。

在夸薩爾公寓的設計中，馬塞爾特別設計了高達5米的女性雕塑《夸薩爾雕像》（Quasar Head），其中一個為亞洲面孔，其他則為歐洲面孔，象征著伊斯坦布爾東西方文化交流的特殊地域特征。而對于夸薩爾公寓這樣的新興公寓來說，馬塞爾·萬德斯的名字代表的就是源源不斷的話題和更多的曝光幾率。

設計師還是明星

雖然十年二十年前還沒有所謂的粉絲營銷、平臺營銷，但顯然馬塞爾早已深諳：想讓明星購買你的設計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自己變成明星。

現(xiàn)年50歲的馬塞爾早已不單純是一名設計師，而是耀目全球的明星大咖。他認為設計師本來就是設計作品的一個部分。誰說人們在買一件作品的背后不是在買設計師的名字呢？馬塞爾·萬德斯說：“設計明星就是這么一回事：你先看到一個杯子，過后你再在雜志報紙上看到設計這個杯子的人，你之后又會帶著另一種眼光來重新看這杯子。”

馬塞爾為自己設計的標志性形象是一個帶著金鼻子的肖像照。金色是他常用的設計元素，也是刺激人們消費欲望的利器。配合著馬塞爾帥氣的形象和輕松詼諧的表情，這張照片完美詮釋了馬塞爾的設計風格和他獲得成功的所有要素！難怪他常常會把這個形象作為Logo悄悄隱藏在他的作品中——吊燈的燈芯兒，壁紙的圖案，當你在不經意間發(fā)現(xiàn)這個自戀的老帥哥時，相信所有人都會發(fā)出會心一笑。

“說真的，講到設計，我非常認真。作為設計師，我每天的工作跟工程師沒什么不同，但如果我要以工程師的形象來面對群眾，肯定沒人會對我的設計感興趣。150年以來，許多設計師都嘗試“通過科技工程來制造人類夢想”的手法吸引群眾，很可惜，他們一敗涂地！人們才不要這些?！瘪R塞爾·萬德斯如是說。

所以，馬塞爾擁有“攝影女王”安妮·雷博維茨（Annie Leibovitz）為其拍攝的肖像，就不足為奇了。

當許多人還在討論設計的本質到底是什么的時候，馬塞爾已經將設計趕下神壇。他認為設計其實非常簡單：好看、好用、好賣就可以。馬塞爾·萬德斯沒有什么獨特的設計理念，他的作品只是實用且風格多變，放在鬼才輩出的荷蘭設計界絕算不上是新奇、顛覆和富有變革性，但它們卻是那么搶眼，有趣和成功。除了眾多個人買家和收藏者，意大利著名家具制造商Alessi、Kartell，KLM荷蘭皇家航空公司，施華洛世奇，彪馬等大型企業(yè)都是他的客戶。精致優(yōu)雅的新巴洛克風格配上恰到好處的瘋狂與詼諧，馬塞爾總是能狠辣地找到人們最需要被刺激和娛樂的那一根神經。

放開那些深奧空洞的設計哲學和怪誕荒謬的先鋒創(chuàng)意，一件設計，如果它不夠嘩眾——吸引人們的眼球；不夠取寵——讓人產生把它據(jù)為己有（哪怕只是在自己的腦海中）的強烈欲望，那它離一件“好設計”的目標還相去甚遠。馬塞爾·萬德斯就是帶著這樣的“信念”設計了椅子、設計了房子、設計了他自己、設計了一攤好生意。（編輯：曾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