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張嵐

漆器藝術(shù)

文·圖/張嵐

中華民族在世界文明史上創(chuàng)造了眾多的優(yōu)秀工藝，其中青銅工藝、陶瓷工藝都為生產(chǎn)力的提高，改變?nèi)藗兊纳顣鴮懥酥腥A輝煌的歷史。至今你走遍全國各地的博物館，都可以看到他們的遺存，你不由得為陳列其間或精美或壯觀的那些器物而贊嘆。而還有一種工藝，往往見不到專題陳列，而是散落綿延在整個歷史陳列中，那就是漆器工藝，漆器的發(fā)明對于中華民族來說更是一個驕傲，她的產(chǎn)生在人類文明發(fā)展史上具有極其重要的地位，也是世界化學史的源頭。

漆的發(fā)現(xiàn)和漆器的制作難度相當大。首先她是采用天然樹脂來進行加工制作的，人類如何發(fā)現(xiàn)那些特有樹種能夠分泌汁漿，了解樹液可以成膜，而且研究出采集和加工方法，至今還是個謎。這種能夠源源不斷供給漆液的特有樹種古人冠名為漆樹，流出的樹脂稱為大漆。中國先人在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中，逐漸嫻熟地掌握大漆的特性，克服采集的困難和樹液的過敏，將大自然的饋贈成為人類生活中的寶貴財富。大漆在常溫下可以干燥，結(jié)成黑色、質(zhì)堅、有光澤的膜層，千年的漆器傳承，證明其具有許多優(yōu)良特性，如耐久性、耐磨性、耐水性、抗酸堿性和絕緣性等，是現(xiàn)今許多其他的天然或合成樹脂都無法比擬，大漆是世界上一種非常理想的天然涂飾材料，逐漸成為人們生活中重要的防護材料、裝飾材料，中華民族的這一發(fā)明為人類更為廣泛地利用自然資源來創(chuàng)造豐富多彩的生活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漆樹］

彩繪宴樂圖漆盒

東晉

嵌螺鈿人物花鳥紋漆背鏡

唐

張成造剔紅梔子紋盤

元

剔紅漆盒

元

堆漆雙龍八棱盒

明晚期

彩繪漆云鳳紋樽

秦

古文獻中的漆：陳夏千畝漆，皆于千戶侯

中國文明往往通過文字傳承，在文字的追溯中我們可有了解一部鮮活的歷史。漆字是象形字，漆字，原作“桼”，當中為木，木字兩旁的筆畫似液汁流下，左右各三皆像汁自木出之形也。說明漆液取自于樹木。漆在中國的遠古的文獻里有許多記錄，中國有一本古書叫《山海經(jīng)》，是先秦重要古籍，有人認為是一部荒誕不經(jīng)的奇書，但其中有許多非常有價值的遠古信息，其中包含了大量的地理知識，雖是民間傳說，但極具文獻價值，內(nèi)容包括山川、礦物、民族、物產(chǎn)、藥物等?？涓钢鹑?、女媧補天、精衛(wèi)填海、大禹治水等不少膾炙人口的遠古神話傳說和寓言故事也出于此書。粗略統(tǒng)計，這部中國最早的地理書籍中，提到漆處共有七次之多，記錄了中華大地上的漆樹分布點，如“翼望之山，其上多松柏，其下多漆梓”、“熊耳之山，其上多漆”等，反映了古代漆樹產(chǎn)地分布廣袤，眾多漆樹的產(chǎn)地為髹漆工藝的繁榮奠定了豐厚的物質(zhì)基礎(chǔ)。到周代，文獻中反映出漆樹已不是野生野長的了，已有規(guī)模地種植，“凡任地，國宅，無征；園厘，二十而一；近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唯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周禮·地官·載師》；“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莊子·人世間》。漆林、漆園的發(fā)達表明漆樹已成為朝廷重要的經(jīng)濟作物，有專門的官吏來加以管理，征收稅賦。著名莊周，即莊子就曾任管理漆園的官吏。漆樹的人工種植，便于采集和提高質(zhì)量?！瓣?、夏千畝漆，皆于千戶侯”《史記·貨殖列傳》，人工漆樹林大面積種植，主要產(chǎn)品大漆，成為重要的生產(chǎn)資料，漆園經(jīng)濟已與桑麻魚鹽相提并重。

有了生產(chǎn)規(guī)模的漆器原料，大漆用途不斷開拓，漆器工藝不斷繁榮，漆器變成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吨芏Y·春官·御史》中描述統(tǒng)治者顯示身份的出行器物時提到了“髹飾”和“漆車藩蔽”，對髹漆后座車的高貴華麗有詳細的描繪。在《周禮·考工記》列有各種工藝30多種，多種工藝涉及髹漆，“京山多漆木”，“木器髹者千枚”。在《韓非子·十過》中，記載著“堯禪天下，虞舜受之，作為食器，斬山木而財之，削鋸修之跡，流漆墨其上，輸之于宮以為食器，諸侯以為益侈，國之不服者十三。舜禪天下而傳之于禹，禹作為祭器，墨染（漆）其外，而朱畫其內(nèi)”，這段文字提及的是在中國舜堯時期的漆器，當時黑色的漆器就用作食器，而到大禹時代則已有內(nèi)髹朱漆的彩色祭器了。“觴酌有采，而樽俎有飾”，“食器雕琢，觴酌刻鏤”，可見在新石器時代，漆器就已精美無比。

近些年來，大量的文物出土，使人們對漆器的歷史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出土文物印證了史料記載。1983年在浙江河姆渡發(fā)現(xiàn)的彩漆碗，距今有7000年的歷史，比史料記載的年代還要早幾千年，引起公眾的震動，河姆渡的漆器曾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早的漆器，也證明了中國是最早使用漆器的國家，江南的先民很早能夠嫻熟運用漆器工藝來用于生活用具，印證了文獻里提到的舜堯時代，也就是新石器時代，漆器就廣泛用于生活。正因為其重要性，河姆渡的漆碗上了1993年的紀念郵票。斗轉(zhuǎn)星移，到了2002年，人們又驚奇地發(fā)現(xiàn)，我們低估了先人，在離河姆渡遺址不遠的浙江蕭山跨湖橋遺址又發(fā)現(xiàn)了用大漆修飾的弓，經(jīng)碳14檢測，遺址距今已有8000年了，這一下，整整把漆器制造的年代提前了1000年！今后是否還會將漆器制造年代加以提前，真難以預料。

漆器的藝術(shù)風采：觴酌有采，而樽俎有飾

漆器在中華文明史上的影響是巨大的，在生活用具，娛樂用品，兵器禮器上都可以見到他的身影。古人用它修飾弓箭，加強弓箭的韌性，用它修飾盾牌和衣甲，堅固裝甲的強度，在秦代，甚至有人提出讓它漆城，用作防衛(wèi)，后因為工程浩大被否決，但出土的秦兵馬俑告訴我們，每具華美的兵馬俑的身上均有大漆打底，有了大漆，才能使豐富的色彩有所依附，這種工藝一直延續(xù)到今天。漆器當時就大量運用在日常生活中，服飾用漆，也可以用漆涂飾在織物上，做成輕便美麗的發(fā)冠——漆儷，木質(zhì)的鍋碗瓢盆飾以大漆，堅固、清潔和華美。大漆也廣泛運用在家具上。

人類文明史也是一部美學史，人們在生活中追求美麗，漆器工藝也創(chuàng)作出絢麗多彩的各種藝術(shù)品，至今也是重要的非物質(zhì)文化。在漆器發(fā)展的幾千年中，用漆作為各種裝飾豐富多彩，涌現(xiàn)出各種工藝。我們拿一小部分看看。

漢代的漆器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成套的日用漆器大量出現(xiàn)，如奩內(nèi)套盒，有五子奩、七子奩、雙層奩，還有套裝盒、聯(lián)體盒。著名的漢代馬王堆出土了大量的漆器，有日用器還有樂器，其中大量的漆耳杯讓人們了解了當時酒杯的形態(tài)。三國的黑漆憑幾是一件素色的家具，其造型簡潔流暢，表面蘊光聚澤。北魏彩繪人物故事漆屏，由朱漆通體修飾，艷麗華貴，再畫上人物故事，也是用黑漆勾勒輪廓，線條不膩不滯，衣紋線條已成風格，黃、白、青、綠、橙紅、灰藍等色彩繪。主色調(diào)以朱紅、黃色為主，色性響亮，煌煌奪目，是最早的有著豐富漆色的作品，證明當時的人們已經(jīng)嫻熟的掌握了彩漆的制作。

唐代是中國歷史上又一個繁榮時期，社會的發(fā)展帶來了工藝的發(fā)展，最重要的是唐代的海外交通發(fā)達，與周邊國家的交往頻繁，許多工藝流向海外。最具代表的是對東瀛日本的影響，使漆器成為日本民族生活不可缺少的藝術(shù)精品和日常生活用具，漆器不僅僅是一種工藝，而成為一種文化深深地融入了日本的文化中。中國現(xiàn)在在日本保存的唐琴就是一例。如“大圣遺言”琴，此琴用大漆髹飾，作為傳世品一直保藏至今，這是漆器收藏中實為罕見。傳世的唐代名琴有朱色的“飛泉”，紫色的“九霄寰佩”、黑色的“玉玲瓏”等。制琴高手往往是髹漆高手，琴的制作對木質(zhì)、底灰和大漆的選擇都非常嚴格，只有這樣才能達到音色悅耳、造型華美的境地，名琴往往就是一件精妙絕倫的藝術(shù)品。琴的形制，不光考慮到音色，而且需要優(yōu)美的造型。在工藝上挖斫、拼接、底灰、打磨、鑲嵌、鏤刻配合才能成為一件絕妙的藝術(shù)品。早在嵇康的《琴賦》里就有“錯以犀像、籍以翠綠，嵌蚌具體”一賦，可以知道一案漆琴綜合了多種髹漆工藝。唐代另有一個重要的工藝特征就是螺鈿鑲嵌鏡面。

朱漆戧金云龍盝頂箱

明洪武

描金大漆柜

明萬歷

菊花朱磦漆碗

清乾隆

剔彩漆盒

元

宋元時代是漆器繁盛的一個時期。漆器生產(chǎn)規(guī)模很大，在宮廷與民間均有龐大的漆器的生產(chǎn)機構(gòu)，漆器的商業(yè)也非常繁榮，在當時的“團行”內(nèi)，就有專門的“漆作”，宋朝的張擇端畫的“清明上河圖”就有賣漆器的鋪子。在南宋的杭州，商賈如云，店鋪連綿，而漆鋪就有“里仁坊口游家漆鋪”、“溫州漆器鋪”和“清湖河下戚家犀皮鋪”等不少專營漆器的鋪面。在宮廷，設(shè)有御廚這一專門制造漆碗碟的部門。漆器的貴重可略見一斑。

雕漆是漆器工藝中的一種重要的門類。其中剔犀的作品比單色的雕漆更為華麗，其產(chǎn)生的年代不會遠于唐代。黃成說“唐制多印板刻平錦朱色，雕法古拙可賞，復有陷地黃錦者”，楊明注釋：“唐制如上說，而刀法快利，非后人所及”《髹飾錄》，唐代的雕漆迄今雖僅有在歐洲米蘭故城出土的鎧甲為證，但從后代的剔犀、剔紅、剔黑的技術(shù)成熟度，以及兩位髹漆高手的技術(shù)分析、描摹，唐代的雕漆工藝已相當完善了 。

明清時代在我國漆器工藝史上，具有最高成就的則是《髹飾錄》的誕生。漆器工藝典籍，中國最早的漆工藝專著，相傳是五代朱遵度的《漆經(jīng)》一書，可惜已失傳多年?！恩埏椾洝肥瞧癜l(fā)現(xiàn)的有關(guān)漆工藝最為詳備的一本專著，這部著作對漆工藝有全面而深入的闡述，對于漆器的名稱、分類及工藝過程無一不論述精到，其學術(shù)地位怎樣評價都不為過高。

明清時代漆工藝繽紛多彩不光體現(xiàn)在小型的工藝品上，而且廣泛用于各個方面，從建筑上的畫梁雕棟到家具中的各式用具無不有大量的漆工藝的產(chǎn)品。明清時代的建筑上漆器的應(yīng)用非常之大，對于工藝的要求也高。無論是金碧輝煌的皇城行宮，香霧縹緲的佛堂廟宇，還是貴族的園林宅地，乃至一些城鎮(zhèn)民居，都需大量用漆，產(chǎn)生了大量的專門從事建筑的油漆作坊。而且建筑的裝潢對漆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一些建筑上的罩隔、窗欞、隔扇、佛像、壁畫、匾額、楹聯(lián)、抱柱等，都需要精致的漆藝來裝飾。明清漆器的彩繪的確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一方面色彩豐富，有金、銀、紅、黃、綠、紫等各色漆，運用自如；另一方面，髹法多變。有描金、描漆、漆畫、描油、描金罩漆等。五彩繽紛，花色紛繁。彩繪不光色塊、線條不同，如時而黑理鉤、時而金理鉤或沒骨法，而且不同的地仗，會有不同的效果，色地又有素地、錦地的變化 。

以上只是中國漆藝的一小部分，如果你走進漆器的世界，你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門很大的學問。中華民族留給我們的漆器和它的表現(xiàn)形態(tài)足以讓你嘆為觀止。另外要說明的是日本的英文名稱為Japan，此詞的另外含義是漆，許多人認為日本英譯名是受日本漆器之重要的影響，實際上在1565年英文單詞拼為Giapan，和中國吳語的發(fā)音很近，此詞是從中國對日本的稱呼傳到西方，而那時中國的漆器已經(jīng)有幾千年的歷史了。當然而后的商業(yè)交往中，對于日本漆器的了解，逐漸將Japan加入了日本漆的含義。而大漆在日本的稱呼里為“うるし”，英文譯音為“urushi”，日本人稱自己國家為Nihon 或Nippon。與Japan沒有任何意義和聲音的鏈接。

編輯：沈海晨 map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