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美籍華裔作家鄺麗莎的小說《雪花秘扇》講述了19世紀中國婦女的神秘而凄美的故事,是一部成功的“陰性書寫”的小說范本。主人公百合和雪花隱秘感情的私語敘說,身體欲望的大膽披露及其飛翔愿望的反復出現(xiàn),不僅踐行了埃萊娜·西蘇倡導的“陰性書寫”策略,而且展現(xiàn)了女作家從女性獨特經(jīng)驗出發(fā),書寫女性命運和發(fā)出女性聲音的女性主義立場。
關(guān)鍵詞:《雪花秘扇》 鄺麗莎 陰性書寫 身體寫作 女性主義
鄺麗莎(Lisa See, 1955— ),美籍華裔女作家,長期居住在洛杉磯。她的祖先原籍廣東,后赴美當勞工,她出生在巴黎,只有八分之一中國血統(tǒng),但她歷來堅持華裔身份。她認為,“中國文化中最激動人心的部分在于它的深度、豐富性和時間的悠久”。上世紀90年代中期,鄺麗莎憑借一部家族回憶錄《百年金山》,在海外文壇聲名鵲起,后推出的小說則是暢銷榜單中的???,風行于北美和歐洲。華裔美國婦女聯(lián)盟推舉她為2001年度全國杰出女性。
《雪花秘扇》(Snow Flower and the Secret Fan)于2005年出版,描繪了女主人公百合與老同雪花的深情厚誼,她們通過書寫在扇子上的一種神秘的文字:女書,來互訴衷腸,從封閉的世界中暫時走出,分享悲喜,尋求慰藉。2011年,小說由著名華裔導演王穎成功改編為電影,獲得了國際聲譽。湯亭亭稱贊道:“我完全沉醉于這部奇妙的小說——一個關(guān)于近代中國、神秘女性文明的迷人故事,縈繞于心際,簡直美不勝收!”何謂“近代中國神秘女性文明”的故事?它美在何處?撇開改編后的電影文本,細細品讀小說本身,答案便顯現(xiàn)出來:《雪花秘扇》是寫滿了女性自己文字的女書,是女性隱秘的情感、身體欲望代碼的匯聚。作品不失為埃萊娜·西蘇(Helene Cixous,1937— )倡導的“陰性書寫”(feminine writing)的范本。本文致力于結(jié)合文本來分析其書寫特征。
一
鄺麗莎在《雪花秘扇》中采取私語敘事策略,以女性的隱秘情感來對抗弗洛伊德所謂的女性歷史之“黑暗大陸”暗喻。在他看來,“我們對女性認知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不夠的,不確定的,這是一個神秘的‘黑暗大陸’”。小說主人公百合生于清朝末年戰(zhàn)亂頻發(fā)、動蕩不安的歲月里,以男性為代表的權(quán)貴和英雄是歷史的主角。在弗洛伊德眼中,男性為維護自身的優(yōu)越性,男性把持著話語權(quán),女性只能淪為證明其存在及價值的工具和符號。女性在這黑暗的歷史中被置于“他者”的地位,被迫放棄自己書寫歷史的權(quán)利,從而處于“失語”或“缺席”的狀態(tài)。在這種背景之下,同樣是歷史角色的女性們只能被湮沒在男權(quán)的歷史長河中,尤其是像那些“處江湖之遠”的農(nóng)村婦女“百合”和“雪花”們。
哪里有沉默,哪里就有反抗。在女作家筆下,百合和雪花之間通過女書這種無聲文字向讀者發(fā)出了聲音。西蘇曾經(jīng)犀利地指出女作家的盲區(qū)在于,“黑暗大陸既不黑暗,也非無法探索——它至今未被開發(fā)只是因為我們一直被迫相信它太黑暗了無法開發(fā)”。所以,女性必須走出“黑暗大陸”的樊籬,通過“陰性書寫”,寫出自己真正的歷史,顛覆自己在男權(quán)歷史中的“他者”身份,掀開男權(quán)強行遮蔽在女性歷史上的面紗,確立女性應(yīng)有的歷史身份。鄺麗莎在《雪花秘扇》中就鮮明地體現(xiàn)了這種傾向。
“老同”和“女書”是貫穿小說的核心符號,“老同”指的是同年同月出生的女孩,自幼年開始便結(jié)成的一種親密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既不是同性戀,也不像普通的同性友誼那么簡單,而是如同精神的婚配,但又和當時父權(quán)制下允許納妾的婚姻不同,“它是專一的,沒有第三個人加入老同的關(guān)系……這是兩顆心的結(jié)合,它不會因為彼此間相隔的距離,或是意見相左,孤獨寂寞,一方嫁入更好的人家而拆散,也不會容許其他女孩或是女人介入其中”,如同小說中的百合與雪花,結(jié)成“老同”的雙方情比金堅,相伴終身。正如同西蘇所述,女性的書寫或許是無形的,卻是強有力的,“正是因為她用那既可物化,同時又對父權(quán)制秩序中自我指涉毫不妥協(xié)的‘白色墨水’寫作”。女書是百合與雪花作為老同交流情感的載體,其本身就是一種陰性書寫,是“老同”之間獨特的溝通密碼?!芭畷梢杂妹P和墨水寫在紙上或扇子上,也可以把它繡在帕子上,還可以織進布里”,或用于當作婚嫁禮物相送,或取代書信用以傳遞信息、表達感情之用。最為重要的是:男人永遠不能知道它們的存在,因此對于男人們來說,女書就如同“白色墨水”一般以無形的方式存在著。
19世紀的中國,未婚女子的生活空間大多被局限
在閨房中,即便是嫁為人婦后,話語也不能逾越家庭以外的世界,因而缺乏溝通與傾訴的對象,女性作為個體的存在,在社會及家庭生活中顯得尤其無助與脆弱。雪花和百合的關(guān)系就起始于一把折扇上的女書邀約,當百合與雪花在七歲的時候結(jié)為老同,她們便常在扇子和巾帕上撰寫女書,用這種女人才看得懂的文字互通心跡,她們一同經(jīng)歷纏足、戰(zhàn)亂、瘟疫帶來的痛苦,一同省思婚姻及寂寞,一同分享身為人母的歡喜,這無疑也為自身在受壓迫的空間里創(chuàng)造了喘息的機會。女書同時也承載著百合與雪花的歷史,“作為無形的抗爭,我用男人無法認識的文字表達自己的情感。讓我們的人生經(jīng)歷成為悲劇化的藝術(shù)”。當百合孑然一身,成為在家靜坐的老嫗時,她一直為那些從未學過女書的女人們撰寫自述,記錄下她們悲傷、哀怨和不公的歷史。就像西蘇所說:“寫作乃是一個生命與拯救的問題,寫作像影子一樣追隨著生命,延伸著生命,傾聽著生命,銘記著生命。寫作是一個終人一生一刻也不放棄對生命的觀照的問題?!痹诳部烂\及“三從四德”的重壓下,我們可以看出百合與雪花通過老同“一對一”的結(jié)盟關(guān)系,互相尋求慰藉,這種超越于親情、友情和愛情的第四種感情——老同之愛,延續(xù)成一種支撐彼此生存的情感聯(lián)結(jié)。
二
在《雪花秘扇》中,鄺麗莎深入女性內(nèi)心,直面女性的真實體驗,寫出了女性內(nèi)心豐富復雜的欲望世界,尤其是身體欲望。作者以身體欲望的表達打破女性的沉默,解構(gòu)了男性的菲勒斯中心話語。西蘇在《美杜莎的微笑》中認為,男性為壓抑女性對自身本質(zhì)的發(fā)現(xiàn),有意創(chuàng)造了蛇發(fā)女妖美杜莎的神話,她將美杜莎的微笑喻指重新改寫,將其變?yōu)榕詫φJ識自我本質(zhì)的象征,她號召:“寫吧!寫作是屬于你的,你是屬于你的,你的身體是屬于你的,接受它吧……寫你自己,必須讓人們聽到你的身體。只有到那時,潛意識的巨大源泉才會噴涌?!?/p>
作為家中第三個孩子的百合,生命中最為原始的欲望便是渴望得到愛,她夢想得到母親的關(guān)注和家人的關(guān)愛。然而她作為家中第二個“不值錢的女兒”,被視為“家中的一個匆匆過客”,是“家里寄養(yǎng)的另外一張嘴”。在未遇到老同雪花之前,作為被漠視的女兒,百合從未真正得到關(guān)愛。當百合知道自己可以擁有一位老同時,她從心底散發(fā)出如愿以償?shù)目鞓?。第一次和雪花見面的時候,百合的心中“激情燃燒式的愛”被點亮了,“我感到有種特殊的感覺從我們心中穿過——仿佛在我們心田燃燒起了一把火種”。無人關(guān)愛的百合本能地把從前一直渴望得到的愛寄托在了雪花身上。在一次吹涼節(jié)的仲夏夜,百合與雪花用手指在對方赤裸的
身體上書寫女書,這個章節(jié)的描寫充滿了浪漫的性愛色彩。然而這并不能說明雪花和百合在性方面是自覺的,也不是說她們之間存在著一種明確的同性戀關(guān)系,而是在她們的這種關(guān)系中確實有著某種欲望。當時的百合尚是“待嫁閨中的少女”,“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然而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雪花那雙紅艷的睡鞋上,之后她才知道“沒有什么比一個一絲不掛的女子穿著
一雙鮮紅的繡鞋更有誘惑力”。這也是百合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身體欲望的渴望,她并沒有按照男性社會的要求壓抑自己的行為,而是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欲望去感受,“如今我渾身上下赤裸著躺在月光之下,我感覺我內(nèi)心燃燒的欲火遠遠勝過任何氣候上的炎熱”。百合與雪花屬于被壓抑的女性群體,家長制的“現(xiàn)實世界”要求她們把活力轉(zhuǎn)向異性,然而對性的探求和自我成熟都是青春期的一部分,因此她們在彼此身上先入為主感受到的欲望顯得尤其重要。
女性的欲望——不論是性欲望還是其他的生命欲望,都是鄺麗莎在小說中著重表現(xiàn)的主題。在百合生活的年代,大部分女孩都必須裹腳,“而當時我所知道的只是纏足能夠讓我嫁得更好,讓我更有可能體會到一個女人一生中至高無上的幸福和最偉大的愛——生育一個兒子”,一雙完美的小腳決定了一個女人的婚嫁,也同時決定了她一生的命運。如果說此前的百合只是處在一個客體的位置,被動地接受纏足以實現(xiàn)自己內(nèi)心欲望的話,那么,從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欲望的那天起,她就開始明白如同身體欲望的快樂是自己給自己的一樣,自己的命運也可以是由自己來掌握的。在當時傳統(tǒng)的父權(quán)制社會,兒子便是女人的根基,“他們的降生給了女人身份、尊嚴、庇護和財產(chǎn)上的保障”。因此,百合得依靠自己作為長兒媳婦的地位,再加上為丈夫產(chǎn)下長子來確保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為了早生貴子,百合甚至在與丈夫的房事中起到主動性,而后來這也確實讓百合成功得到了一個兒子。鄺麗莎在小說中實踐了西蘇的身體寫作,把那些認為是不能書寫的、不能公之于眾的女性欲望表達出來,把女性人物純粹的自我感受敘述出來。這些對身體欲望的認知與描述,與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緊密相連。在之后的一場瘟疫中,百合的丈夫遠在他鄉(xiāng)通商,在生死攸關(guān)的時期,書中沒有出現(xiàn)男性角色帶領(lǐng)盧家人共渡難關(guān)。“我叫來了我的長子。按理我丈夫不在家,我應(yīng)該聽從他的意愿,讓他和叔公以及其他的男人們呆在一塊的,但這次我可容不得他自己做選擇?!比欢?,百合在疫情中獨自一人擔當起整個盧家的事務(wù),照料一家老小,盡管她盡力用了自己的血熬粥給婆婆,還是沒能讓婆婆從疾病中恢復過來,在婆婆死后,百合成了盧家地位最高的女人。這打破了傳統(tǒng)社會強加給女性的必須溫柔順從于男性,只能以男性附屬身份出現(xiàn)的社會形象,極力展現(xiàn)出了一個女性試圖追尋自己存在價值的社會欲望。
縱觀百合的一生,“纏足改變了我的雙足,也改變了我的性格……把我從一個溫順的小孩蛻變成了意志堅定的女孩,又從一個對婆家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百依百順的少婦蛻變成了一個本縣地位最高的女人,村里法規(guī)習俗的執(zhí)行者”。對自己身體欲望的追求,百合從未加以遮掩,然而她又超越了欲望,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不斷擴大著屬于自己的生存空間。鄺麗莎以萬鈞之筆,書寫出女性欲望表象中隱藏的對人性的生命觀照,彰顯出女性自身的價值所在。
三
在壓迫、失語狀態(tài)之下,書寫的行為承載著把女性悲慘境遇作詩性化處理的責任,讓在男權(quán)社會中折翅的苦難女性,在夢想中飛翔起來。鄺麗莎在《雪花秘扇》中的陰性書寫實踐體現(xiàn)了她對苦難女性的人文關(guān)懷。她對男性中心主義進行了消解與重構(gòu),女性敘述者成為了敘述的主體,女性角色是事件的創(chuàng)造者和推動者,而女主人公的父親、丈夫等男性角色作為被敘述者的對象則只用了極少筆墨勾勒。
男性寫作是集中的、理性的,以宏大敘事為主,關(guān)注戰(zhàn)爭、革命,呈現(xiàn)出鮮明的陽性特點。而女性寫作則表現(xiàn)為一種感官描寫與細節(jié)描寫相結(jié)合的敘事方式,偏于感性。百合“一生中的大多數(shù)時間是在閣樓上屬
于女人們的屋子里度過的……對外面的世界卻知之甚少”。鄺麗莎處于女性的角度認知這一世界,敘述中的細節(jié)與感官描寫主要集中于表達女性自身的真實的生命體驗?!案泄佟笔侵冈谀芡饨绲牟煌碳は滤a(chǎn)生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等。這點在“雪花”一章中有著極為精彩的描寫,非常富有女性特點。百合和雪花乘轎子去古坡廟簽訂她們結(jié)為老同的契約,首先是聽覺描寫,“轎外傳來了陣陣喧嘩聲——有馬車的鈴鐺聲;我們轎夫的叫嚷聲,叫路人讓開道路;還有街頭小販的叫賣聲”;其次是視覺描寫,雪花并沒有遵循對女人的繁文縟節(jié),“她打開了簾子,一下子轎外的聲音變成了真實的場景”,而這一切都讓百合驚奇不已,“那些瑤族人開的布店,掛滿了一匹匹華美的布,任何一件都比媽媽或者嬸嬸織得要鮮亮得多。戲班子里的人穿著艷麗地從我們旁邊經(jīng)過……還有許多女人們……她們穿上了漂亮的衣服,還戴上了繡工精美的頭巾……而那從轎子外飄來的陣陣香味更是讓我們饞涎欲滴”;隨著香味的延伸,自然過渡到了嗅覺和味覺描寫,王媒婆在雪花和百合的央求下,帶她們?nèi)チ俗罄蠞h的攤子,“果然那美味和她說的一模一樣——熱烘烘的糖衣一蘸上水便嗤嗤作響;那種松軟和香脆讓人欲罷不能”。這章節(jié)對百合豐沛的感官描寫,成功塑造了在赤貧家庭成長的百合,對外在事物好奇不已的形象,同時與雪花締結(jié)為老同的喜悅之情,使她調(diào)動起身上的每個細胞,全身心地去感受周遭美好的一切,這都與先前百合在家所遭受的冷漠形成強烈的對比,也預示著自擁有老同的那天起,百合的生活將是一個新的篇章,不再孤單。
在細節(jié)處理上,《雪花秘扇》在塑造少女雪花天真爛漫的形象時,多次用到“飛翔”的意象。西蘇認為“飛翔是婦女的姿態(tài)——用語言飛翔也讓語言飛翔……誰沒有感受過、夢想過那些擾亂社會風俗的姿態(tài)?誰沒有碾碎過、嘲笑過那隔離的柵欄”。雪花告訴百合她曾多次反抗母親為她裹腳,看著窗外自由飛翔的鳥兒,試圖忘記裹腳帶來的痛苦。她的想法深深震動了百合,“雪花簡直就像一匹自由不羈的馬兒,只是她是一匹插上翅膀的駿馬,讓她飛得又高又遠”。另外,讓中規(guī)中矩的百合感到害怕和驚喜的是雪花“每封信中所說道,鳥兒、飛行、遠處的世界。我好想抓住她的羽翼,和她一起沖上云霄,沖破種種現(xiàn)實中的束縛”。這都刻畫出出身于富貴人家的少女雪花對生活有著比百合更寬廣的視野,從而擁有更大的希冀,這也暗示著后文,雪花家族沒落后,她終究是一只折翼的鳥兒,在飽受厄運的摧殘下,她只能屈服于命運的安排,不能飛到夢想中的棲息之所。
《雪花秘扇》顛覆男性話語對女性的涂抹和變形,踐行了西蘇的陰性書寫。作為一種創(chuàng)作追求,“陰性書寫”將女性身體和生命意識看作書寫的本源。小說打
破女性的“他者”身份,著力表達女性內(nèi)在的身體經(jīng)驗及其所包含的女性成長的諸多可能性,在創(chuàng)作中有力地揭示了女性被遮蔽的本質(zhì)和歷史角色,通過這種身體寫作,描繪被邊緣化的女性生命本體,在歲月的積淀里透析出女性的深層生命體驗及本體內(nèi)涵。小說采取個人化敘事,解構(gòu)男性的敘事話語,注重對細節(jié)與感官的描寫,建構(gòu)女性自己的語言秩序,將女性獨異的身心感覺從屬于陽性的政治宏大敘述中剝離出來,通過女主人公的自述,表達出濃烈的主觀體驗色彩,構(gòu)建起書寫的“私人空間”,形成了“個人化”的“女性書寫”模式,豐富了陰性書寫的文本。
參考文獻:
[1] 郭珊.《雪花秘扇》掀動神秘“女書文化”熱潮[N].南方日報,2011-07-10.
[2] 鄺麗莎.雪花秘扇[M].忻元潔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文中有關(guān)該小說引文,均出自此書,不再另注)
[3] 埃萊娜·西蘇.美杜莎的微笑[C].張京媛主編.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作 者:陳康妮,暨南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華裔美國文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