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從理論角度對拒證權進行釋義，指出了拒證權制度確立的重要價值，進而在分析當前我國刑事訴訟中拒證權制度在拒證權主體范圍、配套措施實施、具體操作程序等方面存在的缺陷，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完善我國刑事訴訟證人拒證權制度的對策和建議。

[關鍵詞]刑事訴訟法;拒證權制度;價值;缺陷;完善

新《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八條規(guī)定：“經(jīng)人民法院通知，證人沒有正當理由不出庭作證的，人民法院可以強制其到庭，但是被告人的配偶、父母、子女除外?！痹谖覈淌略V訟的歷史上首次涉及拒證權，指出證人在接到法院的通知除非有恰當理由，否則必須要出庭，對拒不出庭作證的，法院有權力強制其出庭，但被告人的親屬，如配偶、子女及父母等除外。雖然同1997年的《刑事訴訟法》相比有不小的進步，但是在很多方面存在缺陷。在這種背景下，研究如何完善我國刑事訴訟拒證權制度顯得尤為重要。

一、理論概述

（一）拒證權釋義

拒證權通俗的講就是拒絕作證的權利。證人拒證權是指某一特定范圍內的證人由于其特定的身份，依法所享有的拒絕作證或免除其作證義務的權利，也被稱為作證特免權。證人拒證權包括親屬關系或職業(yè)關系拒絕作證的權利及因公務秘密性所享有的拒絕作證的權利等。

（二）確立拒證權制度的重要價值

1.有利于對某種重要的社會關系進行保護。從法律上來講，拒證權制度的設立是一種進步，由于親情倫理的存在，一些證人在作證時可能比較違心，而該制度恰好避免了這種可能性。這實質上是法律對于倫理的一種讓步，正是這種讓步充分體現(xiàn)了“以人為本”的理念。

2.有利于利益的權衡。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法官倫奎斯特指出：整個法律和訴訟發(fā)展史中最難以解決的問題就是關于價值沖突的問題，往往在某一案件中，兩種價值觀都有其合理性，都值得尊重，但它們卻在彼此消長的過程中相遇了。法律要求證人作證最終的目的是懲罰犯罪以保護人權。追究犯罪必然是審理一個案件時所應考慮的，但除此之外還應考慮案件所反映的社會價值。拒證權的設立可以保護某種社會價值，不僅可以還原社會真相，還能保護個人隱私。

3.昭示對人權的尊重和保護。刑訊逼供是對人權的一種肆意踐踏，“反對被告人和嫌疑人自證罪名”是許多國家立法中遵循的一個基本原則。我國目前越來越重視對人權的保護，在價值觀念上將其和懲罰犯罪并重。賦予證人拒證權可以保障其人格尊嚴不受侵犯，這是訴訟進步的表現(xiàn)。

4.保證訴訟證據(jù)是真實的。證人和被告如果在某一訴訟案件中存在特定的關系，那么無論他們的陳述多么真實，社會公眾都不免會產生懷疑。在訴訟程序中這不利于訴訟公正性及證據(jù)真實性的實現(xiàn)。

二、我國現(xiàn)行刑事訴訟法拒證權制度存在的缺陷

但在借鑒過程中要注意同本國實際相結合，避免出現(xiàn)水土不服的問題。雖然新《刑事訴訟法》對拒證權做了規(guī)定，但內容比較籠統(tǒng)，未對一些具體內容做出解釋，在司法實踐中可能會產生諸多問題，具體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拒證權主體范圍狹窄

新《刑事訴訟法》中規(guī)定，為了維護被告人特定的家庭關系，被告人的父母、配偶、子女可以拒絕出庭，但其他人員如果沒有正當理由則必須出庭，法院甚至可以采取一定的措施強制其出庭。該規(guī)定在一定范圍內可能會導致被告人的某些親近關系人面臨同被告人近親屬同樣的尷尬，比如被告人的男女朋友、岳父岳母等，他們的出庭同樣會破壞家庭關系，還有一類人由于職業(yè)活動，如果他們出庭作證司法機關也無法確保其證言的真實性，如知曉國家秘密的人員?？梢娦隆缎淌略V訟法》對于拒證權主體的規(guī)定過于狹隘，無法保證拒證權功能的充分發(fā)揮。

（二）缺乏與之配套的措施

任何一項制度的順利實施及功能的有效發(fā)揮都必須要有與之配套的措施，拒證權制度也是如此。拒證權賦予部分人拒絕出庭作證的權利，從另一方面來講，這也意味著有一部分人必須出庭作證，不然案件的事實就難以認定，訴訟活動就無法順利進行。拒證權制度運行的配套制度有很多，具體來講包括證人的經(jīng)濟補償制度、拒證處罰制度和人身保護制度等。在新《刑事訴訟法》中雖然這些制度都有一定體現(xiàn)，但是不足之處依然明顯，表現(xiàn)為：保護證人的義務主體不清晰、缺乏強制性的程序;對于拒證證人的處罰過于狹窄，未將同該證人具有類似地位的被害人及鑒定人等納入處罰范圍;如何界定關鍵證人還存在異議，相關處理程序不盡完善，配套措施還不健全，難以保障具有拒證權的證人實現(xiàn)自己的權利，或難以確保那些不享有該權利的證人出庭等，這嚴重影響著拒證權的順利實施，對此立法者應該加以完善。

（三）具體操作程序不明確，缺乏可操作性

新《刑事訴訟法》僅對被告人父母、配偶、子女在無正當理由不出庭作證，法院不能強制執(zhí)行這方面作了規(guī)定，但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該權利的具體運行程序，使得該權利在應用中存在不足。如法院若對這些有拒證權的人采取強制措施該如何解決;拒證權人在被強制的情形下該如何應對，如何保障自己的權益;在哪種情形下可以獲得或取消拒證權等。

在司法實踐中，這種模糊性可能會導致權利主體在行使該權利時遇到障礙，所以立法者必須明確拒證權的取得、批準、運行和救濟等程序。綜上可知，雖然新《刑事訴訟法》對拒證權作了規(guī)定，但就具體的制度設計而言還存在著較大的不足，這需要通過其他相關法律法規(guī)或者司法解釋的途徑對其加以彌補，使具體內容更加明確，拒證權功能的發(fā)揮更加充分。

三、完善我國刑事訴訟證人拒證權制度的建議對策

（一）擴大拒證權主體范圍

享有拒證權的主體應該限定在一定范圍內，只要使被告人的重要社會關系得到保障即可。筆者認為，拒證權的主體根據(jù)證人身份的不同可以分為三類：

1.對公務秘密知曉的人員，一些人由于工作性質需要對工作內容保密，如接觸國家秘密的公務人員，為了保護國家利益可以賦予他們拒證權。

2.擁有職業(yè)秘密的人員，一般是一些從事特殊職業(yè)的人員，如銀行職員、律師、醫(yī)生等，他們因知曉業(yè)務上應該保密的事項而獲得拒證權。

3.一些特定的親屬關系，如直系親屬、配偶、監(jiān)護人等，此外，為了維護社會和諧穩(wěn)定以及避免作證時的為難情緒和矛盾心理，還包括圍繞近親屬和夫妻關系的相互信任權而賦予的拒證權。

權利是可以放棄的，但義務卻不能免除，拒證權在下列三種情況下不適用：一是被告人同意證人作證，或要求證人作證;二是證人自動地放棄享有這種權利;三是被告人犯有危害國家安全等嚴重侵犯公共利益的罪行。這符合法律的社會本位，能最大限度的保護權利和打擊犯罪。

（二）明確和完善拒證權適用階段及相關程序

1.對拒證權的適用階段加以明確。拒證權的適用應貫穿在偵查、審查起訴及審判等的整個過程中，而不應僅局限于審判這一個階段，只有這樣才符合立法者的目的。

2.對拒證權的告知程序加以明確。在程序告知方面可以對“米蘭達規(guī)則”加以借鑒，該規(guī)則是指，如果證人出庭作證之前，司法機關并沒有告知其享有拒證權，那么在此背景下司法機關所獲得的證詞是非法證據(jù)，不能將其作為定罪的依據(jù)。被告人近親屬在出庭作證前司法機關若未告知其享有拒證權，被告的近親屬有權向司法機關提出申請，要求免除作證義務。

3.對拒證權的申請程序加以明確。為了保證拒證權不被濫用，拒證權主體有義務向司法機關提出相關身份證明并做出申請，以便于對其是否符合條件加以審查確定。

4.明確相關審核程序。司法機關對申請拒證權的主體應進行嚴格審核，對其中符合條件的要盡快做出回復并免除其作證的義務。決定是否進行拒證偵查應該由公安或檢查機關做出，對拒證權進行起訴的決定由檢察院做出，對其判決則應由法院做出。一旦核準某人享有拒證權，司法機關不能再作任何不利推論，也不能發(fā)表不當言論。

5.對拒證權的救濟程序加以明確。其一是復議權。當證人被判定不享有拒證權之后，如果對判決結果不服，可以向做出判決的司法機關申請復議，司法機關必須在規(guī)定時間內做出回復。其二是上訴和申訴權。對案件進行調查時，如果司法機關沒有告知證人享有拒證權，該證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作證，或享有拒證權的主體要求行使該權利卻遭到司法機關駁回，從而被強制作證，則被告人有權向上一級法院提出申訴或上訴。其三是控告權。司法機關如果向公民告知或拒絕其享有拒證權時違法行為較為明顯，或通過其他方式損害了該主體的利益，拒證權主體有權向該司法機關的上級提起控告。國家賠償法中也應對如何救濟受侵害的拒證權主體做出規(guī)定。

6.對放棄拒證權的程序加以界定。拒證權主體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放棄該權利并如實作證，他的證詞應該和普通證人的證詞具有相同的效力。拒證權的放棄一般采用明示的方式，需要遵循相應的規(guī)則并由司法機關進行記錄和備案。

（三）健全和完善拒證權相關配套制度

1.完善證人的出庭保護制度。應設立一個由中央財政統(tǒng)一支出的專門的證人保護機構，以進一步明確公安機關、檢察院和法院各自的職責。《刑事訴訟法》第六十一條規(guī)定應對證人進行保護，第六十二條對相關保護措施進行了細化，這恰好呼應了《刑法》的第三百零五和三百零七條，兩者建立了一個證人保護制度的基本框架?？梢砸源藶榛A對證人保護的案件范圍加以適當?shù)臄U大，對證人根據(jù)案件的一般性和特殊性分別加以保護，同時對證人的個人隱私加以保護，形成一張完整的保護網(wǎng)。

2.完善經(jīng)濟補償制度。《刑事訴訟法》的第六十三條體現(xiàn)了對證人合法權益的有效維護，因為它確保了證人出庭之前其政治和經(jīng)濟權利是未受到侵害的。然而它也有不足之處，即實施程序不夠細化，以證人作證所產生的費用為例，法律條文中并沒有對補償標準、實效及具體的發(fā)放機關進行明確。為了保證證人不因出庭作證而造成財產損失或遭受意外人身傷害，還應該建立證人保險制度或專門設立出庭作證的基金，以使證人因作證遭受的損失得到補償。

3.完善拒證處罰制度。新法中的相關條款明確規(guī)定了拒絕出庭作證應該受到的制裁，在此基礎上，筆者認為應該將具有相似訴訟地位的人也納入拒證范圍，如被害人、鑒定人。

4.健全關鍵證人作證制度。新法明確了證人及鑒定人的出庭義務，筆者認為，要想讓他們出庭并受到保護，還應對關鍵證人進行界定，完善相關異議的處理程序。同時還應對補償證據(jù)、傳聞證據(jù)規(guī)則及直接言辭原則加以完善。拒證權制度要想發(fā)揮更大的功能，相關配套制度必須進一步得到完善。

四、結語

刑事訴訟的目的之一就是查清案件的真相并追究犯罪行為。社會生活中有一些特定關系是必須要維護的，對該關系進行維護產生的價值也許比追究被告的刑事責任的價值更高，這是訴訟民主的要求，也是人權憲政的前提。我國確立拒證權從表面上看會導致部分證據(jù)無法被提供而無法獲知事實真相，但該權利的存在至少會讓公眾看到司法和公安機關對于維護特定社會關系所做出的努力，訴訟的終極價值也會因此而得到實現(xiàn)。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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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江浪，貴州警官職業(yè)學院法律系講師，研究方向：刑事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