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江湖》是周華健的最新專輯，采用文言歌詞形式，面貌新穎。本文試從語音修辭和辭格運用兩方面分析該專輯14首歌曲的歌詞，意在探究修辭在歌詞中的重要作用，并為當今的歌詞創(chuàng)作提供參考。

關鍵詞：《江湖》 歌詞 修辭

《江湖》是周華健于2013年底推出的新專輯，被譽為“文學概念專輯”，由臺灣著名作家張大春作詞。中國青年網(wǎng)評價：“作家重新參與流行音樂創(chuàng)作，或將成為當下音樂文化復蘇的一個新契機。”[1]的確，在一位臺灣文壇領軍人物和一位臺灣唱片黃金年代極有影響力的音樂人的聯(lián)手打造下，《江湖》以前所未有的文言歌詞和英雄情懷一洗流行音樂的感情泛濫之弊，使聽眾盡享“音樂江湖”的盛宴。對于《江湖》中暗藏的“玄機”，本文試從修辭角度予以“破解”。其著力點，則在語音修辭和辭格運用兩方面。

一、《江湖》歌詞的語音修辭

語音是語言的物質外殼，是語言存在的最基本形式。陳望道在《修辭學發(fā)凡》中指出：“辭的音調是利用語言文字的聲音以增飾語辭的情趣所形成的現(xiàn)象?！盵2]語音修辭是語言運用的一個重要方面，歌詞往往通過語音修辭來形成強烈的樂感，以達到增強音律美和突出語義的表達效果的目的。《江湖》歌詞中的語音修辭方式，主要有“押韻、雙聲疊韻、擬聲、襯字”四個方面。

（一）押韻

押韻指在韻文創(chuàng)作中，某些句子的最后一個字都使用韻母相同或相近的字，使朗誦或詠唱時，產(chǎn)生鏗鏘和諧之感。

1.排韻

排韻指每句都押韻且韻腳一致?！督分写蟛糠指柙~的創(chuàng)作均采用此種修辭方式，因為它能產(chǎn)生流暢連貫、一氣呵成的效果。如：

（1）年少悲歡/想來是糊涂 深情算我辜負 一肩零雨/挑得萬里路 何必多問沉浮 煙云外/仿佛是前途 忽醒忽夢誰清楚 波濤里/剩幾根筋骨 時起時落不辛苦 嘿喲嘿喲嘿/ 嘿喲嘿喲嘿 毋須說/別回顧/誰教風塵誤 嘿喲嘿喲嘿/嘿喲嘿喲嘿 踏破冰冷天地/天地寂寞/寂寞一醉/一醉是劫數(shù) 身在梁山/心在何處 曾經(jīng)跌倒/還記得不 天涯歸來/生死幾度 得失泡沫/功名塵土 替天行道/天道有無 多少年華/盡付江湖（《身在梁山》）

這篇歌詞中，韻腳分別為“涂、負、路、浮、途、楚、骨、苦、誤、數(shù)”等，用低沉的姑蘇韻來表達主人公宋江回顧生平，僥幸逃脫刑場，孤身踏上梁山征途的寂寞心情。全篇一韻到底，既渲染氣氛，又上口易唱。

2.隨韻

隨韻是一種換韻形式，因多是把兩句作為一個用韻組，每組進行換韻，因而也稱雙句韻或雙行韻?！督纷鳛榱餍懈枨鷮］?，在歌詞創(chuàng)作中也十分重視隨韻的運用。如下面二例：

（2）要笑你怕近溫柔鄉(xiāng)/笑他不識紅粉妝 笑爾曹盡夸英雄冢/笑兒郎眼波真懵懂……笑黃花明日誰還記/笑江山人物斗高低 笑鞍馬煙塵一剎風吹渺/笑英雄霜雪滿頭心催老（《笑英雄》）

（3）你說遍地是江湖/我便到江湖擺渡 一舟輕泛東南水/此身已在西風里 水痕深淺去/與君遠別離 別離最平常/他鄉(xiāng)作故鄉(xiāng)（《在野人》）

這一類歌詞，語音形式上顯然經(jīng)過一定的用心，很有規(guī)律。分別是兩句一組，每組換韻：例（2）中，韻腳分別為“鄉(xiāng)、妝”“冢、懂”“記、低”“渺、老”；例（3）中，韻腳分別為“湖、渡”“水、里”“常、鄉(xiāng)”?？梢钥闯?，用韻平仄相間，具有格律美。這種隨韻格式的句式一般不長，因而整篇歌詞既控制了字數(shù)，又顯得句數(shù)分量充足，富有氣勢。

3.交韻

所謂交韻，就是在一章韻字中，同韻的字交叉進行，單句與單句押韻，雙句與雙句押韻。交韻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是《詩經(jīng)》用韻的特點之一?，F(xiàn)代歌詞中也不乏其例，且看本專輯的例子：

（4）天下人/天下路/不在家/不在乎 醉里霞光酒染紅/一山殘葉卷西風 英雄不向人間住 景陽岡上會大蟲/想俺武松（《序曲：但凡世間無仁義 人人心中有梁山》）

例（4）中，第一、三句歌詞押姑蘇韻，二、四句歌詞押中東韻，用韻交錯，字音起伏跌宕，句式長短多變，凸顯了武松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加上曲作者周華健別出心裁地請京劇演員用京劇念白的方式來演唱這段歌詞，從而使聽眾對流行歌曲的押韻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總之，《江湖》中的押韻，形式多樣，運用靈活，它們使歌詞既具有音韻美，又便于吟唱。

（二）雙聲疊韻

漢語的雙音節(jié)詞一般是由單音節(jié)詞發(fā)展而來的。因此，對一個雙音節(jié)詞的含義，可以從構成這個雙音節(jié)詞的每個詞素本身的含義去理解。但漢語中有三種特殊的雙音節(jié)詞，必須從整體上來理解它的含義，而不能把它們分割開來。這就是疊音、雙聲和疊韻?！督犯柙~中使用的主要是后兩種。

1.雙聲

雙音節(jié)詞的兩個字的聲母相同，叫雙聲詞。如：

（5）曾經(jīng)跌倒/還記得不（《身在梁山》）

（6）就仿佛分離的只是尋常過客（《離別賦》）

例（5）中的“跌倒”，例（6）中的“仿佛”，兩個字的聲母分別是“d”和“f”，故而它們是雙聲詞。

2.疊韻

疊韻詞指兩個音節(jié)的韻母相同?！督犯柙~中疊韻詞的使用多于雙聲：

（7）年少悲歡/想來是糊涂 深情算我辜負（《身在梁山》）

（8）笑兒郎眼波真懵懂（《笑英雄》）

（9）天知道/人逍遙（《一年三百六十醉》）

（10）說孤獨/只孤獨（《忘江湖》）

例（7）中的“糊涂”“辜負”，例（8）中的“懵懂”，例（9）中的“逍遙”，例（10）中的“孤獨”均為疊韻詞。

雙聲、疊韻的恰當運用，可以形成聲韻回環(huán)的音律美，可以使語言本身具有協(xié)調美和音樂美，其語音修辭效果不容忽視。

3.擬聲

擬聲是指模擬自然界客觀存在的聲音的語音修辭手段。歌詞因為演唱需要，時常會用到擬聲，《江湖》也不例外。如：

（11）嘿喲嘿喲嘿/嘿喲嘿喲嘿 毋須說/別回顧/誰教風塵誤（《身在梁山》）

“嘿喲”是典型的擬聲詞，擬體力勞動時呼喊的聲音。用在此處，是為宋江回顧生平渲染氣氛。90年代大陸電視劇《水滸傳》的主題曲《好漢歌》曾大量使用擬聲詞，風格高亢簡練，有表現(xiàn)力，能反映梁山好漢的性格和行為特點。

4.襯字

襯字，又稱襯詞，是一種在話語中加進一些字，不表示意義，只起補充、調整音節(jié)作用的修辭手段。襯字在音樂與歌詞的相互配合中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其位置一般位于句首或句中?！督犯柙~中有兩處特殊的襯字值得關注：

（12）荷葉皴/彈渦皴/雨點皴/卷云皴/斧劈皴/芝麻皴/亂麻皴/披麻皴/晴翠皴/金碧皴/折帶皴/破網(wǎng)皴/刺梨皴/豆瓣皴/馬牙皴/牛毛皴/亂柴皴/沒骨皴/橫掃皴/直擦皴/解索皴/礬頭皴/鬼皮皴/骷髏皴/泥里拔釘皴……（《潑墨》）

（13）天魁地魁地煞/天罡地勇地杰/天機地雄地威/天閑地英地奇/天勇地猛地文/天雄地正地辟/天猛地闔地強/天威地暗地軸/天英地會地佐/天貴地佑地靈/天富地獸地微/天滿地慧地暴/天孤地默地猖/天傷地狂地飛……（《忘江湖》）

這兩處襯字的篇幅都不小，但其主要作用只是為了使歌詞更優(yōu)美更完整，字面意義反倒可以忽略。例（12）中的“皴”是國畫技法名，一種表現(xiàn)山石、峰巒和樹身表皮的脈絡紋理的畫法。整首歌詞自“一紙清白/萬種心痕”始，復終于“一紙清白/萬種心痕”，最后這兩段關于畫法的襯字與內容關系不大，卻使整首歌詞具有了余音不絕的韻味，令人回味無窮。例（13）中的“天罡地煞”原是道教星名，小說家用以附會梁山泊上108位頭領。兩段襯字穿插在“憶江湖/忘江湖”與“世間的男女皆寂寞/謎樣的悲歡為什么”之間，最大程度地增加了歌詞的表現(xiàn)力，使“踏遍風塵偶回首/無情有情都經(jīng)過”的主題得以緩緩道出，具有一波三折的表達效果。

二、《江湖》歌詞的辭格運用

辭格是一種具有特定表達效果的語言結構模式。辭格的運用，能使語言生動活潑，對增強漢語的表達效果有積極的作用。按照王希杰對辭格的分類，《江湖》歌詞中的辭格可分為三類：語義變異格、結構變異格和情理變異格。以下分別分析這三類辭格。

（一）語義變異格

語義變異格是指利用詞語的臨時義變構成的辭格?！督犯柙~中的語義變異格主要有：比喻、比擬、借代、雙關和反語等，它們是構成14篇歌詞辭格的一大主體。

1.比喻

1）暗喻

（14）曾記樓頭一醉/還以為/身是波間月一枚（《客夢》）

（15）得失泡沫/功名塵土（《身在梁山》）

（16）遠山眉/雙瞳水/此去晨昏是憔悴（《離別賦》）

例（14）中，將漂泊離鄉(xiāng)的人生遭際比作江面上的一輪月影，把抽象的愁緒寫得具體可感。聯(lián)系這篇歌詞取材于《水滸傳》中宋江在潯陽江頭題反詩的情節(jié)，有助于我們加深對這個比喻的理解。例（15）中，將人生中的得失比作轉瞬即逝的泡沫，將功名比作空洞虛無的塵土，表現(xiàn)出梁山好漢胸懷坦蕩、淡泊名利的英雄氣概。例（16），用“遠山眉/雙瞳水”形容每個人眼中的唯一，符合本歌詞描述的是將要遠行的戰(zhàn)士與妻子相處的最后時光這種氛圍。將女子的長眉比作遠山，目光比作水波，十分能夠表現(xiàn)其美貌。

2）借喻

借喻是以喻體來代替本體，本體和喻詞都不出現(xiàn)，直接把甲（本體）說成乙（喻體）。由于只有喻體出現(xiàn)，所以能產(chǎn)生更加深厚、含蓄的表達效果，同時也使語言更加簡潔。如：

（17）草芥隨風到處家（《在野人》）

這里，將在野人低賤的身世比作隨風的草芥，省略了本體“人”和喻詞，道出在野人“是一種邊緣的、底層的俠”[3]。張大春本人對此曲最為偏愛，他認為“在野的人能在一個遠而冷的距離里，對現(xiàn)實、對歷史作一些比較親切的觀察。雖然冷，雖然遠，但觀察是親切的?！盵4]了解這些后，便不難理解本句所表現(xiàn)的“小隱隱于野”的主旨了。

2.比擬

比擬就是把一個事物當作另外一個事物來描述、說明。運用這種辭格能收到特有的修辭效果：或增添特有的情味，或把事物寫得栩栩如生，抒發(fā)愛憎分明的感情。

1）擬人

擬人是把事物人格化，把本來不具備人的一些動作和感情的事物當作人來描寫。如：

（18）一紙清白/萬種心痕/交代了/興亡晨昏（《潑墨》）

（19）心事都寫在/江風上/槳聲中/人煙里（《客夢》）

（20）漸明白深情的只是節(jié)氣輪回（《離別賦》）

（21）偶與閑山換花約/野望繽紛如醉（《金縷曲》）

例（18）中的“一紙清白”“萬種心痕”都指畫作，畫本是不會出聲的，但詞作者卻讓它來“交代”家國興亡。例（19）中，心事是抽象名詞，但“寫”在江風、槳聲、人煙中，是一種擬人手法。例（20），節(jié)氣本無所謂情感，詞作者將人的感情賦予它，稱其也具有深情。例（21），山不會與人約，而句中人將山視作友人，花開如同邀請他赴約一般。

2）擬物

擬物，一種是把人當作物，第二種是把這一事物當作另一事物。

（22）一肩零雨/挑得萬里路（《身在梁山》）

（23）波濤里/剩幾根筋骨/時起時落不辛苦（同上）

量詞的超常用法是擬人和擬物的重要標志，不同的事物名詞需要與不同的量詞相配搭。把適用于人的量詞用于物，一般情況下，是一個語言失誤。但在特殊情況下，也能成立。例（22）中，“零雨”是慢而細的小雨，一般搭配“一場”“一陣”等量詞，而詞作者使用了“一肩”，用以比擬人生中孤獨無依的漫長旅途。例（23），波濤里，本來只有陣陣水流，不存在“幾根筋骨”。詞作者將波濤比擬為筋骨，用波濤的起落來說人生的成敗，十分形象。

3.借代

借代是借用與它密切相關的人或事物來代替的修辭方法，多數(shù)為名詞?！督分械慕璐?，其運用方式豐富多樣，具體表現(xiàn)為以下幾種：

1）特征代本體

（24）李白月/張良椎（《潑墨》）

（25）對衡陽雁影/洛陽花色/或者是漁陽鼓吹（《客夢》）

（26）笑他不識紅粉妝（《笑英雄》）

（27）縱隔別/舟車而已（《金縷曲》）

（28）遠看/分不清/綠花綢緞紅羅綾（《在野人》）

例（24）中的“李白月”“張良椎”分別指李白的詩篇和張良行刺的典故。李白詩中“月”的意象出現(xiàn)很多，因而此處說“李白月”；張良曾派一大力士用大椎伏擊出巡的秦始皇，因而稱“張良椎”。例（25）中的“衡陽雁”“洛陽花”“漁陽鼓”都是特征意象，分別化用了衡陽雁去無留意”“曾是洛陽花下客”“漁陽鼙鼓動地來”三句詩句的意思，代指主人公閱歷豐富，飽經(jīng)滄桑。例（26）中的“紅粉”，是古代婦女化妝用的胭脂和鉛粉，代指美女。例（27）中的“舟車”，是船與車的合稱，代指交通工具。意為雖然分隔兩處，但只要有心，距離不是問題。例（28）則用綠、紅等漂亮的衣著打扮代指“黃金臺”上坐著的眾多“將相才”。

2）專名代泛稱

（29）大名大名大名大名府/大名大名/出生入死不算數(shù)（《我上大名府》）

（30）要笑你怕近溫柔鄉(xiāng)

笑爾曹盡夸英雄冢（《笑英雄》）

（31）久入京華知去就/擲青春顧盼絲弦耳（《金縷曲》）

（32）當頭殺進了閻羅鋪/回頭撕碎了生死簿（《三打祝家莊》）

例（29）中的“大名府”是宋朝的陪都，《水滸傳》里多次提及，這里代指官府。例（30）中的“溫柔鄉(xiāng)”和“英雄冢”出自中國古話，泛指英雄難過美人關之意。例（31）中的“京華”是京城之美稱，因京城是文物、人才匯集之地，故稱。這里代指內地樂壇。例（32）中的“閻羅鋪”和“生死簿”是神話傳說中掌管生死的地方，這里代指險象環(huán)生的戰(zhàn)局。

3）具體代抽象

（33）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锏錘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我上大名府》）

（34）半生只費彈指頃（《俠客行》）

（35）自己的江湖一雙腳/兄弟的情義何必說/尋常聚散十缸酒/慣習恩仇兩句歌（《忘江湖》）

例（33）具體羅列了十八般兵器，代指主人公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例（34）用“彈指”代指半生時間轉瞬而過。例（35）分別用“一雙腳”“十缸酒”“兩句歌”代指江湖俠士的游走、豪爽和不羈。

4.雙關

利用詞的多義及同音（或近音）條件，有意使語句有雙重意義，言在此而意在彼，就是雙關。《江湖》中使用的雙關是詞義雙關，如：

（36）詞不憶/且滋味（《金縷曲》）

“既是說‘不用去回憶對話的內容，只要品味友誼的滋味’，也好像是在調侃周華健經(jīng)常忘詞的老毛病?！盵5]又如：

（37）從渡外/到云里（同上）

從表面上看是在講“好像時而在海邊、時而又在天上”，實際上又因“華健的工作室名為‘擺渡人’，而大春住在經(jīng)常云霧繚繞的山邊，一山一水，像是兩人友誼的暗號?！盵6]

5.反語

《江湖》歌詞中的反語，僅見一例，屬于反話正說：

（38）打你個壽財喜福祿/祝你挨得?。ā度蜃＜仪f》）

所謂“祝你挨得住”即“祝你挨不住”，用別致的反語表現(xiàn)梁山好漢對敵人的蔑視，以及“打?！北貏俚男判?。

（二）結構變異格

結構變異格是指利用詞語、句子等的特殊組合構成的辭格。按照王希杰先生的分類，《江湖》歌詞中的結構變異格主要有：對偶、頂針、回環(huán)和排比，它們是構成14首歌詞辭格的又一主體。

1.對偶

由于《江湖》專輯中的歌詞基本上是用文言文寫就，對偶這一辭格出現(xiàn)得極為頻繁。以下我們分類舉例，至于分析則從略。

1）形式上主要用單句對偶。如：

（39）得失泡沫/功名塵土（《序曲：但凡世間無仁義 人人心中有梁山》）

（40）一紙清白/萬種心痕（《潑墨》）

（41）背后掛雕弓/腰間插板斧（《我上大名府》）

（42）馬上抖銀槍/陣腳擂皮鼓（同上）

也有句中對。如：

（43）戰(zhàn)國策換種樹書（《潑墨》）

（44）雕聲琢律（《金縷曲》）

（45）懺情摩字（同上）

2）內容上主要用正對偶。如：

（46）倉滿借錢糧/油多燒肥肚（《我上大名府》）

（47）尋常聚散十缸酒/慣習恩仇兩句歌（《忘江湖》）

偶爾用反對偶，如：

（48）放下了這許多因緣顛倒/放不下這一切尋常哀樂（《離別賦》）

3）結構上有成分對偶。如：

（49）笑鞍馬煙塵一剎風吹渺/笑英雄霜雪滿頭心催老（《笑英雄》）

有句子對偶。如：

（50）放下了這許多因緣顛倒折磨/割舍了這一切陰晴悲歡離合（《離別賦》）

2.頂針

所謂頂針，簡單說就是每一句的最后一個字（詞）與下一句開頭的一個字（詞）相同的一種辭格。該辭格在《江湖》歌詞中十分常見，由于詞語的上遞下接使文句氣勢貫通，在抒情上顯得意味深長：

（51）踏破冰冷天地/天地寂寞/寂寞一醉/一醉是劫數(shù)（《身在梁山》）

（52）一年三百六十醉/醉里情深天更長（《一年三百六十醉》）

（53）大人走馬黃金臺/黃金臺上滿座衣冠將相才（《在野人》）

（54）野人街頭曬日頭/日頭曬我江山錦繡數(shù)風流（同上）

（55）與君遠別離/別離最平常（同上）

（56）草芥隨風到處家/到處家人開門笑煞煙酒茶（同上）

3.回環(huán)

回環(huán)是《江湖》歌詞中少見的一種辭格，僅一例：

（57）晴還雨/雨還晴（《笑英雄》）

4.排比

排比是本部分“結構變異格”中的最后一個重頭，在《江湖》歌詞中出現(xiàn)的頻率也很高。需要注意的是排比必須由三個或三個以上語言單位（句子或短語）構成，結構大體相似，而字數(shù)同否要求不嚴。例如：

（58）我不但話里有話，我還話里有刺，話里有刀呢?。ā缎蚯旱彩篱g無仁義 人人心中有梁山》）

（59）劉伶醉/王戎老/竹林酒肆阮籍哭（《潑墨》）

（60）心事都寫在/江風上/槳聲中/人煙里（《客夢》）

（61）算少年情懷/壯年志氣/還有些陳年余味（同上）

（62）過處都是悔/一夜酒/十年燈/兩行淚（同上）

（63）宰相貴人喝的黃酒白花醋

太師大人吃的黃魚白豆腐

皇帝官人睡的黃金白玉鋪（《我上大名府》）

（64）一聲離別行不行

一劍隨身行不行

一番壯志行不行（《俠客行》）

（65）誰看/都一樣/紅綢花緞綠綾羅

近看/看不透/紅花綾緞綠羅綢

細看/真不假/綠綢羅緞紅綾花

遠看/分不清/綠花綢緞紅羅綾（《在野人》）

排比的運用，無疑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歌詞的氣勢。

（三）情理變異格

情理變異格，就是故意違背情理、邏輯，以追求特殊的表達效果而形成的辭格。最常見的情理變異格是夸張。夸張不僅能凸現(xiàn)事物的本質，而且還能使語詞更生動形象，增強感染力，從而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江湖》歌詞的夸張，使用得也比較多。

1.不依賴于其他辭格構成的夸張

（66）?。渴裁吹堆?？楊志的刀！（《序曲：但凡世間無仁義 人人心中有梁山》）

（67）一朝打起潯陽水/待我淘得江山成粉碎（《客夢》）

（68）百年三萬六千缸/每日一缸誰更狂（《一年三百六十醉》）

（69）與君千里有約定/三杯然諾/五岳相形比較輕（《俠客行》）

例（66）極言閻婆惜的潑辣性格，她的話有如“楊志的刀”那般鋒利。例（67）極言宋江壯志未酬的心緒，大有建功立業(yè)、稱霸梁山的雄心。例（68）極言梁山好漢的豪爽俠義性格：縱酒豪飲、放浪形骸。例（69）極言俠客的重情守義，所謂“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者是也。

2.借助于其他辭格而形成的夸張

（70）踏破冰冷天地/天地寂寞/寂寞一醉/一醉是劫數(shù)（《身在梁山》）

（71）縱隔別/舟車而已（《金縷曲》）

（72）半生只費彈指頃（《俠客行》）

（73）當頭殺進了閻羅鋪/回頭撕碎了生死簿（《三打祝家莊》）

例（70）是借助頂針格構成的夸張，強調了梁山好漢的孤寂和頑強。例（71）、（72）、（73）是借助借代格構成的夸張，分別強調了朋友間對友情的重視（因而可以忽視相隔的路途），感慨了漂泊江湖者人生的短暫，突出了梁山好漢無所畏懼的英雄氣概。與其他辭格一起使用，使得夸張的表達效果更為豐富，也更耐人尋味。

對《江湖》歌詞的撰寫宗旨，張大春自己曾有一段話予以闡明。他說：“我們不禁要問：是刺客乃至于游俠的傳統(tǒng)變質了，開始屈服于單一最高皇權所展現(xiàn)的絕對價值了呢？還是逐時而擴充的淑世理想結合了更深刻的政治權謀而深化了俠的層次呢？我們只能保留這個疑惑，對于消失在江湖上的、真正的野人，報以永恒的憑吊?！盵7]在對“俠”這個特殊社會階層的敬意下，張大春以深厚的文字功底，為當今歌壇勃興的“中國風”潮流增添了一抹亮色。同時，多種辭格的運用，也充分展現(xiàn)了文言歌詞的獨特魅力。

注釋：

[1]中國青年網(wǎng).周華健攜手張大春出文學概念專輯 不是新現(xiàn)象是

新契機[EB/OL].（2013-11-27）[2014-03-08]http：//news.youth.cn/yl/201311/t20131127_4284951.htm

[2]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7： 234

[3]中華娛樂網(wǎng).張大春女兒：周華健已經(jīng)很老了，你不要再害他了

[EB/OL].（2014-01-13）[2014-02-05]http：//www.shcaoan.com/wy/caesar/85719.html

[4]羊城晚報.張大春：“我是公民也是野人”[EB/OL].

（2014-03-16）[2014-04-10]http：//www.ycwb.com/ePaper/ycwb/html/2014-03/16/content_392621.htm？div=-1

[5][6]網(wǎng)易娛樂.《江湖》全專輯賞析之《金縷曲》.周華健新專輯

《江湖》網(wǎng)易云音樂首播[EB/OL]. （2013-12-06） [2014-04-10]http：//ent.163.com/13/1206/08/9FDANE7C00031H0O.html

[7]張大春.重寫《效忠與任俠》[EB/OL].（2014-03-18）

[2014-03-18]http：//blog.sina.com.cn/s/blog_6b736b5b0102e6un.html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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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曹煒.《金瓶梅》文學語言研究[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

2004.

[3]田甜.淺析方文山歌詞的修辭藝術[J].現(xiàn)代語文（語言研究

版），2011，（4）.

（顧年 江蘇蘇州 蘇州大學文學院 215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