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祥友
一個不可逃避的現實——
洶涌的商潮,激蕩著光怪陸離的波瀾,裹挾著物欲,席卷而來;
沉浮其中的人們,或揚帆、泛舟、弄潮,或坐看云煙起……
潮聲的喧鬧中,凸露出了生活另一面的荒謬:蠅營狗茍大肆尋租的權棍,資質低下而暴富的老板,鮮有廉恥消費青春肉體的小三,掛羊頭賣狗肉的桑拿浴、夜總會、私密會所,笑貧不笑娼的價值取向……
這些商海的共生物、寄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登上社會和生活的舞臺,其以一股狂熱的態(tài)勢,沖擊著一顆顆安分的、不安分的心靈。
驚濤拍岸中,輕薄與膚淺以“酷”、“飄”、“爽”的形式風靡起來,泥石流一樣浸漫著、沖蕩著圣潔的柵欄,港媒《東方日報》大聲疾呼“一起向錢看,中華民族到了最‘缺德的時候”。曾經影響著歷史節(jié)奏的、給人震撼的精神領域的參天巨木——文學、藝術貶值了;作為傳承人類文明的書籍,開始被人們漠視了。洶洶的世俗,滌蕩著精神世界的渾厚、沉著與純潔的繽紛多彩。
純粹的讀書和學習,已經成為另類的理想生活了。
那些曾經純厚的大同一的處世哲學、積極奮進拼搏的生存信仰,被時尚的潰瘍——妖媚的世故、美艷的鉆營、溫昧的平庸所瓦解、所組合。道德淪喪,神圣不再,高尚坍塌。欲壑難平中,那些當屬精神范疇的飽滿真誠、深刻感傷從人的生命個體中消淡,以至鈍化了。洋洋得意的金錢、權力、美色,成了權衡人的生存、發(fā)展價值的尺度。
這一判斷價值標準的同一、簡化中,金錢極盡其萬般風情,在不可告人的拉攏、腐蝕中演繹成一種權勢。錢、權、色的交易、聯姻,使得一擲千金、千金買一笑的闊人們爭先恐后地“脫穎而出”,人性深處那些固有的種種脆弱的豁口打開了,靈魂出竅,飛蠅逐肉。一些人開始習慣了麻木不仁,嚷嚷生活是一瓶跑了勁的酒。在闊人們追逐腹的滿足、肉的享樂的背影里,他們生疏了抗爭,卻陡然“靈醒”,模仿著闊人的姿勢,一轉舵,赤了臂膀,熱火朝天地去營求那種煌煌一時的及時行樂的“泡沫”人生。成沓的票子,將一些人的判斷力銷蝕得幾近于零。
而穿越時空的書香,在日漸遠離著我們。
心靈敏感者,在現時概莫能外地心平氣和不了。生活不是如歌的行板。一部分人滋生出尚有良知的淪落感,渴望著痞子一樣地去墮落。另一部分,則懷抱著理想主義精神抵抗投降,他們精神上棄暗投明,行動上追求生命的卓越;他們保持著清醒,不去理會無異于個體自我泯滅、消解生存意志的“無為而治”,以及喪失生命熱情的所謂“參禪悟道”。
這樣的一群,更明晰自己與滾滾流俗不融:繡羽街花他自得,紅顏騎竹我無緣!
讀書和煉達成了他們生命的重要組成。
于是,為了不被誘惑所俘虜、所墮落,他們固守著也許無人喝彩的最后的陣地。這陣地,便是書世界里的廣大無垠的精神家園了;這陣地,便是理想的彼岸了。
世況中,欲望的穿透力是直接的、現實的,讓人心里平衡不了。他們就重新換個支點去平衡,這個支點便是這家園的堅實基礎;他們不再陷入由出生到死亡的過程,到底是一次出發(fā)還是一次回歸的討論的渦流中。
他們說,我們能對未來失去信心么?
不能像大哲那樣洞徹底里,從看透一切的絕望中起步,他們卻錚錚而語:如我一樣地生活著,便是一種明徹的證明;假如我們的雙腿被流俗所傷濕,我們就跪著抗爭。
殘雪壓枝猶有橘,凍雷驚筍欲抽芽。
他們說,幸福是主觀的。生活上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他們的幸福,是收獲著精神上飽實的無以倫比的快感。固守心靈的這方家園,他們清貧卻富有,他們在物欲之外流浪卻有家可歸。著名的戲劇作家沙葉新在他的日記《精神家園》序中傾訴:“我總要回到我這個溫暖的家園擦拭著我的雙眼;每當從世俗的戰(zhàn)場廝殺歸來,我便在這塊干凈的家園舔干身上的血跡?!?/p>
在純粹的讀書、學習中守望精神家園,乃寂寞之道,乃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