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超

【摘 要】朱光潛先生自己說過他最看重的《詩論》這本書，他企圖用西方的美學理論來研究中國的古典詩歌，他指出中國詩學研究存在的問題是凌亂瑣碎、不成系統(tǒng)，缺乏科學的精神和方法。因此他企圖用西方的美學來研究中國的古典詩歌，找出其中的規(guī)律。在我看來，這是朱光潛先生在寫完《文藝心理學》之后，以西方的系統(tǒng)理路對中國傳統(tǒng)詩歌的梳理和澄清，“我就想對平素用功較多的一種藝術(shù)——詩——做一個理論的檢討”，這實際上是朱光潛先生融合中西美學的一次努力和嘗試，中國詩歌以“境界”為基，詩歌的靈魂來自詩境的營造，因此本文以分析和研究朱光潛先生是如何對中國詩歌的“境界”進行西方美學式的闡釋。

【關(guān)鍵詞】境界；意象；情趣

一、何為境界

“境界”是王國維先生在人間詞話里首先提出來的“境界說”，他的《人間詞話》在探求歷代詞人創(chuàng)作得失的基礎(chǔ)上，結(jié)合自己藝術(shù)鑒賞和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切身經(jīng)驗，提出了“境界說”，即：“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弊髡哧U釋說：“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庇芯辰绲淖髌?，言情必沁人心脾，寫景必豁人耳目，即形象鮮明，富有感染力量。朱光潛先生也認為每一首詩都自成一種境界，詩的境界在作者和讀者心里，都會形成一幅畫境或是一幕戲景，此景在朱先生看來是有所本有所創(chuàng)的，本與自然和創(chuàng)為藝術(shù)，本與自然是指詩的來源是人生世相，是人生世相的反照，但是人生世相是混亂的，“常住永在而又變動不居的”，朱先生在這里指的是現(xiàn)實人生的常常處于沉淪的狀態(tài)，人們意識不到自己生活的瑣碎性和混沌性，他在《文藝心理學》引用了尼采的觀點，寫到“他說宇宙全是罪孽，人生全是苦痛，如從道德的觀點去看它們，它們簡直就應(yīng)該毀滅?！彼囆g(shù)就是將現(xiàn)實人生通過藝術(shù)化的手法意象化來解救人生的苦難。因此，詩人在創(chuàng)造詩的境界的時候，必然有所裁剪，也必然有作者的性格和情趣浸潤和滲透到詩中。因此，詩的境界在朱光潛看來都是“人生世相中攝取來的一剎那，一片斷?！?/p>

朱光潛認為詩的境界，全靠“見”的作用，朱光潛繼承克羅齊的直覺說，認為“見”必須是直覺的見，是區(qū)別于名理的知，是無假思索的呈現(xiàn)在心中的意象。他認為是這種直覺到的詩的意境是孤立絕緣的，可達物我兩忘，頓生情趣的。詩人在創(chuàng)作詩的意境的時候，須經(jīng)過艱苦思索，思索之后一旦豁然貫通，全詩的境界在靈光一現(xiàn)的突然現(xiàn)在眼前，使人心曠神怡忘懷一切。朱光潛將這種現(xiàn)象認為是平時說的靈感，靈感起于直覺，并認為此一霎那的靈感就是物我交融，也就是美感的最高峰體驗?！耙姟钡牧韨€特點是含有創(chuàng)造性，“凝神觀照之際，心中只有一個完整孤立的意象，一無比較，無分析，無旁涉，結(jié)果常致物我由兩忘而同一，我的情趣與物的意態(tài)遂往復(fù)回流，不知不覺中人情與物理互相滲透。”這正是朱光潛早期強調(diào)的移情說，即審美經(jīng)驗中的物我同一。面對客體，主體頓生知覺和情感，主體隨即把情感外射于物。這移情作用是雙方面的，一方面是由我及物，另一方面是由物及我，兩者往復(fù)回流，是一種主客的交流?！扒耙环N現(xiàn)象是以人情衡物理，美學家稱為‘移情作用，后一種現(xiàn)象是以物理移人情，美學家稱為‘內(nèi)模仿作用?！币魄樽饔脤⒋蟮厣胶舆@些原來死板的東西都情趣化了，讓我們覺得大地山河都有了情感和生命。詩歌的妙處就在于帶有移情作用的詞語促成整首詩畫龍點睛之效果。意象難免主觀化而凌亂破碎不成章法，必須有情趣來融化意象，讓意象充滿內(nèi)在的生命感，朱光潛在此非常重視詩歌的情趣要素，認為情趣要素主導(dǎo)著意象，才是詩的“鳶飛魚躍”的靈的境界。

詩的境界必須是直覺的見和創(chuàng)造的見兩者相互作用的杰作，才能得到有情趣的意象，也才能將意象情趣化。真正的詩的境界是永恒的，也是新鮮的，永恒性在于它的情境契合的霎那永恒，“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君掌盛無邊，剎那含永劫?！毙迈r感在于情與景的契合時時刻刻都在創(chuàng)化中，人生是一條永恒的急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

二、境界的分別

王國維先生根據(jù)叔本華的哲學觀點，對古典詩歌做出了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的劃分，“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古人為詞，寫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寫無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樹立耳?！庇终f：“無我之境，人惟于靜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動之靜時得之。故一優(yōu)美一宏壯也。”王國維的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的哲學依據(jù)是叔本華的唯意志論哲學，“我”指的是叔本華所認為的人的生存意志，有我之境指的是意志仍然在起作用而顯現(xiàn)的表象世界，因此在叔本華看來，人的生存仍然受意志的支配，所以是痛苦的。而無我之境是指人的存在暫時解脫了意志的束縛，人在藝術(shù)中達到超然物外的心境中，暫時得以解脫。王國維用叔本華的理論來提出了這兩境界，并且認為無我之境比有我之境格調(diào)更高一些，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王國維對叔本華理論的忠誠。而朱光潛先生則認為王的兩種境界名稱“似待商酌”。朱先生從移情的角度出發(fā)，認為兩境的分別在于移情與否，王氏主張的有我之境“是詩人在冷靜中所回味出來的妙境（所謂‘于靜中得之），沒有經(jīng)過移情作用”，所以朱先生認為叫做“超物之境”，無我之境則是移情作用的產(chǎn)物，已經(jīng)達到了物我同一，“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的境界，因此叫做“同物之境”更妥帖一點。在朱光潛先生看來，“我”指的是自我性格、情趣和經(jīng)驗。他認為所有的詩歌創(chuàng)作的意象必須都摻雜著個人的主觀情感和性格，意象是個人主觀的返照。朱光潛先生和王國維先生分別從自己不同的哲學依據(jù)出發(fā)而對詩歌境界進行二元劃分，朱光潛劃分的依據(jù)主要是移情作用，而王國維先生劃分的角度是叔本華的意志的存在或消泯。兩者各有依據(jù)，難以分辨孰對孰錯，不過可以得出，朱光潛雖然打著移情的舶來理論，其實內(nèi)在本質(zhì)上更接近中國古典美學的“物我同一”或者“天人合一”的理論。

三、小結(jié)

現(xiàn)實的世界經(jīng)常性的沉淪在俗世之中，但你卻能用自己的境界能力創(chuàng)造一種當下的美好。就像詩境。所以，美境即是詩境。最好的詩的境界是現(xiàn)實與理想、主觀與客觀相互彰顯。“兩間之固有者，自然之華，因流動生變而成綺麗。心目之所及，文情賦之，貌其本容，如所存而顯之，即以華奕照耀，動人無際矣?！痹娙私o我們創(chuàng)造了豐富的境界，實際上我們讀者可以欣賞詩境，發(fā)揮有詩境得解脫的說法，在日神阿波羅的光輝中靜觀自得生命的真如，也就是解決了“由主觀的情趣如何能跳這鴻溝而達到客觀的意象”這個問題，朱光潛先生根據(jù)尼采的日神酒神說，認為詩是情趣的流露，是酒神狄奧尼索斯精神在日神阿波羅冷靜的關(guān)照和熔化洗練中得到的，在詩的幽美境界中，感受悲歡怨艾“在詩的境界中塵憂俗慮都洗濯凈盡，可惜與可悲者一樣看待，所以相沖突者各得其所，相安無事”。

【參考文獻】

[1][3]王國維文集[M].中央文史出版社，1997：77，76.

[2][4]朱光潛.詩論[M].漓江出版社，2011：4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