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 曉 斌 陳 亮 亮
(炎黃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江蘇漣水 223400)
淮安望社形成及其成員與浙江籍流寓文人交游議考
郎 曉 斌 陳 亮 亮
(炎黃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 江蘇漣水 223400)
望社是清代初年出現(xiàn)在淮安的一個獨具地域特色的大型文學(xué)社團。望社的崛起,以明清易代的政治變革為契機?;窗惨坏鬲毺氐牡乩砦恢门c政治、經(jīng)濟、人文背景,吸引了一批文人來此避難或流寓此地,他們與望社成員唱和往來,雙向互動,促進了淮安當(dāng)?shù)氐脑姼璺睒s。其中浙江籍居多。
望社; 淮安; 流寓詩人; 浙江
明末清初,是中國自晚周以來又一次高岸為谷般的社會變革,中華大地到處烽火狼煙,滿目瘡痍。但蘇北淮安(府治在山陽)卻是另一番景象,此時并無多大兵革之災(zāi)。原因是各次戰(zhàn)役在這里都沒有留下太多的傷痕。李自成義軍攻下宿遷后沒有越過淮(黃)河;亦兵亦匪的高杰曾進攻淮安,亦被淮安守將擊敗,吳玉搢《山陽志遺》卷二云:“明季自甲申三月以后,天下土崩瓦解,吾淮當(dāng)南北要沖,其能扼河而守,不使有一人一騎渡河者,則漕撫路振飛、巡按王公燮之功居多,而淮安義勇之名實有以奪其魄”。[1](卷二)清兵南下時明守將劉澤清出逃,地方官獻城降順,未經(jīng)歷“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慘烈。加上當(dāng)時淮安為南北交通咽喉,士人南下北上,多會于此。又為漕運之都,淮鹽集散地,商業(yè)發(fā)達,多有士人至此謀求生計。故明清易代,全國大部分地區(qū)遭受經(jīng)濟重創(chuàng),而古城淮安仍一片繁華景象。名揚一時的望社即此時興起。望社興起除上述相對安定的社會環(huán)境及特殊的地理位置外,淮安自古人杰地靈、人文薈萃是詩社的文化基礎(chǔ)。丁晏《淮陰說》云:“淮土跨徐、揚之境,居南北之沖。江南諸郡,文物華麗,而或失之浮,河北諸郡,氣質(zhì)顓固,而或失之野。惟淮陰交錯其間,兼擅其美,有南人之文采,而去其浮,有北人之氣節(jié),而去其野”。[2](P.670)
漢族士人在滿清逐漸定鼎華夏,明朝復(fù)盤渺茫的狀況下,心靈創(chuàng)傷急需撫慰,痛楚之音迫待傾吐,“詩為心之聲”,望社作為砥礪心志的塊壘,無疑是一塊難得的凈土。關(guān)于其時社會境況,邱象隨在《淮安詩城凡例》中寫道:“自茶坡諸君子當(dāng)干戈搶攘之際,肇興望社。及曙戒余弟兄在跋涉流離之余,唱和西軒,其初盛也。嗣與伯玉、階六、友龍諸公會獵,則吾社凡出處二十有四人。風(fēng)雨晦明,刻期毋失,以是遠邇同聲,其再盛也。今社仍以望名,亦從始云”。[3](凡例)“茶坡”為靳應(yīng)升號,“曙戒”為邱象升字,“伯玉”、“階六”、“友龍”則分別為張玙若、陳臺孫、卞為鯨字。這里,邱象隨指出望社興起于“干戈搶攘之際”,即是明清替易之時。關(guān)于望社具體成立時間,原始文獻沒有準確記載。嚴迪昌認為成立于順治四年(1647)[4](P.107),學(xué)界異議不多。
望社為何取名“望社”,據(jù)字面意思講,有兩種可能:一、農(nóng)歷十五又稱望日,是中國傳統(tǒng)的月圓團圓之日,而其時異族侵占宇內(nèi),山河破碎,家人離散,取名“望社”正有盼望有朝一日山河重新一統(tǒng),家人重新團聚之意。二、當(dāng)時和南宋的情況相似,皆處于異族入侵的狀態(tài)。陸游是南宋著名愛國詩人,其有大量詩作表達自己希望南宋能收復(fù)北方失地的愿望,“望”是其詩作的重要意象,如《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里含有“望“字,其云:“三萬里河?xùn)|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背闪⑼纾嗯瓮鞒嗖磕苁諒?fù)中原,救遺民于異族鐵蹄之下。
晚清山陽人李元庚根據(jù)家中所存《詩苑天聲集》及其它文獻擇輯成《望社姓氏考》,為迄今發(fā)現(xiàn)的研究望社的最早著述,所列望社成員計三十人,分別是:李挺秀、黃申、靳應(yīng)升、郭為珙、張玙若、沃起龍、卞為鯨、胡從中、稽宗孟、陳臺孫、張鎮(zhèn)世、沃起鳳、潘取臨、程淶、張養(yǎng)重、閻修齡、張新標、楊方、陸求可、徐轉(zhuǎn)迅、陳谷駿、程淞、馬駿、趙朗、李孫偉、張新棟、倪之煌、邱象升、邱象隨、閻若璩。[5]
望社周圍聚集一批外地流寓或避難于此的文人,毛奇齡《自為墓志銘》云:“吏部張公偕今檢討鴻烈父子辟名園于東湖之濱,八月十五夜,水亭堤榭,張燈布幔,雜設(shè)妓樂及色藝,爨弄而集寓淮諸名士凡數(shù)十人,賦詩游飲于其中。酒再巡,清歌間作,絲竹幼眇?!盵6](卷一百一)中秋月圓之夜流寓人士集會張氏園林者達數(shù)十人,可見淮安流寓規(guī)模頗大,他們?yōu)榍宄趸窗苍妷姆睒s增色良多。至于文人聚集淮安原因,除上文提及的淮安在明清之際所受戰(zhàn)爭破壞較少、商貿(mào)發(fā)達、城市繁榮之外,淮人好義也是重要原因,外籍文人容易在此找到庇護及知音。《光緒丙子清河縣志》云:“士風(fēng)在昔,尚廉恥,重然諾,強者俠烈負氣有西楚之遺?!盵7](P.854)清初遺民南昌人王猷定,曾流寓淮安,為閻修齡、閻若璩父子座上賓,后定居邗上,客死他鄉(xiāng),閻若璩為之料理后事,可見淮人心腸之熱。錢塘人胡介曾流寓淮安,“先生歿后二十年,遺文散落,賴其友山陽丘洗馬季貞父錄而存之,屬予論次其文章,將版行而并序”[8](P.396),淮人為去世客籍文人整理文集、料理后事不遺余力。
流寓文人之中屬浙江籍的居多,原因主要有:一、浙江自南宋以來經(jīng)濟在全國的比重日趨增大,文化教育昌隆,由此孕育了一批文人才子;二、大運河的最南端深入到浙江腹地,兩地交通較為便利;三、1645年5月24日,清兵攻占南京,江南臣民大多呈觀望狀態(tài),但同年6月15日清廷發(fā)布了“薙發(fā)令”,本來一些已經(jīng)表示歸順和即將歸順的地方,“不忍視上國之衣冠,淪于夷狄”,又被迫起來反抗,抗清風(fēng)暴旋起,以蘇松常、杭嘉湖、徽寧七府為烈。清太倉人陳瑚說:“歲乙酉,江南民死兵燹者百萬戶。其前則旱暵數(shù)年,其后則水潦者數(shù)年?!盵9](P.359)葛芝說:“申酉之間,中原云擾,國步遂改。大江以南,大家巨室,播蕩無極者眾矣!”[10](P.404)這些地區(qū)在清兵鎮(zhèn)壓下,流血漂櫓,尸骸相枕,社會動蕩,經(jīng)濟殘破,促使一批文人往北逃難,有的就暫棲淮安。
毛奇齡(1623-1716),原名甡,又名初晴,字大可,浙江蕭山城廂鎮(zhèn)人,明末諸生,治經(jīng)史及音韻學(xué),著述極富,與兄毛萬齡并稱為“江東二毛”。明亡,加入其族叔保定伯毛有倫軍中抗清。因言得罪南明權(quán)臣方國安,方國安欲殺他,他隨即逃亡。又被仇家屢次陷害,便改名為王士方,亡命浪游。順治十七年(1660)毛奇齡始入淮,而后至康熙三年(1664)皆在淮上。毛奇齡在淮安結(jié)交的友人中,最為重要的首推劉漢中(字勃安)、倪之煌(字天章)?!渡疥栔具z》記載:“蕭山毛檢討奇齡微時,避難來淮陰,改姓名為王彥字士方,匿跡天寧寺。劉勃安先生閑過寺中,與語,奇之,因與訂交。漸引所知相往還,遂遍與淮安諸名宿相友善。”其時毛奇齡遭人追索懸捕,倪之煌和劉漢中將其藏在車中運載回家,并藏在自己家中。毛奇齡在《山陽劉勃安先生墓志銘》說:“先生亟藏予,而家無簃房,設(shè)葦榻而張之屏牖之間,家人廝養(yǎng)聲相聞,顧日夕備酒脯,潔旨恭敬,如是者一月,且為縫綻衣乃去。”[6](卷一百五)在《寄劉勃安、蔡子搆、黃剡知諸子》云:“韓王孫一漂母耳,猶千古慕之。吾淮陰滿城皆進食處也。昨去家園時,潛行蘆中,天星曉傾,自謂惻愴已過,然尚不若別離此地之慘。則此地踰家園遠也。廬陵乍還,不能復(fù)道淮,他日天涯海角,愿聞蹤跡,仝好皆知我情?!盵6](卷二十二)毛奇齡《西河集》卷三十二《東昌倪天章遺集序》云:他與倪之煌好像是“驚翔之鳥同集于瀨,其意氣相得豈顧問哉?”又云:“淮安劉勃安者,君子也,其交天章先于予,而意氣相得即與予同。”[6](卷三十二)康熙元年(1662)中秋夜,毛奇齡在望社成員張新標招集的曲江樓大會上賦《明河篇》?;慈擞兄渖矸?,毛奇齡曰:“雖然,予毛甡也?!庇衷唬骸坝铻l死屢矣,幸而生。甡者,生又生也?!庇衷唬骸拔嵘?,瘍五年,兵戈者十年,奔走道路二十年,能再生乎?所謂甡者,亦翼夫生之者也?!?/p>
毛奇齡與望社成員閻修齡閻若璩父子交往亦頗深。全祖望《蕭山毛檢討別傳》:“西河(奇齡)平日亦素不持十節(jié),多仇家,乃相與共發(fā)其殺人事于官,當(dāng)?shù)炙馈S嫱雒季?,其事不解。始為僧,渡江而西,乃妄自謂選詩,得罪王自超……乃其游淮上,得交閻徵君百詩,始聞考索經(jīng)史之說,多手記之”。[11](卷十二)“百詩”,是閻若璩的字。另毛奇齡有《集閻修齡若璩父子即席詩》《題眷西堂詩并序》等記載與閻氏父子交往的詩作??滴跏?1671),毛奇齡再游淮安,造訪望閻若璩,與之論學(xué),二人同游淮安城東程將軍(咬金)冢,毛奇齡作《九月十九日登程將軍冢》詩以記之,其中有“閻君父子好探奇,邀我登高共飲酒”句。至康熙十二年(1673)冬,避人東歸還蕭山??滴跏吣?1678),朝廷特開博學(xué)鴻儒科,毛奇齡自浙江進京赴考,經(jīng)過淮安,作《少年游·過淮城口占》二首,其序曰:“予去淮久矣??滴跏吣辏畿嚾刖?,從淮城下過,遂駐馬流涕,占此詞。”詞一:“馬蹄才發(fā),陽平門外,望里是淮安??蓱z此地,曾經(jīng)流浪,一十五年前。曲江高會知何處,秋水晚生煙。惟有垂楊,千條萬縷,還掛酒樓邊?!痹~中的“曲江高會知何處”指康熙元年在山陽曲江樓賦聞名一時的《明河篇》。
結(jié)束流寓淮安幾十年后,毛奇齡寫有一首名為《杜陵蔣楛游淮曽讀予舊詩有感,枉過不值留句見寄,予適滯海濱率賦酬意》的七言古詩回憶了在淮安度過的崢嶸歲月:“憶昔避地淮陰城,吹簫乞食更姓名。山陽縣令爭認得,呼我車載還都亭。而時秋風(fēng)度淮水,高會名園在河嘴。入夜鐘鏞動地來,當(dāng)筵詞賦驚人起。從茲日飲淮市傍,酒徒到處爭相藏。元王廟后杏花閣,駙馬巷邊薜荔墻。人生聚散等朝露,二十年來彈指過。醉里難忘皷瑟時,花開不記留題處。杜陵高士有蔣生,先后曾同淮浦行。見予舊事毎興感,貽來新句何多情……他時若溯長淮路,何處還攀桂樹生”。[6](卷一百六十二)
胡介(?—1664),字彥遠,號旅堂,錢塘人。胡介所識望社成員,當(dāng)以程淞為先,其與程淞相識當(dāng)在杭州,但程淞彼時匿名“王潛也”行世,而胡介并不知曉。程淞,字婁東,號寓菴,“少赴浙,補浙江秀水縣增生,隱居不仕”。[5]胡介有《贈程婁東序》一文,對程淞在吳情形記載頗詳。胡介又有《留別程濰東婁東》詩,詩中有語:“程二落拓能自奇,縱橫滑稽尤堪羨”,對其匿名行世有調(diào)侃之意。胡介于順治五年(1648)至淮安,與朱烏程、萬壽祺交游。其《張?zhí)ヴ⑾壬畨坌颉吩疲骸敖楠q記戊子(1648)之役矣,秋冬之交,渡江涉淮訪桐軒于山陽,年少于公路,與(張嶼若)神交目擊,論世征心,恨相見晚也。”[12](P.753)是時,胡介與“望社”成員張嶼若定交,并為其父張著文祝壽。胡又與望社丘象升、丘象隨友誼頗深,丘象隨《與慕鶴鳴大令書》云:“余兄弟落落寡交,唯與西陵胡彥遠稱異姓兄弟?!盵13](P.146)丘象隨《西軒紀年集》與胡介《旅堂詩文集》記載了二人多首唱和之作。胡介于康熙三年(1664)卒,陸嘉淑《胡彥遠傳》云:“彥遠且易若,招余屬定其詩文,且曰:‘刪定后為我錄一本,寄山陽丘季貞?!矩懨鹣箅S,一名隨,與三山高云客兆,皆彥遠金石交也?!盵12](P.693)后丘象隨為胡介刊行《旅堂詩文集》,可見二人關(guān)系之深厚。胡介在淮時間較長,與望社成員唱和頗多,如《旅堂詩集》有名為《至日范眉生招同李叔則、徐大拙、沈仲連、方爾止、顧庶其、靳茶坡、陳階六、嵇淑子、閻再彭、張虞山、程濰東、婁東、丘季貞、趙天醉、家?guī)熡莘猪崱芬辉?。[12](P.719)
馮景(1652—1715),字山公,一字少渠,錢塘人。性嗜讀書,善屬文,著有《解舂集》,清朝校勘大師盧文弨是其外孫,《解舂集》即為盧文弨根據(jù)其遺稿整理而成。馮景未來淮安前,游學(xué)就館于京師,頗有聲譽,因丘象隨的邀請就館其家有10年之久,并與淮安官紳交往,富有才氣,有宗師風(fēng)范。“居桐園中與淮人士多唱和,往來無閑……督徐旭齡素重景,因進開澗河議創(chuàng)為七便五利之說,凡千八百余言。”[2](P.386)馮景經(jīng)學(xué)功底深厚,曾助望社成員閻若璩著《尚書古文疏證》。閻若璩在這部煌煌大作中共提到馮景9次,主要探討左和右孰為尊以及《尚書》中夏朝太康弟所作《五子之歌》真?zhèn)巍T诰砦迳险撟笥沂霝樽穑骸板X塘馮景山公以何休《公羊傳注》來問:隱公元年,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蹲ⅰ吩疲憾Y,適夫人無子立右媵,右媵無子立左媵,左媵無子立嫡侄娣,嫡侄娣無子立右媵侄娣,右媵侄娣無子立左媵侄娣,是固尚右之說也。至成公二年鞍之戰(zhàn),《傳》,逢丑父者,頃公之車右也,面目衣服與頃公相似,代公當(dāng)左?!蹲ⅰ吩唬宏柕郎凶?,故人君居左,臣居右。信是說不又貴左而賤右邪。何前后參錯乃爾。余曰:前說是,后說不,豈惟何休,并《傳》文亦謬矣”。[14](卷五上)
“又按嘗語馮山公,吉事尚左,兇事尚右,亦僅謂其綱耳,其細目頗不盡然。如用兵兇事,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固是。以喪禮處之,若行伍則又軍尚左,卒尚右”。[14](卷五上)
在卷七討論太康弟所作《五子之歌》真?zhèn)危?/p>
“馮景山公以書來,曰:近讀《五子之歌》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從’,插此冗句,殊不可曉,且即如太康出畋于其母何與。婦人無外事,迎送不出門,禮也。豈合從子盤游耶。又豈厥弟五人逆知后羿將距于河,遂蚤御其母以從耶。果爾,則當(dāng)垂涕泣而道諫,止其兄以篤親親之誼可也。既知而不言,坐待其敗,雖作歌以敘怨,亦何及哉。余答之曰:此辨誠善,解同孔安國”。[14](卷七)“按馮山公又云:篇名《五子》,子者,有親之稱。是時父啟已逝,妄意其母尚存,特插入此句,只要關(guān)合子字耳。不意遇閻徵君發(fā)此,一篇虛空粉碎矣。援據(jù)辨駁,亦從十三經(jīng)注疏來,但有勝古人處”。[14](卷七)
閻、馮二人桴鼓相應(yīng),互質(zhì)疑難,分絲析縷。
馮景所著的《解舂集》記載了馮、閻二人對《大學(xué)》文本的爭論。在寫給馮景的信中,閻若璩表達了他對《大學(xué)》文本的懷疑。朱熹分《大學(xué)》為經(jīng)與傳,并認為傳文成于曾氏門人之手,閻若璩認為沒有根據(jù)。閻若璩統(tǒng)計了《禮記》中“曾子”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認為“曾子”為記禮者的通稱,朱子以“誠意章”有“曾子曰”三字認定《大學(xué)》為曾子所作,并無多少證據(jù)。馮景認為閻若璩的論述看似“既辨既博,亦經(jīng)亦史”,卻也是不可理喻,“愚以為即通十傳,并無‘曾子曰’字,亦決其為曾子之傳,匪異人任矣,稱子諸證不必論也,”[8](P.482)“吾決其為曾子傳之,而子思述之,以尊其統(tǒng),猶恐后之為僭為偽者闌入于其中,奈何先生為無端之疑,而啟天下后世不尊不信之漸哉?,”[8](P.482-483)從維護道統(tǒng)的角度,馮景擔(dān)心閻若璩會開后世不尊經(jīng)典的風(fēng)氣而予以反駁。馮景的擔(dān)心不為多余,有先見之明。
馮景流寓淮安期間,利用自己的經(jīng)學(xué)優(yōu)勢和閻若璩切磋技藝,砥礪學(xué)問,留下了一段佳話。
潘問奇,字云程,又字云客,號雪帆,錢塘人。“亦僑淮,與石華峙、岱峙、劉琯、阮晉為忘形交。詩多凄怨,《明十三陵》尤哀,蓋遺民也。著《拜鵑堂集》,后客死揚州,揚州守傅澤葬之平山堂側(cè)?!盵2](P.386)石岱峙字霞舉,石華峙字紫嵐,淮安大河衛(wèi)人,皆諸生,受業(yè)于望社成員靳茶坡先生之門,文章皆名重一時。劉琯,字昭華,是淮安土著居民梅花劉氏老人的十世孫,與劉漢中是同時代人。阮晉,字鶴緱,據(jù)鄧之誠《清詩紀事初編》所言,阮晉亦是望社成員,“晉少于閻若璩共學(xué),又學(xué)詩于靳應(yīng)升,與李挺秀、黃申及應(yīng)升諸人結(jié)望社?!盵15](P.566)阮晉之曾孫阮葵生著有《茶余客話》,其卷二一亦云:“先征君鶴緱后先生手錄《同社倡和詩》,內(nèi)潘雪帆七律最多杰作。雪帆名問奇,錢塘人,客居淮上,隱淪終身,與石霞舉紫嵐、劉昭華及征君為忘形之交,后客死天寧寺,揚州守傅澤洪葬之平山堂側(cè),為文志其墓?!盵16](P.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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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陳瑚.確庵文稿[A].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84冊).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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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全祖望.鮚埼亭集外編[A].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429冊集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12]胡介.旅堂詩文集[A].四庫末收書輯刊第七輯第20冊卷一.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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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阮葵生.茶余客話[M].北京:中華書局,1959.
(責(zé)任編輯 南 山)
2014-06-10
郎曉斌,男,安徽南陵人,炎黃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講師。
I207.209
A
1671-1696(2014)07-008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