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簡單介紹了當下頗受爭議的“虎式教育”，并從教育性質(zhì)、教育目的、教育形式、教育原則與方法、教育內(nèi)容以及教育影響六個方面，將其與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進行異同分析，最后得出結論，應該更開放、更多元化地看待“虎式教育”，并對其提出自己的改進建議。

【關鍵詞】

“虎式教育”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比較研究

【中圖分類號】G62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517（2014）02-0004-03

一、“虎式教育”現(xiàn)象

2011年1月，華裔第二代美國移民、耶魯法學院終身教授蔡美兒，以自己成功的育兒經(jīng)驗寫成了一本帶有自傳體性質(zhì)的書——Battle Hymn of the Tiger Mother，它的中文版譯名為《我在美國做媽媽：耶魯法學院教授的育兒經(jīng)》，又名《虎媽戰(zhàn)歌》或《虎媽媽的戰(zhàn)歌》，該書的中英文版本同步在全球發(fā)行銷售。該書重點講述了蔡美兒是如何以高度期待與嚴格的“虎式教育”方式教導兩個女兒的，在與孩子“斗智斗勇”的嚴格管教和精心培養(yǎng)下，兩個女兒秉承了華人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在音樂、學業(yè)、言談舉止等方面都有卓越的表現(xiàn)，并在當?shù)乇蛔u為音樂神童。當然，教育的過程不是一帆風順，尤其是二女兒露露的叛逆和倔強，曾經(jīng)使母女關系僵持到極點，因為小小的魚子醬引發(fā)的爭執(zhí)曾使蔡美兒穿著高跟鞋絕望地在莫斯科廣場上狂奔，并使得她最終對露露做出了艱難的妥協(xié)和讓步。

該書一經(jīng)出版，便首先在美國引起轟動，引發(fā)了美國人關于中美教育方法的大討論，并且隨著《時代》周刊的參與達到了高潮。爭論的焦點在于教育孩子究竟是該采用西方式 “放養(yǎng)”還是東方式“圈養(yǎng)”的教育方式，大家都將蔡美兒的“虎式教育”方式默認為中國式的嚴教。但有趣的是，對中國母親的調(diào)查表明，大多數(shù)中國母親并不認同蔡美兒的教育方式，并且認為其過于嚴厲苛刻，著名海歸洪晃就曾直斥蔡美兒的行為簡直就像“地獄老母”，可見蔡美兒的教育與中國當下的教育方式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既然“虎式教育”在國外被標上中國式教育的標簽，但是它又與當今中國的教育方式不相吻合，那么，它與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的教育方式是否存在相關關系呢？縱觀中國教育史，“虎式教育”與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相似之處甚多，本文將重點分析二者的同與異，以期對“虎式教育”合理定位，讓世人對“虎式教育”有更加全面而準確的理解。

二、“虎式教育”與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的異同分析

在古代學校教育不夠發(fā)達和普及度低，教育集中在上流統(tǒng)治階層，以及“家本位”思想主導社會的大背景下，家族教育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地位不言而喻。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堪稱中國古代家族教育的典范，其宏大的規(guī)模、體系化的教育思想、培養(yǎng)出的精英人才，均對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無論是從產(chǎn)生背景、教育性質(zhì)、教育目的、教育形式、教育原則與方法、教育內(nèi)容還是教育影響，“虎式教育”與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都有著積極而廣泛的可比性。

1．教育性質(zhì)的異同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是封建社會壟斷朝廷和政權的門閥世族，為了維護家族利益和個人權勢，期冀門第永葆不衰，努力向家族子孫傳遞繼承發(fā)揚家族門第的觀念，嚴格要求子孫奮發(fā)圖強讀書學習的一種家族式的教育方式。

“虎式教育”是一種美國華裔家庭精英式的家庭教育，具有跨文化、多元化的特點；強調(diào)家族榮譽感，于“富不過三代”的危機感之中堅持嚴格苛刻的早教。

二者的相同之處都是要通過家庭教育激勵子孫刻苦讀書，提高自身素質(zhì)，以此來維護大家庭的利益；都帶有深深的憂患意識，一旦子孫墮落，將對家風的延續(xù)產(chǎn)生嚴重的破壞后果，因此家教極其嚴格；都屬于維護小集體利益的自保性質(zhì)的狹隘的教育理念。

不同之處在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是土生土長的古代傳統(tǒng)教育，它與中國傳統(tǒng)教育的聯(lián)系緊密，而“虎式教育”作為一種移民文化，它不可避免地受環(huán)境漸染，于中國教育特色中帶有西化色彩，有兼容并蓄之態(tài)，因此很難明確界定它是否可以代表純粹的東方教育；第二，前者的范圍廣大，家族系統(tǒng)龐大，后者只是蔡氏一支，力量薄弱，規(guī)模和影響均比不上魏晉南北朝的家族教育，帶有更多的個人教育色彩，缺乏成體系的家教規(guī)范。

2．教育目的的異同

魏晉南北朝時期朝代的更迭太頻繁，但是舊族仍然可以在新朝供職，最重要的是士大夫要謹言慎行，同時努力維護家族內(nèi)部的團結，防止家族內(nèi)訌。因此，這個時期的家族教育，不同于其他時代，它的特殊性在于不關注改朝換代和民族興廢，只關注門第的鞏固，家族利益和家族地位的維護。培養(yǎng)合格的家族人物，也是為了進一步鞏固門第，這才是家族教育的根本目的。

“虎式教育”一直在強調(diào)“富不過三代”的憂患意識，要求子女一定要優(yōu)秀，要出人頭地，維護蔡姓家族的海外地位。但是從本質(zhì)上講，“虎式教育”更看重的每一個家族個體成員的成功，光耀門楣、保存蔡氏家族的壓力只不過是推動個體更加優(yōu)秀的動力而已。

相比于古代其他家庭教育重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教育目的，這兩種教育形式都側重于從自身利益出發(fā)，傳承發(fā)揚“小家”的名利，帶有強烈的自保意識。不同的是，門閥世族更多強調(diào)要維護在古代中國社會中的門第地位，個人的得失利益是同家族利益緊緊捆綁在一起的，在某種程度上，家族利益甚至勝過于某些個體的利益；而蔡氏家族對權力的要求不高，更多是從促進子女個體發(fā)展，提高在社會中安身立命的本領入手培養(yǎng)子女。

3．教育形式的異同

魏晉南北朝時期家族教育主要有三種形式，分別是“世代相授的家學”、“由延師發(fā)展為‘家館’的教育形式”和“以家誡、家訓等形式進行學識禮法的垂范式教育”。

“虎式教育”主要采用家庭教育的形式，由父母共同教育子女，其中母親起著重要的家庭教師的作用；蔡美兒為了嚴格規(guī)范女兒，也制定了“十不準”規(guī)范條例（1）不準夜不歸宿；（2）不準參加學校的小組娛樂活動；（3）不準參加校園演出；（4）不準抱怨沒有參加校園演出；（5）不準看電視或玩電子游戲；（6）不準擅自選擇課外活動；（7）不準有科目低于A；（8）除了體育與話劇外，其他科目不準拿不到第一；（9）不準練習鋼琴及小提琴以外的樂器；（10）不準不練習鋼琴及小提琴。除了在家庭中接受教育，孩子們還參加正規(guī)的學校教育，家庭教育與學校教育同步進行。

兩種教育形式都包含有父母的家庭教育以及家規(guī)教育。不同之處在于，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還聘請教師到家中設塾置館教學，這是因為當時學校教育（官學）衰微。蔡美兒在家庭教育之余，還是按照社會標準將女兒送入正規(guī)學校讀書；在家誡家訓的制定上，古代的家族教育更規(guī)范嚴格系統(tǒng)化，蔡美兒的“十不準”更隨意化、簡單化、個性化。

4．教育原則與方法的異同

以顏之推的《顏氏家訓》為切入點，來介紹魏晉南北朝時期家族教育的方法和原則：顏之推非常重視兒童的早期教育，他認為兒童教育應該從胎教開始，越早越好。因為幼兒心地純潔，可塑性強；幼兒時期精神專注，有利于記憶各種學習材料；在人生初期對幼兒施行正確的教育和引導，可以奠定一個良好的基礎。第二，家庭教育要處理好嚴與慈的關系，教育本身就是愛子女的一種表現(xiàn)。第三，要注意環(huán)境洗染對子女的影響，父母要引導子女慎重地選擇子女，與善人交流，防止誤入歧途。第四，在學習態(tài)度上，要勤學、虛心、惜時。

“虎式教育”強調(diào)要用嚴厲苛刻的家庭教育管理子女，因為孩子通常不會主動去努力，家長必須要嚴格督促子女，對子女進行“挫折教育”；孩子的前途很重要，家長必須在孩子小的時候就主動為他們做出“對的選擇”，當孩子在被動地接受中慢慢取得成功時，就會漸漸愛上他們討厭的事情；蔡美兒也非常重視讓女兒接觸優(yōu)秀人士，她會全家出動，帶女兒奔赴外地拜謁著名的音樂大師來提高女兒的音樂修養(yǎng)。

“虎式教育”和“顏氏教育”都強調(diào)要加強對孩子的早教，因為幼兒期是塑造孩子良好性格的關鍵時期；它們還強調(diào)要嚴教；重視環(huán)境的習染作用；要求子女要勤奮刻苦地學習。不同之處在于，“顏氏教育”強調(diào)父母對子女的教育要獎懲適度，嚴慈有加。而蔡美兒在實際教育兩個女兒時，沒有因材施教。對于叛逆的二女兒，她明知女兒的興趣所在，還逼迫女兒練琴，致使女兒叛逆情緒日益嚴重，自己和女兒身心俱疲，這種教育方式就走向了極端。

5．教育內(nèi)容的異同

儒學在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后，漸漸成為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成熟的正統(tǒng)思想，社會上層人士都以研習儒學為主。魏晉南北朝時期，玄學又盛行，這就使當時儒學為宗的家族教育摻進了部分玄學的內(nèi)容。與此同時，社會的動蕩變又為各種思想的自由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為了適應不斷變化的社會環(huán)境來明哲保身，士大夫的家族教育內(nèi)容可謂豐富多樣，從儒學、玄學、道學、佛教到文學、歷史、科技、天文、歷法、醫(yī)學再到新興的音樂、繪畫藝術等無所不包，重視技藝的學習也慢慢被士大夫接受；各種高深精妙技藝的傳承，成為大家族重要的教育內(nèi)容；另外，各類家訓和家誡也是士族教育的重要實體材料，如諸葛亮的《誡子書》、顏之推的《顏氏家訓》，這些“誡子書”將道德教育融入文化教育中，對后世也產(chǎn)生了積極而深遠的影響。

“虎式教育”側重于兒童早期的音樂（主要是小提琴、鋼琴兩種高雅的樂器）教育，女兒言行舉止的優(yōu)雅得體大方也是滲透在家庭教育中的一門必修課，此外，每門課程必須優(yōu)秀使得學校課業(yè)學習也成為家庭教育的一項重要督察內(nèi)容。

兩類教育內(nèi)容的差別很大，這主要是因為時代差異太大，教育內(nèi)容的側重點不同。不過，二者都是以“實用”為主，緊跟時世變化，重視社會效用。另外，古代的家誡家訓以其精妙、真實、含義深廣而成為世族子弟認真研讀的文本；而虎媽媽為女兒提出的“十不準”的要求，只能作為標準而沒有實際效用，不能作為具體的教育內(nèi)容使用。

6．教育影響的異同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家族教育，為社會培養(yǎng)了大批實用人才，包括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文學家、藝術家、教育家、科學家、醫(yī)學家、數(shù)學家等，這些人才也為當時思想上的百家爭鳴提供了保障。這種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主要是因為世族掌握了當時社會中最先進豐富的教育資源，加之由家族中技能突出的長輩教導，有了這樣的文化積累，子弟的成長速度和質(zhì)量就明顯高于貧寒階層。

“虎式教育”也取得了積極的成效，作為蔡氏第三代的蔡美兒從讀書時代就是門門功課優(yōu)秀，考取哈佛大學法學院博士學位并曾擔任《哈佛法學評論》執(zhí)行主編，畢業(yè)后擔任美國耶魯大學法學院教授。蔡美兒的兩個女兒也取得了令很多美國人羨慕的成績，她們優(yōu)雅的舉止，從小在音樂方面的突出表現(xiàn)以及功課上的超群，都證明了“虎式教育”在課業(yè)優(yōu)秀、素質(zhì)全面發(fā)展這項成功的指標面前，獲得了勝利。

不論是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還是“虎式教育”，都以精心設計的教育理念和持之以恒的努力，培養(yǎng)出了各自需要的人才，在當時的社會取得了相當?shù)某晒?。相比較于世族教育，“虎式教育”在促進個人能力發(fā)展，適應激烈的社會競爭環(huán)境方面，成效顯著。

三、結語

通過上文的分析論述，可以看出，“虎式教育”與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有很多共通之處：它們具有維護小集體利益的自保性質(zhì)的狹隘的教育理念；兩種教育形式都包含有父母的家庭教育以及家規(guī)教育；“虎式教育”和“顏氏教育”都強調(diào)要加強對孩子的早教，因為幼兒期是塑造孩子良好性格的關鍵時期；它們還強調(diào)嚴格管理子女，并且嚴慈相濟；重視環(huán)境的習染作用，為子女提供文明開放的學習環(huán)境；要求子女要勤奮刻苦地學習；在教育內(nèi)容方面都以“實用”為主，緊跟時世變化，重視社會效用；最后，不論是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還是“虎式教育”，都以精心設計的教育理念和持之以恒的努力，培養(yǎng)出了各自需要的人才，在各自的時代取得了成功。

不同之處在于，魏晉南北朝家族教育是土生土長的中國古代傳統(tǒng)教育，而“虎式教育”代表了移民文化，有兼容并蓄之態(tài)，于中國教育特色中帶有西化色彩；前者的教育范圍廣闊，家教體系規(guī)范，后者力量薄弱，帶有更多的個人教育色彩；在某種程度上，前者重視家族利益勝于某些個體的利益，而“虎式教育”更重視子女個體的發(fā)展和成功；古代的家誡家訓多為世族子弟認真研讀的文本，而蔡美兒的“十不準”更隨意化、簡單化、個性化，不能作為具體的教育內(nèi)容使用；“顏氏教育”強調(diào)父母對子女的教育要嚴慈有加，而蔡美兒在實際教育兩個女兒時，沒有因材施教。

通過與魏晉南北朝期家族教育的對比分析，可以看出，二者的異同點都很多。在看待“虎式教育”時，既不能簡單地將“虎式教育”定位為中國式的傳統(tǒng)教育，更不能對它的東方教育色彩一概否定。應該以一種更開放、更多元化的視角去看待它，吸取其中的精華，同時，如何因材施教、寬嚴有度、尊重孩子的天性，這應該是“虎式教育”需要改進的地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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