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莉，蘇允橋

（1.天津大學， 天津 300010；2.山東工藝美院，山東 濟南 250022）

論中國古典園林藝術在不同歷史階段的風格和特點

張莉莉1，蘇允橋2

（1.天津大學， 天津 300010；2.山東工藝美院，山東 濟南 250022）

中國古典園林這一文化精粹，與中國古代社會的演進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融合和形成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呈現(xiàn)出十分鮮明的藝術特點。其主要發(fā)展階段和特點是：秦漢時期是我國園林藝術的發(fā)軔時期。以漢代上林苑為標志，園林主要是帝王狩獵和游樂的大型樂園。魏晉至唐代，由“隱逸”精神覺醒的自然審美意識所決定，原先專供帝王貴族狩獵的園林逐步嬗變?yōu)樯剿畧@林，同時，私家園林開始大量涌現(xiàn)。宋代到清代，園林修建的數(shù)量和建造園林的質(zhì)量比以前的任何時代都要高。南宋園林建筑精致華美，景觀匠心獨運。明清園林建筑重在完美地體現(xiàn)中國古典美學的意境說，園林意境的創(chuàng)造到達了一個高峰。

中國古典園林；園林藝術特點；中國傳統(tǒng)文化；意境說

中國古典園林在世界造園史上具有不可忽視的重要地位。當代著名建筑學家楊廷寶先生指出：作為歷史珍貴遺產(chǎn)，中國古典園林有其世界地位。其影響所及，不但達到朝鮮、日本，而且還遠及十八世紀的歐洲，被稱為造園史的淵源之一。中國古典園林作為一種特殊的藝術形態(tài)，經(jīng)歷了很長階段的延續(xù)積累，形成了鮮明的藝術風格和藝術特點。

一、第一階段：秦漢時期——園林建筑藝術的起源

早在幾千年前，中國古典園林就開始出現(xiàn)了。中國古典園林與先秦的“臺”、“囿”、“苑”、“圃”等形態(tài)密切相關。早在夏、商、周三代，就有了臺的構(gòu)建。如《左傳·昭公四年》記載——“夏啟有鈞臺之享。”劉向《新序·刺奢》：“紂為鹿臺，七年而成，其大三里，高千尺，臨望云雨?！薄对姟ご笱拧れ`臺》：“經(jīng)始靈臺，經(jīng)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1]依據(jù)文獻記載來看，臺的空間造型特點就是高聳，其作用為登高望遠。有關文獻證明，臺上往往建有室屋，被稱為“榭”，而且“臺榭”經(jīng)常被連用，用來統(tǒng)稱建有室屋之臺或泛指各種建于高處的建筑。應該說，商、周以及商、周之前的臺榭其主要功能是自然崇拜、祭天侍神等。到了漢代，臺榭有了賞玩娛樂和望遠觀賞的功能，并逐漸演化為臺榭所具有的主要功能之一。這對后來園林的建構(gòu)影響頗大。

先秦臺榭階段可說是園林藝術的萌芽期。

秦漢時期是中國古典園林發(fā)展的初始階段。

秦漢時期，出現(xiàn)了“苑囿”。從空間布局來看，如果說臺偏向于縱向的高聳，那么，苑囿非常注重橫向的擴展和綜合建筑景觀的組合。通常氣勢磅礴，占地面積寬廣。它通過在自然環(huán)境中種植草木、蓄養(yǎng)鳥獸、布置臺榭別館而形成大型的山水宮苑。漢代《淮南子·汜論訓》說：“秦之時，高為臺榭，大為苑囿，遠為馳道”。概括地突出了臺榭、苑囿、馳道各自的主要特征。而苑囿的功能，除了甲骨文、石鼓文中的“苑”指墻內(nèi)草木豐盛的形象外，一般都解釋為蓄養(yǎng)禽獸的場所。郭沫若先生曾經(jīng)指出：“當時的漁獵確已成為游樂的形式，即是當時的生產(chǎn)狀況確超過了漁獵時代?！盵2]秦之后，漢武帝擴建了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上林苑”，它可以說是這個時期苑囿的典范。司馬相如在其著名的《上林賦》中，曾以宏大的氣魄，對漢武帝所建的上林苑做了淋漓盡致的藝術描寫。其中所述的“崇山矗矗，蘢蓯崔巍”、“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tài)”的山水美景已經(jīng)成為苑囿的構(gòu)建元素。而“揚翠葉，杌紫莖，發(fā)紅華，垂朱容”的植物林木花果也成為苑囿美景中獨立的審美對象。除了上述的構(gòu)景元素，上林苑的離宮別館外觀華麗，規(guī)模龐大，蓄養(yǎng)著各種鳥獸以供統(tǒng)治者狩獵。其人工美的因素明顯增加，成為帝王狩獵和游樂的大型樂園。

從第一階段的歷史發(fā)展來看，秦漢時期出現(xiàn)的苑囿是這個階段最具代表性的園林藝術。

二、三國時代到唐朝時期為第二階段——園林藝術的持續(xù)發(fā)展

從三國時代的曹魏開始，直到隋唐這一時期，古典園林藝術得到了飛速的發(fā)展。三國時代的曹魏到之后的晉朝，是精神覺醒和審美意識走向自覺的時代，有關園林的審美意識得到了不可忽視的飛躍。魏晉南北朝時代，歸隱田園的思想廣為流傳，大多數(shù)士人對自然環(huán)境的原生之美甚是喜愛，這個時期初步形成了以詩歌和山水畫為主的藝術，在審美風尚方面提出“暢神”等觀點。這些對園林藝術的發(fā)展有著極大的影響。山水園林主要供帝王貴胄們欣賞山水美景之用，山水成為園林建構(gòu)的主體和中心。如北魏張倫建造的“景陽山”，以重巖復嶺、深溪洞壑的疊山名聞遐邇；如晉代以斗富而聞名于世的石崇在洛陽建造的著名私家園林“金谷園”。另外，南北朝時期，出現(xiàn)了寺觀園林，它的建造主要受到儒道佛思想的影響。在洛陽，有著名的報恩寺、龍華寺、追圣寺等。

在晉代，對園林影響最大的要數(shù)陶淵明。這位被尊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的詩人，不愿為五斗米折腰，終于堅定了“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的信念。他在《歸園田居》中飽含深情的吟唱，創(chuàng)造了中國園林史上嶄新的審美境界：“少無適俗韻，性本愛秋山。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這種境界，可以用李澤厚先生解讀宋元山水畫的話語來評論：“人與自然那種愉悅親切和牧歌式的寧靜成為它的基本音調(diào)?！盵3]陶淵明詩中蘊含的美學思想，和后來江南私家園林的情韻十分相似，對后世私家園林產(chǎn)生了深遠的歷史性影響。

另一位著名的園林美學的思想家則是白居易。他不但直接參與園林的構(gòu)建，而且作為園林迷，還熱衷于園林理論探索。從他的對后世園林藝術影響很大的《草堂記》、《池上篇序》、《冷泉亭記》、《太湖石記》等散文、詩作中，我們可以窺見他的建園思想和品石理論。魏晉至唐，為“隱逸”、“歸復”的精神覺醒的自然審美意識所決定，更多的供狩獵的園林嬗變?yōu)樯剿畧@林，同時，私家園林大量涌現(xiàn)，是這一歷史階段的主要的特征。這一階段園林的發(fā)展開始出現(xiàn)了兩種情況：一種是以王維、白居易、李德裕為主的建在山村郊外的自然山水園林，所建的村舍都是根據(jù)當?shù)氐淖匀画h(huán)境，因勢就形而建，韻味天成。另一種或依靠地形特色，或植物優(yōu)美，或以園林建筑為主，形成獨到的景觀特點。

三、第三階段：宋代到清代——古典園林藝術發(fā)展的巔峰時期

北宋時期的園林趨向于樸實風格。如沈括提到的夢溪只是涉及到了一廬、一間小室、一個架空的小樓、一簡單的書房、兩個小亭子、兩進房門的正廳等簡單的園林庭院格局。雖然這個時期的園林建筑風格樸實，但是園林中的自然景色設計自有其獨到之處。如司馬光建造的結(jié)構(gòu)樸實的私人庭院獨樂園，在洛陽的園林中非常有名，其布局規(guī)劃以及花草樹木的種植可謂巧奪天工。南宋時期，古典園林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飛躍。一方面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園林，另一方面，南宋園林對自然景色的構(gòu)建十分重視，修建園林的主人開始追求藝術特色，并把它當成是一種展現(xiàn)個人藝術才華的形式，園林建筑精致華美，景觀匠心獨運。元朝的時候，人們以擁有園林為榮，一時之間，建園蔚然成風。明朝初期，朝廷推出了加大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抑制商業(yè)發(fā)展的政策，對當時的市場經(jīng)濟產(chǎn)生了嚴重的影響，園林的發(fā)展變得較為緩慢。至明朝中期，明政府又開始重視商業(yè)，對園林的發(fā)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大量園林建筑在這個時期出現(xiàn)。據(jù)相關統(tǒng)計，在明朝所建造的園林有270多所，比以往任何一個朝代都要多。

在宋、元、明、清這四個朝代中，古典園林藝術發(fā)展至巔峰時期，相應的造園藝術技術得到了升華。古典園林在這一時期發(fā)展的主要成就有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園林修建的數(shù)量和建造園林的質(zhì)量比以前的任何時代都要高。從皇家園林來看，明清兩個朝代都在北京定都，一部分是在元代的都城基礎上加以改造和擴建而成，另外一部分是新修建的大型園林，比如說西苑和北京西北郊外的三山五園，在香山修建的靜宜園、玉泉山修建的靜明園、萬壽山修建的清漪園、圓明園以及暢春園。此外還有河北承德避暑山莊等等。這些皇家園林修建的規(guī)模龐大，總體規(guī)劃上也因地制宜，在園林建筑和景觀方面上注重與自然景色的相互配合，借鑒唐朝和宋朝園林技術優(yōu)秀的經(jīng)驗和南方園林造園精粹，使皇家園林成為當時我國北方園林的代表。

從私家園林方面來看，宋、元、明、清四個朝代的這段時間內(nèi)，出現(xiàn)了“以園林為主的城市”。江南地區(qū)，各種各樣的園林拔地而起，有的典雅古樸，有的小巧玲瓏，有的富麗堂皇等等，風格各具。比如宋朝時期的湖州，這個時期的倪思所著的《經(jīng)坥堂雜記》中對湖州的園林介紹就有40處，其中私家園林就有20多個。同時期的周密所著的《吳興園林記》，也提到親身游歷過的吳興園林有36處。又如蘇杭二州，園林大多都非常的精美，人們稱之為“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其次，宋、元、明、清時期，中國園林中的皇家園林、私家園林、寺觀園林、公共園林四種類型的園林匯合成園林大觀。其總體布局、空間組織、修建風格上都各具特色。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北方的皇家園林，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蘇州、杭州和揚州的私人園林，還有珠江三角洲的嶺南庭院。公共園林和寺觀園林在全國各個地方都有所修建。

從皇家園林來看，宋徽宗修建的艮岳，用了不同種類的材料，使用大量的人力財力來修建這座皇家園林。清朝修建的圓明園聞名全世界，被稱為“萬園之園”。它繼承和發(fā)揚了中國古典園林藝術的精華，還應用了西方國家的造園技藝和布局手法，是中外兼容、東西合并的輝煌的園林藝術典范。對于這個歷時幾十年才大功告成、堪稱世界上最大的綜合性園林，一位法國傳教士這樣寫道：“真人世間之天堂也！……世傳之神仙宮闕，唯此堪比擬也！……經(jīng)營此園所費之巨，自更不問可知，亦只君臨大邦若中國者，方能有此財力也?！盵4]

其三，各種類型的園林記競相問世，園林美學思想家和園林理論著作不斷出現(xiàn)。

在宋代，許多詩詞名家誦詠園林之美，許多著名小說也都描述以園林為活動背景，如李格非《洛陽名園記》、周密《吳興園林記》等，對當時的園林群體作了比較全面的記敘和描寫。此外，還有自宋至明清的《武林遺事》、《西湖游覽志》、《日下舊聞考》等，也是記述園林的上乘制作。

明清時期是園林美學思想的成熟期。一批把造園作為專門學科來加以論述的理論著作相繼問世，明朝計成所著的《園冶》是傳至今天的重要的園林著作。《園冶》寫于崇禎年間，是我國古代關于造園藝術和技藝記載最為全面的一部書籍。再有就是文震亨所著的《長物志》，在園林美學史上有很高的價值。清朝的李漁所著的《閑情偶寄》，重點介紹了園林學的各種理論，其中包括乾隆對園林的不少相關的描述和評論。1999年，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評論說：“明清園林美學的中心內(nèi)容，是園林意境的創(chuàng)造和欣賞。中國古典美學的意境說，在園林藝術、園林美學中得到了獨特的體現(xiàn)?！盵5]

縱觀中國古典園林建造藝術，綜合運用各種手法謀求園林美的做法，自古有之。近些年，也引起了國外某些建筑師的注意。例如日本建筑師蘆原義信在《外部空間設計》一書中認為：“空間基本上是由一個物體和感覺它的人之間產(chǎn)生的相互關系中發(fā)生的。這一相互關系主要是根據(jù)視覺確定的，但作為建筑空間考慮時，則與嗅覺、聽覺、觸覺也都有關。即使同一空間，因風、雨、日照情況，也是有印象大為不同的時候”。[6]其實這種觀點在中國古典園林中早有體現(xiàn)。例如中國四大名園之一的揚州個園，是由清嘉慶二十三年兩淮鹽總黃至筠在明代壽芝園的舊址上擴建而成的。該園以疊石取勝，用不同的形象和色彩的山石表現(xiàn)出春、夏、秋、冬四季不同的空間景象，構(gòu)思精湛，具有很強的審美特征。

綜上所述，中國古典園林這一文化精粹，與中華民族的發(fā)展、中國古代社會的演進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融合和形成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呈現(xiàn)出十分鮮明的藝術特點。其主要發(fā)展階段和特點是：在第一階段，即秦漢時期，這是我國園林藝術的發(fā)軔時期。漢代以上林苑為標志，園林面積廣大，山水縱橫依托盤繞，離宮別館星羅棋布，蓄養(yǎng)各種珍禽猛獸。這時期的園林主要是帝王狩獵和游樂的大型樂園。在第二階段，即魏晉至唐代，由“隱逸”、“歸復”精神覺醒的自然審美意識所決定，原先專供帝王貴族狩獵的園林逐步嬗變?yōu)樯剿畧@林，同時，私家園林開始大量涌現(xiàn)。在第三階段，即宋代到清代，園林修建的數(shù)量和建造園林的質(zhì)量比以前的任何時代都要高。南宋園林建筑精致華美，景觀匠心獨運。除十分重視自然景色的構(gòu)建以外，造園者刻意追求藝術特色，并把它當成是一種展現(xiàn)個人藝術才華的形式。明清園林建筑重在完美地體現(xiàn)中國古典美學的意境說，園林意境的創(chuàng)造到達了一個高峰。宋、元、明、清時期，中國園林中的皇家園林、私家園林、寺觀園林、公共園林四種類型的園林初具規(guī)模。在北京、南京和東南沿海一帶出現(xiàn)了以園林為主的城市。

[1]轉(zhuǎn)引金學智.中國園林美學[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5.26.

[2]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A].郭沫若全集(歷史篇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202.

[3]李澤厚.美的歷程[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168.

[4]舒牧等.圓明園資料集[C].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84.114.

[5]葉朗.中國美學史大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439.

[6]彭一剛.中國古典園林分析[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1986.12.

（責任編輯：張希宇）

TU986.1

A

2095—7416（2014）03—0154—03

2014-03-26

張莉莉（1976-），女，山東淄博人，天津大學在讀博士，濟南大學美術學院副教授。蘇允橋（1975-），男，山東煙臺人，山東工藝美術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