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承君
(南京審計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南京 211815)
情感與理智的交集
——淺析《朗讀者》的人物性格
潘承君
(南京審計學(xué)院外國語學(xué)院,南京 211815)
《朗讀者》自問世以來吸引了無數(shù)的讀者,在全世界反響強烈,關(guān)于該作品文學(xué)價值、社會意義、歷史反思等主題的挖掘討論層出不窮。本文試圖從人物刻畫的角度,圍繞情感與理智的主題,剖析作者如何通過戲劇化的事件在比較長的時間段中逐步展露人物的性格與心理。
《朗讀者》;情感;理智
德國作家施林克的小說《朗讀者》曾經(jīng)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首,并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世界各地影響甚大。最近幾年還被搬上了大銀幕,獲得奧斯卡獎和金球獎。作品歷史感凝重,敘事莊重嚴(yán)肅,通過對二戰(zhàn)背景下一段愛情故事的描述,引發(fā)了人們對二戰(zhàn)歷史的再思索。作品被譽為是對人心靈的洗禮正是源于其對人性、良知和心靈的拷問。
小說向我們展示了這樣一種愛情,經(jīng)過歲月的洗滌篤久彌深,因著死亡的烘托厚重悲憫。16歲的邁克在路上突遭疾病襲擊,苦痛異常,陌生人漢娜給了他一個溫柔的擁抱。邁克在恢復(fù)健康后去找漢娜,陌生人之間的溫情被男女之間的情愛所取代。偶然間邁克為漢娜朗讀《奧德賽》,后來她深深地愛上聆聽他的朗讀,隨著情節(jié)的起伏悲喜交加。我們往往會以為生活中有重大影響的事件會大張旗鼓地露面和發(fā)生,然而很多時候這些人物和事件都是悄無聲息、不經(jīng)意地從后門進入我們的生活。幾十年后,朗讀竟成為聯(lián)結(jié)他們之間的心靈紐帶,并因此成為作品的核心和靈魂。關(guān)于這部小說的分析評論,從豐富的主題,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到厚重的歷史人文意義,層出不窮。本文從小處著眼,從人物性格刻畫的角度出發(fā),圍繞著情感與理智的主題,剖析作者是如何在普通人一生的時間跨度中通過戲劇化的事件一步步展露出人物復(fù)雜的性格與心理。
一個映射尷尬的時代主題的、甚至有些不倫成分的悲劇愛情,故事以漢娜與邁克的偶遇開端,經(jīng)由情欲的誘惑、又由朗讀這條紐帶而升華為愛情,愛欲交織。漢娜是一個感性的女人,獨自一人生活,渴望愛與被愛,所以當(dāng)邁克闖入她的生活,她能夠沖破年齡的桎梏,去愛一個比她小15歲的男孩,像母親一樣照料他,同時給予他熱烈的愛。主人公邁克在豆蔻年華之時,滿懷著對異性、青春、陽光、鮮花、愛情的美好憧憬闖入了漢娜的生活,漢娜獨具成熟女人韻味、由內(nèi)在散發(fā)出的美使邁克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八幸桓狈浅=】祻妷讯痔貏e富有女人味的身材,還有她的姿態(tài)和舉止以及她以一種安詳穩(wěn)重的韻律而行事的方式,留給人的永遠是舒緩流麗,嫵媚生姿,風(fēng)情萬種”[1];而漢娜在生活的寂寞中也需要邁克來注入激情與鮮活的生命力。彼此因為邁克聲情并茂的朗讀才華而使他們之間發(fā)端于情欲的情感升華,漢娜開始陶醉于邁克為她編織的愛情夢幻,時而如母親般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時而亦如一切初戀少女般渴望著愛人的關(guān)懷與保護,點綴著撒嬌、任性甚至暴力。某天,漢娜在教堂里看孩子們排練唱歌,她時而流淚,時而歡愉,邁克與她相視時,笑容在臉上自然地洋溢開來,愛情的種子此時已然生根發(fā)芽。然而,命運向來不會顧及到個人的心理承受力,總是在不經(jīng)意時給人致命的一擊。漢娜是善良的、脆弱的,她心底明白她和邁克之間是不會有未來的,于是就像《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里的特蕾莎,當(dāng)強者不能作出選擇時,弱者必須要鼓足勇氣選擇離開。在改變的環(huán)境迫使她抉擇之時,她選擇了不辭而別,和邁克的短暫愛戀也許是她生命中唯一一段美好,就讓自己成為邁克生命旅途中的過客,讓彼此留下美好的回憶,盡管悵然、盡管神傷——邁克畢竟是屬于他自己那個時代的,激情中摻雜稚嫩,浪漫中亦顯天真,他迷戀于愛河的甘冽,卻欠缺繞開礁石的能力與責(zé)任。漢娜在她認(rèn)為合適的時候離開了邁克。邁克失戀了,他變得很頹廢。一切戛然而止,世界退回到最初蒼白的原貌。然而,邁克肝腸寸斷,失戀深深影響了他的一生,也讓他在理智與情感的糾結(jié)中不斷作出錯誤的選擇。
厄運的襲擊有時如疾風(fēng)勁草般摧枯拉朽,有時如陣陣暴雨間歇來襲。若干年后,他們竟在法庭重逢。他是法學(xué)院的學(xué)生,來旁聽,她是納粹集中營的看守,正在受審。昔日戀人的再次重逢卻是在莊嚴(yán)的法庭上,邁克此時才真正開始直面愛情與人生的叩問:“為了愛,心能化為海嗎?”漢娜因為害怕別人知道自己是文盲而作了偽證,從而被判了終身監(jiān)禁。這一舉動是草率的,卻是源自內(nèi)心深處的召喚。人一出生,命運的車輪就開啟了。在無限的時間和空間構(gòu)建的坐標(biāo)系內(nèi),個體的人總是在某一象限彷徨。地有多大,心有多廣,人生的軌跡卻只是某一時間、某一地點交匯時的一個個黑點連成的線。人的性格總是誘使人作出程式化的選擇,默默地離開邁克,拒絕辦公室的工作去做看守,在法庭上作偽證,自學(xué)識字,決定自殺,時間的軸和空間的軸不斷地向前伸展,然而,它們交匯時的那些點連起來卻幾乎是一條直線,人生看似波瀾壯闊,卻也只是悲劇式地重復(fù)。
邁克是理性的,只有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他必須尊重愛人的選擇,所以他最終沒有去見漢娜,他只能選擇淚流滿面。海納百川、包容一切,然而愛人曾經(jīng)犯下的罪行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主流社會的責(zé)難也消弭了他的勇氣,使他望而卻步。愛一定需要勇氣,卻不僅僅是面對流言蜚語,而要經(jīng)受情感與理智的雙重拷問:你還在愛嗎?能徹底接受她的一切嗎?邁克在心靈的召喚與世俗的功利算計中備受煎熬、身心撕裂,最終,他選擇了妥協(xié)、選擇了向主流社會低頭而掩飾自己的怯懦、遮蔽自己的歷史。憑吊集中營的壓抑和夢魘使他對過去的情感產(chǎn)生羞恥,他想逃避心靈的召喚、想斬斷與作為納粹符號的漢娜的一切關(guān)聯(lián),他想融入主流社會所設(shè)定的道義軌道,而將內(nèi)心的情感塵封[2]。在愛神所要求的奉祀前,他退縮了,他本可以拯救他的愛人,求見法官說明真相,然而,他選擇了轉(zhuǎn)身離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心靈終究囚禁不住情感,相反,它是情感滋生的溫床,在塵封中,原來,愛依然在潛滋暗長著,不經(jīng)意間已是盎然一片。邁克終究抵御不住心靈的召喚,開始再續(xù)朗讀者的角色,源源不斷地給獄中的漢娜捎去生命的活力。在漢娜20年的監(jiān)獄生活期間,邁克不間斷地把自己的朗讀錄成磁帶寄給她,但是他不曾給她寫過一封信。誠如邁克所言,他從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透過邁克聲情并茂的朗讀,持之以恒的努力,邁克的心跡早已躍然紙上。愛不一定非要通過言語表述出來,言語也并非是表達愛的最圓滿的形式。
然而,正像理性與感性這一對相反相成的對立物一樣,淡定的言語與熱烈的愛往往不能和諧共生。漢娜最后一次面對邁克時,她已白發(fā)蒼蒼,行動遲緩,而邁克已是穩(wěn)重的中年人。歲月,就這樣從指縫間流淌過去,一切皆惘然。也許漢娜在心底盤算過無數(shù)次和邁克重逢的情景,也許她在握著邁克手的時候會想:“邁克,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钡嬲娭?,一切又是那么地平淡,漢娜出獄后必須再次面對孤獨的生活,他也許再也不會為她朗讀了,邁克說話的時候是那么地淡定、從容,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最讓漢娜傷心的是,他問她如何看待那段日子,她以為他問的是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于是她眼睛里閃爍著光芒,可是他說的是她在集中營做看守的日子,她徹底失望了,他們之間隔著的已不只是滔滔的歲月長河,她和他之間比她想象得還要更早地就畫上了句號。是她親手為自己的愛情挖了墳?zāi)?,盡管之后的許多年她依然念念不忘,這種虛無縹緲的幻想又成為她監(jiān)獄生活的支柱,之后是摧毀她的最后一擊。
同時,邁克終究還是難以釋懷,既對漢娜的過去,也對漢娜當(dāng)年的不辭而別造成的心靈創(chuàng)傷舔舐不已。情感還是沒能帶領(lǐng)理智沖出泥淖,情感的創(chuàng)傷卻淪為了“理智”拒絕的注解。當(dāng)他將漢娜的來信鎖入抽屜時,愛再次被塵封。當(dāng)漢娜重獲自由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時,他內(nèi)心是矛盾的、慌亂的,糾結(jié)于情感與理智的煎熬:當(dāng)漢娜重溫當(dāng)年的記憶時,他收回了撫慰心靈的手,回避了漢娜眼中的光芒。最后的溫馨變成了追問懺悔的“理智”審判,20年后的相見淪為壓垮漢娜這頭承載太多人生悲劇的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當(dāng)漢娜親手用召喚心靈的書本給自己壘好墊腳,顫巍巍站在自己的人生之上時,她的心是怎樣一種凄涼?邁克睹物思人,痛哭流涕,他此時是否才真正讀懂漢娜?
她死后,他在她住過的房間里痛哭流涕,沒有來得及說的話,沒有機緣表達和兌現(xiàn)的愛,化作一顆顆的熱淚。他太理智了,太善于抑制自己的情感,她卻過于感性,理智還沒來得及闡述自己的情感,情感已經(jīng)帶著累累的傷痕退出了舞臺。這就是邁克和漢娜之間注定的結(jié)局。正如張國龍所言,他們分別扮演了成長者、朗讀者、背叛者、癡戀者、負(fù)罪者和受害者等角色,這些角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兩個斑駁豐滿的成長主人公形象。情感與理智,在愛河中應(yīng)是一對相輔相成的伴侶。愛的激情、浪漫,詮釋著河水的甘冽,令人陶醉、令人迷戀;理智也掌控著愛之激流的方向,使愛川流不息、源遠流長。遇見情感的礁石、險灘,愛激勵著理智去乘風(fēng)破浪,理智也在激勵下倍增力量、使愛轉(zhuǎn)危為安。若理智與情感離心離德,“理智”工于世俗算計、情感沉迷于一時快感,愛之舟起航不久便要觸礁撞灘,理智抱怨激情、激情怨恨理智,試問,愛之悲劇多少不因緣于斯?這也許是《朗讀者》作為一個愛情悲劇給我們的啟迪。
[1]本哈德·施林克.朗讀者[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9:43.
[2]張國龍.歷史寓言書寫及對德國成長小說宏大敘事傳統(tǒng)的超越:評《朗讀者》[J].外國文學(xué),2007(5):65.
Intersection of sense and sensibility——an analysis of the characters in The Reader
PAN Cheng-jun
(Nanjing Institute of Audit,Nanjing 211815,China)
Ever since the novel was published,it had a long-lasting influence on the world.The outpouring of articles about its literary value,social significance as well as historical thinking made it even more popular.This thesis,centered on the theme of sense and sensibility,intends to explore the process of depicting characters in an extended time period.
The Reader;sense;sensibility
I106.4
A
1009-8976(2014)01-0097-03
10.3969/j.issn.1009-8976.2014.01.029
2013-09-17
潘承君(1982—),女(漢),江蘇南京,講師,碩士主要研究外語教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