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玉梅
(浙江工商大學,杭州 310018)
論人地位的變化及其與語言學發(fā)展史的聯(lián)系
鞠玉梅
(浙江工商大學,杭州 310018)
語言哲學的核心理論為意義理論,因此語言哲學家們提出各種不同的意義理論。本文首先梳理人在不同的語言哲學意義理論中的地位,隨后回溯20世紀語言學發(fā)展范式的變化史。研究發(fā)現(xiàn),在不同的意義理論中,人的地位截然不同,經(jīng)歷從無到有再到強調(diào)的一個過程。人地位在語言哲學意義研究中的變化與20世紀語言學的發(fā)展歷程密切相關,它們之間存在一種相輔相成的關系。
語言哲學;意義理論;20世紀語言學發(fā)展史;聯(lián)系
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哲學開始關注對語言的研究,產(chǎn)生了哲學研究的“語言轉(zhuǎn)向”。研究的中心從認識論轉(zhuǎn)向了語言,哲學家通常把轉(zhuǎn)向后的哲學稱為語言哲學,并將“語言看作是理解和解決哲學問題的主要手段”(Baghramian 1999:xxx)。語言哲學試圖對語言做出最根本和最深刻的反思,其首要任務在于通過對語言的分析,澄清語詞和語句的意義,其核心理論為意義理論,認為“對語言意義的研究是哲學研究的恰當起點”(Baghramian 1999:xxxii)。意義理論主要“研究語言符號為何具有意義,依據(jù)于什么而具有意義,什么是命題的經(jīng)驗意義的標準,什么是意義的基本單位,意義是否具有確定性等問題?!?涂紀亮 2007:437)在意義問題上,語言哲學家們提出了各種不同的意義理論,有指稱論、行為論、功用論、意向論、體驗論和人本論等意義理論。在這些意義理論中,人的地位截然不同,經(jīng)歷了從無到有、再到被強調(diào)的一個過程,體現(xiàn)了不同的意義理論對于研究“語言——世界(存在)——人”3元關系的不同態(tài)度。如果我們回溯一下語言學的發(fā)展史,會發(fā)現(xiàn)語言哲學意義研究中人的地位的變化是與20世紀語言學的發(fā)展歷程密切相關的。本文試圖梳理人在不同語言哲學意義理論中的地位,探索其變化的軌跡,并將其與20世紀語言學的發(fā)展歷程聯(lián)系起來,以探索它們之間相輔相成的關系。
2.1 指稱論
指稱論是英美語言哲學家首先提出并具有廣泛影響的意義理論。指稱論認為一個表達式的意義等同于它所指稱的東西或等同于它與所指之間的關系。弗雷格、羅素和前期維特根斯坦都是指稱論的代表。弗雷格(2006)認為人們構造和使用任何語言,一定會有所指稱,否則,說出的語言就只能是一些空洞的不具有任何意義的聲響,一個表達式有指稱是語言有意義的標準。羅素(1982)認為專名和個體相對應,命題和事實相對應,專名——個體、命題——事實都存在著一一對應的關系。語言表達式必須和非語言的實在的東西即存在的東西相聯(lián)系才有意義,我們所思考和談論的任何對象都具有它的存在。前期維特根斯坦的意義圖像論認為命題的意義取決于命題與事態(tài)之間的關聯(lián),取決于命題是否是事態(tài)的圖像,一個原初命題由于摹繪了一個原初事實而有意義,命題和世界的邏輯對應決定了命題和語言的意義。指稱論的核心是追求語言與世界的關系,是一種二元對應關系,忽略了“語言——世界——人”3元關系中的人的因素。追其根本,意義的指稱論者所持有的是一種證實論的意義觀。這種意義觀的根本特性是只看到意義的實在性緯度,完全否定人的理解或意向?qū)φZ言意義的創(chuàng)造和貢獻。追根溯源,指稱論時期對3元關系中人的因素的忽視源于其用數(shù)學和邏輯的眼光看待語言,源于用數(shù)學和邏輯的的方法分析、改造和重建語言,是由其研究方法和目的所導致的,許多語言哲學家同時又是做出重大貢獻的數(shù)理邏輯學家,例如弗雷格和羅素等。他們所關注的不是日常普通語言,而是希望通過邏輯創(chuàng)造一種完美的理想語言。由此可見,指稱論由于拘于“語言——世界”這個二元范圍內(nèi),人的地位和作用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這符合當時科學界和哲學界追求精確知識的趨向。
2.2 行為論
行為論認為可通過公共地可觀察的行為來說明語詞的意義,主張從行為主義角度來考察意義問題。行為論基于行為主義者的信念,即科學必須以可觀察事物為對象,以可重復實驗的方式進行研究。皮爾士、杜威和蒯因等是行為論的主要代表。皮爾士(2006)主張把意義、信念和行為聯(lián)系起來考察,可以從對觀念的信念以及由此建立起來的一套習慣來考察語詞的意義。他認為,為了獲得一個概念的意義,“人們就這一概念的真理必然得出什么樣的可以設想的實際效果,這些效果的總和將構成這個概念的全部意義”,“一個事物的意義簡單說來就是它所涉及的習慣”(涂紀亮 2007: 477),因此要確定一個語詞的意義,就是對其進行一系列操作實驗的過程。杜威和蒯因通過“刺激——反應”來研究意義。杜威(2006)明確地把行為主義引入到他的實用主義學說中,強調(diào)要研究作為有機體的人的行為,研究人對環(huán)境所作的反應,人的行為就是經(jīng)驗,“刺激——反應”這個公式是研究作為有機體的人的經(jīng)驗應遵循的路線。蒯因也是從行為主義的立場論提出他的行為論觀點,他瓦解了關于意義的“博物館神話”,認為語言是一種社會性的活動,具體來說,是人們在可以公開識別的場合下的活動(Quine 1960)。要尋求語言表達式的意義,就必須考察有關這些表達式的運用的公開條件,也就是考察運用語言的人們的外部行為。蒯因把“刺激反應”看成一個語句在一特定時刻的意義,因而提出了“刺激意義”這一重要概念。他與杜威一樣,認為意義從根本上說是人的一種行為特性,而且是一種公開的公共可觀察的行為傾向。在行為論中,人的作用表現(xiàn)為對環(huán)境刺激所作出的反應。人的因素開始得到關注,但并非是積極主動的,而是被動的,在意義的構建中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2.3 功用論
功用論認為語詞的意義在于語詞的功用,意義存在于使用中。談到語言的使用,就不能不涉及到語境,而語境總是要談到說話者、受話者以及談論的對象,這就要談到人的因素。后期維特根斯坦是功用論的主要代表。指稱論和圖像論之所以會誤入歧途,蓋因他們遠離了沸騰不息的生活之流,脫離了生機盎然的語言活動(尚志英 1992)。后期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的一個重要概念是“生活形式”,并且認為語言或語言活動是最重要的生活形式,理解一種語言就是理解一種生活形式。為此,維特根斯坦提出了“語言游戲”說,認為詞和語句的意義在于其使用,我們需要研究詞和語句的使用規(guī)則,即語言游戲的規(guī)則。意義的功用論始終把語詞在特定語境中的功用置于首位,著重考慮人們對語言的實際使用。詞與語句在不同的語境中具有不同的用途,僅僅從詞與語句本身無法掌握詞的意義,我們必須從它們的使用中,從它們所使用的語境中,從它們被使用的目的中,了解其意義。這樣就把語詞的意義同人的需要和人的意愿等語境因素聯(lián)系起來,因為人的語言是由人來使用的,作為語言使用者的人終于成為語言哲學家討論語詞意義時不可回避的緯度,語言研究被納入到廣闊的社會生活背景和人際關系中考察。維特根斯坦的語言意義使用論將語言引向社會、引向生活、引向人,這已被看作是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的主要貢獻。它標志著語言意義研究由對“語言——世界”二元關系的探討轉(zhuǎn)向?qū)Α罢Z言——世界——人”3元關系的探討,打破了一一對應的直線靜態(tài)關系,取而代之的是語言與運用的多元的動態(tài)關系,意義不再是語詞與物之間的對應關系,理解一個語詞的意義就是理解它在何種語境中發(fā)揮何種作用,語詞的意義是由人在使用中所賦予的。但是,維特根斯坦并不是指人的心理過程給詞語以意義,對一個詞的意義的理解不是一個說出或聽見這個詞時所發(fā)生的心理過程,詞語只有在有關它的使用中才具有意義。維特根斯坦對于心理過程的否定,一定程度上忽視了對“人”這一因素的重視。原因在于,在功用論語言哲學家眼中,人的作用僅僅是一個語言的承載者,“‘人’并不以自己的特性影響語言,‘人’就像是方程式中的常量,離不開它但又不起作用,不是影響函數(shù)值的自變量”(姜勝 2001:64)。
2.4 意向論
意向論認為語詞的意義來源于意識的意向性活動,意義指的是意識的意向。意向論是從意識的意向性出發(fā)考察語言的意義的。胡塞爾、利科、格萊斯和塞爾是意向論的代表人物。胡塞爾對意義和意向的關系作了充分的論述,強調(diào)意向性與意義之間的關系,他認為是意向賦予表達式以意義,表達式之所以具有意義,是由于它明確地提出某種思想的意向。語詞的意義來源于意識的意向性活動,“意義指的是意識的意向,對意向的觀念性把握就是意義。”(涂紀亮 2007: 463)利科認為意義包含兩層意思:一是說話者意謂著什么,即他打算說些什么;二是語句意謂著什么,即語句的識別功能和斷定功能的結合產(chǎn)生出什么(涂紀亮 2007: 467)。格萊斯認為一個說話者通過說出某句話意指某種東西,即說話者的意圖在于使說出的話語通過聽話者認識到這種企圖在聽話者身上產(chǎn)生某種效果,一旦講話者成功地交流了他所意圖表達的意義,他便完成了一件可收言后之果的言語行為。言語行為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講話者的意圖,講話者所意欲達到的目的,人的意向性活動賦予了聲音文字以意義。因此,格萊斯引入了“說話者意義”這一概念,并將其與“句子意義”分開。塞爾贊同格萊斯的說法,并將其理論進一步的發(fā)展。在塞爾看來,“意義不外是某些比較原始的意向性形式的特殊發(fā)展,因此完全可以借助于這些比較原始的意向性形式來給說話者所說的某個語句的意義下定義。這就是說,我們可以用意向來給意義下定義,即用相信、希望、意圖等心理概念來給意義等語義學概念下定義”(涂紀亮 2007: 617)。隨著意向性理論和語用學研究的深入,這種觀點的影響也日益增強。語言意義研究中“人”的地位大大提升,得到了重視和強調(diào)。
2.5 體驗論
體驗論認為語詞的意義是人們對現(xiàn)實的互動體驗和認知加工的結果,強調(diào)人的認知因素在意義產(chǎn)出中的重要作用,認為“語義是基于人類認知與概念結構的,與人的主觀因素不可分離,是人們通過相互理解而達成的共識,具有主體間性”(王寅2007: 272)。其核心觀點是:意義來源于人的感知體驗。萊柯夫和約翰遜(Lakoff & Johnson 1980)的意義理論以體驗哲學為基礎,大力強調(diào)人在意義構建中的作用,否定有絕對的客觀真理,是對西方以往客觀主義哲學觀的一種顛覆。體驗學派所分析的語言非理想語言和邏輯語言,而是人們實際使用的語言,將后期維特根斯坦與日常語言學派的哲學意義研究的“回歸生活世界”、“關注日常語言”、“重視人的地位”之風氣發(fā)揚光大,可以看作是對基于客觀主義的哲學的意義理論的一場革命。語言學領域中的認知語義學和符號學領域中的認知符號學是這種體驗論意義觀的具體表現(xiàn)。萊柯夫和約翰遜認為客觀主義哲學觀不考慮人在認識范疇、形成概念、進行推理、建構語義時的主觀能動性,他們認為人們在對外部世界進行認知加工并形成語言的過程中必然會加上人的因素,因此,人類的思想不可能如實地反映客觀世界和現(xiàn)實生活,過分依賴客觀事實來確定意義是根本就不可能的。這反映了近年來語言哲學研究“越來越關注對人腦與語言的關系的研究?!?Baghramian 1999: xxxvii)
2.6人本論
人本論的核心是“呼喚人因素的回歸”(李洪儒 2006: 29),呼喚語言意義研究回歸人的生活世界,認為語言和語義研究當貫徹人本精神,才能對其做出更為合理的解釋。將“人”置于語言哲學意義理論的中心位置是其顯著的特點。歐陸人本哲學和后現(xiàn)代哲學是人本論的主要倡導者。胡塞爾、海德格爾、薩特、哈貝馬斯、德里達和??碌仁侨吮菊摰闹饕砣宋铩K麄冴P注人性和人的本質(zhì),比日常語言學派的意向論者和認知學派的體驗論者更加增大對“人本”因素的張揚,以至于有的學者認為他們走向了客觀主義的另一個極端即過度的主觀主義。他們認為意義是多元的、不確定的,否定絕對真理,提倡“視角主義”(perspectivism),認定事物不存在確鑿的、同一的、永恒的本質(zhì),它取決于人們的不同視角,受制于個人的主觀因素,從而打破了關于唯一正確的“方法論”神話,否定認識事物的“單一視角”。文本無絕對意義。哲學的首要任務不在于提供可靠的基礎或知識,語言與世界同構的圖像論神話已被毀滅,意義變得游移不定,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對意義的闡釋。與體驗論相比較,人本論似乎過于的激進,完全走向了傳統(tǒng)客觀主義哲學觀的對立面。
20世紀初語言學界的革命是由被稱為“現(xiàn)代語言學之父”的索緒爾所創(chuàng)立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引發(fā)的。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思想的典型特征之一是二元思維模式,他提出來的一系列成對概念,比如“語言”和“言語”、“共時”和“歷時”、“能指”和“所指”、“縱聚合”和“橫組合”、“內(nèi)部”和“外部”等都是二元思維方式的具體體現(xiàn),這基于西方分析哲學根深蒂固的二元論,是在場形而上學的主要特征,體現(xiàn)的是一種典型的邏各斯中心主義。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思想的另一特征是將語言看作一個封閉的系統(tǒng),強調(diào)語言系統(tǒng)中的各種成分以及各成分間的各種關系的重要性,即內(nèi)在結構的重要性,將物理和社會的世界徹底排除在語言學研究之外。雖然,索緒爾語言觀的核心是:語言是有規(guī)則、有系統(tǒng)的社會現(xiàn)象(social facts)。但索緒爾所說的“社會現(xiàn)象”并不是像我們今天所認為的語言具有社會功能,而是指一種“集體意識”,即語言系統(tǒng)同一切社會慣例一樣,是一切成員共同遵守的約定俗成的社會制度,是一套慣例的匯總。語言可以被視為一個自成結構的體系,其中最重要的是詞語的差別和其間的關系。語言研究的明確目標是探討語言系統(tǒng)內(nèi)部的性質(zhì)、規(guī)律、結構及意義等,即研究語言而非言語,因為在索緒爾看來,言語涉及諸多領域,與物理、生理、心理和個人習慣等都有關聯(lián),因此,將言語作為研究對象是難以得到什么規(guī)律的。由此,索緒爾將語言學研究對象進行了“凈化”和“提純”,這也經(jīng)常被看作是索緒爾對語言學研究的突出貢獻。但正因為此,索緒爾的語言研究就切斷了語言與人和世界的聯(lián)系,使語言成為一個封閉的、單獨存在的符號系統(tǒng),不考慮作為語言使用的主體的人對語言符號結構的駕馭,能指只與所指相對,與人的內(nèi)在情感沒有關聯(lián),語言是在一種共同無意識遵守的規(guī)范體系里獲得自身的意義與價值。以喬姆斯基為代表的轉(zhuǎn)換生成語言學理論的中心是關于“表層結構”和“深層結構”的理論,所從事的仍舊是語言結構的形式研究,認為語言研究的對象是語言能力而非語言運用,這說明喬姆斯基的語言學理論與索緒爾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具有同源性。他雖然提及了人、人的心智,但其根本宗旨是倡導句法自知,把研究范圍限制在純形式范圍內(nèi),將人的主觀因素甚至意義排除在其研究之外。結構主義語言學和轉(zhuǎn)換生成語言學都是客觀主義哲學觀的代表,與弗雷格、羅素、前期維特根斯坦語言哲學觀一致,提倡二元論,無視意義生成的人的主體因素。
美國結構主義語言學也稱美國描寫語言學派。它繼承了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的思想,認為語言是一個符號系統(tǒng),強調(diào)共時語言的重要性,認為語言研究要分析語言的內(nèi)在結構。布龍菲爾德認為語言學要研究可觀察到的語言行為,語言的意義必須通過行為活動來解釋,因為行為活動是可觀察的、可實證的。因此,布龍菲爾德被看作是語言學領域行為主義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他把語言理解為一些引發(fā)反應的刺激源以及對某些刺激的特定反應,語詞意義是受語言刺激而產(chǎn)生的行為。他的刺激—反應模式(S>r...s>R)說明可通過可觀察的行為來解釋意義,使意義的解釋進入了可實證的范圍,強調(diào)了語言研究必須要有可觀察性。布龍菲爾德的行為主義意義解釋模式,或者說“意義即刺激行為”的觀點,是要拋棄帶有異質(zhì)因素的意義,把外部因素、個人因素、歷時因素相關的意義問題拋棄,追求準確嚴謹,把意義變成“可觀察”、“可實證”的問題,認為語言研究解決不了和人的心理、人的文化相關的意義問題。布龍菲爾德的語言意義觀以及語言研究方法論與語言哲學中蒯因等的意義行為論有異曲同工之處。
以奧斯汀和塞爾等日常語言學派為代表,在語言學中開創(chuàng)了語用學研究,語用學研究的核心概念是“語境”,語境的概念也經(jīng)歷了從僅指上下文語境到物理語境再到心理語境和認知語境的發(fā)展和變化,重視語言在具體語境中的使用,重視人的意向和交際意圖在語言意義構建中的作用。語用學使語言學研究實現(xiàn)了由僅關注系統(tǒng)內(nèi)部結構的關系到關注人與語言符號的關系的轉(zhuǎn)變,語言使用的因素以及人的主觀意圖得到了重視,這與語言哲學意義理論中的功用論和意向論相一致。以韓禮德為代表的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主張從語言社會交際功能的角度來審視語言,“它旨在通過語言在社會交際中應實現(xiàn)的功能來描寫和解釋各種語言的語義的、語法的和音系的語言學特征?!?胡壯麟 2000:12)語言研究者不能將語言視作為可以孤立地進行考察的符號系統(tǒng)。語言研究的重點是言語,而非語言。功能主義的一個重要準則就是重視對自然語言的研究,特別是對人們在交際中實際使用的語言的研究,語言的使用表現(xiàn)為實現(xiàn)人們的各種交際功能,這要考慮到人在社會交際中的需求。功能語言學與語用學一樣,體現(xiàn)出對人的因素的重視,特別是在社會語境中,語言所能實現(xiàn)的服務于人的交際目的的功能。語言的意義不單單指某個語詞的意義,而是指所有語言單位作為一個互相聯(lián)系的整體所能實現(xiàn)的功能,這與語言哲學意義理論中的功用論和意向論有相同的學術旨趣。
近年來成為國內(nèi)外語言學研究熱點的認知語言學是對以往的傳統(tǒng)語言學理論的一種超越,它“充分強調(diào)語言的體驗性和人本性,以‘人化的語言’為旗幟,將語言研究融入到了后現(xiàn)代哲學的大潮之中?!?王寅 2009:33)后現(xiàn)代哲學思潮中的語言研究要打破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的二元對立思維模式,消解在場的形而上學,能指與所指之間的二項對立被推翻,意義不再像結構主義想像的那么穩(wěn)定,影響意義生成的要素不斷變換,因為語言的意義是人的認知加工的結果,是“惟人參之”的結果,語言是人化的語言。其結果就是二元對立的徹底消解,多元意義上的語言意義觀就理所當然地堂而皇之地登場了,因為人的認知和心理語境是一張無邊無際的蔓延之網(wǎng),因此,語言的意義也就充滿了流動和變化。認知語言學與體驗論和人本論的哲學觀一致,使人在意義構建中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強調(diào)。
由以上論述可以看出,語言哲學的意義理論與20世紀語言學的發(fā)展歷程息息相關,期間我們很難說是語言哲學影響了語言學,還是語言學影響了語言哲學,但是兩者之間的相互關系是顯而易見的。
本文探討了語言哲學意義理論中人的地位變化,可以看出,人的因素經(jīng)歷了從無到有再到被無限揚升的過程。通過對20世紀語言學發(fā)展史的簡要回顧,我們可以體會出語言哲學和語言學發(fā)展的密切聯(lián)系,它們形成了互為影響的關系,可以將彼此看作是自己發(fā)展的營養(yǎng)缽。把握好“人”這一元素在語言哲學意義研究中的起伏變化,可為我們理解語言哲學提供一條線索,并有助于我們總結語言學思想史,這對于推動語言科學的發(fā)展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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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謝 群】
OntheChangeoftheRoleofHumanBeinginTheoriesofMeaningandItsRelationwiththeHistoryofLinguistics
Ju Yu-mei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8, China)
The key theory in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 is the theory of meaning. Philosophers of language have put forward various theories of meaning. This paper first attempts to review the role of the human being in the theories of meaning. And then it traces the history of linguistics in the 20thcentury. The study finds that in the different theories of meaning the role of human being goes through a change from being nonexistent to being existent and then to being emphasized. And the change of the role of human being is closely related with the history of the paradigm shift in the development of linguistics in the 20thcentury.
philosophy of language; theories of meaning; the history of linguistics in the 20thcentury; relation
B089
A
1000-0100(2014)05-0013-5
2013-06-30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項目“基于語料庫的《論語》英譯研究——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和西方修辭學視角”(13YJA740022)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