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桓
(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 300192)
視覺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
徐盛桓
(天津外國語大學,天津 300192)
對視覺隱喻進行拓撲性質(zhì)的研究和分析是隱喻研究的一個新課題。視覺隱喻指其本體和喻體都能用視覺器官感知的那些隱喻;拓撲性質(zhì)指拓撲學所說的平面幾何圖形在連續(xù)變換下保持不變這一性質(zhì)。隱喻的一個特征表現(xiàn)為“本體域是喻體域”,即喻體對于本體具有拓撲性質(zhì)的不變性;喻體與本體是同胚的和共相的,這就體現(xiàn)了隱喻在變換下保持不變這一性質(zhì)。共相表現(xiàn)為本體與喻體是相同、相似、相應(yīng)或相關(guān)的;從觀察可知,這同德國數(shù)學家克萊因根據(jù)變換群在“愛爾朗根計劃”提出的對幾何作出的分類:歐幾里得幾何、仿射幾何、射影幾何、拓撲幾何所發(fā)生的變換大體是對應(yīng)的。
視覺隱喻;拓撲性質(zhì);變換下保持不變;同胚;愛爾朗根計劃
在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中,依據(jù) “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易者而用之”的方法論原則,我們在心智哲學研究的成果中作了選擇,并概括成五個觀點用于語言研究:計算觀、意識觀、意向觀、涌現(xiàn)觀、拓撲觀。語言研究的實踐告訴我們,作為對語言的研究,運用這五個方面進行分析是合適而且是需要的;在一項具體的研究中,可以取某一兩個方面作為分析的重點,而以其余方面作出不同程度的協(xié)同,以獲得較為深入和全面的分析。本文主要以拓撲觀研究視覺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
先對視覺隱喻作出簡單的說明。平常所說的隱喻多數(shù)是從視覺引發(fā)的;視覺隱喻是指隱喻的本體和喻體都是可由視覺感知到的對象,這樣的感覺對象 (perceptual object) 可以是現(xiàn)實的或是想象的。如“只見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曹雪芹:紅樓夢,26回),在第一句中,喻體“鳳尾”比喻瀟湘館旁竹叢的上端,本體就是“竹叢的上端”,但這本體沒有作出顯性表述;“鳳”是想象的產(chǎn)物,但人們在“龍鳳呈祥”的畫面看見過。竹叢和“鳳尾”都是可從視覺感知到的,雖然“鳳”的尾巴在各人的想象中會有大同小異的樣子。第二句的“龍吟”喻指竹叢上端在風中搖曳發(fā)出的聲音(一說為瀟湘館旁小溪的流水聲),這是從聽覺感知到的。這兩句分別就是從視覺、聽覺引發(fā)的隱喻;在這里,第一句是本文的研究對象,第二句不是。但聽覺或其他感官的知覺在一定條件下可能移覺為像是從視覺得來的感知,心理學稱為通感(synaesthesia),例如白居易《琵琶行》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讀者似乎聽到急雨、私語、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繼而又移覺為看到急雨潑下、有兩人在竊竊私語、大珠小珠跌落盤子的形象;“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灘。水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這里也有多個從聽覺感知到的隱喻,并可進而移覺為視覺隱喻,但這種引伸這里暫不論。下文提到“隱喻”均只指上文定義的視覺隱喻。
再說拓撲性質(zhì)。拓撲學原是幾何學的一個分支。拓撲性質(zhì)指拓撲學所說的平面圖形在連續(xù)變換下保持不變這一性質(zhì),“拓撲性質(zhì)”用來作語言研究是借用。拓撲性質(zhì)只考慮物體間的位置關(guān)系,而不考慮變換前后發(fā)生的大小變化、形狀變化和彼此間的距離(《漢英雙語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02:1962),例如用一根鐵線彎曲成一個圓形,再把圖形作連續(xù)變換,圓形會變得不那么圓,直至近似方形、三角形、其他多邊形或其他不規(guī)則圖形,但在拓撲變換下,只要不斷開、不重疊、不在已經(jīng)固定的邊界之外又另加圖形,它們都是等價的,它們的拓撲結(jié)構(gòu)是同胚 (homomorphism) 的,它們的外形輪廓是連通的,這就是它們的“連通性”(connectivity)。再如,看見天上飛著一只風箏或遠處空間飛著一只小鳥或蝴蝶、河面上游著的一尾蝌蚪,它們不斷地變換位置,甚至翻跟斗(風箏),這時它們的形狀所構(gòu)成的輪廓和由于遠近變化而導(dǎo)致它們在視覺上大小都發(fā)生了變化,這也就是發(fā)生了拓撲變換;但不管它們處在觀察者視覺范圍內(nèi)的任何位置,或者變換得像一個別的什么東西,人們?nèi)阅苷J出它們分別就是風箏、鳥或蝴蝶、蝌蚪,這就是它們的變換中的不變性。這種認識的整體性、拓撲性,反映了視知覺系統(tǒng)攝入具有的拓撲性質(zhì)。視知覺系統(tǒng)的攝入所具有的拓撲性質(zhì)(Chen, 2005:553-555)帶來了視覺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從這些描述可以看出,這種變換和變換中的不變性很像隱喻所呈現(xiàn)出來的現(xiàn)象。
視知覺的拓撲性質(zhì)是我國心理學家陳霖一反過去作為視知覺的主流理論的“特征整合理論”(feature-integration theory) 而提出的全新理論?!爸X對象的拓撲學定義已經(jīng)被大量的行為學實驗所驗證”(陳霖,2008:718)。本文參照陳霖的視知覺拓撲結(jié)構(gòu)理論認為,隱喻建構(gòu)可能既不是映射論所主張的兩個認知域通過本體對應(yīng)(ontological correspondence)和認識對應(yīng)(epistemic correspondence)的“映射” (mapping),也不是合成論所說的由兩個“輸入”的“合成”(blending),而是表現(xiàn)出隱喻早期建構(gòu)的拓撲性質(zhì)。本文試以隱喻為例,作一個一般性的說明,作為說明語言活動的拓撲性質(zhì)的開篇。
隱喻的一個特征是要求實現(xiàn)“本體域是喻體(來源)域”(TARGET DOMIAN IS SOURCE DOMAIN,T IS S) (Croft & Cruse,2004:196),這是隱喻建構(gòu)至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這是因為——用認知語言學研究者的話來說——隱喻包含了這兩個域的互動,在對應(yīng)和合成過程中喻體域的內(nèi)容是本體喻的一個構(gòu)成部分(Croft & Cruse,2004:193)。
隱喻,無論是視覺隱喻還是其他感官所引起的隱喻,都有其起因-發(fā)生-建構(gòu)-生成的完整過程。根據(jù)徐盛桓(2013a)的研究,事物有共相是隱喻能夠發(fā)生的起因;大腦有先天的“心物同構(gòu)“的機制,使心智對本體、喻體的認識產(chǎn)生一個與之同構(gòu)的意象,隱喻就發(fā)生了;但只有當大腦里本體的意象向著喻體的意象發(fā)生的格式塔轉(zhuǎn)換得以完成,隱喻才真正建構(gòu)起來;當喻體的意象在大腦里確定以后,語言主體用語言符號將意象描寫出來,建立“(顯性的或隱性的)本體+喻體”的表達式,如Juliet is the sun,一個隱喻就生成了?!俺梢?發(fā)生-建構(gòu)-生成”的四個階段是隱喻生成的不可截然分割的完整過程,前一個階段充當后面階段的基礎(chǔ),甚至做著后一些階段的工作,并對后來各階段都會有影響(徐盛桓,2013a)。
認識了隱喻的起因-發(fā)生-建構(gòu)到生成的完整的過程,接下來的問題是:為什么隱喻可以抽象為“本體(域)是喻體(域)”,如Lakoff & Johnson常用的根隱喻的例子如TIME IS SPACE、LOVE IS JOURNEY、ANGER IS HEAT OF A FLUID等 (Croft & Cruse, 2004:196)或如隱喻 Juliet is the sun? 為什么前者可以“是”后者?這是隱喻研究中遇到的一個帶根本性的問題,“Lakoff & Johnson 就是用這個式子來描寫兩個域之間的隱喻聯(lián)系的” (Croft & Cruse, 2004:196)。“誰把軟黃金縷,裊在最臨風處?”(陳維崧《昭君怨·詠柳》),用“本體(域)是喻體(域)”來說就是:“黃嫩的柳葉枝條(T)就是黃金縷(S)”;用日常的話語來說,就是“是誰把黃嫩的柳葉枝條,放在最臨風處搖曳飄動”。
“本體是喻體”的概括是合理的,但Lakoff & Johnson對此的論述語焉不詳。Lakoff & John認為,隱喻是由兩個認知域的映射造成的,他們提出的隱喻理論可稱為映射論。映射論是用“對應(yīng)”來解釋為什么“本體是喻體”:本體和喻體這兩個認知域之間發(fā)生了兩個類型的對應(yīng),即本體對應(yīng)和認識對應(yīng):本體域同喻體域包含的本體方面的內(nèi)容是對應(yīng)的、這兩個域之間所包含的認識方面的內(nèi)容也是對應(yīng)的。由于兩個域之間有本體和認識兩個方面的對應(yīng),因此就可以認為“本體是喻體”。以ANGER IS HEAT OF A FLUID為例 (Croft & Cruse, 2004: 197):
綜上所述,映射論認為,隱喻作為人類一種重要的認知機制,是通過認知域之間的映射獲得的;這就表明,隱喻首先是思維活動,因此隱喻研究不能只止于語言運用的修辭格研究?!癟 IS S”是這一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該理論應(yīng)該對它有所說明。Lakoff(1990: 54)在該理論提出后還曾提出一個“不變假設(shè)”(Invariance Hypothesis)對此加以論述,并于1990年成文發(fā)表,大意是:隱喻映射保持喻體域的認知拓撲結(jié)構(gòu)(即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不變。M. Turner(1990:252)又對Lakoff 的“假設(shè)”作出了的“限制”。但是這些說明對隱喻建構(gòu)中的本體和喻體的不變性解釋得還不夠充分。在隱喻活動中,什么是隱喻域的認知拓撲結(jié)構(gòu)或如Lakoff所說的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為什么隱喻映射會保持喻體域的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不變?這些關(guān)鍵的地方略嫌語焉不詳。
認知語言學界對于映射論也有所批評。Croft & Cruse(2004:207)曾評論說:“Lakoff的模型并沒有把握住隱喻可能是最顯著的性質(zhì),即隱喻不但激活了兩個域、不但有對應(yīng);還有兩個域的類屬 (species) 的合成 (blending)。當隱喻建構(gòu)起來的時候,合成的過程弱化,甚至最終變得感覺不到,但這是一個新隱喻的最為重要的特征,不管它是全新的隱喻還是運用原來的語言手段使之再生的概念隱喻?!钡@個批評的說法也許還是可以商榷:既然激活了兩個域并有對應(yīng),其中的“弱化”了的、“感覺不到”的“合成”是否一定要給予強調(diào)?我們知道,“映射”(mapping)是借用數(shù)學函數(shù)運算的方法而來,在數(shù)學上,映射指兩個元素集之間的元素按照以f為條件發(fā)生映射所形成對應(yīng)關(guān)系,對應(yīng)可能是一對一、多對一,無論數(shù)量如何,這里的對應(yīng)結(jié)果其實總是蘊含了兩個元素集之間的對應(yīng)后之所得,而不會是各自分離的,“合成”是自然而然的事,例如映射f(x)→y 可以形象地表示為:
因此,映射本身就意味著作為輸入的x通過f 作用映射為輸出的y,y必定體現(xiàn)了f對x的作用,因而y不能脫離x而單獨存在,這是不言而喻的。因此,對于“合成”是否一定要加以強調(diào)而專門列出,這是可以討論的。
其實G. Fauconnier提出合成論并不專門針對哪一個理論。他提出有名的心理空間 (mental space) 理論闡述了思維過程中心理活動的情況,而不是只針對隱喻,認為“心理空間”對應(yīng)的是“可能世界”(possible worlds),心理空間并不表征存在于實在(reality)的“空間”,而只是大腦里的一個理想認知模型(idealized cognitive model)。在這樣的心理空間里,“輸入1”(input 1,在隱喻里相當于本體)和“輸入2”(input 2,相當于喻體) 在“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 的指引下在合成空間 (blended space) 里進行合成 (blending),才能得到一個新的認識。他提出一個現(xiàn)在已應(yīng)用甚廣的心理空間合成理論(Fauconnier, 1994: 240),如圖:
“心理空間”理論有不同于映射論的自身的特點和價值,它反映了人們在思考時必然會涉及的幾個相互交織的“心理空間”,即這一思考內(nèi)容所涉及的幾個可能世界:由作為這一次思考所涉及的一些可能世界(即“輸入”)抽象出一個處于它們上位并能反映這些可能世界的類屬性質(zhì)的可能世界,于是就可以根據(jù)這些類屬性質(zhì)而從這些輸入的可能世界產(chǎn)生交集,從而獲得“合成”。Grady et al(2001)曾以心理空間理論分析隱喻 This surgeon is a butcher;Grady et al(2001)認為,這一隱喻有揶揄那位外科醫(yī)生無能的言外之意 (implications),而映射論無法說明這一言外之意是怎樣來的。他們認為,這一言外之意是本體和喻體在類屬空間指引下,即根據(jù)agent、undergoer、 instrument、work space、procedure等幾項進行“合成”而來:
Genericspace: Agent
Undergoer
Sharp instrument
Work space
Procedure: cutting flesh
InputspaceI: Role: Agent: Surgeon
(Target) (X) (i.e. some individual)
Role: Undergoer Patient
(Y) (i.e. a different individual)
Instrument: Scalpel
Work space: Operating theatre
Goal: Healing
Means: Surgery
InputspaceII: Role: Agent: Butcher
(Source) Role: Undergoer: Dead animal
Instrument: Butcher’s knife etc.
Work space: Butcher’s shop
Goal: Producing edible portions
Means: Cutting flesh
Blendedspace: Role: Agent: Butcher
(X)
Role: Undergoer: Patient
(Y)
Work space: Operating theatre
Goal: Healing
Means: Butchery
Grady et al(2001)的研究認為,兩個認知域“合成”以后凸顯了外科醫(yī)生成為殺豬殺牛者的身份(agent),而工作地點還是在“手術(shù)室”(operating theatre)、目的是“治愈”(healing),但手段(means)卻從“外科手術(shù)”(surgery) 變成了“宰殺”(butchery);這就是說,這位外科醫(yī)生對病人做手術(shù)像屠夫切割豬肉牛肉那樣;揶揄的含意就是這樣來的。合成論并沒有對“T IS S”為什么可能做出什么補充的解釋。
從這里簡單的復(fù)述中可以看出,“映射論”的本體對應(yīng)和認識對應(yīng)的各項對應(yīng)和“合成論”的兩個空間里各項的輸入,體現(xiàn)了他們隱喻建構(gòu)理論的“特征整合理論”的總體特性。合成論特別是映射論是比較早期提出來的理論,一種觀點的提出一般總是會依托于當時相關(guān)的主流理論,在當時的視覺的主流理論就是“特征整合理論”,這有一定的合理成分;何況視知覺的心理學、生理學研究在目前還不能把活人解剖的條件下,各種見解主要的還是假設(shè)性質(zhì)。所以這里關(guān)于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的研究并不為批駁什么,而只是提出多一個備擇的假設(shè)。
至于說到上述這一隱喻為什么會有某種含意,我們認為,這一隱喻的喻體用了“屠夫”(豬、牛宰殺者)的概念就已經(jīng)把“含意”透露出來了,因為任何語言表達式都可能通過其詞語或句式的選擇來負載語言表達主體的意向性。在這里,意向性具體體現(xiàn)為意向性下的意向態(tài)度的一種心理取向,例如是對所指向的意向內(nèi)容的表述采取中性的、肯定的、諷刺的、揶揄的、幽默的、夸張的、形象描繪的、直描的、悲壯的或歡快的等等的心理取向。這一任務(wù)的完成主要是由表達主體所持的意向性中的意向態(tài)度來操控 (徐盛桓,2013b)。例如對于“賣淫女”人們可以分別用諸如中性的、有一定程度惋惜的、不同程度諷刺的等等說法,如“性工作者”、“失足婦女”、“流鶯”、“一樓一鳳”、“雞”等的說法作比喻,這一定程度反映了語言使用者對所指稱對象內(nèi)容的意向態(tài)度,但這同隱喻自身的建構(gòu)機制關(guān)系不大。合成論、映射論是認知語言學研究比較早期提出來的理論,人們對它們并不會苛求;如果要對這些理論有所改進,可以強化有關(guān)的認知域的意向性因素,但這是另外一個話題。
3.1 “T IS S”與變換中的不變性
對“T IS S”的解釋可以從隱喻建構(gòu)的拓撲性質(zhì)入手。對“T IS S”的解釋,直白地說就是:本體變換為喻體后本體就“是”喻體,或者也可以說,說喻體就體現(xiàn)了本體,這就表明了視覺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即本體變換為喻體后保持不變的性質(zhì)??梢哉f,“T IS S”已經(jīng)簡單明了地表征了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盡管前人的論述沒有這樣明確地說過。為了說明本體變換為喻體后保持不變的性質(zhì),這里要做一些分析。
我們在徐盛桓(2013b)指出,隱喻的發(fā)生除有本體和喻體互為共相作為隱喻的起因這一外因外,還要涉及主體的心智過程,即隱喻是在心物同構(gòu) (psycho-physical isomorphism) 的心理過程中發(fā)生的,本體-喻體的物形在心智里形成的意象是心物同構(gòu)的;在大腦神經(jīng)的意象與這樣的“物”同構(gòu),隱喻就發(fā)生了。隱喻發(fā)生之后,還有一個建構(gòu)過程。在隱喻建構(gòu)過程中,感覺器官(視覺隱喻是視覺器官)對有共相的本體和喻體的事物的視感覺,要通過轉(zhuǎn)換發(fā)展為感受。格式塔心理學認為,人的意識活動是先驗的“完形”活動,是具有內(nèi)在規(guī)律的完整的歷程。從感覺轉(zhuǎn)換成為感受是通過四種基本的現(xiàn)象達成的:涌現(xiàn)(emergence)、物化(reification)、多面穩(wěn)定性(multistability)和不變性(invariance)(Coates,2008:21-22)。涌現(xiàn)、物化和多面穩(wěn)定性這三種現(xiàn)象是從感覺轉(zhuǎn)換為感受的方式;從隱喻來說,就是從本體轉(zhuǎn)換成喻體的方式。其中,物化、多面穩(wěn)定性主要涉及轉(zhuǎn)換所經(jīng)過的歷程,涌現(xiàn)是轉(zhuǎn)換結(jié)果的呈現(xiàn),不變性體現(xiàn)了轉(zhuǎn)換對感覺和感受的基本特征的影響:感覺到的印象在轉(zhuǎn)換為感受的過程中可能會經(jīng)歷多種方式的變換,但始終體現(xiàn)出變換中的不變性(徐盛桓,2013b)。這就是我們從心理學對“T IS S”作出的簡單說明。下面再用“拓撲性質(zhì)知覺理論”的提出者我國心理學家陳霖的理論來對變換和變換中的不變性這一性質(zhì)再作一說明。
陳霖曾說,知覺對象的拓撲學定義已經(jīng)被大量的行為學實驗所驗證,而知覺對象是用變換中的不變性來定義的。陳霖對視覺攝入的變換和變換中的不變性的說明有兩個方面內(nèi)容:一方面,視覺攝入全局的 (global) 性質(zhì)可用拓撲的變換和變換中的不變性來描述,第二方面,視覺攝入早期的全局性的知覺優(yōu)先于局部 (local) 特征的知覺;由視覺攝入拓撲性質(zhì)決定的整體組織是知覺局部性質(zhì)的基礎(chǔ),基于物理連通性(physical connectivity)的視覺攝入拓撲性質(zhì)優(yōu)先于視覺攝入局部的幾何性質(zhì)的知覺(Chen,2005:555)。從隱喻研究來說,這里可以從三個方面來說:一、隱喻的本體變換為喻體,它們作為視覺攝入的感覺對象,有一個“不變”的全局性的特征;二、本體-喻體變換中的不變性主要體現(xiàn)為視覺感攝入的知覺對象的物理連通性 (physical connectivity) 所具有的不變性;三、對本體-喻體的感覺早期的全局性特征優(yōu)先于局部的感覺。這三個方面其實是三位一體,三者作為隱喻建構(gòu)的過程是不可分割的。
3.2 “不變”的全局性的特征
3.2.1 本體喻體的共相
隱喻的起因有一個基本要求:所選擇的喻體 (S) 應(yīng)與本體(T)互為共相(universal);換句話說,喻體是按照本體的“相”選擇出來的。用修辭學的話來說就是用喻體“替代”了本體,用映射論的話來說就是“T IS S”。
共相是事物之間共同的相態(tài)。根據(jù)隱喻研究的需要,我們對隱喻涉及的共相做出如下理解:共相是根據(jù)語言主體的認識所及對一類事物的某一向度、某一方面、某種程度的共同點做出的概括。事物之間的共同點其實是一個模糊變量,表現(xiàn)出的“同”的形式是多種多樣的、“同”所聯(lián)系的個體是多元的、“同”所涉及的方面是多向度的、其“同”的程度也可能表現(xiàn)出梯度——簡而言之,這一切可以歸納為這一類事物中若干個體之間的相同(sameness)、相似(similarity)、相應(yīng)(correspondence)或相關(guān)(relevance):事物A同B可能因α方面的共同點、相似點、相應(yīng)之處或相關(guān)的方面歸為同一類的共相,B同C又會因有β歸為同一類的共相,C同D還會因有γ歸為同一類的共相,如此等等(徐盛桓,2013b)?!伴L城夜月一輪孤”(陳維崧《鵲踏花翻》)、“碧落[天上、天宮]銀盤凍,照不了秦關(guān)楚龍隴”(陳維崧《夜游宮》)、“一天松籟,半規(guī)晶餅”(陳維崧《品令》),圓月與輪子、圓月與盤子、圓月與晶餅都因為其圓性 (roundness) 相同而互為共相;“太行山勢如蝌蚪”(陳維崧《點絳唇》),“誰把軟黃金縷,裊在最臨風處?”(見前)太行山的形狀同蝌蚪、嫩黃的柳葉同黃金縷的狀態(tài)是相似的而為共相;“分手柳花天,雪向晴窗飄落” (陳維崧《好事近》),這句詞是說,白色的柳花像雪花那樣在窗前飄灑,他們形態(tài)相對應(yīng)而為共相;“無聊笑拈花枝說,處處鵑啼血。”(陳維崧《虞美人》),這里把紅色的杜鵑花看成是杜鵑鳥啼的血,或者說把紅花朵朵比作啼血滴滴,本來杜鵑花同杜鵑鳥是沒有關(guān)系的,正是杜鵑枝上杜鵑啼血使花枝同啼血建立起相關(guān)而為共相。從圓月與輪子等的輪形相同,到山勢與蝌蚪的形狀與嫩黃的柳葉同黃金縷的形態(tài)相似,到梨花的簇簇與水花的簇簇對應(yīng),再到杜鵑花與杜鵑鳥的相關(guān),二者之間的共相越來越抽象,越來越需要想象力,大體對應(yīng)著共相的相同、相似、相應(yīng)和相關(guān)這四種情況?!癟 IS S”的這一“是(is)”,其實是一個變量,我們可以用這個變量為主要特征,借用徐盛桓、廖巧云(2012)的說法并略加訂正,用共相給出視覺隱喻一個簡明而直接的定義如下:
視覺隱喻的定義
一個語言單元U(有時可能隱現(xiàn);若隱現(xiàn)記為[U]),U IS M ( [U IS] M) 是隱喻,當且僅當:
1. U 在實指的情景下,在語句中找不到它約定的所指;
2. M 與 U 至少在一個方面有共相,即它們之間有相同、相似、相應(yīng)或相關(guān)的關(guān)系;
3.在特定意向性下卻能有所指,如指某個M。
視覺隱喻的拓撲性質(zhì)就是指從本體變換為與喻體時的變換中這樣的不變性。
3.2.2 知覺對象的不變性
那么,如何說明隱喻的本體和喻體這個“不變”的全局性特征?
認知心理學和拓撲性質(zhì)的知覺理論認為,視知覺是從視覺的選擇性注意 (selective attention) 開始的(Lavie et al.,2004;Hastorf & Cantril,1954;Treisman,1964)。選擇性注意選擇的是什么?選擇的是這次視覺攝入的知覺對象,或稱知覺物體。陳霖曾經(jīng)論證,選擇性注意會自動地將知覺對象從感覺到的一大片連續(xù)不斷的事物中選擇出來,作為要注意的知覺物體,從而作出物體和背景 (figure-ground) 的分離 (朱瀅,2005)。把一個物體從背景區(qū)選定分離出來,就是把它這次視覺活動的視知覺對象分離出來;視知覺對象在拓撲性質(zhì)的知覺理論中就是用變換中不變性的拓撲性質(zhì)來定義的(同上);換句話來說,視覺隱喻中按照同本體“共相”所獲得的喻體,例如圓月變換為的輪子、盤子、晶餅;太行山的形狀變換為的蝌蚪、嫩黃的柳葉變換為的黃金縷;簇簇的白色的梨花變換為的水花簇簇;紅色的花朵變換為的杜鵑啼出的血——它們都是在某方面與本體是“不變”的。
這里所說的“不變”,是從他(它)們之間的物理連通性表現(xiàn)出來的,我們可以想象,本體的物體和被選作喻體的物體是“連通”的,這就是在“前言”所說的那樣,一根鐵線彎曲成為閉合的圖形并作連續(xù)變換,只要不斷開、不重疊,這些圖形的外形輪廓都表現(xiàn)出連通性,例如圓形變換為三角形,或如某些隱喻那樣,本體“月亮”同喻體“銀盤”、“太行山勢”同“蝌蚪”、“柳葉”同“黃金縷”分別是連通的,正如在“前言”所說,它們是同胚的,其拓撲結(jié)構(gòu)是等價的。一般地說,連通性主要包括形態(tài)關(guān)系和邏輯關(guān)系,具有這些關(guān)系的事物事件會表現(xiàn)為各種方式,如(一)形態(tài)關(guān)系連通:以上圓月變換為的輪子、太行山的形狀變換為蝌蚪、簇簇的白色的梨花變換為簇簇水花、紅色的花朵變換為杜鵑啼出的血都是物理形態(tài)連通的例子。(二)邏輯關(guān)系連通:管道R連接閥A再連接閥B,從相對于管道R來說閥A和閥B是相似的、是“不變”的;某房屋所有權(quán)從歸A 轉(zhuǎn)移到歸B ,從對某房子的所有權(quán)來看,A和B是相似的、是不變的,因而他們是連通的。連通性是由同胚關(guān)系保持的。
還要說明的是,網(wǎng)絡(luò)現(xiàn)象、生化現(xiàn)象、心理現(xiàn)象、數(shù)學現(xiàn)象、機械現(xiàn)象、物理現(xiàn)象、語言現(xiàn)象等以及許多日常生活現(xiàn)象都可能具有物理連通性。因此,從研究的隱喻來說,本體-喻體必定具有物理連通性,但是不一定能反過來說,具有物理連通性現(xiàn)象的兩事物就一定能構(gòu)成隱喻。
隱喻的建構(gòu)不但有用一尾蝌蚪比喻太行山勢那樣的隱喻,這樣的隱喻直接用視覺攝入的感覺對象有一個“不變”的全局性的特征就可以說明。但還可能有像“想寄恨書中,銀鉤空滿;斷腸聲里,玉筯還垂”(周邦彥《風流子》)那樣的隱喻,把一個個的漢字比作“銀鉤”,對這一隱喻的建構(gòu)首先要依賴對漢字同銀鉤的全局性特征的把握:總體來說,認識布滿信紙的漢字的筆畫像一個個的銀鉤,首先有一個“不變”的全局性的特征;但漢字書寫比較復(fù)雜,并非所有的字形或筆劃都能同銀鉤有連通性,還會有一些局部的點畫或斜線、曲線等的特征,這時對本體-喻體關(guān)系的感覺應(yīng)是在早期的全局性特征優(yōu)先于局部的感覺基礎(chǔ)上同化局部的感覺,以此達至全面的認識。
既然“本體是喻體”(T IS S),那么為什么喻體對于本體不但有相同、相似比較緊密的關(guān)系,還會有相應(yīng)、相關(guān)這樣比較松散的關(guān)系呢?這可從本體概念內(nèi)涵內(nèi)容的多樣性作出說明,并可進而從視覺的形狀感知的不變性是有不同水平的(Chen,2005:557) 作出解釋。
隱喻的實質(zhì)是用本體概念內(nèi)涵的部分內(nèi)容加以引申成為另一個概念,以充當喻體來替代本體,例如“一點瓜州玉糅,半笏金山雪透?!?陳維崧《添字昭君怨》),把瓜州比做玉糅、把金山比作朝笏。“玉糅”、“朝笏”是怎樣來的??!棒邸?,意為混雜,“玉糅”意即混有雜色的玉;這句是說,遠處燈火明滅的瓜州看上去像一小塊雜色的玉。瓜州看上去燈火明滅,這是此時瓜州的一項特征,這一特征作為語言主體的一種認識,他用一個概念“玉糅”來表達這一認識;“笏”,古代大臣上朝時手持的狹長板子,竹子或玉或象牙制成;這句是說,月光之下,金山披著月色,仿佛是江邊立起的半塊巨大的朝笏,這是此時金山的一項特征,這一特征就用一個概念“笏”來承載,即“瓜州是玉糅,金山是(半塊)朝笏”。那么“玉糅”、“朝笏”是怎樣生成的?對此,徐盛桓(2009)在《內(nèi)涵外延傳承說——轉(zhuǎn)喻機理新論》一文中曾做過論述。他認為,由判斷詞“是”聯(lián)系起判斷式“A是B”的邏輯關(guān)系,后承B對于前項A主要有六種關(guān)系:同一、包含被包含、屬性特征、還原、作用角色、類推的結(jié)果等,可以進而歸納為概念內(nèi)涵內(nèi)容的四個方面:特征和屬性、功能和作用、來源和生成、時和空的位置。隱喻的構(gòu)建就是本體將自己的某個涵項“輸傳”出去形成一個新的概念來“承接”這一內(nèi)容以“替代”這本體。一個概念G有這些眾多內(nèi)涵內(nèi)容,每一項可以稱為一個涵項,下面還可以再分支涵項、分涵項,分支涵項……。每一個涵項或分支涵項都可以用一個概念來表達,得到若干個概念a、b、c、d、……,a’、b’、c’、d’ ……。由于事物的特征和屬性、功能和作用、來源和生成、時和空的位置以及由此而分出的分支涵項,這些涵項和分支涵項對于概念形成的支撐作用是不同的,例如特征和屬性對于一個概念關(guān)系比較緊密,時空位置關(guān)系就比較松散;就是在特征和屬性中也有不同性質(zhì)的特征和屬性。所以涵項a、b、c、d、 a’、b’、c’、d’、……輸傳給喻體時,就可能使本體同喻體表現(xiàn)出相同、相似、相應(yīng)或相關(guān)這些不同情況的緊密或松散的關(guān)系。
這些關(guān)系可以大體表現(xiàn)為這樣的一個梯度表:相同>相似>相應(yīng)>相關(guān)。這個梯度表表示,越是在梯度表的左端,喻體同本體的緊密程度就越高,反之就低;一般說來,喻體同本體的緊密程度就越高,它們也就越相似。應(yīng)該說明的是,喻體同本體的緊密程度是從本體變換為喻體后產(chǎn)生的,這里總是受著變換中的不變性制約的。
德國數(shù)學家克萊因(C.F.Klein)利用變換群(transformation group)的變換中的不變性原理,提出“愛爾朗根計劃”(Erlangen Program),對當時已經(jīng)發(fā)展出來的幾種幾何進行分類,區(qū)分了歐幾里得幾何、仿射幾何(affine geometry)、射影幾何(projective geometry)、拓撲幾何(topological geometry) (Birkhoff et al.,1988)。這些幾何都體現(xiàn)了變換中的不變性,但不變性的程度有不同;其中歐幾里得幾何不變性最大,然后依次是仿射幾何、射影幾何、拓撲幾何。變換中的不變性示意如下圖:
設(shè)A為原圖,A可以旋轉(zhuǎn)為B,即進行歐幾里得幾何學的變換,但歐幾里得幾何學變換不包括像C那樣的大小的變換;可以傾斜為D,即進行仿射幾何學的轉(zhuǎn)換;可以深度旋轉(zhuǎn)為E、F,即進行不同程度的射影幾何學的變換;拓撲幾何變換可以發(fā)生整個圖形形狀本身的變換,如大小(如C),甚至變換為圓形三角形等,只要其連通性不變。隱喻喻體對于本體的變換就有如這些變換,甚至是拓撲幾何的變換,顯示出喻體表征的多樣性。
語言運用總是同隱喻的運用一樣,表現(xiàn)出變換中的不變性,如不說“月亮”而說“晶餅”;不按因果邏輯順序說“因為下雨,他不來了”,而說“他不來了,因為下雨”;不按一種語言的常規(guī)語法規(guī)則說“她十分感動,然而拒絕了他”,而說“十動然拒”,如此等等,但變換中最后總是體現(xiàn)一種不變的特征。這是語言運用的常見現(xiàn)象,概括起來就是語言運用的變換中的不變性。拓撲學為研究自然界存在的變換中的不變性提供了很有用的工具。人類的思維歸根到底是自然進化的產(chǎn)物,它也服從自然界的規(guī)律。因此,研究語言的變換中的不變性很有實踐意義和理論價值。本文以隱喻作為語言運用的一個例子,對隱喻表現(xiàn)出的變換中的不變性作了分析,以作為引玉的磚,就教于同行和師長。
[1] Birkhoff, G., M. K. Bennett & F. Klein. Erlanger Programm[A]. In W. Aspray & P. Kitcher (eds.).HistoryandPhilosophyofModernMathematics[C].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88.145-176.
[2] Chen, Lin. The topological approach to perceptual organization[J].VisualCognition, 2005,(4):553-637.
[3] Coates, T. D.NeuralInterfacing:ForgingtheHuman-MachineConnection[M]. San Rafel, CA: Morgan & Claypool, 2008.
[4] Grady, J. E., T. Oakley & S. Coulson. Blending and metaphor[A]. In R. Gibbs & G. Steen (eds.).MetaphorinCognitiveLinguistics[C].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2001.
[5] Croft, W. & A. Cruse.CognitiveLinguistics[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
[6] Fauconnier. G.MentalSpaces:AspectsofMeaningConstructioninNaturalLanguage[M].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4.
[7] Hastorf, A. H. & H. Cantril. They saw a game: A case study[J].JournalofAbnormalandSocialPsychology, 1954,(49):129-134.
[8] Lakoff, G. The Invariance Hypothesis: Is abstract reason based on image-schemas? [J].CognitiveLinguistics, 1990,(1):39-75.
[9] Lavie, N., A. Hirst, J. W. de Fockert & E. Viding. Load theory of selective attention and cognitive control[J].JournalofExperimentalPsychology:General,2004,(3):339-354.
[10] Treisman, A. Selective attention[J].BritishMedicalBulletin, 1964,(20):12-16.
[11] Turner, M. Aspects of the invariance hypothesis[J].CognitiveLinguistics, 1990,(1):247-255.
[12] 陳霖. 大范圍優(yōu)先對象形成的神經(jīng)關(guān)聯(lián):前顳葉[J]. 生命科學,2008,(5):718-721.
[13] 徐盛桓,廖巧云. 心智怎樣計算隱喻[J]. 外國語,2012,(2):46-52.
[14] 徐盛桓. 內(nèi)涵外延傳承說——轉(zhuǎn)喻機理新論[J]. 外國語,2009,(3):2-8.
[15] 徐盛桓. 隱喻的起因、發(fā)生、建構(gòu)與生成——隱喻的心理學析解[Z]. 第三屆“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講習班. 開封,2013a.
[16] 徐盛桓. 意向性的認識論意義[J]. 外語教學與研究,2013b,(2):15-25.
[17]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 漢英雙語現(xiàn)代漢語詞典[Z].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18] 朱瀅. 陳霖的拓撲性質(zhì)的知覺理論[J]. 心理學報,2005,(5):1031-1034.
Topological Approach to Visual Metaphor
XU Sheng-huan
(Tianjin Foreign Studies University, Tianjin 300192,China)
Topological approach to visual metaphor is a new way to deal with metaphor. Visual metaphor refers to the kind of metaphor in which both the tenor and the vehicle are perceptual objects perceived by ocular organ. Topological nature refers to the kind of property of spatial objects which shows invariance over continuous transformation. The topological nature of metaphor is realized in the formula of ‘Target (domain) is source (domain)’, that is , the tenor and the vehicle are in a state of homomorphism and constitute a pair of universals, which demonstrate the states,respectively,of sameness, similarity, correspondence, and relevance. This will bring about to the metaphor the property of invariance over transformation. These four states of universal are somewhat in correspondence to the four types of transformation in Euclidean geometry, affine geometry, projective geometry, and topological geometry, the classification of which was based on transformation group suggested by F. Klein in his famous Erlangen Program.
metaphor perceived by ocular organ; topological nature; invariance over transformation; homomorphism; Erlangen Program
2013-10-30
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心智哲學視域下的英語辭格系統(tǒng)及生成機制研究”(項目編號:13BYY155)的階段性成果。
徐盛桓(1938-),男,漢族,湖南岳陽人,河南大學外語學院教授,天津外國語大學特聘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研究方向:語言學。
H03
A
1002-2643(2014)01-0008-08
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專欄 (主持人:徐盛桓)
主持人按語:在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中,依據(jù) “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易者而用之”的方法論原則,我們在心智哲學研究的成果中作了選擇,并概括成五個觀點用于語言研究:計算觀、意識觀、意向觀、涌現(xiàn)觀、拓撲觀。這五個觀點貫串語言研究的全過程,大體是這樣的:包括語言活動在內(nèi)的意識活動經(jīng)歷的是心智的計算過程;通過心智的計算,由原初意識發(fā)展為反思意識;意識活動是由意向性主導(dǎo)的,意向性并且貫串意識活動的始終,反思的結(jié)果,涌現(xiàn)成為感受;語言活動表現(xiàn)出變換中的不便的拓撲性質(zhì)。
語言研究的實踐告訴我們,作為對語言的研究,運用這五個方面進行分析是合適而且是需要的,而在一項具體的研究中,可以取某一兩個方面作為分析的重點,而以其余方面作出不同程度的協(xié)同。本專欄的幾篇文章是我們心智哲學與語言研究團隊成員的習作,可作為這方面的例子。現(xiàn)發(fā)表出來,就教于方家。
徐盛桓的文章研究隱喻。隱喻研究已有一兩千年的歷史。國內(nèi)的隱喻研究在認知語言學的影響下,近二三十年非?;钴S。徐盛桓的研究嘗試引進拓撲性質(zhì)的知覺理論作為分析框架,可能帶來隱喻研究的一種別開生面的感覺。何愛晶的文章研究像“十動然拒”那樣的不完備的表達。她試圖將心智哲學視域下的語言研究同動態(tài)語義學的理論聯(lián)系起來,將語言運用的意義視為語言主體心智里的概念,心智里的概念再映射為語言結(jié)構(gòu),這在動態(tài)語義學里被看作是“話語的表征結(jié)構(gòu)”。語言現(xiàn)象是通過心智現(xiàn)象與外部世界相聯(lián)系的,情境、文化、社會等的語境作為外部世界要對語言運用起作用,要轉(zhuǎn)化為語言運用者的心智里的概念,這在動態(tài)語義學里被看作是“話語表征結(jié)構(gòu)”出了新意。劉倩的文章從意向性入手研究一個新的句式的形成,這也是一種較新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