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仁堂主

郝廠長修路

◎居仁堂主

鴻興廠有兩個門。

前門走客人和車輛，正副廠長開小車進出也走前門。其他人員上下班一律走側(cè)門。

前門臨大路。另一條十來米寬的路從前門大路轉(zhuǎn)彎，貼著工廠圍墻向前伸延約一百多米后，轉(zhuǎn)個直角彎通向后側(cè)門。站在后側(cè)門處，只能看到十來米長的一段。這條路，只有鴻興廠的兩千多人進進出出，市政不轄，公路局不理，廠里自己管。每天上下班高潮時，人流擁擠，自行車、摩托車、電動車、行人快快慢慢地朝同一方向涌，形成一個十分壯觀的短暫的小高潮，日復一日。

廠里搞基建，蓋樓房。三十多噸的大卡車，火車皮似的拉著石子水泥砂磚轟轟山響地從后側(cè)門進出，經(jīng)過之處如發(fā)生小地震。讓人擔心三米高的圍墻會不會倒塌。

基建結束，這條路也變得坑坑洼洼，大坑套小坑，大洼連小洼。特別是雨后，坑洼積水，如大大小小的鏡面，閃著光，發(fā)著亮。

王副廠長同郝廠長談完工作后順便說：廠長呀，后門那條路讓車輾壞了，得修修了。前天夜班下班時，總裝車間的一個員工，騎電動車摔一跤，氣得站在路邊罵了半夜娘。

四十來歲的郝廠長聽后沉思了一下說：今年銷售不好，企業(yè)沒盈利，拿不出這么多錢來修路啊。叫電工把路燈換大一些，讓員工進進出出看清道路。咱是國企，有些事也難辦得很，經(jīng)濟情況好轉(zhuǎn)后馬上修。

王副廠長聽后沒有多說話。退出廠長那鋪著厚厚地毯、寬大老板桌透著膏脂一般柔和光的、外面三十四五度而室內(nèi)只有二十來度的氣派的辦公室。

又是幾個月過去了。雨少，天干。通往側(cè)門的路上灰塵遮住了路兩旁的冬青樹葉，青青的樹冠變成灰蒙蒙的一團。風帶走了灰塵，路面的坑洼愈發(fā)深了。人們騎著電動車、摩托車、自行車如考駕照似的拐著彎、劃著曲線玩雜技般地尋找可供平穩(wěn)行駛的路。

天已冷了。

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里。郝廠長與不到三十歲的開發(fā)室的漂亮女科長小芳剛剛激情戲罷，二人沖洗完畢，赤條條地躺在柔軟的席夢思床上。小芳枕著郝廠長的左肩，嫩白的小手在郝廠長的胸前輕輕地摩挲著，半閉著眼睛輕輕地說著悄悄話。郝廠長的左手在小芳光滑細膩的后背上輕輕地拍著，二人不知怎么扯到路上。小芳說，湊點錢，把那條路修修。我真不想聽員工罵廠長不管員工疾苦，只讓工人們替你干活賺錢的難聽話。罵著你，我聽著也不舒服啊。

路是要修的，一定會修的。員工們不知工廠的難處啊。唉，只有你能體會我，能為我著想。

……

又是一年。春天來了，天雖然還冷，畢竟年過了，人們的心境也不一樣了。員工代表大會如時召開。

會上，郝廠長匯報了去年的工作和今年的安排及打算。代表們的掌聲也算熱烈。畢竟，當今社會，不欠工資，福利多少有一些，過年每人發(fā)了一包米一瓶芝麻香油，半斤黃花菜。總之，人家騎馬咱騎驢，后面跟著推車的。工人們都知足。

員工代表中一半是中層以上干部。這些干部平時和郝廠長接觸得比較多，一般的員工代表平時很少與廠長見面，更不用說坐一起談話了。

郝廠長專門安排時間，組織非干部的員工代表在一起座談。郝廠長不讓任何干部作陪，只身與員工代表們親切交談，征求員工對工廠的合理化建議等等，郝廠長手中的筆沙沙地不停記錄著，郝廠長的表情隨著代表的發(fā)言時而微笑，時而嚴肅，時而若有所思。

員工們看到廠長如此認真地傾聽員工們的發(fā)言，十分感動，有提議管理要升級，要降低成本，要提高產(chǎn)品品質(zhì)，有的建議開展勞動競賽等等，場面十分熱烈。最后郝廠長感嘆地說，謝謝員工代表們的建議，想起一句詩，位卑未敢忘憂國。大家為工廠出謀劃策，分憂解難，也請各位提一提關系到員工切身利益的事情。

二十來人的座談會竟然冷場了。員工們相互看看，都不說話。最后一位四十來歲的瘦弱女工怯怯地說：郝廠長，大家都知道工廠不容易，能發(fā)工資就算不錯了，可后門的路實在太差了，能不能拉點碎石砂土墊墊啊。

郝廠長聽了這位女工的建議，在筆記本上記下后，站起身來很莊重地說：咱們現(xiàn)在就到現(xiàn)場看看。

一群人簇擁著郝廠長到后側(cè)門口，郝廠長停下腳步看了看，再往前走到轉(zhuǎn)彎處，足足看有五分鐘后低沉地說：同志們，真對不起啊，全廠干部員工刮風下雨，沒有好路走，我向各位道歉。今天我鄭重承諾，想盡辦法，在一周之內(nèi)，這條路一定動工，并且不是修修補補，咱們修一條水泥路，要讓員工們平平安安上班來，高高興興回家去。

第五天，筑路機械來了，路開始修了。員工代表們看到修路的火熱場景，十分感嘆地說：我們的郝廠長，真是好廠長，從諫如流，有這樣的廠長，我們再不好好干，對不起我們的好廠長啊。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