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光

（海安縣城東鎮(zhèn)南屏小學，江蘇 南通 226611）

李海林先生把近代語文教學發(fā)展歸納為兩次“覺醒”：由義理本位向語言本位的轉移，被稱為“語言的覺醒”；再由語言本位向言語本位的轉變，進一步明確語文教學就是語言運用教學，則是“語用的覺醒”。語文課程就是語用課程，歸根結底就是要讓學生學會運用母語，更好地認識世界、熟悉社會、看清自我，進而美化世界、完善社會、提升和成就自我。浙江師大潘涌教授站在全球化背景下文化強國的高度，前瞻性地提出了“積極語用”的母語教育觀。作為小學階段的基礎性母語教育應當實現(xiàn)從“消極語用”向“積極語用”的深度轉型。在前兩次覺醒的基礎上推動由“言語接受”向“言語表達”的轉變，實現(xiàn)“語用主體活力的覺醒”。喚醒學生的主體表達意識，鍛煉學生的獨立表達能力，養(yǎng)成學生的正確表達習慣，培養(yǎng)學生的得體表達品質，滿足學生的內在表達需要，激發(fā)學生的創(chuàng)新表達活力，享受心靈的自由表達快樂。

現(xiàn)狀反思：“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與“每逢佳節(jié)胖三斤”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是一句千古名句，常常會成為小學語文考試中考查的知識點。為了體現(xiàn)對學生的名句運用能力的考查，往往會出現(xiàn)如下的題目：

請你用恰當?shù)脑娋溲a全下列句子：

中秋節(jié)之夜，爺爺望著那一輪明月，又禁不住落淚了，真是“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啊，我知道他又在思念遠在臺灣的哥哥了。

類似的題目還有很多，平時順著思維的慣性也就見多不怪了。直至有一天，批閱一位學生的作文，引發(fā)了我對這類題目的反思。這位學生的作文里并沒有“規(guī)范”引用這句經(jīng)典名句，而是結合新春佳節(jié)過度密集的宴請，由衷地發(fā)出了“每逢佳節(jié)胖三斤”的慨嘆，把詩句改寫運用得自然貼切，能引發(fā)讀者的共鳴。辦公室里與同事們聊起此事，大家都有同感，都不禁驚訝于這一學生的“創(chuàng)造性”運用！

很顯然，我們平時孜孜以求引導學生的恰恰是一種“消極語用”，而學生未來實實在在需要的是“積極語用”的能力。這個案例警醒我們有必要全面、深刻地反思基礎母語教育的價值取向和實現(xiàn)路徑。

我們以前引導的一些“感悟”和“訓練”，雖然強調培養(yǎng)學生在認知和理解的基礎上“運用”祖國語言文字的能力，但實際上這種模糊的“運用”后面隱含著明確的教育指向，其實是一種以接受為本的“消極語用”，同時還暗含著學生是“被操控的學習工具”的“適應論”傾向，客觀上忽視了學生作為語用主體本應有的積極主動的表現(xiàn)潛力。面向學生未來發(fā)展的需要，我們應當提倡彰顯生命表現(xiàn)活力的“積極語用”的取向。作為基礎母語教育應當毫無疑問地指向于——使每一位學生學會用規(guī)范得體的語言來實現(xiàn)與世界的對話、與社會的對話和與自己的對話，學會創(chuàng)造性地表達自己，以實現(xiàn)自己的生命價值。這種意義上的言語表達必然是富有個性特色和審美品格的。

追蹤歷史淵源，“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這是古代母語教育的經(jīng)典經(jīng)驗，如今甚至積淀為部分國人的一種閱讀信念：只要大量誦讀經(jīng)典，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豐富，會自動地吸收營養(yǎng)，最終轉化為閱讀者自身高超的語用能力。這種觀點形成于封建專制的“注入式”教育背景之下，學生被異化為“被閱讀”“被接受”“被思考”和“被表達”的工具。這種思想至今仍在潛意識里深深地影響著我們的母語教育。正是這種思想埋沒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表達欲和創(chuàng)造力，構成了對中華民族智力資源開發(fā)的沉重的精神覆壓。如今面對海量的信息和全球多元化文化博弈的競爭，我們更需要深度反思和重構母語教育的真義，積極探索“積極語用”能力的框架體系。

體系構建：從接受本位到表達本位

基于以上的反思，我們可以將這種由“消極”向“積極”語用觀的深刻蛻變，簡要概括為：從集體無意識的“公共接受”到個體自覺智慧生命的“主體表達”。順著這樣的思考，簡要地勾勒出“積極語用”能力的體系構成圖。

“積極語用”包含的能力體系是一個內外相通的完整體系，突破了“聽說讀寫”的狹窄視野。從學生實際體驗的言語生活出發(fā)，以內在的“思”為核心，以“視”“聽”“讀”等輸入型語用能力為基礎，以“說”“寫”“評”等輸出型語用能力為價值指向。其中，“聽”“說”“讀”“寫”作為語文素養(yǎng)的四大基本功已經(jīng)得到了廣大語文教師的普遍重視。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需要引起重視的是“視”和“評”，“視”是立體動態(tài)的言語循環(huán)系統(tǒng)中不可忽視的可視化元素，不僅指信息時代的圖文視頻等信息接收行為，也指人際溝通過程中對肢體語言的觀察能力等?！霸u”是指基于獨立人格、源于獨立思考的個體的自由表達。

傳統(tǒng)“閱讀本位”視野中涉及的“理解力”“鑒賞力”和“反思力”是積極語用得以實現(xiàn)的基礎的基礎。關鍵還要在于通過對內在的“思考力”的深度開發(fā)運用，重點發(fā)展學生的表達力、表現(xiàn)力，最終提升學生的言語創(chuàng)造力。積極語用所用心突破的是淺表化的“規(guī)范、適度、得體”層面的“言語應對型”的消極語用，所追求的是個性化、審美化、創(chuàng)意化的積極語用。積極順應當前世界各國母語教育空前醒目的共同價值取向：以“立言”來“立人”、以“立人”來“立國”。

基礎性的母語教育有了以上的積極定位，必將帶動課程內容、課程實施、課程評價、教師素養(yǎng)等方面連鎖性的深度變革。從一線語文老師的角度，首先需要刷新的是日常課堂的實踐理念和實現(xiàn)路徑。

課堂實踐：處理好三對關系

不能不承認這樣的事實：在應試的“光輝”之下，教師扮演的是執(zhí)行教學指令的人，學生扮演的是執(zhí)行學習指令的人，教師是“被教”，學生是“被學”。課堂沒有活力、沒有生機。雖然葉瀾教授早就提出：要讓課堂釋放生命的活力！在課堂操作的層面，人文素養(yǎng)的課堂有別于科學素養(yǎng)的課堂。在小學語文的課堂里，如果不能處理好以下基本的三對關系，就不可能真正釋放真正的生命活力、言語活力！

一是練習與測試的關系。所謂“測試”是對學生某方面素養(yǎng)的測量與反饋，重點看反饋的效度。所謂“練習”是對學生某方面素養(yǎng)的形成性、養(yǎng)成性訓練，重點看形成性的效度。在科學領域的課堂里，教師設計學生進行的實踐活動，其測試功能和練習功能是合一的。而在基礎母語教育的課堂里進行的言語活動，其測試功能和練習功能是不能合一的。大多數(shù)測試性的言語實踐活動并不具有形成性功能。教師出于應試的需要，往往更多地關注測試性的活動，培養(yǎng)和訓練的只是學生應付測試的技法技巧。作為母語的積極語用能力是一種綜合性很強的能力，需要在大量綜合性的言語實踐活動中得到提高。所以，作為落實基礎母語教育的小學語文老師，首要的是不能把“測試”當“練習”來做。重點要從學生主體的角度出發(fā)，精心設計學生的綜合性積極語用練習活動。

二是開放性與操作性的關系。在基礎母語教育的課堂里，指向學生個體生命活力的言語實踐活動，必將具有相當?shù)拈_放性，在操作性方面不夠理想。而大量存在的現(xiàn)實狀況是，老師在平時設計的言語活動中，往往會出于操控的便利，更多地會關注操作性而放棄對開放性的追求。這些操作性強的實踐活動，更多的是指向于學生淺表的認知層面，而不是深層的表現(xiàn)和表達層面。因此，作為積極語用取向的課堂，一定要著眼學生的長遠發(fā)展，立足學生未來語用能力的培養(yǎng)，在言語實踐活動的開放性與操作性之間尋找到一個科學、合理的黃金平衡點。

三是集體話語與個人話語的關系?！耙粋€時代的聲音，在共時意義上，表現(xiàn)為集體話語和個人話語的共存。某種價值觀念的形成，既有集體話語的介入，也有個人話語的介入，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前者更貼近世俗生存，后者更容易被精英階層接受。”在基礎母語課堂教學的層面，同樣也是集體話語和個人話語的共存。教師要善于引導并處理好二者之間的關系，放大正效應，控制負效應。

教師在課程教學中的評價引導和示范往往會成為學生個體心目中的集體話語典范，在這種集體話語形成的過程中，一方面實現(xiàn)了學生個體的價值，另一方面也淹沒了個體價值。如果學生的自我認同感強，就能促進個體話語的形成，增強個體的話語表現(xiàn)力；如果學生的個體認同感弱，則容易窒息個體的活躍因素，阻礙個體話語的形成，甚至泯滅個體的話語表現(xiàn)力。

因此，不難看出，只有引導學生辯證地處理好集體話語和個人話語的關系，引導學生個體在趨近中有批判，在質疑中有認同，積極展開集體話語和個人話語之間的對話，才能有效地促進學生個體言語表現(xiàn)力的健康生長。

母語是思維與表達的載體。母語的教學必須定位于“語用”，在全球多元文化博弈的背景下，母語教育必須承擔促進語用范式從消極語用向積極語用深度轉型的歷史使命。引導學生從言語接受走向言語表達，從言語表達走向言語表現(xiàn)和言語創(chuàng)造。讀好“過去人”之書，為“今天之人”所用；讀好“今天”的書，為“未來”的創(chuàng)造所用！讓我們的基礎母語教育永遠充滿創(chuàng)新活力！

[1]閻宗學.進一步明確語文課程的“語用”定位[J].中小學教師培訓，2012（7）.

[2]潘涌.積極語用：21世紀中國母語教育新觀念[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2011（2）.

[3]潘涌.積極語用：教學內容和實施途徑[J].教學月刊（中學版），2012（1）.

[4]潘涌.閱讀教育的革命[J].首都師范大學學報，2012（6）.

[5]牛傳福，鄧彤.語用知識：語文課程內容的核心要素[J].中學語文，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