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章從“真實、真情、真義”三個層面,分別闡釋了作者對散文創(chuàng)作的自我詮釋,“真實”是散文創(chuàng)作的靈魂,“真情”是散文精神的核心,“真義”是散文內(nèi)在延伸的高度,是散文的價值和意義所在。
關鍵詞:真實;真情;真義;心靈史;情感史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24-0-02
作為一種文學體裁,當小說以它的構思精妙、曲折離奇、人物栩栩如生而引人入勝時,當戲劇以它在特定的時段內(nèi)展現(xiàn)激烈的戲劇矛盾和沖突帶給人短暫的震撼時,當詩歌以它澎湃的激情感染和點燃著人們心中的熱情之火時,散文卻如一株寂靜地開在山谷里的幽蘭,靜默地展示著自身無言的美。然而,就是這樣的一種文學體裁與表達方式,從古代的《尚書》算起,在我國已有著三千多年的歷史。在文學史上,散文的地位總是處在被人遺忘的角落,可是以我看來,散文這種體裁卻最接地氣,與蕓蕓眾生的距離也最近。也許我們每個人一生都難以寫出一篇精彩的小說或者戲劇,無法寫出一首能讓人耳熟能詳?shù)脑姼瑁俏覀儏s能輕松自如地寫下一篇篇散文。因為散文的最高境界不是技法與技巧,它是每個人直抒胸懷、表現(xiàn)自我真實內(nèi)心的最樸實最真摯的藝術,是每個主體人格的真實呈現(xiàn),它讓我們的心靈有一個詩意棲居的住所,它引領我們自省、反思,讓我們在正視自己心靈世界的同時,把美好、苦痛、掙扎、煎熬真切地刻在個人生命的歷程中。在此,我粗淺地談談個人對散文的一點認識和看法:
一、“真實”是散文創(chuàng)作的靈魂
在散文創(chuàng)作中是否可以進行虛構和想象?這是長期以來在散文研究中爭論不休的話題。有人認為,作為文學體裁,如同小說、戲劇、詩歌一樣,散文創(chuàng)作應該也可以運用虛構和想象,不能也不應該苛求散文創(chuàng)作確保絕對的客觀真實。想象和虛構的主旨在于作家主體創(chuàng)造合乎人物性格和環(huán)境邏輯的藝術典型?;叵?949-1976年“二十七年”的散文創(chuàng)作,革命浪漫主義年代,它的散文觀正是建立在藝術想象和虛構的基礎上。那個年代中,作家主體“自我”幾乎喪失殆盡,在“政治標準第一、藝術標準第二”的創(chuàng)作主旨下,散文創(chuàng)作的“真實”則不復存在。政治+詩意的意境成為時代的特征,而意境的形成也有著固定的模式,它建立在藝術想象和虛構的基礎之上。楊朔散文刻意尋求“意境”,精心謀篇布局,《雪浪花》、《荔枝蜜》、《茶花賦》等那一篇篇經(jīng)過精雕細刻的散文,因為摒棄了作為散文靈魂的“真實”,因此并未給讀者帶來心靈的啟迪和享受。不論是劉白羽刻意歌頌的“英雄時代的英雄生活”,還是秦牧、楊朔賦法用典、精心謀篇布局的時代佳作,當散文創(chuàng)作離開了真實的土壤,散文這種文學體裁就失去了其必要的存在價值。
筆者認為,“真實”是散文創(chuàng)作的靈魂,也是散文這種文學體裁千百年來經(jīng)久不衰而長期存在的理由。散文有其自身所揭示生活意義、表現(xiàn)人類情感的特殊方式,它不需要引進其他文學體裁中高度運用“虛構和想象”來提升作品內(nèi)涵的技法。散文不需要表白和口號,不需要宏大敘事和政治視野,它直指我們的內(nèi)心,是心靈史更是情感史,它所散發(fā)出的是作者主體的人格、品位和精神向度。
二、“真情”是散文精神的核心
在小說、戲劇等文學體裁的文本創(chuàng)作中,作者可以超然物外以旁觀者的身份,冷靜、客觀地塑造人物形象,刻意營構作品結構、安排曲折離奇的情節(jié),將自己的主旨呈現(xiàn)給讀者和觀眾。而散文創(chuàng)作的靈魂是“真實”,從這個角度出發(fā),作者主體的情思和意緒也就必須建立在“真情”的基礎之上。也即散文創(chuàng)作直指我們的內(nèi)心,它是創(chuàng)業(yè)者個體意識領域的真實情感的真實表達和再現(xiàn)。因此,真情是散文精神的核心。
散文一向被看做是真、善、美和假、惡、丑的透視鏡,因為散文是發(fā)自心靈深處的吟唱,是主體人格的一種最真摯的表達方式。在散文中作家主體人格的體現(xiàn)最明顯。作品的真誠與虛浮、輕淺與深邃、熾熱與冰冷,都是作者“自我”的真實呈現(xiàn)。從這個意義上說,散文直接展現(xiàn)的是作者的思想情緒和人格精神。我們從不同的作家作品中,能夠比小說更直接更清楚地感受到他們各自不同的“自我”。透過散文的字里行間,一方面是創(chuàng)作者在沉重的現(xiàn)實生活中卸下面具真實自由表達自我的那種輕松與愉悅,另一方面是讀者懷著平實的心境閱讀文字、體會作者感悟、獲得與創(chuàng)作者共鳴的那種深切感動。作家、作品、讀者、世界,通過散文的方式聯(lián)結起來,而聯(lián)結的那根絲帶,便是真心、真情與真義。楊絳的散文之所以打動人心吸引讀者,不僅因為她機敏睿智、通脫達觀的人生態(tài)度,更重要的是她將發(fā)自心底的“真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對《回憶我的父親》《記楊必》《記傅雷》《懷念石華父》《紀念溫德先生》等文章,楊絳說:“懷念的人,從極親到極疏;追憶的事,從感我至深到漠不關心。”無論何種,她都能舍大取小,以溫情的細節(jié)結構篇章,既無阿諛溢美之詞,也無辛辣尖刻之語,文風樸實、真誠,遠離功名利祿之心。寫自家親人的散文因為愛之深、感之切而盡情盡興。父親的嚴厲而溫情,母親的溫良和慈愛,都讓讀者心中泛起股股暖流。懷著真情真愛的楊絳,在她的眼中,在她的筆下,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那么生動、豐富、充滿了真情真趣,從而打動了我們的內(nèi)心。正如朱自清主張散文“意在表現(xiàn)自己”,崇尚寫“獨到的秘密”。書寫人的真性情,抒發(fā)人的真性情,虛內(nèi)化外的自由表達精神,由遠及近,由世界轉向人的內(nèi)心,反映“本我”、“真我”、“自我”,真正表達了文學是人學的源頭。
三、“真義”是散文內(nèi)在延伸的高度
作為文學體裁的一種,散文的意義不僅只是創(chuàng)作者的自憐自唱,真正藝術中的自我主體也并非完全孤立,而是存在于社會生活的各種聯(lián)系之中。正如著名心理學家榮格所說:“作為一個人,他可以有一定的心情、意志和個人目的,可是作為一個藝術家,他是一個更高意義上的人——他是一個‘集體的人’,一個具有人類無意識心理生活并使之具體化的人?!睒s格所言旨在告訴我們,創(chuàng)作者通過文學創(chuàng)作的方式不僅表達了自我的情感和思緒,更重要的是文學作品中的“自我”不是脫離社會的個人存在,而是帶有集體性、時代性、社會性,讀者通過閱讀文學作品從作家的作品中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情感。散文是作家主體人格呈現(xiàn)的最真實的表達方式,通過散文作品,作家會將自己的人生感悟和體會,以自己的語言和文本方式表達和呈現(xiàn)給讀者,從這個角度上來說,他的內(nèi)心秘密不僅只是他個人,而更多的也表達了讀者的內(nèi)心,喚起大家心靈深處的共鳴。個人認為,這種共鳴,便是散文內(nèi)在延伸的高度,是散文作品最終的指向意義和價值所在。
上世紀九十年代當經(jīng)濟體制改革逐步深入時,伴隨而來的是文學界出現(xiàn)的以女性散文、學者散文和思想隨筆等形成的“散文熱潮”。形成這一熱潮并非偶然因素,社會變革的浪潮為人們帶來極大豐富的物質生活的同時,也引發(fā)了人們的內(nèi)心的失落與痛楚?;袒笾械娜藗冊谖镔|世界的極大沖擊下,對新的人生道路的迷惘,對自身前途的惆悵以及內(nèi)心的極度失落,都需要尋求一種前行的力量,尋求一種心靈的慰藉。而散文這種不涉及到塑造各種典型人物、沒有更多的宏觀敘事、不重點突出地反映社會變革,不會提出并解決社會問題、沒有主旋律等獨特的文體,便受到了廣泛的歡迎。讀者對散文和隨筆的關注,旨在從中得到人生的啟示,獲得心靈的共鳴。與此同時,我們也能更真切地感受到,散文作家對于個體人生重大意義的思考與探究,增加了散文這種文體所表現(xiàn)出的深度、廣度與厚度。史鐵生的《我與地壇》便是這類作品,它更多地體現(xiàn)出對人生意義的思考:作者通過千百次的反思與追問,苦苦思索并最終接受了生命殘缺的事實,理解了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情,還理解了宇宙的浩渺、博大以及生命的堅韌與永恒。對其個人的意義在于“悟出了生命的重量,在與心魂的對話中實現(xiàn)了自我的救贖”,對于作為文體的“散文”來說,無疑是觀照心靈、抒寫生命體驗的范本。在無可逆轉的命運面前,我們只能積極“突圍”而不是倉惶“逃遁”,這是史鐵生自己以及讀者所體會出的人生真“義”,通過《我與地壇》,我們不僅看到了一個瀕于崩潰而頑強自救的靈魂,而且更深切地感受和體會到了人生的悲愴和無奈。至此,散文也因為真正深入到了人的內(nèi)心,表現(xiàn)了最隱秘最坦誠最真摯的思想和情感,而變得無比厚重了。
今天,散文的文學地位和社會意義都得到了極大地提高,散文創(chuàng)作對客觀生活的真實反映,對人生意義的深刻思考,自然、多樣地通過真實的生活形象揭示真理,擔負起了過去只有小說才能擔負的深刻表現(xiàn)社會、時代與人生的重擔。真實、真情、真義,這是我所認識和體會的散文創(chuàng)作的三個最基本的原則,也是今后我將努力實踐的三條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