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面子威脅行為（FTA）理論是Brown和Levinson繼“面子保全論”后提出的一個重要理論。每個典型人都具有“面子”，它分為消極面子（negative face）和積極面子（positive face），Brown 和Levinson認(rèn)為，許多語言行為本質(zhì)上都具有面子威脅力，它既可以威脅一個人的積極面子也可以威脅到他的消極面子。本文將試以《紅樓夢》第十七回的對話作為材料來分析面子威脅行為語用行為及其翻譯保值問題。

關(guān)鍵詞：面子威脅行為；積極面子；消極面子；賈政；賈寶玉

作者簡介：王澤陽（1985-），男，四川鄰水縣人，川北醫(yī)學(xué)院教師，英語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碩士學(xué)位，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7--02

《紅樓夢》作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包含著中國封建社會末期文化的一切顯型狀態(tài)和隱型狀態(tài)。本文將以《紅樓夢》第十七回賈政與寶玉等其他人的對話作為話語材料來分析面子威脅語言行為及其翻譯保值問題。

面子威脅行為理論是會話禮貌策略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Brown 和Levinson認(rèn)為，每個典型人都有滿足面子的需求，面子即是“每一個社會成員意欲為自己掙得的那種在公眾中的‘個人形象’，它分為消極面子（negative face）和積極面子（positive face）兩類”。消極面子是指那些“不希望別人強加于自己，自己的行為不受別人的干涉、阻礙”的面子；積極面子則指“希望得到別人的贊同、喜愛”的面子。

言語行為既可以威脅到說話人也可以威脅到聽話人的面子，既可以威脅到積極面子也可以威脅到消極面子。在紅樓夢第十七回中，賈寶玉的才華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示。但是大概是愛之愈深，責(zé)之愈切的緣故，賈政不僅沒有對賈寶玉加以表揚，反而橫加指責(zé)，實在讓人不可思議。賈寶玉的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都受到了極大的威脅。在第十七回中，威脅寶玉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的語言至少十處之多，筆者將列出一些加以探討。

一、賈政言語行為對賈寶玉積極面子的威脅及其相應(yīng)翻譯

（1）剛到大觀園門前，只見一帶翠峰檔在面前，苔鮮斑駐，藤蘿掩映處，微零羊腸小徑，寶玉議題“曲徑通幽”，可謂恰如其分，眾人都說寶玉“天分高，才情遠”，而惟獨賈政笑著評到“不可謬獎。他年小，不過以一知充十用，取笑罷了。再俟選擬”。這樣的評價在封建社會的中國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自謙，正如父親在外人面前稱自己的兒子為“犬子”一樣，但是，這對在賈政面前已經(jīng)唯唯諾諾、唯命是從的寶玉而言無疑是當(dāng)頭一棒。這句話是對寶玉卓越才情的一種不贊同，對他能力的一種蔑視，寶玉的積極面子收到了極大的威脅。

讓我們來看看著名翻譯家楊憲益是如何翻譯賈政的這句言語：

“You mustn’t flatter the boy， he’s simply making a ridiculous parade of his very limited knowledge. We can think of a better name later.”

楊憲益顯示為了原本地傳達出《紅樓夢》的樣子，他采用了基本與原文一致的形式翻譯了該句， ridiculous parade完全把賈政那種對寶玉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表現(xiàn)了出來，然后按照原有語序加上“We can think of a better name later.”表達出了賈政對寶玉擬出名字的完全否定?？芍^做到了保值翻譯。

而霍克斯譯文則為：

“You mustn’t flatter the boy！ People of his age are adept at making a little knowledge go a long way.”

主語有he（即賈寶玉）變?yōu)榱藀eople of his age（一類人），使得賈政的語言不具有原本那么強烈的針對性，這很大程度上卻保全了寶玉的面子，基本未像原文那樣構(gòu)成對寶玉的面子威脅，倒是像在為寶玉開脫，似乎這個年齡階段的年輕人本該如此，不足為奇。因而，作者認(rèn)為此譯不太確切。

（2）待到眾人正在談?wù)摗靶踊ù濉钡囊粋€農(nóng)家樣處所時，寶玉按捺不住自己的想法，未等到賈政開口，就說道：“舊詩有云：‘紅杏梢頭掛酒旗’。如今莫若‘杏簾在望’四字。村名若用‘杏花’二字，則俗陋不堪了。又有古人詩云：‘柴門臨水稻花香’，何不就用‘稻香村’的妙？”這翻論述讓眾人拍手稱好。就實際而論，賈寶玉的論述引經(jīng)據(jù)典又不落俗套，算得上是有學(xué)有識了，但是卻招致賈政的一聲喝斷：“無知的業(yè)障，你能知道幾個古人，能記得幾首熟詩，也敢在老先生前賣弄！你方才那些胡說的，不過是是你的清濁，取笑而已，你就認(rèn)真了！”這無異于給熱情洋溢的賈寶玉凌空潑了一大盤冷水，若不是賈寶玉本是“補天頑石”之質(zhì)的話，恐怕本來在賈政面前都已經(jīng)很懦弱的他，以后在賈政面前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了。對賈政這聲喝斷，楊憲益先生翻譯為：

“Ignorant cub！ How many ancient writers have you read and how many old poems have you memorized that you dare show off in front of your elders？ I put up with your nonsense just now to test you in fun — don’t take it seriously.”

霍譯為：

“Ignorant young puppy！ Just how many “old poets” and “old poems” do you think you know， that you should presume to show off in front of your elders in this impertinent manner？ We let you have your little say just now in order to test your intelligence. It was no more than a joke. Do you suppose we are seriously interested in your opinions？”

楊譯連用兩個“how many”突出了賈政呵斥賈寶玉那種急切的語氣，有利于表現(xiàn)出賈政那時候的心情。兩譯文相比較，霍譯在篇幅上明顯長于楊譯，使得這句呵斥的話很難“一氣呵成”故而降低了這句話對賈寶玉的面子威脅的沖擊力。

二、賈政言語行為對賈寶玉消極面子的威脅及其相應(yīng)翻譯

（1）游園來到一處，“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云，白石為欄，環(huán)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橋上有亭?！北娙藢Υ司岸甲隽艘环}擬，但是賈政只是拈髯尋思不置可否，這時賈政又笑讓寶玉來提。聽了寶玉的一番論述后，他譴責(zé)到“方才眾人編新，你又說不如述古；如今我們述古，你又說粗陋不妥?！比缓笙駥氂癜l(fā)出挑戰(zhàn)“你且說你的來我聽”，待寶玉擬出一個再次讓眾人稱道的“沁芳”時，賈政卻又不以為然地說道“匾上二字容易，再作一副七言對聯(lián)來”。賈政以命令口吻提出讓寶玉作一副七言對聯(lián)，該言語行為威脅到了寶玉的消極面子。試比較楊憲益和霍克斯的譯文：

楊譯：Go on and make a seven-character couplet.

霍譯：But what about the seven-word lines for the sides？

從兩個譯文我們可以看出，楊譯更貼近原文語氣，一個祈使句把賈政那副嚴(yán)格冷酷的樣子充分表現(xiàn)了出來。而霍譯語氣就顯得過于緩和，還略帶有商量的口吻，反而讓人覺得賈政是一位慈祥可敬善于誘導(dǎo)子女的好父親，這有悖于原文中賈政的形象，由此觀之，楊譯更為貼切保值地傳到了原文的意味。

（2）緊接著再到了一帶粉垣，里面數(shù)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眾人都稱贊這是個好地方。賈政笑道：“這一處還罷了。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讀書，不枉虛生一世?！边@句話看起來倒是一句很平常的話語，但是，正如第三回中對賈寶玉的描述一樣，在滿是封建思想的賈政眼力，賈寶玉本來就是一個“于國于家無望”的人，他說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便是在譴責(zé)賈寶玉讀書太少太不用功，難怪他說完了還要看下寶玉。這一看倒是把寶玉給唬得只能低頭不語了。這句話除譴責(zé)之外，賈政還是對賈寶玉有所希翼的，他希望寶玉聽到這句話后能如他所愿地“月下讀書”。

楊譯：This is pleasant. If one could study at this window on a moonlit night one would not have lived in vain.

霍譯：This must be a pleasant enough place at any time， but just imagine what it would be like to sit studying beside the window here on a moonlight night！ It is pleasures like that which make a man feel he has not lived in vain！

同樣，楊譯直接按照原文所譯，貼切簡潔，表達出了賈政的觀點?；糇g語言更為豐富，但是添加了較多自己的理解，而此句后半部分霍譯有偏離原文的嫌疑。該句本是直接表明了賈政自己的看法，是賈政自己認(rèn)為若能在這樣的月夜讀書則不枉費一生，而霍譯則間接地說出了賈政要表達的意思。這使得賈政的語言顯得更加緩和了，不能很突出地表現(xiàn)出賈政本來的形象。

結(jié)語：

在本回中，賈政的很多言語行為都對賈寶玉構(gòu)成了極大的面子威脅，對于賈寶玉而言，賈政完全沒有采取任何會話的禮貌策略，更沒有對這些具有面子威脅力的話語采取任何禮貌的補救措施，通過分析這些具有面子威脅力的言語，我們可以大體了解中國古代封建家長制度，同時也可以更好地了解賈政這個人物形象，他為人古板，完全不懂得如何教育子女，好裝腔作勢，對賈寶玉一味求全責(zé)備，毫不顧忌賈寶玉的感受。根據(jù)上述分析，對于這些言語的翻譯，筆者認(rèn)為楊憲益先生的翻譯更為貼切，更能保值地傳達出人物言語內(nèi)容，符合《紅樓夢》中賈政的形象。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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