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五四時期陳獨秀為了其政治需要而對儒家思想采取不加區(qū)分、全盤打倒的批判行為。他認為儒家思想幾千年來流露出的種種弊端和遺害究其根源就在儒家思想源頭處,所以若要徹底清除種種弊病必須要對其進行追根溯源性的整體否定。對于儒家的“忠”觀念,當然要被批判。
關鍵詞:陳獨秀;激進;忠;批判
陳獨秀在批判儒家思想的時候是非常激進的,也是很籠統(tǒng)的。他反對把儒家思想劃分為幾個時期,區(qū)別對待,而是主張不加甄別地全盤打倒。有學者認為陳獨秀是有意不去精細地分析儒學基本觀念的含義及其在歷史上的變化,犯了“形式主義”的錯誤。當然也有一些學者對以上提法表示異議。但是大體上,陳獨秀對儒家思想的批判有一些激進主義的味道。
一
儒家之“忠”到了漢代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以董仲舒為代表的漢儒們對原始儒家之“忠”做了大幅度地修改,刪去了其中申民、抗君的成分,代之以忠君、尊君、順君的理念。這種對專制統(tǒng)治者極其有利地修改被當權者以國家官方輿論的方式強行灌輸給國人,使得這種變異后的“忠”代替了原始儒家之“忠”,即“愚忠”。
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愚忠”給國人帶來的是骨子里的奴化意識。批判“愚忠”是正確的行為。但是此時的很多知識分子都處于一種極端的亢奮狀態(tài),似乎不把舊觀念徹底砸爛就不可能有新生。于是便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一切與“愚忠”有關的理論宣布為專制主義的護身符,竭欲先除之而后快。原始儒家之“忠”也被當成“愚忠”的內容而不可避免地遭受池魚之殃。現(xiàn)代國人在反君主專制的過程中,對原始儒家忠的觀念理解不夠準確,不自覺地將原始儒家之“忠”誤認作變異后的“愚忠”。這種情況在陳獨秀身上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
二
原始儒家的思想中蘊含了很多民主自由平等的因素。但是由于后人有意曲解,再加上專制統(tǒng)治者的片面宣傳,使得后來的儒家思想成為了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思想工具。陳獨秀所堅持的是基于斯賓塞社會有機體論的文化整體觀,因而對儒學不加區(qū)分。對此曾有人寫信指出,漢、宋儒者以及當今孔教孔道諸會之孔教,與真正孔子之教為二。今日所攻者,皆李斯、叔孫通、劉歆、韓愈所敗壞之孔教,正的孔教并不主張帝王專制。陳獨秀回道:“鄙意以為佛、耶二教,后師所說,雖與原始教主不必盡同,且較為完美繁瑣。而根本教義,則與原始教主之說不殊。如佛之無生,耶之一神創(chuàng)造是也。其功罪皆應歸之原始教主圣人。后之繼者,決非響壁虛造,自無而之有??鬃又?,亦復如是。足下分漢、宋儒者以及今之孔教孔道諸會之孔教,與真正孔子之教為二,且謂孔教為后人所壞。……謂漢、宋之人獨尊儒家,墨法名農(nóng),諸家皆廢,遂至敗壞中國則可,謂漢、宋偽儒敗壞孔教則不可也”[1]。可見,在陳獨秀的眼中,儒家思想是根本不分階段的。在孔子創(chuàng)建原始儒家思想的時候就在骨子里面植入了專制統(tǒng)治者和后儒們大肆提倡的三綱五常之類的專制禮教思想。今天無非是這些扼殺人性的思想的弊端顯露無疑,因此更加應該從源頭上去批判儒家思想。
在陳獨秀看來,孔子之道包含著適應君主專制主義需要的內容,同現(xiàn)代社會的民主觀念格格不入,這是他堅決地選擇批孔最主要的理由。換言之,在陳獨秀那里,“忠”就是“愚忠”,二者沒有任何區(qū)別。因為原始儒家之“忠”里面包含的抗君申民的積極因素根本沒有被體現(xiàn)出來,對社會沒有產(chǎn)生影響,倒是其尊君抑民思想從古至今大行其道。所以區(qū)分“忠”和“愚忠”是沒有價值的,對儒學細分也是沒有必要的。如今我們要著眼于當前的現(xiàn)實。當時的國人的頭腦都被忠君愛國、綱常名教等儒家思想充斥著,而這些思想陳獨秀認為正是維護專制統(tǒng)治的工具。為了打倒“愚忠”,干脆把其源頭原始儒家之“忠”一起打倒。這樣的所謂正本清源完全是為了其政治主張服務,而在學術上則是人為曲解原始儒家思想。把原始儒家之“忠”說成跟“愚忠”沒有任何差別,抹殺其中包含的積極成分,這樣的理解對原始儒家忠的觀念的確有失公允。
三
陳獨秀對儒學的整體性批判是有意識有目的的行為,把整個儒家思想都說成是他理解的樣子,這就便于他從整體上徹底批判打倒全部儒家思想。他以整個儒家思想為標靶,試圖喚醒國人的民族民主意識。陳獨秀認為“忠”是中國宗法社會的思想基礎。而中國的宗法社會,是以家族為本位的,個人沒有任何權利可言。在外服從君主,在家服從家長。這種以儒家“忠”為重要基礎建立的上層建筑產(chǎn)生了四大惡果:第一,阻礙國民獨立人格的實現(xiàn);第二,抑制民主自由精神的產(chǎn)生;第三,否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第四,容易形成對長輩的依賴,不利于年輕人成長。所以陳獨秀倡導放棄儒家的忠君思想,代之以樹立“獨立自主之人格”,這就是強調人權。
在陳獨秀看來,“人權”就是法國《人權宣言》所揭示的人的自由平等權利。個人的自由權利,是載諸憲章、國法不可剝奪的,這就是人權。他認為,西方個人主義的最好體現(xiàn)就是“人權”。所以個人的獨立是國家獨立的基礎,個人的幸福是國家運行的最高價值。他說:“人權者,成人以往,自非奴隸,悉享此權,無有差別。此純粹個人主義之大精神也”[2]。對于人權的內涵,陳獨秀認為主要是自由與平等,而平等是自由的前提。他認為“忠”就意味著不平等。因為它要求百姓忠于君主個人,這就代表著百姓對君主的絕對服從和君主對百姓的絕對統(tǒng)治。但是原始儒家之“忠”是雙向的。在原始儒家那里,君主的權利和百姓的義務是互相的。君主的權利是要在盡到自己應盡義務的同時才能享有的。百姓也不是只能一味地順從君主,也有自己的權利。這種優(yōu)秀思想與陳獨秀主張的人權是非常和諧一致的。不過陳獨秀拋棄了這些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精髓,把其與發(fā)生變異的“愚忠”混為一談,然后大力批判,以彰顯自己的理論。
盡管如此,陳獨秀畢竟看到了儒家思想之“忠”所包含的自私與落后,于是他倡導民主與科學,提倡人們要做新青年。他認為“新青年”應該具有如下幾點基本素質:第一,自主的而非奴隸的。個人應在言論和行動上都行使自由意志,從而取得個人的自由、平等與獨立。第二,進步的而非保守的。陳獨秀認為,一個國家只有日新求進,才能夠生存于今世。在他的觀念里,強國必須拋棄儒家思想,否則即會亡國,沒有折中的道路可以選擇。第三,進取的而非退隱的。陳獨秀認為逃避是社會慵懶怠惰的表現(xiàn),無益于世,所以他大力倡導進取精神。第四,世界的而非鎖國的。為了中華民族的生存,中國絕不可以閉關鎖國。青年人應該努力學習世界上的一切知識,順應世界歷史的潮流。第五,實利的而非虛文的。陳獨秀認為,中國貧弱的原因就在于中國人對“利用厚生”的鄙視和對“道德學問”的推崇,從而阻礙了中國的物質進步。第六,科學的而非想象的。陳獨秀強調,科學是中國農(nóng)、工、商、醫(yī)等各業(yè)發(fā)展的前提,青年人應該努力學習科學,拋棄主觀無知的想象。
總之,陳獨秀認為,由于“愚忠”思想在很多國人的頭腦中根深蒂固,使得中國人都被固定在一張密密麻麻的社會關系的網(wǎng)絡之中,個體的權利和自由受到了極大的壓抑。正是這種群體對于個體的淹沒,導致了個體人格的扭曲和國家力量的衰弱,也導致了中國在西方的挑戰(zhàn)面前連連受挫。但是,也由于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巨大慣性的制約影響,陳獨秀的個體本位的價值觀取向中,仍然蘊含著向群體本位取向轉化的因素。他對儒家思想的激烈批判并沒有達到高揚個人的目的,個人本位主義在中國的發(fā)展依舊舉步維艱
參考文獻
[1]陳獨秀.答常乃德古文與孔教,新青年第2 卷第4 號,1916.
[2]陳獨秀.東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異,新青年第1 卷第4 號,1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