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形、無色、無味、無聲、無分量,誰也看不見,聽不著,摸不到,稱不出。鼻子感覺氣味,但感覺不到時間的氣味;舌頭感覺味道,但感覺不到時間的味道。哲學(xué)家說,世界是物質(zhì)的,包括空氣、光都是物質(zhì)的,都有質(zhì)量。唯獨這時間不是物質(zhì),沒有質(zhì)量。但是,時間也不屬于與物質(zhì)相對應(yīng)的精神。時間不是物質(zhì),也不是精神,它是我們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一個“另類”。
萬事萬物都有頭有尾,有生有死,唯獨時間無頭無尾、無生無死。誰說得清時間從什么時候開始?又說得清時間到什么時候結(jié)束?地球毀滅了,太陽系毀滅了,銀河系毀滅了,宇宙毀滅了,但時間仍然會延續(xù)。
然而,就我們?nèi)祟愔姟⑺?,時間卻無處不在,無時不在,萬事萬物都有時間的痕跡。
一棵樹,春天,長出了綠葉,接著開了花,結(jié)了果。夏天,樹蔭濃密,遮出很大一塊陰涼。秋天,葉子黃了,枯了,隨著秋風(fēng)飄落下來。冬天,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條。這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是時間留給它的痕跡。這是一年時間的痕跡。它本來是一棵茁壯成長的樹,生機勃勃,但若干年后,它的皮脫了,樹干空了,一些枝條枯死了,接著整個樹干枯萎了,終于在一次并不大的風(fēng)中倒了下來。這可能有蟲蛀的原因,有可能是干旱的原因,但最根本的是時間的原因,是時間使它從生到死,它的每一步也都有時間的痕跡。
一個人,從娃娃到青年,到中年,到老年。青絲變成了銀絲,明亮的眼睛變得渾濁,原來挺直的腰板彎曲了,腿腳不敏捷了,頭腦更不敏捷了,這每一個過程,都是時間的痕跡,也可以說是時間的杰作。作為一個個體的人是這樣,作為整體的人類也是這樣。只有時間,能完成這個演變。
狂妄時代,曾高喊人定勝天。但再狂妄,也不敢喊出人定勝時間?!叭f歲爺”們希望自己萬歲,自己喊,還讓老百姓喊,可沒有一個萬歲的,連千歲的也沒有,連百歲的“萬歲爺”也沒有。這是因為時間不給他們?nèi)f歲。
北宋當(dāng)年的開封府(是后來按原樣修建的)院里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歷任開封府“一把手”的名字。但其中竟沒有譽滿神州的包公。導(dǎo)游指著碑上的一處凹陷說,包公的名字在這里,因為游人都要摸一摸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便被摸陷下去,看不到了。一個人摸絕不會這樣,但架不住千萬人摸;一天兩天摸也不會這樣,但架不住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摸。從這石碑上的凹陷,我們明顯地看到時間的力量,但毋寧說是人心的力量。